菜神直播间[电竞]
    作者：河汉
    文案：
    文中战队与任何现实战队无关。
    算是电竞修真文吧。
    强绝人寰/情商盆地/电竞大神 X 菜神降世/钓系大师/游戏主播。
    年下。
    薄明野，电竞劝退班教练，昔日的电竞职业选手。
    一场意外，让他被赋予了神格。
    由于秩序的限制，他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电竞菜鸡，为了保命进阶，他选择——
    重生回自己刚退役的那一年。
    那是他的落幕，却是另一个人的巅峰。
    自己赢不了，大腿还不会抱吗？
    刻舟，天赋型电竞选手，极昼俱乐部王牌，洗魂联赛MVP。
    在人生的巅峰时期，被“菜神”缠上了。
    品尝到匪夷所思的五连败之后，刻舟被激起了胜负欲——
    我偏要勉强！打电竞就是要迎难（男）而上！
    内容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重生 游戏网游
    搜索关键字：主角：薄明野，刻舟 ┃ 配角：暂无 ┃ 其它：电竞，修真
    一句话简介：你要悄悄变菜，然后害死所有人。
    立意：青春无悔，有志者事竟成。
    第1章 Act 01  夏夜
    I play to win! ——《守望先锋》D.Va
    晚上十点半，本该是薄明野在家玩游戏、看直播、抠脚丫的好时光，但他今天下班没能走成，被一名学生和他的家长堵在了培训班里。
    漫长的谈话与劝说，终于让三方都认清了现实，达成了某项交易。
    在《休学退营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十四岁的少年忍不住流下眼泪：“薄老师，我不甘心，呜呜，我不甘心……”
    等少年的父亲也签过字，薄明野拿过一式两份的协议书，确认无误，盖了落款章和骑缝章，递给少年一份，自己留下一份。
    他熟练地安慰：“没什么的，断了念想也好，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
    少年抽噎道：“可我就是不服！凭什么他们可以，我不可以？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呜呜，以前玩游戏也不是这样的……什么都不一样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玩游戏是怎样的呢？
    有亲朋好友的陪伴，有悉心钻研的攻略，有悍勇无畏的信心，有无穷无尽的乐趣。
    那么现在呢？
    是什么让一切改变了？
    薄明野说：“那是玩游戏，不是打电竞。”
    游戏还是那个游戏，人也还是那个人，但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少年人常常分不清这两个世界的区别，靠着一腔孤勇，就想去任意闯荡一番。直到有一天，他们蓦然发现，原来那条横亘在两个世界中间的鸿沟，不是所有人都能跃过去。
    有些人拼尽全力，却连对岸的边缘都碰触不到。
    有些人破釜沉舟，终于有一只脚搭了上去，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有些人侥幸跳了过去，在探索时逐渐意识到，那里根本没有鸟语花香，走在迷障中的战士们会说，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当然，也有一些人，他们生来就属于那个世界。
    他们攀登着高耸入云的山峰，为争夺那个顶点而一往无前。
    竞争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站在山顶的人们轮换了一茬又一茬。世界太大，人心太小，塔下的人们只能看到最高处的荣光，也只能记得登顶过的胜者。
    的确残酷。
    但无数的少年依旧心生向往，前仆后继，甘愿为此燃烧热血。
    世上有很多道理是在自欺欺人。
    长辈常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现实告诉我们，天赋、心态、技巧、努力……在这些取得胜利的要素中，努力往往是最容易做到、也最收效甚微的。
    而那“百分之一”的天赋，才是最可望而不可即的。
    它是踏板，是飞跃那条鸿沟的起点。
    少年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这下死心了吧？没事儿，咱不走电竞这条路就是了，你才几岁啊，学什么来不及？”
    薄明野给少年递了纸巾。
    少年擦了眼泪，擤了鼻涕，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回望着这个培训班。
    他在这里消磨了大半个暑假，每天起早贪黑地打游戏做训练，一点点耗光了自己的信心和对电竞职业的憧憬。
    只是在告别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舍。
    少年问：“薄老师，你能给我一个东西留作纪念吗？”
    薄明野愣了下：“纪念？纪念什么？”
    “纪念我破灭的梦想啊。”
    “哦，我还以为你要纪念你那两百多场败绩呢。”眼见少年又面露痛苦，薄明野啧了一声，“行了行了，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少年灵机一动，“要不，给我个显卡？就您刚买的那批新的……”
    “滚！”薄明野给气笑了，“你还挺会薅羊毛的！我这儿的设备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你的梦想值钱！想都别想！”
    “嘁，抠门。”少年撇撇嘴。
    一阵悦耳的女声骤然响起：“致富宝到账，六百六十六元。”
    在他们惜别的档口，少年的父亲给薄明野转了账：“薄老师，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我和孩子他妈工作都忙，臭小子经常在你这儿蹭吃蹭喝乐不思蜀的，这点心意请收下，就当我们交的伙食费了，也祝你生意兴隆，六六大顺啊。”
    “没事没事，应该的。”薄明野眉开眼笑，随手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钥匙扣递给少年，“哎呀，这些天你也不容易，这个送你，留个纪念吧。”
    少年接过钥匙扣，发现是一个职业战队的周边：“尤斯塔？我不想要尤斯塔战队的，有没有极昼的啊？或者猎影的也行！”
    “就你还挑？”薄明野调侃，“你什么眼光啊，极昼这个赛季都没进前八，猎影也不如尤斯塔，拿这个你是赚到了好吧！”
    “那是因为猎影不让Kezo上场！如果Kezo在的话，拿冠军都不成问题！”
    “你是Kezo粉丝？”
    “是啊，我来这边培训就是因为离猎影俱乐部近，还以为能偶遇Kezo呢。”少年遗憾地说，“可惜一次也没见到过。”
    少年的父亲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别打扰老师了。”
    薄明野客套地说：“没关系没关系。”
    “哦。”少年把钥匙扣揣进口袋，“薄老师，谢谢你。”
    “快开学了，回去赶紧补补暑假作业。”薄明野无情提醒。
    “啊啊啊别说了，好烦啊！”少年垮着脸挥手，“老师再见！”
    “哎小同学，等一下。”薄明野忽然叫住他。
    “啊？”
    “你……还喜欢打游戏吗？”大概是这个夏夜太无聊，他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喜欢啊！”少年毫不犹豫地说。他笑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
    那就好。
    薄明野也笑着与他告别：“再见。”
    少年和他的父亲离开了。
    薄明野检查了这里的每间训练室、每台电脑、每个空调，关灯，回家。
    银帆电竞的招牌也暗了下去。
    这里是他退役之后，与昔日队友合开的一家培训班。
    说是“电竞”培训班，其实跟职业联赛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的主营业务是青少年电竞训练营，又名青少年电竞劝退班。
    说白了，就是让孩子和家长切身体验一下“能打电竞”和“爱玩游戏”的区别，认清自己的天赋与实力，及时从那场梦里清醒过来。
    虽说他们偶尔也能发现好苗子，推荐给各个战队，但90%的学生会像今天这样收场。
    有时候更简单，来了几天就放弃了，有时候更复杂，咬牙硬撑着，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是不肯承认自己不适合这条路。
    不过，最后都会妥协的。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薄明野干“劝退业务”五年了，是银帆电竞培训班的常驻教练。
    比一般人幸运些，他曾经也算是摸到过“巅峰脚下”的人，十六岁进了尤斯塔俱乐部的青训营，战队最好成绩是获得季后赛第五名。
    但他还不够幸运，磕磕绊绊到二十三岁退役，也没摸过一次冠军奖杯。
    近两年尤斯塔俱乐部经历了重组，培养出了几名优秀选手，才算是有些起色。加上两大顶尖战队出了些状况，极昼新老队员青黄不接，猎影队内磨合问题频出，给了尤斯塔可乘之机。即便如此，其他新兴战队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今年能不能拿冠军也不好说。
    然而这些职业圈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毫无关系了。
    如今二十八岁的他，只是劝退班的教练而已。
    刚开始看到那些年轻人因为“梦想破灭”而痛哭流涕，薄明野还会感到一丝丝不忍，这些年见得多了，也早就习惯了。现在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击碎他们的宏图壮志，然后心安理得地收取家长的培训费用。
    毕竟他所做的，只是帮这些孩子排除一个错误答案罢了。
    真正的热爱，并不会因此而熄灭。
    午夜子时，晚风带走了不少暑气。
    地铁公交都停运了，薄明野戴着蓝牙耳机听歌，准备走到主干道附近打车。
    这里是K城早些年开发的虚洋科技园，入驻了很多科技型企业——做游戏的，做硬件的，做人工智能的，都聚集在这里。老牌电竞俱乐部猎影也落户于此，所以像银帆这样依附于游戏产业的小公司，也乐意在这里混口饭吃。
    园区的占地面积很大，高楼林立，又造了很多景观，除了错综复杂的内部道路以外，还有条人工河渠环绕园区流过。外面的车一般不愿意进来，既绕路又费时，耽误久了甚至还要收停车费，因此晚上加班的打工人，基本都会把网约车叫到大路边上。
    走到人工河渠的桥上，薄明野瞥见一个人影扒在栏杆边。
    他注意到那人脚边放着五六个啤酒罐，手里还攥着一个，看样子是在借酒消愁。
    社畜买醉，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薄明野继续往前走，在接近那人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叫嚣，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人说：“什么联赛冠军，什么MVP！都是糊在墙上的垃圾！垃圾！哈哈哈哈哈！我也是垃圾，洗魂也是垃圾！
    “我脑子进水了才来打电竞！
    “废物啊，玩了十几年游戏，什么都没玩明白。
    “被人掐死了，人家还嫌你死得不够好看，哈哈哈嗝……”
    哐当当——那人一时没拿稳，手里的啤酒罐摔落，泡沫混着酒液淌了一地，其他的罐子也被砸得东倒西歪。
    薄明野心想，要是刚刚那个学生看见自己偶像成了这副模样，多半会很幻灭。
    谁能预料到呢，曾经意气风发的电竞大神Kezo，那个带领极昼三连冠的天才少年，竟然沦落到大半夜在桥上发酒疯。
    不过说起Kezo，也确实算得上电竞圈的传奇。
    他在最负盛名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转会，抛下了栽培他多年的老东家极昼，接过了猎影战队重金打造的橄榄枝，成为了当时身价最高的电竞选手。
    但之后他与猎影的合作并不顺利。
    那一年的BSL联赛，由于Kezo与队友配合上的重大失误，导致猎影止步半决赛。其后两年，猎影的战绩也不理想，甚至有一路倒退的趋势。
    玩家和粉丝们都说，Kezo的状态下滑了，他早就不再是当初的“K神”了。
    自那以后，Kezo与猎影因为合约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猎影宣布将Kezo降为替补，在今年的联赛中，Kezo几乎没有得到过上场机会。
    他被雪藏了。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Kezo长期酗酒，消极训练，技术退步得一塌糊涂，别说联赛了，普通的游戏对战都未必能赢，猎影可能要与他解约了。
    确实，眼前这个人，手抖得连啤酒罐都拿不稳，哪里还像个电竞选手。
    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能永远立于神坛呢？
    迟早有一天要下来的，区别只是狼狈地摔下来，还是体面地走下来而已。
    薄明野有些感慨。
    这人最耀眼的那一刻，仿佛就在昨天。
    那时的他站在台下，仰望着那个万众瞩目的少年。砰然炸响的彩纸礼花从天而降，全世界的洗魂玩家为极昼战队疯狂欢呼，冠军奖杯被高高举起，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Kezo，再战封神。
    多么令人羡慕，简直是他梦里才能见到的画面。
    而现在——
    咕噜噜噜噜，一只啤酒罐滚到了薄明野脚下。
    他捡起来。
    这罐啤酒没开封，还是满的。
    那人背靠栏杆，含糊不清地说：“喂，还我。”
    注：
    洗魂：Baptize Soul，自创游戏。模式为FPS（第一人称射击）+MOBA（多人在线战术竞技）类，具体设定参考游戏《守望先锋》。
    BSL联赛：Baptize Soul League，洗魂联赛，自创赛事。
    第2章 Act 02  成神
    薄明野上前两步，把啤酒还给他。
    那人没急着接过去，借着桥边的路灯，眯着眼辨认薄明野挂脖子上的工牌：“银帆电竞……哈，你也是搞电竞的？没听说过你们队么。”
    薄明野不想跟醉鬼掰扯，顺手把自己工牌摘了，又把啤酒罐往他面前递了递。
    那人拿过啤酒，啪擦打开，灌了自己一大口。
    随后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块金属工牌，低头看了看，似有不舍地摩挲两下，突然用力扔到了河里：“去你的吧！”
    那块金属牌子拖着红色挂绳，从薄明野眼前掠过。
    看不清楚，但认得出来，那是猎影战队职业选手的工牌。
    薄明野关闭了蓝牙耳机里的音乐，忽然不急着走了。
    他问：“你退役了？”
    那人转头看他：“你认识我？”
    “Kezo。”
    “竟然还有人认识我，哈哈哈哈。”刻舟一时兴起，单手撑上了栏杆，坐在上面继续灌酒，“我解约了，被迫退役了，满意了吧？大家都满意了吧！”
    “二十四岁退役，也算是功成身退了。”薄明野劝道。
    “功成身退？”刻舟自嘲，“我这样叫功成身退吗？我这叫落荒而逃！在最得意的时候摔了个狗啃泥，苟延残喘了四五年，最后被人一脚踹出门……嗝，你见过哪个MVP混成我这样的？我就是个废物，还整天自以为是，后悔，真是后悔啊。”
    “后悔什么？”
    “后悔玩游戏，后悔打电竞，后悔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悔给别人当笑柄！”
    刻舟借酒撒泼，越说越激动。
    薄明野说：“好歹你还辉煌过，知足吧。”
    喀啦喀啦。
    刻舟捏着啤酒罐说：“就是因为辉煌过，才这么不甘心啊。我真的不明白，那么好的开局，怎么会让我搞成这样？”
    不甘心。
    这大概是薄明野这个“劝退教练”听过最多的词。
    刻舟现在的沮丧，也和他们培训班那些休学的孩子差不多。
    没辉煌过的人不甘心，辉煌过的人也不甘心。
    所以归根结底，都是庸人自扰。
    可以预见到，关于“Kezo解约退役”，明天电竞圈就会掀起一阵热烈讨论，会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怒其不争，有人因此悼念自己的青春，但也终会归于平静。
    薄明野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
    他琢磨着，这恐怕是自己距离刻舟最近的一次。以前觉得神坛上的人跟自己压根不属于一个世界，现在看来，搭个讪还是挺容易的？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拥有电竞圈拔尖的颜值。
    真人比照片还要清俊，近看比远看还要锋芒毕露。两条大长腿当啷在栏杆上，还颇有视觉冲击力。这几年褪去当初的少年感之后，这人似乎又萌生出一股颓唐深邃的气质，就算沦落到这个地步，也还是足够赏心悦目。
    难怪有那么多女性粉丝。
    看也看够了，搭讪也搭到了，薄明野与他告别：“我约的车来了，先走一步。大神你也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刻舟坐在栏杆上冲他举杯：“拜。”
    薄明野转身过桥。
    他听见刻舟叹了口气，嘀咕着说：“人活着真没意思。”
    接着是“吨吨吨”豪迈灌酒的声音。
    再然后是剧烈的呛咳，以及一声“哎哟卧槽”，紧跟着是“噗通”的落水声。
    一气呵成。
    不是吧？跳河自杀？
    薄明野匆忙回头，就见刻舟在水里扑腾：“卧槽这么深……咕噜咕噜咕噜，救我！我不会游泳……咕噜咕噜咕噜……”
    看来并不是想求死。
    四下望了望，半夜三更的周围没什么人，慌乱之中，薄明野只好自己跳下去救。
    他想托着刻舟的背把他往岸边送，但刻舟醉得晕头转向，落水后又紧张得胡乱扒拉，导致水性一般的薄明野自顾不暇，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好在他们的动静把巡逻保安招来了，那保安大哥也跳了下来，帮着救助刻舟。
    他问薄明野：“你自己会水吗？”
    薄明野把刻舟交给他：“我会，你救他就行了。”
    于是保安大哥费劲吧啦地把刻舟往岸边送，也就没太关注他这里。
    就在薄明野准备自力更生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小腿一阵抽痛。
    抽、抽筋了！
    剧痛让他丧失了正常的泅水能力，往河底坠去。
    更倒霉的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住了他抽筋的那条腿，他越挣扎就缠得越紧，像是有着无尽的力量，要把他拖进深渊。
    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眼，薄明野看清了纠缠他的东西。
    妈的。
    就是Kezo刚扔下去的工牌挂绳！
    金属工牌卡在了河底的石头缝里，而那根红色的绳子，夺去了薄明野最后的生机。
    他又气又恨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薄明野从没想过，自己死后可以“成神”。
    他的认知还停留在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没想到竟然有第三种选择。
    一切都是那个声音告诉他的。
    那个声音念出开场白：“我是吞灭一切的死，又是将诞生者的生。我是无休无尽的宙，我是形貌遍宇的神……”
    薄明野打断他：“好的我知道了，能不能搞快点？”
    于是那个声音简要地说：“你被赋予了神格，现在是一名修真者了。”
    薄明野受宠若惊，心想还有这种好事呢？
    自己死了一遭，就成了神明预备役？
    然而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每一位新神的诞生，都需要历经劫难，并突破所谓的十重天阶，但凡有一阶突破失败，就会被熵之海所吞噬。
    薄明野被赋予的神格，属于刚诞生不久的电子竞技序列。
    这是通往神座“赛博暴君”的序列之一。
    那个声音解释，作为新诞生的神座，“赛博暴君”对应着多条成神途径，包括神经机械序列、数据解析序列、基础物理序列等，电竞序列只是其中的一条。
    也就是说，在同一时空内，还有其他领域的修真者在试图登上这个神座。但因为真神具有唯一性，所以最终只有一人能够顺利成神。到那时，这几条途径上的其他修真者，或与秩序融为一体，或成为真神的使徒。
    这么看来，电竞序列大概算是“赛博暴君”最接地气的一条成神途径了。
    毕竟其他几条序列，薄明野连名字都听不明白。
    赛博暴君的权柄十分宏大，据说可以操控顶尖科技的更新迭代，引领人类社会的未来，理应是众多修真者趋之若鹜的至高神位。
    其他几条途径由于本身太过复杂深奥，没人修成也算正常。
    可为什么连电竞序列也无人登顶成神呢？
    那个声音说，为了保证各条途径的公平性，秩序给予其他序列的障碍在于知识和科技的限制，给予电竞序列的障碍则在于整个修真过程。
    ——电竞序列的每一阶突破，都被强行调整为地狱级难度。
    例如电竞序列的第零阶，“天菜”。
    顾名思义，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菜鸡之王。
    玩个初级扫雷都会失误爆图的那种。
    而这一阶的突破条件是：在神力耗尽之前，参与并赢得1000场正规电竞比赛。
    据不完全统计，已经有233位修真者在这一阶突破失败，其中88.88%的人因为那“菜到极致”的Debuff（减益效果），一场比赛都没赢过。
    薄明野听着都感到绝望。
    他问：“没有人突破成功吗？”
    那个声音回答：“成神不易，这条途径刚开了十年，目前还没人突破到第一阶。”
    十年了，一个都没有，不愧是地狱级难度。
    “第一阶是什么？”
    “等你突破了，自然就会知道。”
    “行吧。”薄明野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那我接下来是直接回到河底，当着人家的面诈尸，还是怎么？”
    “你已经拥有神格了，可以使用基础神力选择你想回到的时间点。”
    “任意时间点？”
    “属于你人生轨道的任意一点，都可以。”那个声音提醒道，“从那一刻开始，你将会替代原先的自己，改变命运。不过你的生命周期会停滞在那个时间点，并且为了维持状态而不断消耗神力。如果基础神力耗尽，你会再度死亡，归于熵之海；如果突破成功，将会进入下一阶，获得更多神力。”
    “明白，我被定格了，不会变老，但会耗死。”薄明野思索自己要回到什么时候。
    “一般来说，修真者会选择自己能力最鼎盛的时期。”那个声音建议，“要想克服秩序所给予的减益效果，你必须足够强大。”
    薄明野反问：“在我之前那么多修真者，他们是不够强么？”
    那个声音没有正面回应：“你需要自己寻找解法。”
    追念完二十八年人生，薄明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
    但他没有犹豫，开始调用基础神力：“决定了，就选这里吧。”
    那个声音沉默了下：“你确定吗？”
    从基础神力的使用量可以看出修真者回溯的时间点，跨度越大，消耗的神力越多。按薄明野现在的年纪，要回到他最朝气蓬勃的时期，绝不会只动用这么点神力。
    “我确定。”薄明野哂然。
    “祝你顺利。”那个声音没再干预，只在最后对他说，“秩序永存。”
    睁开眼，薄明野从宿舍的床上爬起来。
    他回到了五年前。
    这是他待在尤斯塔的最后一天，也是他的二十三岁生日。
    上周他们打完了本赛季最后一场比赛。
    尤斯塔止步八强。
    今天他退役了。
    洗漱过后，他去了趟人力资源部，结算了工资。
    接着他回来整理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把队服叠好，工牌留下，带上留作纪念的钥匙扣，与曾经的队友们道别。
    拖着行李箱，他离开了这个奉献过青春的地方。
    已经留恋过一次了，所以这次他没有留恋。
    他的目标很明确。
    当晚，薄明野在出租屋吃完自己的生日泡面，按下回车键——
    创建了“菜神直播间”。
    打开洗魂，薄明野重新给自己建了个游戏账号。
    在匹配队友时，他动用了大量神力。
    他没有绝佳天赋，但有人有。
    他不是生来强大，但有人是。
    所以他没有选择自己最辉煌的时期，而是选择了别人最辉煌的时期。
    如果靠自己很难突破的话，为什么不找人带一带呢？
    我为了救你而死，你借我条足够粗的大腿抱着，很公平。
    是吧，Kezo？
    [菜神]已加入比赛。
    [Kezo]已通过[菜神]的组队申请。
    第3章 Act 03  组队
    三天前，极昼战队卫冕成功，获得第二个BSL冠军。
    十九岁的Kezo再战封神，被评为本赛季MVP。
    整个电竞圈为此沸腾，至今还沉浸在那个狂欢夜的余韵之中。
    赛后俱乐部的老板尚之凛豪掷千金，给他们包了个场子庆功，还给每个队员封了超厚的大红包。已成年的队员开了香槟，但在俱乐部限酒的规定下，没喝多少，基本上全给喷了，未成年的队员被糊了满头满脸的蛋糕，互相搂着在KTV唱战歌。
    今天洗魂游戏放出了代表极昼战队的全英雄专属皮肤——白夜灰蓝，全球玩家都可以使用自己的竞技积分兑换。另外还预告了联赛MVP专属皮肤——本赛季Kezo最常使用的英雄柳德米拉，无数次的高光时刻凝聚在她身上，为她编织成最新款的战袍。
    结合这位前苏联女性狙击手的生平，以及Kezo本人的战斗风格，这套皮肤被命名为“极地孤狼”。目前官方只来得及放出概念设定，还没正式上线，但热度已经提前爆了，势必会成为玩家们趋之若鹜的纪念皮肤。
    短暂的放纵过后，俱乐部的实际管理者夏霜出面了。
    她把犹在得瑟的尚老板打包送出了国，美其名曰海外交流，说白了就是杜绝他再带着队员们发疯，把心都玩野了，还怎么训练。
    于是在夏总的雷霆手段下，战队快速恢复了常规状态。
    说是常规，多少还是有些变化。
    由于极昼战队一时风头无两，在多方要求下，不得不接一些必要的商务合作，比如这次秦盟直播平台的邀请，他们就不便拒绝。
    合作不复杂，就是让他们队员在平台开几次游戏直播。
    这对两方而言是双赢，既可以为直播平台增加流量，又可以为极昼战队持续造势。甲方十分大方，像Kezo这样的明星选手，除了打赏收益分成外，还开出了高额的出场费。
    夏霜乐见其成。
    所以这几天极昼战队的成员都会准时在秦盟平台开直播。
    按照相关协议，队员们用的都是自己的私人账号，不代表战队，游戏直播的娱乐性质更强一些，有点与玩家同乐的意思。
    今天是周末，直播间非常热闹，参与直播的极昼战队成员有六名，其中两名是正式队员，另外四名是训练生。
    Kezo已经连赢五场了。
    其实他觉得这种活动很无聊，毕竟隶属于职业战队，以他们这样的阵容，想在游戏里棋逢对手已经很难了，基本上都是虐菜局。
    如果对面只是慕名而来凑凑热闹也就罢了，输给职业选手可能还觉得挺荣耀的。之前有一局，对面六个人心思根本不在游戏上，一直在通过比赛频道跟他们聊天，满屏幕的星星眼表情和“啊啊啊啊啊Kezo来虐我”，搞得他们都不好意思痛下杀手。
    如果是想认真打游戏的，那就会被虐得很痛苦。即便是竞技分较高的普通玩家，与职业选手的差距也是很大的，被打得脾气上来了，甚至会有不服气的玩家认为他们开挂，报复性地举报他们。回头他们还要跟游戏官方沟通，防止自己账号被锁。
    总之就是又麻烦又让人提不起兴致。
    直播途中，有一名训练生提出要下线，小孩子晚上吃的火锅，有点闹肚子，就向刻舟请假：“队长，我我我憋不住了。”
    本身甲方也没规定他们必须六人齐聚，刻舟看他忍得额头上都冒汗了，让他赶紧去解决，后半段直播也不用来了，吃点药早点休息。
    开第六把的时候，刻舟都觉得有点困了。
    他们五缺一，系统会给他们随机匹配一名普通玩家。
    由于他们五个人的账号竞技分都很高，按照常理来说，系统会给他们匹配一个近似等级的队友，少说也是国服前五百名。
    这个队友可能有些难找，最后那个空位一直在转圈圈。
    此时他们的对手已经排进来了。
    看到对方六人的前缀，刻舟精神一振。
    来了！职业战队的选手！
    他们的前缀都是Daladala，后面的名字不熟悉，应该是哒啦哒啦战队的训练生。
    对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虽然刻舟他们的账号都没有前缀，但是谁不认识Kezo呢？
    要想验证这个Kezo是不是本人也很简单，看一眼他的战绩就可以了，何况他那个队友的账号名也耳熟能详。
    对面似乎有点慌，其中一人在比赛频道试探性地问了句：K神？
    因为被问过太多次了，刻舟的队友直接复制粘贴了回答。
    [比赛]灰原乐：是他，是他，就是他！
    对面小心翼翼：在直播？
    [比赛]Kezo：嗯。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慕强的心理占了上风，虽然怕丢人，但他们还是勇敢地选择了迎战：请多指教。
    方乐乐摩拳擦掌，贱兮兮地打字。
    [比赛]灰原乐：小朋友好可爱，输了别哭哦。
    对面不敢接茬。
    过了这么久，他们的队友终于排进来了——
    [菜神]已加入比赛。
    与此同时，这个菜神还向刻舟发送了组队申请。
    萍水相逢罢了，刻舟原本并不想组他，但不知道是他手抖了还是鼠标过于灵敏，在那个申请倒计时结束前，他竟然点到了同意。
    [Kezo]已通过[菜神]的组队申请。
    坐在他身边的方乐乐诧异道：“你组个路人干什么？他才十级，总共打了十五场人机对战，胜率百分之二十。这系统什么毛病，怎么给匹配了个刚过新手教程的？”
    刻舟愣了下：“不至于吧？这么菜？”
    极昼的直播间里也已经嗨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谁啊？】
    【系统出Bug了吧，快去报个错！】
    【Kezo的一世英名，不会毁在这个新手身上吧哈哈哈哈。】
    【开玩笑，就算是个菜鸡，五带一还赢不了吗？】
    【哎你们等下，这个菜神好像也在开直播哎。】
    【真的假的，这么猖狂？】
    【真的，就在秦盟，叫菜神直播间，才一级。】
    【他那边都没什么观众，怜爱了，冲他这个运气，我去给他涨涨热度吧。】
    【这样也能跟Kezo组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光环吗？】
    消耗大量神力开启的“新手光环”果然有用。
    薄明野发现了，他不能用神力直接干预比赛过程，只能用它做点“后勤”工作，比如提升匹配指定队友的概率。
    为了强行做到这一点，他几乎把基础神力消耗了40%。
    不过结果是好的，在这个月内，只要Kezo的队伍有空位，他就有90%的概率能直接排进去做他的队友。正因如此，他才申请了组队，准备先套套近乎，下一步就是加好友。
    比赛开始了。
    地图：乌代普尔，任务：占点加推车。极昼是进攻方。
    三十秒选择英雄时间。
    之后防守方先行部署，进攻方另外还有三十秒等待时间。
    [菜神]加入了小队语音。
    极昼和菜神的直播间同时出现了一个娇俏少女音：“大家好，我是菜神。”
    极昼直播间：
    【哦哦哦哦哦是甜妹！是甜妹！】
    【一时不知道该羡慕哪边……】
    菜神直播间：
    一个浅粉色的卡通章鱼头在右下角漂浮，那是薄明野设置的主播头像，可以实时反应他的面部表情和口型。
    热度暴涨到3200。
    【菜神妹妹你想选什么英雄呀？】
    【选个奶妈怎么样？】
    薄明野选择了重装英雄霍恩海姆。这个英雄身穿厚重铠甲，体型庞大，武器是能量屏障和裂地锤，可以为队友举盾牌挡伤害。
    【哇，是个喜欢玩小锤锤的萌妹子！】
    【金刚芭比也太可爱了吧！】
    薄明野咳了一声，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变声器，变成了略带电流修饰的男声：“不好意思，刚刚变声器没调好，无意欺骗大家，我是男的。”
    【@##￥%%##】（不雅词汇已被屏蔽）
    【为什么用变声器？到底是男变女还是女变男？】
    【有病吧！】
    热度暴跌至660。
    其实这真不怪薄明野，他之前在尤斯塔也开过直播，说不准就有人认得他呢？保险起见，还是需要章鱼头和变声器做下伪装。
    只是第一次使用，没什么经验罢了。
    方乐乐在小队语音笑出了声：“哈哈哈哈，这个人好有意思。”
    等待时间还剩五秒，刻舟提醒：“准备进攻。”
    看了一下自己队伍的阵容，刻舟对这个新手的选择还算满意。
    水平菜没关系，霍恩海姆很好驾驭，操作相对简单，通常也不会拖团队后腿。看样子这个菜神对游戏做过系统的了解，至少不是一无所知的小白。
    在他的预期中，这场稳赢。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选择了如此稳妥的英雄，竟然还会发生那样匪夷所思的情况。
    乌代普尔是洗魂刚出的新地图，是一座印度城市的复刻。
    这里的建筑多以白色为主，整座城建立在湖泊中央，被称作沙漠中的威尼斯。
    城中有许多河道，还有许多石桥，游戏公司把场景做得十分精致，玩家在体验时，时常能看到城内居民撑着月牙状的小船从桥下穿过，徜徉在错综复杂的河道中。
    比赛的前半段，在Kezo的指挥下，众人顺利占领了目标点。菜神使用的霍恩海姆莫名死了两次，一次是冲刺时不小心冲进了城市边缘的湖里，算是借助地形自杀，一次是被对面狙击手连续爆头，送了一波能量。
    但是问题不大。
    他们在目标点截获了任务车辆，接下来只要把这辆车推到终点即可。
    灰原乐和带着一个辅助去绕后切人了，剩下四个人在任务车辆附近击杀和守卫，确保对方无法拦阻。
    此时车辆行进到地图后半段的一座桥上。
    Kezo：“霍恩海姆，回来开屏障。”
    他选择的英雄是维和者，占据了岸边建筑的二楼死角，准备在敌人攻过来的时候让霍恩海姆抵挡住伤害，他配合辅助的增益效果，开大招收割一拨人头。
    菜神：“马上到。”
    只见霍恩海姆一个冲刺——脚滑掉进了河道。
    防御屏障又没了。
    这导致Kezo不得不放弃原计划，为了保下己方辅助，先点杀了对方一人，但因此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敌方猜到他憋了个大招，立刻派两人来抓他。
    Kezo丝毫不乱，在转移位置的同时扔出烟雾弹，紧跟着用连射干掉对方一人，另一人见势不妙，带着一丝血皮撤退找血包去了。这轮交锋让他们浪费了不少时间，车边也只剩下一个辅助和一个残血的重装。
    为了稳住局势，Kezo被迫放弃地形优势，下场近战。
    他对灰原乐说：“切完回援。”
    灰原乐：“回来了回来了。”
    正当大家围在车边拉锯的时候，复活后的霍恩海姆赶到了。
    Kezo很有先见之明：“不要冲刺！”
    他不想看见这人第三次冲进水里淹死。
    薄明野也学乖了，没打算使用冲刺技能，只想正常走过去给大家开屏障。
    然后他前进时操作失误，按下了放大招的Q键。
    ——霍恩海姆在窄小的石桥上施放了气势万钧的裂地锤！
    众所周知，裂地锤对敌人有击倒效果，对队友有弹开效果，正确使用的话，可以阻碍敌人的行动，同时拯救队友于水火之中。
    但是在这个地形，敌人被击倒的没几个，自己人全被弹飞了出去。
    除了霍恩海姆本人以外，有三名队友直接掉河里淹死了，还有一名队友本来就残血，正好撞到了敌人枪口上，也牺牲了，至于Kezo……
    他同样被弹到了桥下，但巧合的是，竟然被弹到了路过的月牙小船上。
    于是他乘着小船越漂越远，越漂越远。
    想回去，上不了岸，想自杀，又跳不了河。
    他就这样漂到了乌代普尔城的深处，开启了沙漠中的威尼斯之旅。
    桥上的霍恩海姆与他遥遥相望。
    [比赛]Kezo：？？？
    第4章 Act 04  惨败
    极昼直播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K神你要去哪儿？】
    【我的天，这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吧。】
    【我们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算游戏Bug吗？】
    【不算吧，可能是新地图的彩蛋呢，就是想让玩家坐船逛逛？】
    【好心疼，Kezo的大招都还没放出去。】
    Kezo一时都有些茫然了。
    维和者没有瞬间位移技能，刚坠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已经在考虑复活后怎么夺回任务车辆了，谁承想竟然掉到了月牙小船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继续击杀桥上的敌人，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大招，如果适时施放的话，未必不能绝地反击。但这个地形太低了，对他很不友好，敌人有些被霍恩海姆的大招击倒，有些找了掩体，全都不在视野范围内。
    他的第二反应是直接跳河自杀，尽可能节省时间，结果水面就在眼前，可他就是跳不下去。大概游戏公司做这个小船设计的时候，本意只是用作风景装饰，没想过会遇到这种巧合，因此出现了无法跳河的Bug。
    但是这样就很尴尬了。
    Kezo啥也干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霍恩海姆孤军奋战，然后被对方围殴致死。
    他们没有团灭，因为他死不了。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对方远程把他狙死，这样他还来得及复活。但是由于小船漂到了拐角处，对方已经打不到他了，而且对方也发现，他这种卡Bug的状态对自己更有利，所以干脆就没管他，任他乘船旅游去了。
    于是Kezo就在这艘浪漫的月牙小船上，通过游戏提示了解战况。
    他看着时间一秒秒流逝，看着队友一个个被击杀，看着加时阶段灰原乐刚开大就被秒，看着霍恩海姆用自己笨重的身躯给敌人输送能量……
    他坐船绕了大半圈，领略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乌代普尔美景。
    最后红色的“战败”占据了他的屏幕。
    对面哒啦哒啦战队的训练生也没想过自己能赢，他们都高兴疯了。
    赢了Kezo哎！那可是Kezo！够吹一辈子了！
    年轻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改之前的拘谨，在比赛频道得瑟起来。
    [比赛]Daladala-小丘：前辈们好可爱，输了别哭哦。
    [比赛]灰原乐：……
    赛前放的狠话被甩回自己脸上，方乐乐觉得自己老脸都丢尽了。
    灰原乐在小队频道发飙：“怎么回事啊菜神！让你过来开屏障，你瞎开什么大？”
    薄明野只能道歉：“对不起，我操作不太熟练。”
    他是真的没想到，神格附带的Debuff可怕到这个程度。
    之前过新手教程尝试人机对战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差了点，反应慢了点，按键时机容易出错而已。最后只过了新手教程的三把，训练赛一场没赢，那是因为AI队友不行，只要队友足够强，怎么也能带他这个菜鸡获胜吧。
    没想到，这个Debuff竟然有范围性的作用。
    薄明野去测试过自己的APM（每分钟操作次数），他发现自己的手速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他二十三岁时的正常水准。他的意识也没有问题，好歹是在正规战队待过的电竞选手，基本的局势判断、地形理解和技能搭配能力还是在线的。
    但这两样无法协同合作。
    也就是说，他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脑子判断的，都无法准确地反馈到操作上。
    有一股不可抗力在操纵他的运动神经，让它们无法按他的意愿行事。
    那股力量训导着他：你要悄悄变菜，然后害死所有人。
    这样就带来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他的队友会被他拖累。
    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灰原乐还在气头上：“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新手，到底怎么排到我们局里来的？我劝你还是退队去玩休闲局吧，打打人机对战也行。”
    作为本局最憋屈的人，Kezo打落牙齿和血吞：“没事，只是意外。”
    人是他组进来的，考虑到正在直播，为了展现职业选手的风度，他没把菜神踢出去，想等他自己心怀愧疚默默退队。
    直播间的观众也都觉得这位菜神会主动退队。
    毕竟犯了那么大的错，拖累了一整队人，正常人都会识相离开吧。
    偏偏这人就是这么安如磐石。
    下一局都要开始了，菜神仍然坚韧地待在他们小队里。
    他心平气和地说：“再来一局吧。”
    极昼直播间：
    【啊这，脸皮这么厚？】
    【这人是真看不懂被人眼色，还是就这么不自量力啊？】
    【赶紧退了吧，别丢人了。】
    菜神直播间：
    不知道为什么，热度竟然蹭蹭涨了几千。
    【哈哈哈哈，我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五个职业带一个新手，这噱头不错啊。】
    【所以菜神是货真价实的菜啊？】
    竟然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人？
    算了，真金不怕火炼，Kezo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想去踢人的手。
    薄明野也觉得自己厚脸皮，但有什么办法呢，既然选择了这个时间点，不继续抱大腿，他就只能等着神力耗尽彻底嗝屁了。
    所以他再次道歉：“给各位大神添麻烦了，能排进来是我的荣幸，请再带一带我。接下来我会给大家报点，说明我的位置和准备施放的技能。我很可能会按错键，很可能会有多次失误，但我想让大家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也想证明自己是在认真玩游戏的。”
    这番话说得诚恳，灰原乐也不想多跟他计较：“行了，带带你就带带你吧。”
    对面六人也没有退，游戏进入了选择英雄界面。
    Kezo提醒：“开了。”
    怎么说呢，虽然这人技术很菜，但刻舟觉得他的态度很端正。
    这一看就是个想好好打游戏的人，而且说话也挺好听的，又谦虚，又有条理，总之就是让人心气顺了不少。
    那就这样吧，再带他打几局好了。
    还是乌代普尔这张地图，双方攻防互换。
    极昼方拥有三十秒的部署时间。
    菜神这次选的英雄是溜溜球王，擅长使用各种炸弹。
    他先用一个震爆弹把自己弹到墙上，然后绕到了敌人的大本营附近，往大门口丢了个溜溜陷阱，然后就地躺在二楼的广告牌后面，等待对方出现。
    这一套动作，他有很多细节没有处理好，比如陷阱的位置有点显眼，爬到广告牌后面的时候掉下去了一次，好不容易找了个隐蔽位置，又用震爆弹把自己弹了上去。整个过程非常折腾，一点都不干净利落，但他边做准备边向队友汇报，竟然有一丝惹人心疼。
    菜神：“我在正门处放了陷阱，如果他们有人踩中滑倒，我就从上面补两枚溜溜弹，应该能带走一个。但是我刚刚的动作有点大，对方好像是职业战队的训练生，也许已经看穿了我的意图。所以如果他们拆掉了我的陷阱，我就放弃攻击，立即撤回。”
    灰原乐：“不用也许，他们肯定看穿了。不过你还是挺有想法的，他们拆你陷阱都会耽误几秒，够我和Kezo削他们一层血了。”
    Kezo说：“你不是新手。”
    对英雄的技能和地形优势如此熟悉，怎么也不可能是只打过人机对战的新手。
    菜神应该是这人的小号。
    菜神大方承认：“我不是新手，我只是菜，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菜。”
    Kezo站在远处楼顶，从狙击瞄镜中看了眼广告牌后的身影。
    这么菜还要打游戏，身残志坚？
    敌方开始进攻。
    正如他们所料，对方早已勘破了菜神的陷阱，一出门就先毁掉了他的溜溜陷阱，顺便连他躲藏的位置也一并端了。
    菜神没来得及跑，被当场击杀。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他这个英雄在被击杀后，身上的溜溜球会四散滚出，造成周围的大爆炸。好巧不巧，竟然炸到了那块广告牌的支柱，于是广告牌砸了下来。
    砸死了己方一名辅助。
    灰原乐目瞪口呆：“这也行？”
    Kezo：“……”
    这下他们算是明白了，真不是菜神故意给他们下绊子。
    说出来都没人信，世上竟然有这么菜的倒霉蛋，菜到队友要跟着一起受罪。
    接下来的比赛，尽管Kezo率领队伍拼命突围，但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层出不穷，打到后来他们心态都崩了，对方却越战越勇。
    这局在四次加时之后，他们还是输了。
    直播间更加热闹了。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这种“奇景”的——极昼的两名职业选手和三名训练生，被一只天降菜鸡拖累得喘不上气，颜面尽失。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啼笑皆非，有人助威呐喊，有人暗中揣测。
    他们说，这是秦盟与极昼联手策划的宣传活动。
    因为就这么一会儿，极昼直播间的热度已经破了十亿，就连菜神直播间的关注人数也增加到了两千多。
    许多人慕名而来，就为了看这样的“拉胯直播”。
    Kezo输得上头了。
    他不信邪，偏要带着菜神赢一把。
    对面哒啦哒啦战队的训练生自然奉陪到底，他们战队经理都说了，继续打，赢几场，他们这个月奖金翻几倍！
    第三局的地图是菲尼斯大学城，三局两胜的占点图。
    这种图包含三个占点区域，需要分开打三张小地图，双方不分攻防，同时出发，每次共同争夺一个区域，先争夺到两个点的队伍获胜。
    双方准备阶段，灰原乐建议：“菜神，要不你别出家门了，我们五打六试试。”
    游戏里的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用处，放弃一个战力会让己方在地形、时间、技能等方面吃亏不少，但只要其他人配合默契，也不是毫无胜算。
    不过这对那个被强行锁家里的队友来说，是有些羞辱性质的，相当于指着鼻子骂“你就是个废物”。所以灰原乐这个提议一出来，小队频道里突然静默了几秒，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考虑过这个方案，只是唯有他不顾对方面子说了出来。
    Kezo操控的角色动作顿了下，转向了菜神。
    其实薄明野倒不怎么在意，什么羞辱不羞辱的，他只想赢。如果这样行得通，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自己待在家里总不会给人拖后腿了吧。
    菜神：“好的，我给大家祈福。”
    说完他盘腿坐上了作战室里的沙盘桌，闭眼入定。
    第一张小地图，Kezo发挥稳定。
    对面的哒啦哒啦训练生被牢牢压制，体会到了Kezo真实的统治力。在菜神完全没有参与的情况下，他们五打六，轻松占点。
    这把让他们重拾了信心，果然，只要菜神不掺和，他们甚至能以少胜多！
    薄明野心中一亮，有戏！
    他动用神力反馈：我破解了！只要队友够强，赢一千场不在话下！
    天音无波无澜地灌入他脑海：重复一遍突破条件，在神力耗尽之前，参与并赢得1000场正规电竞比赛。你刚刚“参与”了吗？
    薄明野：我在他们队伍里啊，不算吗？
    那个声音告诫：秩序不会认可这样的“划水”行为。
    薄明野：……这么严谨？
    也就是说，他这样消极比赛，最后的胜利也与他无关，不会计算在他的“业绩”中。
    队友荣耀归来，第二张小地图即将开启。
    虽然自己还是没能破解神格的Debuff，但队友被自己拖累了两局，难得打了场阶段性的翻身仗，为了给他们庆祝，菜神操控着角色，在游戏里抱起官方玩偶“洗魂小恐龙”，给他们跳了段街舞，赞道：“太精彩了！”
    其实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既然自己是导致战败的“罪魁祸首”，接下来的小地图他也打算继续待在家里，好让队友能顺利赢下这一局。
    不算他业绩也没关系，他的队友需要这场胜利。
    菜神说：“再占一个点我们这局就获胜了，我在家里给大家打Call。”
    灰原乐操控角色拍拍他的肩：“放心，哥带你躺赢！”
    Kezo问：“你不想打了？”
    菜神继续挥舞小恐龙：“我想啊，可我不是老拖你们后腿么，不如让你们赢……”
    Kezo道：“想打就一起来打。”
    方乐乐“哎”了一声想说话，被刻舟瞥了一眼，又把话咽回去了。
    菜神识相地说：“大家赢一局，涨涨士气嘛。”
    Kezo拍掉他手里的小恐龙：“带不动你，就是我们实力不济。听说过Ban英雄，没听说过Ban队友的，看不起谁呢。”
    注：Ban：竞技游戏术语，禁用，禁止。
    第5章 Act 05  好友
    看不起谁也不敢看不起Kezo。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薄明野也不好再推辞。
    对面看到他再次出战，顿时振奋起来。
    [比赛]Daladala-小丘：哟，菜神不当缩头乌龟了？
    [比赛]灰原乐：你懂什么，我们这叫自行提升难度，输阵不输人！
    这局最终1-2，极昼小队又输了。
    菜神明显被针对，Kezo在抢点的间隙，三番五次给他解围，还特地去指点他如何站位，怎么施放技能，为此自己都死了两次。
    方乐乐关了麦克风，小声问他：“你管他干什么？”
    一个路人而已，值得吗？
    刻舟脾气上来了：“我就是要带他赢！”
    他的麦没关，极昼直播间这会儿刷起了屏。
    【他急了他急了，K神这是上头了哇！】
    【感人，不抛弃不放弃，做Kezo的队友太幸福了吧。】
    【什么玩意儿！电子竞技就是要赢，拖后腿的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好吗？】
    【K神这叫迎难而上，赢那么轻松有什么意思！】
    有死忠粉打赏了八艘飞船，盛赞Kezo大将之风，这场输得不丢人。
    然而第四局就快要开始了，刻舟满心满眼都是攻防部署，根本就没看见，还是方乐乐替他感谢了粉丝。
    为了迁就菜神，刻舟尝试着新的打法，可惜第四局也以战败收场。
    刻舟知道自己心态出了问题，在直播中说：“抱歉，离开一下，稍后我们打最后一局。”
    说完他摘下耳麦去了休息室。
    趁他不在，方乐乐使了个坏：“Kezo没吃晚饭，可能有点低血糖了，要吃点东西什么的，有一会儿呢，我们先退组等他。”
    接着他把刻舟的账号退出了游戏。
    这么做会解散己方小队，再登录游戏的话，将重新匹配队友和对手。
    方乐乐打着如意算盘：这下能摆脱那个菜神了吧，而且也不能让哒啦哒啦战队的训练生太得意了，最后一把，必须完美收官。
    刻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丢人倒是事小，实在是连他都有点丧失信心了，只觉得是自己指挥不力，与队友协作不当，还有对游戏本身的了解不够透彻。
    这四场比赛简直刷新了他作为职业电竞选手的认知。
    五打六能打过，为什么五带一就打不过？这说明他对比赛的掌控能力不够！
    获得MVP的膨胀感在这个晚上被无情戳破。
    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
    擦干脸上的水，平复好心情，刻舟回来了。
    方乐乐正在跟观众插科打诨，见他已就位，嚷嚷道：“好了好了，重新组队吧，最后一局，赢了就下线！”
    看见自己的登陆界面，刻舟就知道方乐乐捣了什么鬼。
    躲闪着他的目光，方乐乐嘻嘻哈哈地催促：“搞快点搞快点。”
    事已至此，刻舟也不好说什么，点击竞技比赛，开始匹配队友和对手。
    对手很快匹配到了，是哒啦哒啦战队的正式队员。
    方乐乐：“……”
    这可比训练生要强不少，看来哒啦哒啦今天是铁了心要在他们身上找成就感。不过没关系，只要没人拖后腿，他们赢面还是很大的。
    队友也匹配到了——
    [菜神]已加入比赛。
    灰原乐震惊了：“卧槽又是他？见鬼了吗！”
    Kezo：“……”
    此时的两个直播间里，弹幕汇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最后一局，他们输得更惨。
    这局菜神没有申请组队，Kezo也没有邀请他。
    极昼直播间里的观众在猜测，菜神是不是因为队友的突然退组离线生气了。菜神直播间里的观众倒是很清楚，菜神不是生气，是觉得没脸面对他们，怕他们嫌自己烦。
    队伍解散后，他知道灰原乐不待见自己，本来已经不想排了，但突然想到，万一对面换了个素人弱队，以Kezo的水平，带他赢还是很有可能的吧？
    谁知道对面一溜正式队员。
    因为没组队，所以Kezo他们听不到菜神的语音。
    其实听不听到也无所谓了。
    菜神的再次加入，让包括Kezo在内的五人心态全线崩溃，刚开打就连犯好几个失误。一名训练生在遭受敌方和己方的双重“迫害”之后，气得砸了鼠标。刻舟还看见另外两名训练生边比赛边偷偷抹眼泪。
    可以说，这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一种耻辱。
    极昼直播间：
    【Kezo今天的状态是不是不好？】
    【前五局还好吧，后五局场面太混乱了，而且Kezo明显想指导菜神。】
    【后五局对面都是职业选手哎，我们这边有个拖油瓶，心态全崩了，输了不奇怪吧。】
    【哒啦哒啦多少有点“乘人之危”了哈哈哈哈。】
    菜神直播间：
    【合理怀疑洗魂的服务器出问题了！快点跟客服反馈一下！】
    【也太夸张了吧，主播这是什么神奇的体质？？？】
    【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欧皇吧……】
    【膜拜菜神！求菜神保佑我十连抽卡必出货！】
    连胜五局又连输五局之后，今天的直播任务结束了。
    甲方很满意，虽然那个“菜神”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两个直播间凑巧联动，热度比前几天还要火爆，观众的打赏几乎翻倍。
    不过刻舟他们就比较郁闷了。
    三名训练生垂头丧气地下播，两名正式队员更加自责。夏霜也听说了这件事，担心他们状态出问题，给刻舟打了电话说明天找他聊聊。
    回到自己房间，刻舟抱臂坐在桌前。
    手指无意识地在胳膊上敲打，跟随着脑海中的场景再现，他开始复盘今天输掉的五局。
    不是没有输过，但从未输得这么无力过。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无数个超出他预计的情况不断出现，仿佛跟他以前打的不是同一款游戏。
    烦死了，越想越气！
    刻舟一脚踹在墙上，电竞椅被反作用力弹到床边。
    还是不够解气。
    他又蹬着脚滑回桌前，忿忿打开洗魂的客户端，连续反馈了两个Bug：一个是乌代普尔的月牙小船上不能跳河自杀，一个是匹配队友的系统错乱。
    都怪那个菜神！
    这么菜，他大号肯定已经被所有朋友拉黑了吧，所以才开小号直播！
    最后一把还不主动组队，怎么，故意跟他甩脸子吗！
    反馈完Bug，刻舟总算消气了些。
    他又开始反思自己。
    是他太过自负了吗？是状态真的下滑了吗？
    还是自己本身就有很多不足，只不过在这种极限情况下才暴露出来而已？
    越想越难以平静……
    不行，这事没完。
    刻舟隐身上线，看着游戏中匹配过的玩家列表，目光凝聚在那个[菜神]上。
    遇到如此糟心的队友，或许其他人会选择直接拉黑，最好此生不复相见，但他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既然不服，就要挑战到让自己服气。
    他偏要带他赢！
    薄明野边混游戏训练场，边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这种情况让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在神级Debuff的加持下，要想参与并赢得1000场正规电竞比赛，实在太难了。
    如果一直这样赖着人家，迟早会被彻底拉黑，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突破第零阶了。或者干脆放弃，等着神力耗完一了百了？
    正当他心不在焉地对着两排机器人扫射的时候，屏幕上忽然跳出一个提示。
    [Kezo]申请加你为好友。[同意/不同意]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Kezo，主动，加他好友？
    在今天被他连坑五局之后？
    不等他犹豫完，十秒倒计时就这么过去了，系统默认[不同意]。
    刻舟：“……”好大的胆子。
    薄明野回过神来，赶紧去找对方重加：“等等等一下，我要同意的啊。”
    结果发现对方处于隐身状态，他这边不能主动申请。
    好在没过多久，提示再次出现。
    [Kezo]申请加你为好友。[同意/不同意]
    薄明野立刻点了同意。
    刻舟与他私聊。
    [Kezo]：菜得连同意都能点错吗？
    [菜神]：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有点晃神，没来得及点。
    [Kezo]：在训练场？
    [菜神]：嗯，在练操作。
    [Kezo]：多练习，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带你，会赢的。
    [菜神]：好的，我一定努力，谢谢大神。
    说到这里，Kezo似乎停顿了下。
    [Kezo]：回头我用小号再加你一次，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他都给气糊涂了，刚意识到这是多么掉价的事情，要让他的粉丝们知道了，他这张MVP的脸往哪儿搁？
    [菜神]：啊，这件事恐怕瞒不住了。
    [Kezo]：怎么？
    [菜神]：我现在……还没下播啊。
    他们的所有对话，如实反映到了菜神直播间里。而菜神现在的粉丝，几乎都是今天从极昼那边引流过来的。
    菜神直播间：
    【卧槽，Kezo主动加好友？主播你身上是有什么蛊吗？】
    【只要睡得晚，什么都能看到哈哈哈哈哈哈。】
    【Kezo放心带飞菜神，到时候我们假装不认识你小号！】
    [Kezo]：……
    [Kezo]退出了游戏。
    第6章 Act 06  假日
    刻舟因为加好友这件事生了一晚上闷气。
    他，堂堂电竞职业选手、BSL联赛当届MVP、极昼战队扛把子，竟然上赶着加一个菜鸡好友，还意外被粉丝逮了个正着，这比之前连输五场还让他觉得丢面子，直接导致整个周末他的心情都不太好。
    因为凌晨才入睡，又是难得的休息日，刻舟临近中午十一点才起床。
    他决定今天绝不开电脑上游戏，准备找朋友出去打个球玩个街机什么的，放松一下，忘掉昨晚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于是他拾掇了一下，去餐厅吃过饭，敲响了方乐乐房间的门。
    门刚打开，方乐乐就给他比了个“等一下”的手势，又指了指手机，用口型炫耀说“我女神”，接着继续讲电话：“又被导师留下来干活啦？学校食堂这会儿都是剩菜了吧，我知道你忙起来就忘了吃饭，给你点了外卖……哦，你要跟同学出去吃？那我给你同学也点一份吧，你同学吃辣吗？有五个同学啊？那要不……哦哦，那你忙，你先忙……拜拜。”
    刻舟点评：“呵，舔狗。”
    方乐乐理直气壮：“当舔狗怎么了？我乐意！”
    刻舟道：“你乐意，也要看看人家领不领情啊。你都追一年多了，有半点起色吗？人家要是对你有意思，根本不会这么钓着你。”
    一听这话方乐乐不高兴了：“悠然从来不钓着我！她都跟我说好几次了，她一直把我当弟弟看待，压根没想过要跟我处对象！”
    “什么姐姐弟弟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放弃？”
    “我跟她可不是一般的关系。”方乐乐胸有成竹地说，“小时候我爸妈没时间管我，就把我丢在悠然家。她比我大三岁，可照顾我了，给我买零食吃，辅导我作业，后来还把自己的身份证借我注册游戏，她是我见过最漂亮温柔的小姐姐。”
    “所以，人家是真的把你当弟弟。”
    “你懂什么！以前她对我没那意思，是因为我没成年，我现在十九了，是时候让她重新认识身为男子汉的我了！”方乐乐瞥他一眼，“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别泼哥们冷水！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舔狗人！”
    “还有句话你听过没？”刻舟提醒，“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你都没开窍，跟你说不通！”方乐乐挥了挥手，“找我什么事，陪你训练啊？”
    刻舟：“不想训练，打球去？”
    方乐乐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慌忙朝门外看了眼，见没人注意，才压着声音说：“还打球？你不怕夏姐削你啊！”
    这届联赛前，刻舟因为打篮球伤了手指头，被夏霜狠批了一顿。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为了不影响训练和比赛，极昼俱乐部对他们严格管束，像篮球这类容易受伤的运动，通常不会鼓励他们参加。
    刻舟却不以为意：“怕什么。”
    方乐乐咋呼道：“夏姐都考虑要给你的上半身买保险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个脑袋和这双手值多少钱啊？”
    “上半身？为什么只买上半身？”刻舟质问，“我下半身就不重要了吗？”
    “那确实不重要。”方乐乐往下扫了一眼，摸着下巴说，“毕竟我们战队又不靠你下半身赚钱，对吧？你要是腿断了，我们可以推着轮椅送你上场，至于其他部位么，嘿，对我们而言就更没有价值了。”
    “……”刻舟翻了个白眼，“走不走？”
    “走走走。”说归说，反正也没舔到女神，闲着也是闲着，方乐乐搭上他的肩，颠儿颠儿地往外冲，“叫上柳央，咱兄弟出去透透气！”
    拍开柳央的门，刻舟和方乐乐都愣住了。
    柳央穿着二次元萝裙，怀里揣着一对硅胶假胸，蹬着42码的高跟小皮靴，手上还拿着散粉刷，用纯正的御姐音问道：“无知的凡人，是命运指引你们来到魔女之境的吗？”
    方乐乐转身就走：“对不起打扰了。”
    刻舟反应过来，拉住方乐乐后衣领，问房间里的人：“打球么？”
    柳央恢复成男声：“打。”
    刻舟点头：“那搞快点。”
    柳央征求他们的意见：“你们是想跟我打球，还是想跟魔女莉莉打球？”
    方乐乐忍无可忍：“你穿高跟鞋怎么打球啊！漫展的时候给你穿个够好吧，随你Cos魔女莉莉还是圣女安雅。”
    “这不是难得休息，想试试刚买的新衣服么。”柳央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换衣服卸妆，“哎对了，下回我穿女装用女声陪你们训练怎么样？”
    “那多不好意思啊。”看他豪迈地剥下假胸，方乐乐娇羞地别开目光。
    “可以，也让夏姐见识一下你的闪光点。”刻舟说。
    “咳，那还是算了。”
    体育馆内。
    听着球来球往的破风声，方乐乐鄙夷道：“还以为你多硬气，敢违抗夏姐的禁令，搞半天是拉我们来打羽毛球啊。”
    夏霜还是支持他们训练之余多运动的，只是上回被刻舟的手指挫伤吓到，才对打篮球管得比较严，像跑步、羽毛球、乒乓球、游泳之类的项目她都是支持的，甚至给他们办了健身卡，毕竟电竞选手也需要良好的体魄。
    柳央疑惑道：“羽毛球？那叫我来干什么，你们俩打不就行了？”
    刻舟租来球拍和球：“换着打，你去买点水来。”
    柳央认命地走向小超市：“行行行，刻少爷你说了算。”
    于是刻舟和方乐乐先打。
    柳央买水回来，闲着无聊，边帮他们计分边问：“听说你们昨晚出了大糗？怎么回事啊，给哥们说说呗。”
    砰——
    刻舟一球扣死了方乐乐。
    方乐乐捡起球，冲柳央挥拍：“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央侧身避开飞来的羽毛球，笑得唯恐天下不乱：“16比7。不是，你们也太菜了吧，五带一，输了五局？哎哟，我都替你们脸红。”
    “你行你上啊。”方乐乐不屑。
    “我上肯定不会输。”
    “那可不一定，你是没见过那个菜神……”
    刻舟弯腰捡球，皱眉道：“还打不打？”
    方乐乐赶紧摆好架势：“继续，继续。”
    柳央很感兴趣：“被你们说的，我都想会会他了。”
    闻言方乐乐直摇头：“不要不要，我是再也不想碰见他了。”
    “17比7。”柳央看向刻舟，幸灾乐祸地说，“是吗？你不想碰见，架不住咱们Kezo对人家念念不忘啊。”
    “什么？”方乐乐昨天睡得早，还不知道后续的事。
    “昨天咱们极昼的粉丝群都炸锅了，说在那个菜神直播间里，亲眼看见Kezo加了对方好友，还说要带他……哦疼！”这一球没躲过去，柳央捂住额头叫唤，“刻舟你往哪儿打呢！出界了啊！17比8！”
    刻舟手里转着拍子向他走来。
    柳央连连后退：“哎你不要恼羞成怒啊……”
    球拍在地上一挑，羽毛球落入手中。
    刻舟抬头看他：“菜成那种水平，也算是天赋异禀了。怎么，我不能给自己增加训练量？”
    然而他的找补并没有挽回面子，方乐乐哪儿还有心思打羽毛球，打开手机就去看了加好友那段录屏，笑得前仰后合。
    刻舟懒得理他们，走到场边，拧开矿泉水灌了两口。
    两名女生在一旁踌躇良久，终于等到机会，鼓起勇气跟他搭话：“那、那个，场地不够了，请问我们可以共用一下吗？”
    见柳央和方乐乐还在那边看手机，刻舟点头：“可以，你们先打。”
    殊不知人家本意不是这样。
    女生耳朵有些红，又道：“不是，那个，我们可以一起打的，混、混双什么的……”
    此时柳央注意到这边，赶紧一个箭步向前：“小姐姐，我来陪你们打混双！”
    刻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未读消息。
    他顺手把球拍递给柳央：“夏姐找我，你们打吧，我先回去了。”
    方乐乐还有些扭捏：“你不打了？等等，我不能这样的，悠然知道了怎么办？”
    柳央勾着他的脖子拖进场内：“知道什么啊，人家在乎过你么？来来来，发球了！”
    望着那个扬长而去的背影，两名女生深感遗憾，咬着耳朵说了几句话。
    ——是Kezo吧？
    ——哎，签名还没来得及要呢。
    ——真人果然更帅。
    ——不过昨晚他跟菜神……
    ——噗，别说了别说了，打球吧。
    球没打畅快，街机也没玩成，夏霜还要找他聊天，这个假日算是泡汤了。
    刻舟感觉自己更憋屈了。
    回到俱乐部，他去夏霜办公室晃了下。
    夏霜戴着耳机，正在开电话会议，看见他就指了指隔壁小会客室，让他稍等一会儿，自己马上就来。
    刻舟给自己捯饬了杯双份奶的咖啡，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沙发前有一台公用电脑。
    不知道夏霜什么时候能来，刻舟瞪了电脑屏幕半天，还是按下了开机键。
    洗魂客户端的登录界面出现时，他才反应过来，说好的今天绝不上线呢？怎么又启动了游戏？这是条件反射吧。
    算了，来都来了，看看客服有没有回应吧。
    刻舟故作矜持地喝了口奶咖，隐身登陆了自己的私人大号。
    最先跳出的是客服回信。
    针对他昨晚反馈的两条Bug，洗魂官方客服给出了条理清晰的答复：
    您好，很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游戏体验！
    关于乌代普尔月牙小船上不能跳河“自杀”的问题，我们已提交至开发部门，下次游戏更新后就可以跳河“自杀”了。
    关于队友匹配系统，经过多次核查，目前暂未发现相关漏洞。在您提供的佐证材料中，我们注意到了您与对方的等级差距，此类情况应当属于超时匹配后的正常补位现象。当然，不排除对方使用了我们尚未察觉的技术手段。这边给您的建议是，如果之后再遇到这样的困扰，可以直接将对方拉入黑名单，以保障您的游戏体验。
    诚挚感谢您的反馈。
    没有漏洞，所以就是“天意”？
    行吧。
    输都输了，非要把所有过错怪罪在一个菜鸡身上，刻舟觉得这是非常窝囊的做法，拉黑就算了，打游戏就是要迎难而上。
    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的“难”上线了。
    第7章 Act 07  谈话
    菜神刚上线，又一头栽进了人机训练场，大概还要磨练他那一言难尽的技术。
    这次刻舟学聪明了，先去秦盟看了下菜神直播间，发现没开播，才给菜神发了私聊。
    [Kezo]：两分钟后我小号加你。
    [菜神]：好的大神。放心，这次没在直播。
    嗯，还算上道，看来不是故意蹭我热度。
    [Kezo]退出了游戏。
    用手机打开俱乐部的共享账号册，刻舟随便选了个战队的训练号，在后面签了自己名字，表示已被他长期占用。
    然后他重新登陆游戏。
    薄明野是知道他上线，自己才上线的。
    有时候神力还是挺方便的，比如抵消一个小小的“隐身”效果，增加一个小小的“上线提示”效果。可以说，他在Kezo身上下了血本。
    很快，一个新的好友提示出现了。
    [9527#]申请加你为好友。[同意/不同意]
    薄明野点击了同意。
    [菜神]：大神你现在有空吗？双排游戏吗？
    刻舟正想着要不来一局快速游戏，就听见夏霜标志性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9527#]：现在没空，晚点。
    薄明野一句“好的”还没打完，[9527#]就退出了游戏。
    这是百忙之中特地上线加他一下？
    刻舟这么重视他的吗？
    说实话，薄明野起初以为要搭上这人会很艰难，毕竟全盛时期的自己都没得到过这人的青眼相待。明明他们是打过数场正规比赛的，可是在那个多年后的夏夜，他一眼就认出了Kezo，对方看到了他的工牌，却连他的名字都没印象。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死缠烂打的，就算对方将他拉黑，也要想办法从“小黑屋”里爬出来继续抱大腿，他甚至准备好了菜神系列的一众小号，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进展还挺顺利的。
    那他们今晚打“鱼塘局”的话，自己至少能获得首胜吧？就算不能计入他的“业绩”，可总能看到一点希望了，不是吗？
    薄明野盘腿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吃起了方便面。
    火速退出游戏，刻舟对着干净的电脑桌面喝奶咖。
    他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一时没想好要怎么付诸行动。
    夏霜在他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昨天的事我知道了，就当哒啦哒啦战队陪咱们练练手，你不用有什么压力……”
    “夏姐，我没事。”刻舟打断了她的开解。
    “是吗？那你是出于什么心态去加了那个菜神好友？”夏霜一阵见血，“是好奇？还是不服气？你不会对自己有所怀疑了吧？”
    “……”不就是加个好友吗！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
    “刻舟，你是我们俱乐部的王牌，你的能力也得到了BSL联赛的认可，没必要为了这种小概率事件而受影响。”
    “小概率事件会连输五场吗？”
    “现实一点，正式比赛的时候，你的搭档会是这种奇葩队友吗？”
    “不会，但输就是输，我自己有责任。”
    夏霜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认为那五场失利不足为惧，但是也能理解刻舟现在的心理压力。
    简单的宽慰过后，夏霜说：“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今天有媒体开始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了，说你获得MVP后膨胀自负，状态下滑，不好好训练只想着直播赚流量。这些声音你不用太在意，每个站在风口浪尖的电竞选手都会遇到这样的猜忌和质疑，你要做的就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用战绩给他们回应。”
    刻舟冷笑：“这么热闹。”
    投身电竞两年来，他一直遭受着各种非议，以前还会耿耿于怀，气得上火睡不着觉，现在无论是黑子还是粉丝，他都看得很淡——
    只是经常开小号买水军跟人对骂而已，就当给自己解压了。
    “今天找你，还有另外两件事。”夏霜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黑咖啡，顺便帮刻舟续了一杯，加了双份的奶。
    “什么事？”
    “第一件事，七夕快到了，洗魂官方要在游戏里举办一场活动，邀请我们参加。”
    “打比赛？”
    “差不多吧。”看他这副不开窍的样子，夏霜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心，“这节日现在都按情人节来过，你就照着官方要求，打几场特殊的比赛就行了。到时候会告诉你赛制的，也不用特别准备。”
    “行，我知道了。”管他什么赛制，反正就是要赢。
    “第二件事，是关于现阶段训练计划的调整。”夏霜拿出平板电脑给他展示，“这是我们讨论制定的新方案，你有空的时候看一下，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刻舟在屏幕上划拉两下：“训练日志？”
    夏霜：“训练日志相当于每个队员对自己当天状态的报告，每天都要提交，你们的手机上会有定时提醒。这种制度便于我们及时了解你们的情况，也方便你们互相了解，自己总结一些经验教训、实践心得。我认为很有必要，必须严格执行。”
    “嗯，知道了。”
    “我们俱乐部下设四个分部，目前洗魂分部的战绩最好，也是高层最重视的。”在他继续查看方案的时候，夏霜旁敲侧击，“你现在身价又抬高不少，说实话，俱乐部待你还是不错的，今年工资还会有所调整，应该会让你满意。如果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跟我商量，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尽力帮你争取。”
    听到这话，刻舟突然顿住。
    机会来了。
    这一刻，年轻的王牌做了决定。
    夏霜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真有转会的意图？
    她是知道的，刻舟正处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多少家俱乐部盯着他这块香饽饽，只恨不得扑上来从极昼手里抢人。高层会议开来开去，无非也就是一个目的——让夏霜“把人稳住”，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刻舟本人的态度。
    刻舟向来很有主见，她今天也是借此机会探探口风。
    瞬息之间，夏霜已经考虑了许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术，正想着从哪儿入手，就听见刻舟说：“我确实有个想法。”
    夏霜谨慎地问：“什么想法？”
    刻舟敲着平板电脑说：“我想增加一项训练计划。”
    “训练计划啊。”夏霜面色不变，心里却放松不少，当即觉得，只要刻舟不提转会，那真是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说。”
    “我想给自己找个陪练。”
    “陪练？”
    “那个菜神。”刻舟道，“我会跟他联系，麻烦夏姐帮我核实一下这个人的信息。”
    “他？”夏霜不太能理解，“你找他陪练，有什么意义？”
    “他玩得菜。”
    “玩得菜的人一抓一大把，为什么非要是他？随便找个业余玩家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刻舟解释，“他带给我的压力不一样。”
    “你用他来做压力测试？”夏霜发现自己低估了昨晚那几场比赛的后遗症，能让刻舟如此计较，“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我也说不清楚。”刻舟喝了口奶味十足的咖啡，“他就是能……出乎我的意料。”
    夏霜再三向刻舟确认了他的意图。
    刻舟表示，就是想让菜神来给自己当陪练。
    他的完整建议是，可以先让那个人给自己当陪练，观察一下那人的基本情况，如果合适的话，不仅可以做他的“压力测试”，还可以给全队的人做“压力测试”。因为据他所知，昨晚的五败之后，除他以外的所有极昼队员，都把那人给拉黑了。
    能把职业选手吓成这样的“压力”，可真的不多见。
    这不单单是个训练计划，如果要实施，等于是给俱乐部招聘一名正式的陪练队员。
    夏霜没有立刻答应，说需要跟人力资源部协调下。
    如果刻舟上来就跟她说，想招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进来当陪练，她必定会断然拒绝，但刻舟偏偏卡在她那番试探之后提起，就让她不太好驳回了。毕竟自己这边刚说过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难道要为了这么点小事，让这位小祖宗心里不痛快吗？没必要。
    而且，不就是招个陪练么，签个短期合同，物尽其用也挺好。
    夏霜无奈，刻舟年纪虽轻，想法和执行力却非常人可比，他想达成的目标，鲜少有达不到的，所以才能把队长和王牌的位子坐这么稳。
    只是要把那个人招进来，还是需要做一些前期调查。
    这边刻舟还没和菜神沟通，夏霜就通过微不足道的人脉和手段，从秦盟直播平台那里获取了菜神的相关信息。
    看着放在面前的资料，她皱了皱眉。
    刻舟不想让自己那么早上线，显得很急迫的样子。
    于是他没开游戏，而是打开了秦盟直播。
    果然，那个菜神又在直播。
    他是没有其他工作吗？靠直播维持生活？不对，这个直播间刚开不久，今天是周六，应该平时还有工作吧，否则就这种技术，靠“卖菜”赚流量吗？
    刻舟边看边吐槽。
    此时菜神还在训练场里，一遍遍练习着各种英雄的命中。
    直播间里有不少看热闹的，大部分是昨晚从极昼那边引流来的粉丝。尽管已经对菜神的能力有了基本认知，可看到他无数次“人体描边”，无数次脚滑摔落，大家还是觉得菜得非常好笑，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菜神偶尔会说明一下自己的训练方法和操作意图，有时会很认真地听取观众的建议，但实在收效甚微——单排人机对战，他都很少能赢。
    看着看着，刻舟的神情从刚开始的消遣玩味，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昨晚的战局情况复杂，他没能仔细察觉这人的一举一动，然而现在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些看似滑稽的失误，根本不是单纯的误操作。
    这个人也不是在哗众取宠。
    他在试错。
    把一个英雄的所有的技能拆分开来，在地图上每一点、每一点地试。
    他对这个游戏非常了解，不可能是新手，甚至不像是普通玩家。
    夏霜敲响了房门：“Kezo，在吗？”
    刻舟暂时退出了直播间，去给她开了门：“夏姐，怎么了？”
    夏霜手里拿着一叠纸质材料，看上去像是份简历。
    她不想浪费时间，直言道：“那个菜神有问题。”
    刻舟抬眼：“他怎么了？”
    夏霜递上那份不厚不薄的简历：“他是一名……电竞职业选手。”
    第8章 Act 08  双排
    刻舟接过那份资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右上角的照片。
    蓝底白衬衫的证件照，看起来很俊朗的大男生，不算张扬，也不算平庸，额前的碎头发遮住了眉梢，笑得有点拘谨，倒是衬出了一双月牙眼，显得很有亲和力。
    快速浏览了这人的相关介绍，刻舟念出对方的名字：“薄明野。”
    夏霜抱臂道：“资料的真实性不用怀疑，你看到了，他是尤斯塔战队的职业选手。”
    “曾经是。”刻舟翻到最后一页，“他退役了。”
    “刚退役没几天。”夏霜提醒，“这个赛季我们还跟他们交过手，就算没什么印象，也能肯定他的真实水平不会菜成那样吧？这人绝对有问题，故意开小号排进我们队里，干啥啥不行，害得极昼连输五场，这正常吗？”
    “不正常，但他不像是有意的。”
    “是不是有意的，谁知道呢？现在什么人都有，他们尤斯塔今年被我们淘汰，不是止步八强么，指不定是想找你们寻仇来的。或者就是想拖后腿看你们出糗，搞垮你们的心态，反正肯定居心叵测。”夏霜不吝用恶意揣测别人。
    “你没打比赛，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刻舟下意识辩驳，一个人打游戏的水平如何，是不是装的，他自认为还是看得出来的。
    “所以，你还是想招他进来当陪练？”
    “……”刻舟抿了抿唇，“让我想一想。”
    夏霜离开后，刻舟反复研究了那份简历。
    薄明野，职业生涯：16-23岁。
    这人的比赛用账号叫Overload，是尤斯塔战队的辅助位之一，擅长使用单目莲、巨噬细胞和邪禅等英雄，尤斯塔的粉丝通常称呼他“超载祭司”，意思是只要有他在场，前方输出就绝对不用担心支援脱节，他永远值得信任。
    刻舟把他曾经的比赛视频找出来看了一遍，观察了这人的作战风格——
    并不夺人眼球，但足够灵活机敏。尽管在技巧上算不上顶尖水准，可作为一名辅助，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了。
    之后刻舟打开了尤斯塔俱乐部的官网。
    薄明野退役的消息，仅仅占了网站最下角的弹丸之地，与正中央两位明星选手的签约公告相比，显得那么敷衍且草率。
    对于Overload，刻舟似乎有些印象，但又不那么清晰。
    应该在比赛中碰上过几次。
    在查到的影像资料中，他还看见了这人被自己击杀的画面。
    然而他的击杀记录过于辉煌，用武侠小说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死在我手上的冤魂那么多，怎么可能每个都记得”。
    现在倒是记住了。
    可惜他已经退役了。
    刻舟又看向手机上还在持续的菜神直播，微皱了眉头。
    是他吗？
    区区五场混乱不堪的比赛，他不能确认什么。他也想不明白，如果身份对得上，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水平下降那么多？
    是退役前经历了什么创伤吗？
    还是另有隐情？
    刻舟越想越烦躁，索性丢开所有的怀疑和猜测。
    与其在这里瞎琢磨，不如游戏里见吧。
    方乐乐和柳央是傍晚回来的，两个人手里还拿了几只小玩偶，说是跟两位小姐姐打完羽毛球，又去抓了娃娃，柳央还加了人家蔚信，可以说收获颇丰。
    三人是在食堂碰见的。
    刻舟端着餐盘坐下，耳边是另外两个人兴奋的交谈。
    柳央：“你不会真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今天多好的机会啊，你都不好好把握。”
    方乐乐义正辞严：“我心里只有悠然，才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我看你就是口嫌体直，小姐姐给你递水的时候，你还脸红了呢，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那是打球热的！”
    “那下次我穿女装陪你去打球吧，看你会不会脸红？”
    “滚滚滚！”
    转瞬间，刻舟碗里的饭就下去了一半。
    两人终于一是到气氛不太对，互相看了眼，柳央小声嘀咕：“哎，他怎么了？”
    方乐乐摇头：“不知道啊。”
    “不会是怪我们没带他玩吧？错过了认识小姐姐的机会？”
    “应该不是。他才不在意这些，他是那种……”方乐乐自认为非常了解刻舟，用筷子做了个划拉的动作，“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懂？”
    柳央了然：“懂，辟邪剑法。”
    方乐乐嘿嘿偷笑。
    刻舟喝完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柳央赶紧往嘴里扒饭。
    方乐乐咳了一声问：“夏姐跟你聊什么了？”
    刻舟：“没什么，说了新的训练方案。”
    “哦。”方乐乐问，“晚上不用直播，咱们哥几个上线玩玩？”昨天实在太憋屈了，今天一定好好打个过瘾。
    “不了，我还有事。”刻舟看了眼手表，收了餐盘就走。
    “合理推断，”方乐乐瞅瞅柳央，“绝对有问题。”
    “对。”柳央动起了小脑筋，“不急，等我一探究竟。”
    方便面没了，薄明野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面点、蔬菜、肉蛋奶和小零食。
    神格不能当饭吃，他这幅体魄归根结底还是人类，需要按时补充能量。
    他不太喜欢叫外卖，觉得自己随便烧烧也很方便。重生前他的劝退班里还有个小厨房，时不时会给学生们加餐，包个饺子、煮个汤圆、炸个鸡翅什么的，一帮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起来也不挑。
    连续忙了两天，这次薄明野给自己整饬了一顿热乎的，舒舒服服吃完了。
    登录游戏的时候，他看见9527#在线，但没在游戏中。
    于是他主动打了招呼。
    菜神：大神在吗？
    没有回复。
    菜神：我没开直播，如果你介意的话，以后你上线我都不开直播了。
    9527#：直播是你的工作？
    菜神：不是啊。
    9527#：你有其他收入来源？
    对于不太熟的人而言，这种话题未免有些交浅言深，薄明野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不过还是如实回复了。
    菜神：目前没有，最近打算创业的。
    这确实是他现在的打算，按照原本的人生计划，他就是要在这时候开办青少年电竞训练营的，早在退役前就跟合伙人商量好了，已经在网上办完了注册手续，周一就可以去工商局领取银帆电竞的营业执照了。
    然而这番话看在刻舟眼里，却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这人真是Overload，他刚刚失业，整个职业生涯寂寂无名，估计也没挣到几个钱，现在的游戏水平又莫名拉胯，只能靠直播赚点生活费了。自己陪他打游戏的话，虽说有点掉价，可总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就挡了人家挣钱的门路吧。
    而且，这人要是弄虚作假、别有所图，有直播间的观众作见证，那么多双雪亮的眼睛盯着，不可能毫无破绽，自己也可以趁势戳穿他的阴谋，不再为此纠结了。
    想到这里，刻舟快速打字。
    9527#：无所谓，你想开直播就开。
    薄明野愣了下。
    本身开直播只是他勾搭Kezo的手段罢了，想借着粉丝的炒作，把这件事情闹大一点，好让Kezo注意到自己。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其实不开也没关系，他要是一开直播，结合昨晚的事，粉丝们多半就能猜到这小号是谁了。
    这样被蹭热度，Kezo不在意吗？这么大方的吗？
    菜神：大神，你认真的？我可以开直播？
    9527#：可以。快点，搞好了就开游戏了。
    菜神：哦哦好的。
    既然人家大神都这么说了，薄明野自然不会客气，当即按下了开播键。
    菜神直播间逐渐热闹起来：
    【主播吃完饭了？不会又吃的泡面吧？】
    【晚上还要打训练场吗？】
    【主播组队啦？竟然有愿意跟你双排的队友吗哈哈哈哈哈哈。】
    【9527？哈哈哈哈好随意的9527。】
    【……】
    【不是，等一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从刚刚开始我就不敢说话……】
    【啊这，理智告诉我不可能，可是这个号确实像个小号？】
    两人双排，自动开启了小队语音。
    薄明野识相地把队长头衔移交给了刻舟。
    他谦卑地问：“打什么？”
    刻舟没有使用变声器的爱好。
    他的声音清晰传来：“先打两把快速游戏吧。”
    直播间：
    【我￥@##@￥%&*&*】
    【真的是他啊啊啊啊啊！大神的声音我不会听错啊啊啊啊啊！】
    【活菩萨！要烧几炷香才能求到Kezo亲自带飞？】
    【昨天“好友门”的后续？】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我们的新朋友，菜神，迎接他的新队友——9527#！这位新队友的身份，我们不知道，不认识，他的声音我们也听不出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什么“好友门”？笑死，根本没听说过。】
    【是的，不认识不认识，这是哪里来的小透明吧。】
    【一定是菜神刚交的朋友。】
    【？？？】
    【好了好了，都是小场面，让我们心平气和地看直播。】
    快速游戏开始。
    按照他们两个小号的等级匹配，这多半是一场新手和菜鸟云集的“鱼塘局”。
    薄明野摩拳擦掌。
    快速游戏是与玩家对战，但不属于竞技比赛，所以不会算作他的“业绩”，但是没关系，他只想在神格Debuff的加持下赢一把，一把就好。除了简单模式的人机对战外，他真的太久没尝过胜利的滋味了。
    如他所愿，今天的对手和队友，都是战绩平平的玩家。
    进入到选择英雄的界面。
    其他玩家已经选定了，系统提示队伍里还缺重装和治疗。刻舟没急着做选择，等了一会儿，发现菜神也迟迟没有选定英雄。
    于是他先选了霍恩海姆。
    菜神秒选了医圣。
    刻舟又立即撤销，改选了维和者。
    这是一名输出型英雄，队伍配置因此不太平衡。
    菜神顿了下，改选了带有治疗和防御技能的巨噬细胞。
    谁知刻舟再次变换，最终选定了重装英雄万钧道长。
    在出发前的最后两秒，菜神切换成了支援型英雄单目莲。
    两人这一套快速切换下来，直播间里很多观众都没反应过来，只以为他们在犹豫。
    但是刻舟心知肚明。
    菜神了解各个英雄的优势和劣势，一直在配合队友们的选择，那是长期当辅助的习惯。
    Overload……
    刻舟兴致盎然：超载祭司？让我看看你曾经最擅长的单目莲。
    第9章 Act 09  配合
    方乐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熟门熟路地打开柳央房间里的迷你冰箱。
    柳央眼睛盯着屏幕，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不满道：“又来我这儿蹭可乐，多大脸呐，明天你给我把冰箱补满！”
    这冰箱空间很小，总共只能放八罐饮料，此时只剩下四罐。
    方乐乐从里面拿了罐可乐出来，就看见后面还藏着两罐啤酒，当即贱兮兮地说：“奥摩西罗伊，你竟敢私藏啤酒，不怕我告诉夏姐吗？扣你风纪分哦。”
    奥摩西罗伊是柳央的比赛用账号名，同时也是日语中“有趣”的意思。
    柳央说：“你去告呗。”
    方乐乐自认为抓住了他的把柄，趁机要挟：“当然了，我这个人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你可以适当贿赂我一下，几瓶可乐就能堵住我的嘴。”
    “那是左哥放我这儿的，要罚也是罚左哥。”柳央浑然不惧。
    “……左哥啊，咳，那算了。”方乐乐顿时没了气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哎，你找什么呢，扒拉半天了。”
    “一个称职的侦探，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柳央觉得刻舟一整天都很奇怪，誓要找出他异常的原因，这会儿已经翻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资料了。什么俱乐部公告、粉丝后援会动态、秦盟直播间打赏，还有尚老板发的朋友圈什么的，甚至连夏姐的例假周期都算进去了。
    不怪他如此认真，自从Kezo当选为本赛季的MVP，俱乐部内外就一直有关于他是不是要转会的传言，今天夏姐还特地找他谈话，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他也是本着一颗八卦之心，想及时了解队友的情况。
    然而截至目前，他还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实在没什么可查了，抱着随便看看的态度，柳央打开队内的共享账号册，刷了刷今天的使用记录。今天休假，取用账号的人不多，也就寥寥几条。
    忽然，他眸光一凝：“找到了。”
    半罐可乐下去，方乐乐打了个嗝：“找到什么了？”
    柳央说：“刻舟今天下午包了个训练用小号。”
    方乐乐不以为意：“嘁，这有什么的？这种小号本来就是让我们随便用的啊。”
    哼，太天真了。
    柳央打开洗魂客户端，随便登陆了一个与9527#加过好友的训练用账号，发现他正在快速游戏中，于是点击了观战。
    进入游戏画面。
    柳央抱臂后仰，邪魅一笑：“破案了。”
    “破什么案？”方乐乐凑上去，瞄了眼9527#这一方的队友，顿时如遭雷击，“怎么又是他！等等，刻舟他……在跟菜神双排？”
    “你们都把这人拉黑了吧，刻舟还想带他赢？”柳央也难以理解。
    “这大概就是受虐狂的世界吧。”方乐乐喝了一口可乐，仿佛在借酒消愁，“昨晚输得都怀疑人生了，我反正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绝望了，在哪儿跌倒我就在哪儿躺下。刻舟不一样，他摔坑里了就要把坑填平，就让他去征服那个菜神好了。”
    “真这么邪门？这人什么来头啊。”
    “鬼知道什么来头。”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菜呢。”
    柳央被激起了好奇心，两人随口聊着，就在观战视角下看起了这场快速游戏。
    昨晚的五连败，方乐乐自己也是局中人，打到后来心态都崩了，憋着一肚子气，只想把菜神给踢了，哪还能注意到他的意识和操作什么的。
    这次作为旁观者，他心说就当看个乐子了，见识一下菜鸡是怎样炼成的。
    观战模式下，视角是可以在9527#和其队友身上切换的。
    大家都是30级以下的账号，其他人也没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方乐乐和柳央主要在Kezo和菜神身上来回切视角。
    对面的六个玩家中，也有一组是双排，其他都是单人。
    可以看出来，敌方双排的两人之一，操作比较熟练，知道几个优势地形在哪里，有一定的战术分析，应该是老玩家开小号在带朋友。
    即便如此，这也是个低端鱼塘局，完全不符合Kezo的段位。
    见到这阵容，柳央不屑道：“这还用看？Kezo闭着眼睛打都能赢吧！”
    方乐乐摇摇手指：“那可不一定，你可不要小瞧了菜神。”
    柳央怜悯地瞥他一眼：“你们是真被吓破胆了啊。”
    游戏地图是月球村，占点局，有两个争夺区域。
    Kezo和菜神这队是进攻方。
    方乐乐和柳央静下心来观战时，第一个点的争夺堪堪进入加时阶段。
    “加时？”柳央愣住，有Kezo在，第一个点这么久还没拿下来？就算Kezo选的是他不太擅长的重装英雄，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吧？
    “就是这种感觉。”方乐乐回味着昨夜的痛苦，“莫名其妙，又无处可逃。”
    “……”柳央把视角切到了菜神身上。
    这张图是人类在月球建立的基地，在常规的行进路线之外，有一个很特殊的实验舱，每隔一段时间会开启舱门。当舱内红灯亮起时，玩家操控的英雄将会处于无重力状态，能够到达正常情况下去不了的位置，但移动速度会因此减慢很多。而蓝灯亮起时，实验舱内将恢复重力，且舱门打开，可以自由进出。
    菜神进入了实验舱。
    单目莲是远程支援型英雄，武器看着像狙击枪，使用的却是救心针毒素针催眠弹等辅助物品，被玩家们称为“奶狙”。
    菜神在实验舱内躲了几秒，红灯亮起。
    无重力状态下，他开始跳跃和爬墙。或许动作没那么干净利落，但他的每一步操作都是有备而来，显然对这里的地形非常了解。
    柳央不由皱眉：“这是老手啊。”
    旁观视角中，方乐乐也看得更为清晰：“确实是老手，昨晚我们就发现了，他不是单纯的游戏小白，只是那些失误都很匪夷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残。”
    “他有操作。”柳央仔细观察，“时机不对，运气不好，走位不行。”
    “反正就是菜呗。”
    不知不觉柳央就被吸引了注意，眼见菜神磕磕绊绊到达那个绝佳点位，竟为他感到一丝紧张：“他要出手了……”
    区区几个攀爬动作，要放在以前，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然而对于现在的薄明野来说，累得手上都出汗了，在键盘上打滑。
    好在还是如愿以偿来到了这个优势点位。
    他将自己倒挂在横梁之下，这样即便实验舱转为蓝灯，他也不会因此掉下去。
    开始了。
    他打开瞄镜，开始为队友输送补给。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屏息凝神：
    【菜神这准头，奶瓶能砸中吗？】
    【嘘，别问，问就是随缘。】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比自己打还紧张啊！】
    第一枪，金色的救心针激射而出——
    不负众望，果然没中！
    第二枪、第三枪——
    都没中！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奶瓶”在自己周围崩裂消失，争夺区域那边的队友已然告急，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
    此时Kezo的万钧道长双臂侧推，游戏中响起招式语音：“安如磐石！”
    小范围的金钟罩轰然撑开，为身处点内的队友抵挡住了敌方的一轮攻击。
    一名队友自知水平有限，采用献祭式冲锋，跟对方的输出同归于尽。
    这下为大家再次争取到了时间。
    薄明野立刻操控单目莲换弹，调整位置，继而给敌方扔了一个催眠手雷，没有直接命中睡倒，但溅射造成了短暂眩晕。
    Kezo顺势收割了对方的人头，但也让自身失于防护。
    单目莲再开瞄镜，射出救心针。
    由于操作过急，他发生了些许位移，刚巧碰到实验舱红灯切蓝灯，就这么被重力直直拖了下去，那一枪自然也失了准头。
    正当大家以为这个“奶瓶”也要被浪费掉时，只见万钧道长斜向纵跃，直接用自己的脑袋接下了那根射歪的救心针。
    金色加号闪过，濒临崩溃的血条被奶了上来。
    Kezo：“稳住。”
    在队友的勉强配合下，争夺区域内的敌人被清空，加时结束。
    他们成功占领了第一个点。
    Kezo的预判和操作之精准，可以说毫厘不差。
    直播间刷起了一波“666”和欢呼，就连柳央都握拳喊了声“漂亮”。
    有观众故意说：
    【哈哈哈哈哈用头接奶瓶，笑死我了。】
    【9527#配合得好好哦，这技术至少能拿个MVP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某位K字打头的职业选手不要面子的吗？】
    【哈哈哈哈，你们干脆报他身份证号得了。】
    由于第一个点耗时太多，留给他们攻占第二个点的时间所剩无几。
    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他们将会再次被拖进无尽的加时中。
    所以Kezo准备来点猛的。
    他说：“等输出到齐，我会在点里开大。你找准时机，肾上腺素可以给我，也可以给我方输出，他也有大招。”
    薄明野心领神会：“好的。”
    肾上腺素是单目莲的大招，可以大幅度提升队友的攻击力和防御力。
    找到最适合奶狙躲藏的位置，薄明野做好准备。这里视野很好，距离争夺区域也很近，只要开了瞄镜，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直播间里又开始慌张了，大家都担心会出岔子。
    薄明野对自己也没信心，所以他决定把肾上腺素给Kezo。一来这人足够强，即便是重装英雄，也定能打出可观的伤害量；二来万钧道长的体型比较大，比那些灵活的输出更好瞄准，可以更大概率地“接住”他的大招。
    万事俱备。
    Kezo下令：“开大！”
    大家手里都攥着大招，一个开大，处处开大。
    霎时间，场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大招语音。
    万钧道长释放出无量深渊，牢牢吸住了敌方四人，如果他附带肾上腺素，还能直接一波带走他们，这把就赢定了！
    单目莲提前瞄准，继而扣动了扳机！
    能中！
    这一枪没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裹挟着金光紫电的肾上腺素射向Kezo时，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辅助队友，原地起跳，完美拦截了这一针。
    薄明野愣在当场。
    Kezo：“……”
    第10章 Act 10  试探
    这个关键大招被浪费了。
    如果接住的是己方输出也就算了，有肾上腺素加成，对着那四个被吸住的敌人，随便放个技能都能快速制胜。
    可偏偏这位队友的英雄是节奏大师，一个游走在场边给大家加血的辅助。
    这种情况纯属巧合，那位“天选老兄”也是一脸懵。他攻击力弱，手上也没个大招，肾上腺素带给他的效果无非就是敲出的鼓点更快，加血更多了。
    队友们沐浴在了1.5倍速的加血旋律之中。
    治疗量溢出，而伤害完全不够。
    那四个被吸住的敌人，在Kezo的奋力收割中，也只死了两个。
    眼见这波进攻就要失败，薄明野没有坐以待毙。他收了枪，试图朝点内敌人精准投放催眠手雷，给队友们创造补刀机会。
    他开着瞄镜，又有些手忙脚乱，所以没注意到自身周围的情况。
    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脆弱的血条已经下去一半了。
    有人偷袭！
    薄明野条件反射地要给自己砸一瓶生物药剂，不幸的是就连这个瓶子都砸歪了，掉到了他所处的横梁下方。
    对方来势汹汹，正是对面双排中的那名老玩家。
    英雄代拓的电磁脉冲迎面而来，单目莲周围泛起劈啪作响的电流弧光。
    薄明野几乎要放弃逃生了。
    “安如磐石！”
    Kezo的声音骤然在他耳畔响起，与游戏中的语音相重合。
    嗡——
    单目莲面前张开一道金色屏障，为她挡住了所有伤害。
    [比赛]9527#：动我辅助？
    与此同时，万钧道长的岩石飞刃向代拓发起猛攻，逼得他不得不从高处跳下。但这一切都是远程进行的，Kezo并没有为了救菜神而离开争夺区域。
    他甚至没有再去关注那个角落。
    Kezo只说：“单目莲，收他人头。”
    刹那间，薄明野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自己还是曾经的自己。
    仿佛身边还是配合过千万遍的队友。
    他沉着地打开瞄镜：“收到，你安心守点。”
    这一幕，让菜神直播间又炸了锅：
    【我不懂，9527#在干啥？】
    【请问他是怎么在那么复杂的操作里还能打字的？】
    【能遇上这种主T，夫复何求啊。】
    【不是，让菜神跟那个代拓Solo？认真的吗？】
    【点不能丢，9527#这是顾不过来了吧？】
    【菜神别慌啊，稳着点，本来也没指望你，打不过咱就跑！】
    不仅是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看好这场Solo，方乐乐和柳央也不赞同Kezo把代拓丢给菜神一个人处理。就凭他那个人体描边技术，估计在人家面前坚持不到十秒。
    方乐乐说：“Kezo还是这么护短啊。”百忙之中不忘给自家辅助解围，还要在比赛频道冲对面开嘲讽，“可他护短就该护到底啊，护一半撒手不管算怎么回事？”
    柳央倒是另有理解：“他不是为了打嘴炮，是故意给菜神拉仇恨下任务。”
    “啥？”
    “Kezo想刺激那个代拓，让他把注意力放在单目莲身上，用单目莲把他从点内引开。能不能杀死是另一回事，重要的是牵制住对方的战力。”
    “道理我都懂，问题是菜神牵制得了吗？”
    “……”
    游戏中，单目莲端起狙击枪，打开了瞄镜。
    代拓刚刚从高处掉下去，落在了争夺区域的边缘。正如Kezo所愿，那人现在的目标是单目莲，一心想亲手收了这个辅助的人头。
    薄明野快速变换站位，想转移到距离点位更远的高处。
    但鼠标滑了一下，他多跑了一步，自己也掉了下来。没时间懊恼于这种失误，薄明野立刻改变战术，对着代拓边打边退。
    他先丢了一枚催眠手雷过去，依旧没命中，但溅射造成对方眩晕。
    紧跟着三枪，只有一枪射中了对方身体。
    代拓属于近战型英雄，这点小伤不会让他退缩，只见他举着脉冲枪，一个纵跃就跳到了单目莲面前。后者明明近战非常吃亏，却丝毫没有躲闪。
    生物药剂的CD（技能冷却时间）结束，单目莲原地砸出生物药剂瓶。
    蓝色的脉冲击打在她身上，金色的药剂在给她加血，两相抵消。同时紫色的药剂给代拓造成了一定伤害，并使他暂时无法接受治疗。
    此时单目莲再次撤退，又是三枪，只中了一枪。
    她还剩40%的血量，对方也差不多。
    谁也没想到，菜神竟然能与这人纠缠这么久。
    对方在还剩下一丝血皮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杀上了头，竟然开大干掉了单目莲。
    尽管如此，这场Solo其实还是薄明野赚到了。
    直播间里传来了欢呼：
    【虽死犹荣！不亏！】
    【不仅把人拖住了，还逼他交出一个大招！66666！】
    【这套连招接得妙啊！】
    柳央和方乐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惊讶。
    这个菜神……好像有点东西？
    代拓吃到血包之后，开始返回争夺点，还不忘在比赛频道回应。
    [比赛]网课摸鱼：就杀你辅助，怎样？
    他为了争那一口气，不惜动用了手上的大招。
    目的达到，Kezo没搭理他，只在小队语音里哼笑了下：“干得漂亮。”
    薄明野还在等待复活，听到这句话，耳朵莫名有些发热。
    【他笑了他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值了，这把值了！】
    【我也想跟9527#打游戏，菜神可以，我也可以，呜呜！】
    比赛还在继续。
    目标点内的战斗已近白热化，Kezo在代拓返回后，还是配合己方输出收了他的人头。
    可是情况仍旧不乐观，这个争夺区域距离敌人的复活点非常近，在不断的消耗中，己方逐渐只剩下万钧道长一个人还在点内，而对方却有四个人。
    瞎子都能看出来，9527#的水平和其他人是断层的。
    那个代拓有点坐不住了。
    [比赛]网课摸鱼：大佬，带不动就别带了，还想一挑四？
    加时阶段。
    一挑四，主T极限占点。
    Kezo凭借超强的走位和反击能力，再次开大，干掉了对方两人。
    因为没有补给，他自己也只有一丝血皮了。
    复活后，薄明野竭尽全力赶往目标点，眼看着队友死亡，Kezo一人苦撑，他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但不到最后一秒，他都不会放弃。
    终于，在万钧道长的金钟罩彻底破裂前，他的单目莲站在蔬菜传输带上，由远及近，接连给万钧道长打了五枪强心针。
    只有两枪命中。
    但是没关系。
    他顶着对方一个辅助的拦截，纵身跳下传输带，直直落在万钧道长跟前，几乎与他脸贴着脸，原地砸下了生物药剂瓶。
    这样不可能失手。
    加上血了！
    单目莲被击杀，但己方队友接连赶到。
    有人去堵门，有人把进点的敌人弹飞出去，有人疯狂输出。
    Kezo说：“安如磐石。”
    在一片金光中，他稳稳占住了目标点。
    ——胜利。
    单目莲的尸体躺在地上，薄明野动手打了几个字。
    [比赛]菜神：动我主T？
    【赢了！赢了！Kezo带着菜神赢了！】
    【嘘！什么Kezo，哪儿来的Kezo？是9527#！】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看菜神打游戏每次都这么紧张啊。】
    【明明那么菜，却又那么燃……】
    【又是一段主T与辅助的佳话吗？有太太写文吗？】
    【9527#你看看我吧，我觉得你们小队还缺一个腿部挂件。】
    能把一名顶尖职业选手逼成这样，柳央终于有点感同身受了。
    他问方乐乐：“你们昨天每把都得这么打？”
    方乐乐捏着可乐罐：“没有，昨天我们压根没有心理准备，所以输了啊。”
    就算是职业选手，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有这种发挥的。
    但是今天这场“普普通通”的快速游戏，竟让他们体会到了久违的躁动，就如同当初他们第一次打开游戏，第一次不肯认输，第一次倾力求胜时的躁动。
    ——好像能理解刻舟为什么要打这一场了。
    赢了，真的赢了……
    虽然不是竞技比赛，虽然对手都很孱弱，虽然几乎全靠Kezo硬扛，但他确实是赢了一局游戏。这场胜利的意义重大，说明神格的Debuff不是完全不可破的，只是很难罢了。
    无论如何，有希望就好。
    薄明野还没完全从胜利的喜悦中回神，就听Kezo说：“今天就这样吧。”
    他慌忙回答：“好的，谢谢大……咳，大兄弟。”
    [9527#]退出了游戏。
    赢了一局，足够了。
    薄明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刻舟下线后，他感谢了直播间粉丝的支持，很快也下播了。
    正当他准备退出游戏时，却看见Kezo隐身的大号找上了自己，像是关注了他直播间的动向，特意在等他。
    [Kezo]：下播了？
    [菜神]：是的，大神有事找我？
    [Kezo]：嗯。
    今天，他诱导菜神选择单目莲，就是想用Overload最擅长的英雄来试探他，以此来辨别他的真实能力。
    职业选手在训练时，惯用的战术思维不会轻易改变，而那些熟悉的操作，也会转变为条件反射、肌肉记忆，这些东西必然会在一个人的身上留下印痕。即便他遭受了重大打击，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也还是会有迹可循。
    所以经此一役，刻舟几乎可以确定，这人是经过职业选手训练的。
    于是他也不再迂回。
    [Kezo]：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骗我。
    薄明野心中咯噔了下。
    [菜神]：你问。
    [Kezo]：你是Overload吗？
    猜得如此精准……
    [菜神]：你调查了我？
    [Kezo]：是的，有点在意，抱歉。
    [菜神]：没关系。
    反正本来也没打算瞒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薄明野不由苦笑，职业选手一朝变得这么菜，实在是太过丢人。
    [Kezo]：所以，你是吗？不要骗我。
    刻舟追问着，隐隐有些紧张。
    [菜神]：不骗你。
    打出这行字，薄明野感到一阵释然。
    [菜神]：你好Kezo，我曾是Overload。
    第11章 Act 11  拒绝
    [菜神]：你好Kezo，我曾是Overload。
    刻舟不由坐正了身体。
    [Kezo]：你好，我们在赛场上见过。
    薄明野愣了一下。
    [菜神]：你记得我？
    [Kezo]：不记得，我去搜了你的相关视频，发现自己杀过你。
    [菜神]：这样啊……哈哈。
    他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死得很荣幸吗？
    刻舟飞快地输入，继续发问。
    [Kezo]：你为什么退役？
    为什么退役？
    因为年纪渐长，已经失去了最好的状态？因为蹉跎数年，却没有取得亮眼的成绩？因为俱乐部内部调整，要他给新人让位？
    薄明野犹豫了下，带着过来人的语重心长，谨慎回复了他。
    [菜神]：职业选手退役的原因，只有一个吧。
    [菜神]：想赢，可是做不到了。
    无论是当初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处于同样的困境。
    这并不是神格给他带来的麻烦，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光有“想赢”的信念是没有用的，越往前走，就看到越多的阻碍。他遥遥望见过那座山巅，如今早已被重重浮云遮住了眼。
    然而这些烦恼，对于当下的Kezo来说，大概都是难以理解的。
    果然，那人并没有就此结束探询。
    [Kezo]：为什么做不到？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这个人……似乎比想象中要爱管闲事？
    不知道如何解释神格，薄明野采用了另一套说辞。
    [菜神]：我遇到了一些事情，可能出现了神经系统之类的问题，导致我的意识和我的操作不能同步，失误率太高，运气好像也特别差，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刻舟恍然大悟。
    [Kezo]：所以，你是突逢变故，变成电竞残疾人了？
    电竞残疾人？薄明野抽了抽嘴角，这什么形容？
    算了，想想还挺贴切的。
    [菜神]：唔，也可以这么说吧。
    这次刻舟沉默了将近两分钟，薄明野以为他满足了好奇心就终止聊天了，谁知忽然又冒出来一句话。
    [Kezo]：我知道了。
    [菜神]：嗯？
    [Kezo]：我的蔚信号是KezoNo.1Forever，加我，再联系。
    说完这句，他的头像就变成了灰色。
    薄明野盯着最后那行字，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加蔚信？
    他们这就要从游戏“搭档”转为现实“好友”了吗？
    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薄明野自己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这大腿也太好抱了吧。看来以前是自己狭隘了，对大神有所误解，原来刻舟一直这么平易近人的吗？
    他立刻打开蔚信，搜索账号添加好友，申请信息就填了“菜神”。
    对方很快通过了他的申请。
    刻舟的蔚信昵称跟他的游戏账号一样通俗简洁，就是Kezo。朋友圈没有设置查看限制，但很少发动态，每条更新都要间隔十天半个月，最近的一条还是极昼战队捧起BSL冠军杯的合照，配文只有两个字：赢了。
    年纪轻轻的，生活也太枯燥乏味了吧。
    薄明野在对话框里打了声招呼，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便识趣地不再上赶着找话说。反正加都加上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套近乎，他只盼着刻舟别把他拉黑就行。
    此时的刻舟坐在电脑前，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他脚下一蹬，电竞椅转了出去，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很快就碰到了床边。他又蹬了下床沿，再次转了出去。
    他觉得有些高兴。
    因为今天这场双排赢了而高兴。
    也因为这个人而高兴。
    多好啊。
    有这样一个人，不忘初心，身残志坚，即便遭受了命运的不公，却还是奉献着自己的热爱，为了那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努力奋斗。
    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导致退步这么多，变得这么菜，但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没有放弃。
    而且，他还遇上了我。
    谁说他运气不好的？明明我可以带他赢。
    退役的职业选手怎么了，退役的职业选手经验丰富，更适合当陪练。他能带给自己意料之外的游戏体验，能提供真实有效的压力测试，能充分暴露出自己和团队存在的问题，甚至能开拓他们新奇诡谲的作战思路。
    这样的话，自己不是捡到宝了吗？
    把电竞椅转回桌边，刻舟再次看了眼那份简历上的照片。
    长得也挺顺眼的。
    一个刚退役的电竞残疾人，生活上肯定会有许多困难。
    他暗下决心，既然是自己选中的人，势必要好好负起责任，发挥MVP的模范带头作用，做到“精准扶菜”。
    次日，刻舟就去找了夏霜。
    该提醒的都提醒过了，听了他的一番阐述，夏霜知道他不达目的不罢休，只问：“你想好了？确定要招他进来做陪练吗？”
    刻舟点头：“是的，你就当他是退休返聘吧。”
    “可以，不过你问过人家的意愿了吗？薪资标准、入职时间、工作内容，你都跟他商量过了吗？他同意了？”
    “……还没问。”
    “所以你现在就是一厢情愿？”
    “他不会拒绝的。”刻舟不耐道，“你把劳动合同给我，我去找他签。”
    “行。”夏霜给人力资源部发了消息，“这是你自己要招的陪练，你自己负责，一会儿你去找人力拿合同，具体怎么签，你自己定。”
    “知道了。”
    刻舟胸有成竹，拿到合同后，他用蔚信语音联系了薄明野。
    那边传来了没有经过处理的声音，清澈平和，带着一丝受宠若惊：“大神？你好。”
    “你来给我当陪练吧。”刻舟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
    “我跟队里说过了，招你进来当陪练。薪资就是正常标准，不会很高，也不会很低。”刻舟捏着一式两份的劳动合同问，“你在K城租了房子吧，来我们这儿工作也很方便，大概什么时候能入职？”
    “等一下，大神，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你们那儿当陪练了？”
    “我不是正在问你吗？”刻舟抿唇，“你不愿意？”
    “我……我有其他想做的事啊……”
    瞬间，恼羞成怒的情绪席卷了刻舟的大脑，让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挂断通讯，他把劳动合同狠狠摔在地上。
    他，怎么能，不愿意！
    薄明野刚吃完早饭，正在虚洋科技园查看银帆电竞的办公场地，突然接到这么一通语音电话，对方劈头盖脸地说了这么多，他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刻舟邀请他去极昼当陪练？
    大神这么看得起他？
    他都菜成这样了，还有当陪练的潜质呢？
    不过转念一想，薄明野明白了。
    他的“菜”，是匪夷所思、对标Bug、挑战极限的“菜”，从训练上来说，的确可以充当职业选手的压力测试和作战分析素材。
    另外，从刻舟之前的行为来看，这人似乎莫名对他有种怜悯之心。
    自降身份开小号带他双排，愿意让他开直播蹭热度，还关心他除了直播以外有没有其他收入来源……多半是想要照顾一下他这个献身电竞的“残疾人”。
    薄明野倒不觉得这种怜悯是对他的侮辱什么的，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发自善意的。
    可他作为一个曾经的职业选手，一个有自己想法和规划的成年人，实在不太需要这种情感上的施舍。重生之前，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上一段人生是失败的，因此他不想过多地改变当初深思熟虑做出的选择，还是想创办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
    这是对他来说更有意义的事。
    至于菜神直播间，则是他为了满足神格进阶的要求，不得已想出的求生办法，是引起Kezo注意，进而牢牢抱住他大腿的昏招。
    这一招能取得现在的收获，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薄明野原本想着，银帆电竞开办起来之后，他还是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开开直播，蹭蹭大神高超的技术，逐步完成自己难于登天的神格“业绩”。毕竟这两件事又不冲突，说不定还能互相引流，既不给别人添太多麻烦，又能成就自己想做的事业，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是真没想到，刻舟竟然会招他进极昼。
    自己刚刚的拒绝，基本等于驳了Kezo这个顶级电竞大神的面子。
    那个人，应该很生气吧。
    刻舟气得快爆炸了。
    他筹谋良久，又是跟夏霜谈条件，又是体谅他处境，又是陪他直播打游戏，还豁出脸面去跟人力要合同，路都给他铺好了，以后就可以一起当队友了，结果人家不领情。
    不、领、情！
    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刻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拒绝自己？他可是Kezo，他亲自去邀请，还有人会不愿意？这件事，竟然真的是他一厢情愿？
    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他午饭都没去吃。
    方乐乐和柳央找他上线玩游戏，他也不想搭理。
    看他这副样子，夏霜就知道他吃瘪了。
    她也没去劝，只希望这小子自己能想明白。
    且不说薄明野的为人到底如何，刻舟毕竟还是年轻气盛，走的又是天之骄子那样的坦途，别人的想法和需求，他未必能感同身受。
    现在的他就跟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突然被某个保洁小妹泼了一身咖啡，脑子里就剩下“她怎么敢这么对我”“她还真是与众不同”“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还非要强迫人家保洁小妹当自己的未婚……哦不，陪练。
    与其别人苦口婆心地规劝，还不如让他自己去碰壁。等他撞疼了缓过神来，自然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傻了。
    可惜，夏霜对刻舟的了解也不是那么透彻。
    刻舟在自我调节了三个小时后，再次拿起了手机。
    他想起来，薄明野确实说过，直播不是他的工作，他有创业计划来着，是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就擅自给他安排了陪练这活儿。
    这么说来，人家既没拜托过他，又没对不起他，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小气了。
    而且，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全职不行，兼职总可以吧？
    轻易放弃不是他的风格，刻舟觉得自己应该找薄明野好好谈一谈。
    于是他不再犹豫，给薄明野发了信息：你在哪儿？
    哎？大神还愿意理他？
    薄明野赶紧回复：我在虚洋科技园。
    虚洋科技园？怎么那么耳熟？好像猎影俱乐部就在那里？
    刻舟拧眉：你去那儿干什么？
    薄明野也不隐瞒：我打算在这里开一家公司，刚选好场地，准备签合同了。
    开公司，看来他是真的有自己的计划。
    刻舟想了想：给我个定位，我一会儿来找你。
    嗯？他很闲吗？
    虽然不知道他要来做什么，但薄明野绝不会放过这种套近乎的好机会，立刻顺杆爬：好啊大神，我请你吃饭。
    收到定位和这条消息，刻舟的心情莫名平静下来。
    那就去看看吧。
    看看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拒绝了自己。
    毕竟有熟人在那儿，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刻舟戴了渔夫帽和口罩。
    进了虚洋科技园，他走过一座桥。
    他遥遥看见，薄明野正被三四个人围着，好像起了争执。
    第12章 Act 12  找茬
    刻舟以前来过这里。
    极昼和猎影算是电竞圈的老对手了，私下里也打过友谊赛，有过所谓的交流学习，所以他对虚洋科技园还算熟悉。薄明野发来的定位靠近园区东面，与大门口隔着一条七拐八绕的景观河，刻舟过桥的时候，随手捡起小石头打了个水漂。
    小石头在水面上颠了两下，最后“咚”地一声沉了底。
    刻舟有些意外：“这河还挺深？”
    接着往前走，有一排三层楼高的小型写字楼，混杂着不少个体户或小公司，门面都不大，有做硬件维修的，有开便利店的，也有办各类培训班的，地段和环境都挺不错。显然薄明野早有准备，才能在这里物色到一处办公场地，只是不知道他想创的是什么业？
    心里琢磨着事，刻舟两手揣在裤兜里，假装漫不经心地散步过去。
    眼看就要走到薄明野所标注的位置，他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那边，像是起了争执。
    而被堵在中间的人……
    跟那张证件照没什么区别，刻舟一眼就认了出来。
    怎么，有人找茬？
    他当即脸色一沉，加快了脚步。
    那几个人指着薄明野身后的小三层门面房，义愤填膺地说：“我们半个月前就看中这地方了，都跟房东说好了，你什么意思啊？”
    薄明野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讲道理：“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是怎么谈的，但是我刚刚跟房东签了租赁协议，白纸黑字还捺了手印，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去问房东。”
    “我呸！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啊，我劝你赶紧找房东退租！”领头的小年轻染着一头紫毛，语气很是嚣张。
    “要说先来后到的话，我们一个月前就跟这里的房东联系了，这两天还帮着处理了上一家租户留下的废旧电器，新添置了几台空调，我这儿什么都办好了，你们这时候说看上了这房子要截胡，也太不地道了吧。”
    对方争辩不过，显然有些恼了：“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我跟你说，这房子我们租定了，要么你现在退租转给我，要么你就等着被砸场子吧！”
    薄明野懒得跟他们计较，上辈子他们签合同的时候晚了几天，最想要的这套门面房已经被租出去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租了离路口稍远一点的，虽说房型都差不多，可地段肯定是这一套更好。这次他就赶了个早，先把这套房拿下了。
    “转租也可以，租金多加两千一个月，你们愿意吗？”
    “你他妈想钱想疯了吧！”
    “事已至此，你们何必跟我争来抢去。”薄明野指了指长街后面，贴心建议，“那边还有一套空着的，位置也不错，你们不如去跟房东好好谈谈，早点签了。”
    “听不懂人话是吧！我们就要这套！”
    “这年头用合同说话，跟我杠有意义吗？”道理讲不通，薄明野很无奈。
    “少废话！麻利点给我退租！”紫毛推搡着薄明野，其他三个人顺势围堵了他，“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跟我们作对，还想在这个园区混下去？这房子你不让是吧，你不让，信不信你在这儿开几次店我们就砸你几次店！”
    眼看对方有干架的意思，薄明野抿唇思忖。
    他可不像游戏里的Kezo那样，能以一敌四，正想着怎么脱身，就见紫毛“哎哎”叫着被倒拖了出去。
    “我当是什么东西在狂吠，原来是猎影的看门狗啊。”刻舟嗤笑一声，从紫毛的后脖颈拽住一张工牌，“还是训练生，装什么黑道杀马特呢。”
    “什么杀马特，我这叫朋克，朋克你懂不懂！”紫毛一甩刘海，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工牌，整了整衣领，见他戴着帽子口罩只露了一双眼睛，不屑道，“你谁啊你！”
    “就是，你谁啊你！”三个小弟捋起袖子，摆出要动手的架势。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薄明野怕刻舟吃亏，想拦着他点，结果被刻舟瞪了一眼。那一眼似乎还包含着之前的余怒未消，薄明野不敢触他霉头，默默退了回去，心说小年轻就是好出风头，当自己是古惑仔呢？
    刻舟个高腿长，单单杵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目光扫过这几个人，挑了挑眉：“不认识我？哦，也是，连替补资格都没有的人，肯定没见过世面。你们战队的向涛倒是跟我握过手，要不我让他来介绍一下？”
    紫毛一噎：“向、向队长？”
    刻舟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展示给他们看：“刚拍的照片和视频，还给你们加了滤镜。你们是想在这里开店是吧？怎么，猎影战队发不起工资了吗？我来问问向涛怎么回事。”
    “卧槽！别啊！”看到那个熟悉的蔚信头像，四个人顿时慌了，“对不起对不起，哥，我们错了，快撤回吧，求你了哥！”
    “晚了。”刻舟看了眼手机，“向涛回复说，收到，等着。”
    紫毛欲哭无泪：“你到底谁啊……”
    刻舟走到薄明野身边，压了压帽檐，又拉了拉口罩，双手插兜靠着墙：“我说了，等你们队长过来介绍。”
    四个人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变得安静如鸡。
    这下过瘾了？
    侧头看了眼刻舟微扬的下巴，薄明野对他的“见义勇为”表达了感激之情：“谢谢。”
    刻舟嫌弃道：“你怎么干什么都这么菜。”
    这个跟菜不菜没关系吧。
    薄明野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一会儿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随便。”谁关心吃什么啊，刻舟想到之前被拒绝的事，没好气地说，“你到底要创什么业，怎么跑这儿来找地方？”
    “我啊，我想开个青少年电竞训练营。”
    “什么训练营？你要自己组战队打比赛吗？”
    “不是那种的。”薄明野耐心解释，“是给青少年提供短期电竞训练的培训班，能让他们体验到职业电竞和平常打游戏的区别。可以发掘一些有潜力的孩子接受更专业的训练，也可以让一些孩子认识到自己天赋或能力的不足，及时放弃这条路。”
    “哦，劝退班啊。”
    “……也可以这么说。”
    “你自己当教练吗？”刻舟打量他，眼神充满质疑，“就凭你现在这水平？”
    “那个，我目前状态不太好，可以先提供一些理论指导，实操演练的话，可能要让我的合伙人来做了。”
    “你合伙人谁啊？”
    “冯亮，之前也是尤斯塔战队的，比我早退役一年，现在是BSL联赛的解说，这个培训班算是他的副业吧。”
    “哦，那个话唠怪。”刻舟撇撇嘴，他对这人打游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那张开过光的嘴，出了名的打脸狂魔和毒奶解说，说啥啥不灵，奶谁谁就输，“我看他挺忙的啊，平时有时间来带学生么？”
    “看情况吧，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招个教练来。”
    重生前，刚开班的时候学生不多，薄明野一个人也能照应得来，之后才另外招了帮手。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情况的话，恐怕要提前物色教练了，否则他这个“菜神”也太没说服力了——一个退役的职业选手，谁跟他打都能赢，那学生们的信心岂不是空前膨胀，个个都觉得自己能当MVP了。
    刻舟垂着头，敛住了眼中的精光：“你自己当老板的话，排班应该还挺自由的，也不是每天都要带学生吧？”
    薄明野玩笑道：“那当然，开直播的时间还是有的。”
    刻舟冷哼：“有时间开直播，没时间给我当陪练？这根本不冲突吧。”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薄明野怔了下，陪着笑脸道歉：“不冲突，可是要我全职进极昼就不太合适了，你也看见了，我这里还一大摊子事呢……”
    “全职不行，兼职总可以了吧。”这人想做的事，刻舟也理解了，但他并不想放弃自己的计划，“我们可以签个兼职的合同，上班时间也比较随意，可以商量着来，按小时结算工资，但是一周时长必须要满12个小时，这个有问题吗？”
    “啊？”还有这种好事？
    “啊什么啊！”看他发愣，刻舟脸都气白了，“我是委屈你了还是怎么的？你来给我当陪练，我要是有空的话，就来帮你这个破训练营带带实操演练，你不亏吧！”
    刻舟觉得自己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了，如果这人还不同意，他真的要发飙了。
    他都纡尊降贵亲自来请了，还有人敢不给他面子吗！
    “没问题没问题，这么好的机会，我很愿意。”薄明野赶紧回答。
    岂止是不亏，他这是赚大发了啊！
    有工资拿，还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挑战神格的“业绩”，还能拐到Kezo这样的大神来当自家训练营的教练，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好吗！
    只是他真没想到刻舟会这么执着，按理说这件事他才是应该巴结讨好的一方，现在怎么感觉像是反过来了？
    “很好。”得到满意的答复，刻舟神情放松了不少，“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极昼找我签合同，我们可以尽快安排工作时间了。”
    “明天就有空，我去找你。”
    “嗯，行吧。”刻舟矜持地说。
    薄明野此时看刻舟就像在看救世主。
    谁说神格尽给他带来霉运？他这不是迎来一位活菩萨吗？
    眼瞅着逃不掉了，紫毛和他的小弟们围在一起讨论对策，一门心思想着怎么逃脱责罚，没在意他们这边聊了什么。
    薄明野见他们那么紧张，开口缓和了下气氛：“喂，你们想开什么店？”
    紫毛烦躁地抓抓头发：“关你什么事！”
    刻舟皱眉：“怎么说话呢！”
    一个小弟忙出来打圆场：“哎哎，大家消消气，别吵了，一会儿向队就要来了，咱们这咖啡店还开不开啦？”他小心翼翼地问紫毛，“大哥，你姐不是说月底前要找好门面吗？她说咖啡机都要送过来了，这下还来得及吗？”
    “鬼知道。”紫毛啐了一口，“到嘴的鸭子飞了。”
    “自己不签合同付钱，怪得了谁？”刻舟怼他。
    “咖啡店啊。”薄明野安抚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膊，倒是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我刚刚没骗你们，那边还有一套房子待租的，地段也不错，楼下比这里还要宽敞一点，可以放上遮阳伞和室外桌椅，二楼可以装修成书吧，挺好的。”
    “是吗？”紫毛朝那边看了看，他之前还以为这人是忽悠他的，“那房子能租？”
    “还空着的，你可以问问房东。”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不好好训练，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
    四只鹌鹑顿时缩了回去。
    看过视频和照片，向涛已经大致弄明白了情况。
    同为战队队长，刻舟正要跟他打招呼，却见他转向薄明野，脸上的沉肃顷刻间化为熟稔：“明野，今天来签合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薄明野笑着说：“都谈好了，还要谢谢你帮我跟房东牵线讲价，今天就是来签个字。”
    紫毛更是尴尬了，摸着鼻子问：“队长，你们认识啊？”
    刻舟抿唇站在一边，他也想问，你们认识啊？
    所以，就算他刚才不去见义勇为，这事也能解决咯？他还以为对方是卖了自己面子，合着这两人早就暗通款曲了？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臭了起来。
    第13章 Act 13  兼职
    “队长，你们认识啊？”
    “给你们介绍一下。”面对紫毛他们的时候，向涛又恢复了威严，“这位是尤斯塔战队的Overload，也是我的老同学。”
    “哦哦哦，Overload，超载祭司！我知道，我也是打辅助的，还专门研究过你的亮眼表现！”紫毛激动道。
    “曾经是。”薄明野补充道，“退役了。”
    “怎么就退役了？这次比赛你发挥挺好啊，打得挺稳的。”
    向涛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紫毛把话咽了回去。
    接着向涛岔开话题，问了紫毛一些情况，得知他是想给姐姐物色一家咖啡店铺，敲打他说租房子就租房子，装什么小混混。还放狠话要砸人家的店，搞的他们猎影俱乐部跟地头蛇似的，园区这么大地方，他们还想收保护费吗？
    紫毛等人缩着肩膀大气都不敢喘，只会一个劲点头认错，辩解说就是有点急了，想吓唬吓唬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矛盾，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而刻舟有自己的架子，自从向涛跟薄明野打过招呼后，他就一直黑着脸，抱臂杵在旁边听他们寒暄，也不主动搭话。
    紫毛就觉得他可能也是尤斯塔战队的，之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估计还没Overload厉害呢，不然队长怎么不先介绍他。看样子跟他们差不多大，最多就是个替补吧，还在他们面前装大佬，小年轻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他瞥向刻舟的眼神又充满了不屑。
    聊得差不多了，向涛才好像刚发现刻舟似的，问了句：“Kezo，你怎么会在这儿？”
    紫毛四人组：“……”谁？
    开走？凯子哦？Kezo？哪个Kezo？
    没听错吧？
    极昼战队的Kezo？本届联赛MVP那个Kezo？
    刻舟知道他刚刚是故意晾着自己，面上表现得不甚在意，只是往薄明野身后靠了靠：“没什么，正好来找朋友，就遇上你们仗势欺人。”
    向涛礼貌地微笑：“这次的确是我们这边有错在先，但以我和明野的交情，肯定不会让他受委屈。看到你发的信息，我还当你是恰巧路过多管闲事呢，原来你是明野的朋友么？以前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见气氛不太对，薄明野试图打圆场：“大神帮了我不少忙，我正要请他吃饭来着，要不涛哥你一起来？”
    刻舟：“不要。”
    向涛：“不了。”
    两人异口同声，仿佛多看一眼对方就会吃不下饭。
    薄明野来回看看两人，紫毛等人也缩在一旁观摩自家队长跟宿敌战队的队长打机锋。
    在场众人都知道，就在前不久，极昼和猎影还在赛场上针锋相对，两家粉丝更是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决赛当天，由于粉丝互掐，现场观众甚至还发生了好几起小型混乱。
    这届联赛，猎影战队最终屈居亚军。
    电子竞技想来胜者为王，大家也只能记住冠军的荣耀。
    输就是输，亚军也是输。
    然而认输不代表服气，这些年轻人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作为夺冠的两大热门战队，极昼和猎影之间的硝烟从未止息。
    即便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也是。
    本来刻舟跟向涛最多就只能算点头之交，刻舟给他发信息也不是求助，而是一种警告，毕竟这种视频如果流传到网上，对猎影战队的声誉多少会有些影响。
    所以向涛会过来管束手底下的人，但也不想给刻舟什么好脸色。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薄明野都看在眼里，估摸着这顿化干戈为玉帛的饭是吃不成了。
    果然，向涛揪过紫毛对他说：“这次就算了，我得把这几个臭小子带回去，另外队里还有个会要开。下次吧，等你的店开业了，我请你。”
    薄明野笑说：“好，你忙你的。”
    临走前，向涛扫了刻舟一眼，拉过薄明野说小话：“Kezo眼高于顶，还不尊重前辈，你跟他来往注意着点。”
    “啊？他其实……人还挺不错的。”以前薄明野对这人也有刻板印象，不过接触之后，他发现刻舟真的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成名太早还是会有弊端。”向涛冷哼一声，“听说他得了MVP之后就膨胀了，前几天直播连输五场，连哒啦哒啦的训练生都打不过，后来堕落到去跟一个菜鸡打了场鱼塘局，估计赢了还觉得自己挺威风的。《伤仲永》知道吧，我看他就是那个仲永。”
    “……”该怎么接话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那个害他连输五场，又靠他在鱼塘局带飞的菜鸡？
    此时刻舟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强行站到了两人中间，皱眉看着向涛：“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呢？”
    向涛退开两步，还是那副礼貌的微笑：“Kezo，咱们赛场上见。”
    之后他跟薄明野道别，带着紫毛等人走了。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在这儿待了好几年，薄明野对附近很熟悉，“我知道有家私房菜馆还不错，你吃辣吗？”
    “吃。”
    “那敢情好，那家的川菜是一绝。”
    “嗯。”刻舟有点心不在焉。
    “大神，谢谢你不嫌弃我，带我打游戏。”打输了被嘲笑，打赢了又被误解，如此吃力不讨好，薄明野心中有愧。
    “不要叫我大神了。”刻舟闷闷地说，“很羞耻。”
    “羞耻吗？大家都习惯这么叫你。”应该算是一种尊称了吧。
    “那是不认识的人，你可以叫我刻舟、Kezo什么的都行，反正别叫我大神了，听着别扭。”凭什么都是朋友，这人喊他就这么见外，喊那个向涛就喊“涛哥”。
    刻舟想象了下薄明野喊他“舟哥”的样子，似乎也挺好？
    就是有点占他便宜了，毕竟自己年纪还是小了点。
    “唔。”薄明野想了想，“既然我要兼职给你当陪练，那就喊你刻队吧，怎么样？”
    “……”不怎么样，但刻舟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称呼，只能勉强认可，“也行。”
    “刻队。”薄明野笑着拉住他，“我们到了。”
    这家私房菜馆就在园区对面的美食街，门面不大，但环境雅致。
    薄明野征询了刻舟的意见，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菜。在服务员询问点什么酒水饮料的时候，他犹豫了下。照他的想法，是想喝两罐啤酒的，不为别的，算是给租下店铺，又抱到大腿的自己来点庆祝。但他也知道，职业选手一般是禁酒的。
    而且，提到啤酒，他就想到那个命运般的夏夜，面前这人坐在栏杆上的落寞模样。
    感受到薄明野诡异的目光，刻舟瞥了眼酒水单：“我成年了。”
    薄明野笑了下，半开玩笑道：“成年了也不行，我是你的陪练，还是得管着你一下。”他对服务员说，“四罐冰可乐，谢谢。”
    “我们庆功宴上还喝香槟了。”刻舟炫耀了一下自己的饮酒经历。
    “是么，好厉害。”薄明野敷衍以对，心说你知道吗，你喝三四罐啤酒就能从桥上翻到河里差点嗝屁。
    “所以，你想喝的话，我可以陪你喝。”
    “真不用了。”薄明野一本正经地瞎编，“你也知道我现在状态有多糟，再摄入酒精，指不定又有什么神经系统的反应，变得更菜了怎么办？能不喝就不喝了吧，咱们这些混电竞圈的，还是要自律一点。”
    “那倒也是。”刻舟感慨，“你这个毛病确实很麻烦。”
    一个电竞残疾人，要是没有他的话，还怎么在圈子里混啊。
    菜品和饮料上来了，两人啪嚓一声打开拉环，碰了个杯。
    薄明野说：“敬电子竞技。”
    刻舟抿了抿唇：“敬电子竞技。”
    可乐喝过三巡，刻舟忍不住问：“你跟向涛，你们很熟吗？”
    薄明野嘶哈嘶哈地吃着香辣虾，被辣得冒汗：“嗯？向涛啊，他是我初中同学，那时候我们一起玩游戏的，还经常偷他爸身份证去网吧。”
    “哦，发小。那你怎么没跟他一起进猎影。”相比尤斯塔这种根基薄名气小的俱乐部，显然猎影是更好的选择。
    “后来高中就不是一个学校了，那时候洗魂联赛才开始不久，大家都是一腔孤勇跑去尝试，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也去打电竞了。”
    刻舟点了点头：“没事，以后有我们极昼罩着你。”
    薄明野有点想笑。
    这孩子还挺护短的，对划归到自己地盘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他给他夹了一筷子香辣虾：“那就谢谢刻队了。”
    薄明野出汗之后，肤色显得更白，嘴唇也被辣得殷红，说话带着笑意，那双月牙眼越发温和真诚，让人见之欣喜。
    刻舟端起可乐灌了一大口：“不客气。”
    吃完饭，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兼职的细节，便各自回去了。
    刻舟坐在地铁上，想着明天就是周一，早上要开例会，队里的训练计划要进行调整，还要开始填写公开的训练日志，有很多要忙的事……
    他发信息跟夏霜说了要给薄明野签兼职协议的事，夏霜同意了。
    下午的时候，那个人就会过来签协议报到。
    这事总算办成了。
    他今天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
    然而这会儿回忆起来，似乎又只剩下那两罐冰可乐带给自己的舒畅和愉悦。
    像是甘甜的气泡在心中轻轻破裂。
    让他有了新的目标，以及新的期待。
    他想起那人临别前说，刻队，我们一起前往成神之路吧。
    多么振奋人心。
    一个电竞残疾人，却有着如此远大的梦想。
    真好啊。
    肖想着自己未来第三次捧起冠军杯的时候，这人或许就站在身边，刻舟忽然发觉，原来可乐也会醉人吗？
    第14章 Act 14  报到
    周一早上，闹铃七点半响起。
    这段时间的作息不太规律，薄明野刚起床的时候还有点犯困。不过洗漱之后，他就快速进入了社畜状态。
    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他先去了趟工商局，把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的营业执照办了下来，之后又坐公交去了虚洋科技园，约了设计师和施工方敲定装修方案。
    正好这两天有很多装修材料和快递到了，薄明野一并取了，顺道把店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归置了下。施工方比约定时间来得晚了点，设计师到了之后，先在平板电脑上打开效果图和施工图，跟薄明野核对了一下具体细节。
    聊到Logo墙的时候，设计师看了眼已经订购到货的油漆，皱眉道：“这颜色不对吧？是我们选的那款露草蓝吗？”
    薄明野也不太懂，拎起一小桶说：“厂家发货的时候说是换了新包装，可能看着跟之前的有点不同，色号应该不会弄错吧？”
    设计师查看了包装上标注的色号：“我还是感觉有色差，能打开确认下吗？不过开了的话就不能退了。”
    薄明野直接上手开了盖子：“没事，开吧，确认清楚比较好。”
    一阵油漆味飘散出来。
    设计师用小刷子沾取了一点看看，又刷到那面Logo墙上观察了下，跟薄明野原先提供的Logo颜色做了对比，这才放心了：“颜色没错，估计是新包装上的印刷有色差。”
    薄明野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样就不用退换货了。
    已开封的小油漆桶没法盖严实，薄明野怕不小心碰到，就把它放在了一个比较高的柜子上，然后继续跟设计师讨论其他部分。
    不久，施工方的大哥也到了。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装修方案，大哥说要了解一下吊顶上的管道排布，于是两手一撑，爬到墙边柜子上，卸下了一块天花板，打开手电伸头往里看：“水管电线不用大动，就是东南边那个房间，开关位置可能要改一下。”
    设计师核对图纸，没有意见。
    薄明野点头：“行，师傅，照你说的来。”
    没什么其他问题了，大哥试图把那块天花板复原，脚下一动，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小油漆桶，就见那桶露草蓝歪斜着就要倾倒。
    设计师“哎”了一声，赶紧闪到了远处。
    薄明野不想让油漆泼得到处都是，下意识上前去扶油漆桶。
    所幸他抢救及时，油漆没有整桶翻出来，但还是有一些泼洒到了柜子和他身上。
    施工大哥连忙道歉：“对不住啊兄弟，没注意。”
    薄明野摆摆手：“没事没事，怪我自己忘了这茬了。”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薄明野请另外两人一起吃了顿便饭。最后装修方案是敲定了，可设计师和施工大哥离开后，薄明野却有些发愁了。
    他今天下午是要去极昼签兼职协议和报到的，所以出门的时候特地穿了套BSL联赛的应援衫，上面不仅有洗魂游戏的Logo，还有八大战队的Logo，原本想着要给“新东家”留个好印象来着，可现在这套衣服上给泼了不少油漆，就变得像是要去砸场子似的。
    薄明野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回家换衣服肯定是来不及了。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某箱快递上。
    由于是重生一遭，很多当年筹备过的事情他都还记得，直接着手实施就可以，所以他很快完善了银帆电竞的工作服制式，在网上订购了几件。
    拆开快递，薄明野拿了一套出来，试了试，大小正好。
    可是因为T恤上的字太显眼了，他就把外套也穿上了。虽然七月下旬的天气有些炎热，但问题不大，他相信极昼肯定会开空调的。
    果然，极昼的大楼里十分凉爽。
    薄明野找前台问了人力资源部在哪儿，先去走完了入职流程。那边HR得了交待，基本上给他安排好了，利落地发给他一张兼职用的工牌，告诉他去七楼报到。
    走出人力办公室的时候，薄明野隐约听见两个小姐姐在议论。
    “他就是那个菜神？”
    “是啊，Kezo指名要他当陪练。”
    “他有什么特别的？”
    “我听说就是特别菜……”
    看来他“坑害”Kezo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啊。薄明野很是无奈，他知道的，那天五连败之后，除了Kezo以外，其他几名队友全都拉黑了他，现在他又堂而皇之地入职了极昼，可以预料一会儿的场面有多尴尬。
    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来到极昼俱乐部。
    上了七楼，薄明野刷工牌进了感应门。
    开了一上午的会，又是大幅调整训练计划，又是要求公开训练日志，把这些小年轻说得直打瞌睡，这会儿都在游戏里发泄精力，用各种任务麻痹自己。
    只是刻舟有点心不在焉，频繁地去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导致一个配合动作差点失手。
    柳央在语音里提醒：“Kezo，输出跟上。”
    为了不影响训练，刻舟集中注意力，连续几个操作，完成了阶段性的训练目标。
    但他看了眼自己和队友的战斗记录，并不十分满意：“灰原乐到达目标点的时间晚了五秒，怎么回事？”
    方乐乐抱怨：“来不及哇，二楼有个狙击手啊。”
    刻舟自责：“抱歉，怪我没来得及切那个狙，下次我会注意。另外，粘滞系数要注意抬一下瓦格纳的血线，否则后期主T会不稳。”
    语音里没人回复，但在游戏小队频道里，[粘滞系数]打了一个“1”。
    刻舟知道这表示左震已经听到了。
    正想着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刻舟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下。
    他回头，就看见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面前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刻舟没听清，摘下耳机问：“什么？”
    薄明野弯下腰，指了指他的电脑屏幕说：“瓦格纳的血线不稳，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不太好，可以再向左边走两步，就可以适当避开对方辅C的伤害。”
    “是吗？”刻舟将信将疑，“这个位置依然在对方的射程范围吧。”
    “但是这里有一个广告牌，可以阻挡弹道。”薄明野去操作鼠标，无意间覆上了刻舟的手，他想调整一下视角，结果幅度太大，始终调不到正确的地方。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热度，刻舟自己动了动，精准到位。
    “我知道了，是这里。”
    “嗯对，就是这里，这家蜜桃足浴的广告牌可以合理利用的，作为进攻方的话，如果能跳到广告牌顶部，还可以造成地形杀加成。”
    “你怎么知道？”
    “我在训练场里被这块广告牌砸死过，所以稍微研究了一下。”
    “这地方很窄，你能跳上去？”刻舟表示怀疑。
    “我现在只有1/188的概率可以跳上去，但你们多练练应该没问题。”薄明野羡慕地说。
    跳了188次才成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的菜得很有毅力了。
    队友们也发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纷纷暂停了训练。
    方乐乐问：“Kezo，这是哪位？”
    柳央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的工牌：“新的训练生？”
    袁建智刚刚从刻舟的耳机里听到了这人的建议，在游戏里操作了一下，发现确实只要左移两步，就可以有效减少伤害，不由钦佩道：“实践出真知，谢谢这位大兄弟。”
    毕盛在休息间隙偷摸咬了一口纸杯蛋糕，鼻头上还沾着奶油：“谁啊谁啊？”
    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左震都向他投来了冷漠的目光。
    薄明野主动作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菜神。”
    众人：“……”
    瞬间陷入冷场。
    冷场过后，大家互相认识了一番。
    当得知薄明野的真名时，毕盛面露疑惑：“薄明野？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Overload。”左震一阵见血。
    “哦——”毕盛拖长了音调，“尤斯塔的超载祭司，怎么变这么菜了？”
    这两位都是电竞圈内赫赫有名的辅助，比赛用账号分别是[粘滞系数]和[绝命蔗糖]，对于薄明野来说，也是相当熟悉的对手和学习对象。
    面对毕盛的问题，薄明野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这个天还穿长袖外套，你不热吗？”刻舟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啊，我还好。”薄明野干笑。
    这里电脑设备多，全力运行起来之后，就算有空调，房间内的温度还是会升高一点，其实薄明野已经感觉有点热了。
    极昼的队员夏天在训练室都是不穿外套的，要不是有着装规定，他们巴不得长裤都不穿，套个大裤衩趿拉着拖鞋就行。
    柳央眼尖，看到薄明野的蓝色外套胸前有个特殊的图案，是银色的等边三角形，以一角单立，每条边有凹陷弧度，如同一个锋利的风帆，周围还有刃形修饰，好奇问道：“哎，菜神，你这是什么牌子的衣服，Logo挺别致啊。”
    薄明野只好回答：“不是什么牌子，我自己定做的。”
    刻舟瞥了眼他额头上的汗珠：“热了就脱。”
    行吧，队长都发话了，脱就脱，不脱更奇怪。
    薄明野听话地把外套脱了。
    于是众人清楚地看见了他里面那件T恤背后的两行大字：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
    柳央愣了一下：“嗯？怎么感觉自己回到了训练生时期？”
    毕盛塞完最后一口纸杯蛋糕：“哇，超载祭司你当劝退班教练啦？”
    方乐乐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笑道：“哈哈哈哈哪个青少年那么傻逼，找菜神当教练啊？”
    刻舟：“……”你说谁呢？
    再次陷入冷场。
    薄明野把外套搭在胳膊上：“我就是来报个到的，就不打扰你们训练了。”
    刻舟拉住他：“你去三号训练室等我，陪我单练。”
    薄明野笑着说好。
    在他转身的时候，刻舟看见他的脖颈和手臂上，沾着一点浅蓝色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特别惹眼。
    第15章 Act 15  外套
    根据薄明野的建议，刻舟他们优化了作战方案。磨合了数次后，他们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效果，这个阶段的训练任务才算完成。
    方乐乐啧啧称奇：“该说菜人有菜福吗？没经历过上百次的失误，哪能发现这种冷门的视角和打法啊。”
    毕盛嘴里含着水果糖说：“人家好歹是职业选手出身呢，就是不知道怎么会沦落成现在这样。我记得他这个赛季表现也还不错的，不会是他们尤斯塔退役前给选手下毒了吧？就那种，吃了就变手残的毒苹果什么的，防止他们出去以后为其他俱乐部效力？”
    “你当童话故事呢，还毒苹果。”方乐乐怜悯地看着他，“少吃点糖吧，我看你脑子都被糖化了。”
    “这是别人的隐私，他自己不说，我们就不要问了。”刻舟郑重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知道薄明野患有神经性手脑不协调、失误率特别高、运气特别差等“难言之隐”的人，他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就像人们对待敬老院里的老人家一样，他们也要善待这样的电竞残疾人。
    在他的认知里，薄明野就好比身患帕金森的退伍老兵，拥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还向往着更高的山峰，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自己在从他身上收获战斗经验的同时，既要维护他的自尊心，又要搀扶起他，带他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就是你的轮椅！
    当然，他的这些心理活动，“退伍老兵”薄明野并不知晓。
    刻舟来到三号训练室，这里是个一对一教学机房，里面只有两台电脑。
    薄明野又在打人机对战的训练场，正是极昼队员们刚刚一直训练的场景。只是他的操作实在堪忧，那些人两秒钟可以完成的操作，他两分钟都未必能完成。
    观看了几分钟后，刻舟忍无可忍，就跟之前薄明野指点他一样，把手搭在了这人的手背上，协助他操控鼠标：“这块广告牌本身不是完全垂直的，所以跳跃点位需要稍稍往上倾斜，距离再拉远两步，我帮你把着，好了——跳！”
    薄明野按下空格。
    [菜神]僵硬地起跳，从“蜜桃足疗”四个字上踉跄跃过，摔倒在地。
    信心满满的刻舟：“……”怎会如此？
    薄明野干笑：“可能我不小心Z字抖动了一下。”
    神他妈Z字抖动！你还能有这种微操呢？而且我把着你呢，我堂堂MVP把着你呢，你还能在我手底下Z字抖动？这么离奇的吗！
    觉得太过丢脸，刻舟松开手，故作镇定地说：“大概就是这样，你自己稳住别抖动了，再多试几次吧。”
    薄明野善解人意地回答：“好，我回头再试试。”
    [菜神]被对面的AI对手锤死了，回到了复活点。
    刻舟咳了一声，手指虚虚从薄明野颈侧和手臂上掠过：“你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抠了抠胳膊上的露草蓝，薄明野解释道：“上午在店里泼到油漆了，身上沾到一点，暂时洗不掉，这不把衣服也换了么，本来想穿洗魂联赛的应援衫来的。”
    “哦，油漆啊。”刻舟揪了揪他T恤的后衣领，拎起他担在椅背上的外套，挑剔地打量一番，“这就是你们训练营的工作服吗？”
    啧，蓝不拉几的，跟校服似的，也就Logo还算有新意。
    薄明野道：“嗯，抱歉，我知道在这儿穿自己店里的工作服不合适，今天确实是突发情况，下次不会了。”
    “人力那边怎么没给你发极昼队服？”刻舟有点不高兴。
    “我一个兼职人员，能有个工牌就不错了，哪儿需要队服啊，又不会代表极昼参赛什么的，没必要。”薄明野说，“不过，我给你留了一套我们银帆的工作服，你如果去我们那儿当教练的话，就可以穿了。”
    这也是薄明野笼络这位MVP的小计谋。
    瞧瞧，用一套工作服卖个人情，多么经济实惠。要真能请得动这尊大佛，哪怕就站那儿当个人形背景板，还愁他们店里的生意不好吗？
    刻舟手指搓了搓那件外套：“你没看见吗，我训练都忙死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给你那边的熊孩子当教练！”
    嗯，面料还不错，棉的吗？
    薄明野谄笑道：“那肯定是等你有空再说，绝不会占用你训练时间的。”
    刻舟抖开那件外套：“你知道我穿什么码吗？别到时候不合身。”
    嗯？不是“没时间”的吗？这就开始担心“不合身”了？
    薄明野忍着笑，嘴上哄着他问：“你一般穿什么码的？”
    “各个衣服不一样，你这件是L号的？我先穿你这个试试。”说着刻舟就穿上了薄明野这件外套，还抻了抻下摆，“我还在长个儿，好像小了点。”
    “是吗？肩膀这里倒是正好。”薄明野站起来，帮他翻了下衣领。
    这人的手怎么回事，碰到脖子有点痒痒的。
    刻舟忍住了缩脖子的冲动，抿唇挑刺：“袖子短了，我比你大一码，要XL号的。”
    行，你说了算。
    薄明野又帮他整理袖口：“好，我给你留XL号的。”他微抬头看他，抓住机会夸道，“Kezo老师，帅气。”
    刻舟不屑地“嘁”了一声，然后偷偷从电脑黑屏的反光里瞅了眼自己。
    感觉这种蓝色好像确实挺耐看的。
    兼职协议上说，薄明野的工资是按小时结算的。
    理论上他等待的时间也应该算进去，不过今天是第一天报到，他和刻舟也还没把陪练时间敲定好，肯定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更何况他还存着抱大腿的心思。既然收了人家钱，还是要努力工作，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试衣服上。
    于是薄明野主动询问：“刻队，我们先聊一下陪练项目吧，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刻舟磨磨蹭蹭地脱下他的外套，放回椅背上：“我们先把陪练时间定好吧，综合考虑一下你和我这边的情况。”
    “好，我那边相对自由，主要看你。”薄明野随和地说。
    “我们今天制定了新的训练计划，这是我的安排表。”刻舟发给他一张电子表格，“所有标红的时间段我都被占用了，蓝色的部分都可以。”
    “那就这几个时间吧。”薄明野补完了表格，“这样就是一周12小时，如果需要增加的话，我们再商量。”
    “可以。”
    “那我们今天就开始吗？”
    “嗯，我现在有空。”
    还剩下一个多小时，刻舟原本想跟他复盘一下上次五连败里的战局的，然而想到这人方才的“Z字抖动”，以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操作失误，刻舟打算先了解一下他的“神经系统障碍”究竟是怎么样的机制。
    “那我们先开一局训练场？”薄明野问。
    “不。”刻舟说，“你先玩一局扫雷给我看看。”
    “？？？”
    正当薄明野深感疑惑的时候，他的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是他之前设定的直播时间。
    做Kezo的陪练当然比直播重要，薄明野关掉闹铃，准备给直播间的观众放鸽子了。
    刻舟看到了手机上的提示，问：“要直播了？”
    “没事，鸽了。”薄明野说。
    “你开吧。”刻舟体谅地说，“多开开直播，说不定还有利于你们训练营招生呢。”
    “……”是吗？你认真的吗？大家要是知道菜神是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的教练，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吧。
    大概刻舟也觉得这话逻辑不通，改口道：“就当给你积累人气、赚点复健医疗费了。”
    复健？真当我是电竞残疾人了吗？
    薄明野哭笑不得：“行，那我开直播了啊。”他突然想到什么，“哎等等，你们这儿有变声器吗？我不想被人认出来是Overload。”
    刻舟想了想：“你等等。”
    他离开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带变声器的麦克风，身上还穿了一件极昼的队服外套。
    薄明野边调试直播设置边问：“你冷吗？空调打高点？”
    刻舟摇头：“不用。开始吧，扫雷。”
    薄明野点击了开播键。
    观众们刚刚打开直播间，就看到了古早而熟悉的游戏界面，以及那个浅粉色的章鱼头。
    弹幕飞快地刷了起来：
    【嗯？我进错直播间了？】
    【主播在干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连扫雷都玩不过吧。】
    【笑死，第一次看游戏主播玩扫雷。】
    【不懂就问，这是什么新出的游戏吗？怎么玩？】
    【怀疑楼上是小学生，小学生别看菜神，会被带菜的！快去写作业！】
    【来吧，让我们见识一下菜神在扫雷里的风范！】
    薄明野故作轻松地讲解：“扫雷这个游戏还是挺简单的，先开一块安全地域出来就行了，再根据数字判断哪里有雷。”
    他随手按下了左上角第一个格子。
    全图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倒霉蛋了。】
    【有一说一这不是智商问题，确实是运气问题。】
    【妈妈问我为什么把饭喷在屏幕上哈哈哈哈哈哈。】
    薄明野：“……”
    刻舟抱臂坐在他左侧，处于镜头之外，手里拿着一块平板电脑，记录着薄明野的每一步操作，他下巴一抬：“重开。”
    薄明野“哦”了一声，重新点开一局：“刚刚真是太巧了哈哈哈，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嗯？刚刚是不是有谁在他旁边说话？】
    【是个小哥哥吗？】
    【现在搞直播的都有经纪公司吧，可能是经纪人？】
    薄明野偷瞄了刻舟一眼，这次换了右上角第一个格子。
    全图炸了。
    互动弹幕中已经有预言家预言到了，这会儿都笑疯了。
    鬼知道开个局要开多久！
    刻舟被他这手气噎得都无语了：“等下，放着我来！”
    说着他起身越过薄明野前方，伸手过去，按着鼠标点了下。
    奇迹出现了，就这么一下，大片数字和空档刷了出来，几乎占了一半地图。
    薄明野挺高兴的：“这开局太棒了吧！”
    然而互动弹幕里骤然沉默了下来。
    因为刻舟的上半身恰好从镜头前掠过，虽然没拍到脸，但是他身穿极昼的队服，胸口还挂着工牌，即便是一闪而过，也足够引人注意了。
    第16章 Act 16  扫雷
    反应几秒后，直播间里再次刷起了弹幕：
    【刚刚那是……】
    【好眼熟的款式和配色，看着像极昼的队服？】
    【还有个工牌一晃而过，有谁截图了？】
    【我截了我截了！可是太糊了看不清啊！】
    薄明野难得开了个好局，此时正专心地插小旗，没注意弹幕在说什么。
    刻舟倒是看到了，就是不怎么在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掉马甲了，以后薄明野要是经常来当陪练，再时不时开个直播，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于是直播间观众各个化身侦探，越聊越兴奋：
    【等下，菜神跟极昼搭上关系了？】
    【五连败之后，菜神跟极昼的关联……不是只有那个人吗？】
    【那个不能提名字的神秘人？】
    【楼上在说伏地魔吗哈哈哈哈哈！】
    【声音听不出来，有变声器。】
    【那个工牌虽然模糊，但能看出来，佩戴者很短！】
    【很短？什么很短？】
    【名字很短！名字！你们想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Kezo风评被害。】
    【所以Kezo是在菜神家里？】
    【嗯？你不对劲.jpg】
    【应该是菜神去了极昼俱乐部吧，背景墙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朋友们，重点是Kezo在干什么吧？指导菜神玩扫雷？】
    【传说Kezo一堂教学课价值好几万，就干了这？】
    【我的天，菜神花了好几万请Kezo当陪练？】
    眼见话题朝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而去，薄明野关了麦克风，转头对他说：“他们好像发现你了……”
    刻舟道：“发现就发现了，我见不得人吗？”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薄明野问“你一堂课能赚好几万？”
    刻舟抱臂啧了一声：“好好玩你的扫雷！”
    他的教学课是挺值钱的，对外报价很高，对内么，就算在平时工资里了。要按照正常流程，由他来指导薄明野，那的确应该是薄明野付他学费，可他这不是体谅这人的实际情况，把人招进来了吗，当然不会计较那区区几万块了。
    其实薄明野是被直播间的观众“点醒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对啊，他给刻舟当陪练，这说法本身就很奇怪。在这个交易里，他能提升技巧，对抗Debuff，找到突破神格阶层的方法，刻舟虽然能见识到世界的参差，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战术思路，却要一直被他坑，被他拖后腿。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刻舟却放着几万块的教学费不收，还要反过来给他发工资。
    这是怎样的格局！
    怀揣着一颗感恩的心，薄明野重新打开了变声器麦克风，继续直播扫雷。
    在大家激情讨论的时候，他边讲解边操作，根据数字提示，快速计算出了各个地雷的位置，并且安插上了小旗子。
    也有观众发现了，其实薄明野的反应很快。
    快到他脑子里已经算完一大片了，鼠标也点开好几处了，嘴上却来不及说。
    一旁的刻舟也若有所思。
    就剩最后五个空档的时候，薄明野对其中一个位置有所犹豫，但也很快做出决定，点完了所有格子。
    游戏结束。
    错了两个格子，一个是雷一个是数字，他点反了，满盘皆输。
    薄明野愣住：“哎？我是想点这里的啊，怎么回事？我刚刚手滑了吗？啊啊啊啊我知道这里是雷啊！我没算错啊！”
    直播间刷起了此起彼伏的“哈哈哈哈哈”。
    【毫不意外呢。】
    【真的，我相信菜神没算错，这真的属于手误。】
    【我发现了，菜神眼脑手嘴好像都不太协调。】
    【这不跟我一样吗，眼睛会了，手是废的。】
    【正所谓优秀的人各有各的优秀，菜的人都是一样菜吗？】
    在平板上点了几下，刻舟冷哼一声：“你大部分时候想的都是对的，但是会看错、会做错、会说错，所以只看操作结果的话，输的概率非常大。”
    薄明野知道他在分析自己的状况，点头道：“是这样的，而且我的每一次失误，都会被这样的过程放大，我考虑得越多，实施环节越多，越容易犯错。”
    刻舟把平板电脑递给他：“480个格子，99个雷，我给你记下来了，完全相同的一局，你自己复盘一遍，插旗的时候仔细点，减少失误。”
    他还给我这局扫雷做了复盘模型？
    这真是一堂教学课了。
    被这样认真对待，薄明野也更加认真起来：“好的，K……小老师。”
    小老师是什么东西啊？
    说好的陪练关系呢！谁要他喊自己老师了，这么难为情！
    刻舟发了会儿愣，揪了揪自己有点热的耳朵。
    真麻烦。
    既然叫了老师，那必须要对他负责了！
    把平板连接上台式电脑，薄明野重新开了这一局。
    他没有完全复制上一轮的步骤，而是从其他角度依次点开数字和空白，再给雷区插上小旗子。这样在过程上就如同一局新的游戏，但实际的“地图”是相同的。
    这一轮薄明野还是输了。
    才开到三分之二的地图，他就误点了一个雷。
    刻舟说：“再来。”
    薄明野继续重开这局。
    有些观众觉得这样的直播很无聊，已经走了；有些观众渐渐体会到了扫雷的乐趣，自己也顺手开了一局玩玩；有些观众还在探讨菜神身边的人是谁，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基本已经确定那人就是Kezo了。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可以跟Kezo学习扫雷！
    【小老师，我这边一圈1，中间是雷吗？】
    【小老师小老师，报名费多少？给你刷五个飞船够吗？】
    【呜呜呜我命运般的小老师，我想跟你在洗魂里中门对狙……】
    【小老师，你是不是有个小号叫9527#呀！】
    刻舟无视了这些关于“小老师”的消息，专心地看着薄明野插旗子。
    在薄明野即将点下鼠标左键的时候，他提醒道：“错了。”
    薄明野手指一顿，随即反应过来，确实错了，这次是自己算岔了一点。
    核算了周围的数字，他在另外的格子里插下小红旗，之后愈发谨慎，插下最后一面小旗子前，甚至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所有部署。
    游戏结束。
    99个雷全部扫清，他赢了。
    【赢了赢了！菜神赢了！】
    【小老师提醒了一次，算作弊哦。】
    【对我们这种手脑不协调的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错，别那么苛刻嘛，还是需要多鼓励鼓励的！】
    赢归赢，多少有些胜之不武。
    薄明野心思还放在这局扫雷中，没什么胜利的喜悦之情。
    刻舟感觉差不多了，点头说：“好了，现在你把这张图默写出来吧。”
    薄明野：“嗯？”
    见他愣神，刻舟又说了一遍：“把这张扫雷的地图默写出来吧。”
    直播间里也顿了顿：
    【啥？默写啥？】
    【这张扫雷的地图？多少个格子来着，480个？】
    【会玩就可以了吧，需要这样吗……】
    说完要求，刻舟就将那台平板电脑拿了回来，调整了一下模式，变成了无法交互的灰色格子，并且可以放大，还给了薄明野一支触控笔，方便他在格子里标注。
    他说：“空白的格子你就空着，数字的格子就填写相应数字，小旗子就画个三角形。”
    薄明野有点为难：“这是考验我的记忆力？我刚刚专注于分析数字了，没有刻意去记。”真要去记的话，480格格子倒也不难，只是扫雷不是这种玩法，谁会特意去记每个数字、每个空白的位置呢？最多能记得地雷大概在哪儿，这还需要相应的坐标定位。
    刻舟皱眉问：“你玩了三遍，一点都没记住吗？”
    他问得这么理所当然，把薄明野都给问得自我怀疑了。
    难道，应该，全部记住吗？
    是我有问题？
    不想被小老师看不起，薄明野硬着头皮说：“我、我试试吧。”
    直播间里有弹幕抖抖索索地问：
    【那个，我们也看菜神玩了三遍，有人记住了吗？】
    【可能有大佬可以吧，反正我没记住……】
    【啊这，小老师突然拔高课堂难度！】
    【我只记得右上角那块，至少有九个，全是空白。】
    【这有点强人所难了，Kezo自己记住了吗？】
    【对，别光给别人提要求，“小老师”自己不露一手吗？】
    看来有不少人不服？
    刻舟挑了挑眉，在平板上开了分屏，投射到直播画面中。薄明野开始复原扫雷地图的时候，他自己也开始了同步的操作。
    虽然这样有互相抄作业的嫌疑，但记没记住，观众还是一目了然的。
    薄明野在复原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已经到了记忆的极限。仅能凭着大致印象，把99个雷的位置粗略标了一下，正确率完全不敢保证。
    反观刻舟那边——
    如果弹幕有表情，现在直播间里大概就是统一的“目瞪口呆”。
    短短几分钟，刻舟几乎还原了80%的地图。
    而且，他不是从地雷开始标注的，他是完整还原了所有的数字符号，最后才在核验的过程中，把地雷标了上去。
    与原图对比，分毫不差。
    看见薄明野惊讶敬佩的神情，刻舟难得有些洋洋得意。
    他解释说：“能对局势了解到这种程度的话，我认为轻微的失误，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或者说，你的失误率应该可以降到最低。你觉得呢？”
    这个人，真的在为自己出谋划策。
    他在想尽一切办法，拉他走出困境，即便这困境是常人难以抗衡的神力。
    薄明野蓦然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作响。
    那是曾经埋没的理想。
    亦是尚未破土的热望。
    少年人的真诚和固执，原来如此无坚不摧。
    第17章 Act 17  诀窍
    直播间的观众深受震动：
    【真的能做到……】
    【将近500个格子，他全记下来了？】
    【朋友们，扫雷是这么玩的吗？】
    【我时常怀疑，Kezo跟我们玩的是不是一个游戏……】
    【笑死，绝对不是。】
    【很厉害吗？他好歹看菜神玩了三遍呢。】
    【楼上好酸哦。】
    【我也看了三遍啊，我复原出来的还没菜神多呢。】
    薄明野正在审视平板上的画面。
    相比刻舟那幅完整且精确的扫雷地图，自己交的作业就显得惨不忍睹了。
    这就是天赋上的差距吗？
    不过薄明野没有气馁，既然常规训练无法提升自己的能力，那就必须尝试新的方向。
    刻舟的建议，实际上是让他在成百上千种操作方案中，找出最适合自己、最不易出错的那种，也许需要追求稳妥，也许需要另辟蹊径，也许需要险中求胜……只是要想找到那样一条路，唯有尽可能地了解全局每一处细节，甚至拆解出每一个步骤，才能做到。
    这无疑是值得的。
    薄明野笑着说：“小老师，我会努力的。”
    似乎是怕打击他的信心，刻舟补充了一句：“不用着急，平时带着练练就好。有意识地去记，总比随便玩玩要有效果。”
    把注意力放回扫雷地图上，薄明野点头表示认同：“是的。”
    见他轻皱着眉头，还在跟那局扫雷较劲，刻舟抿了抿唇，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也太得意忘形了，好像故意在秀自己的优越感一样。当着直播间这么多观众的面揭人短处，这人会不会生他的气啊？
    刻舟小心地瞥了眼薄明野。
    好像没有生气。
    但他都不说话了，有点冷场，还是缓和一下气氛比较好？
    怎么缓和啊。
    刻舟绞尽脑汁想了会儿，这可比让他默写地图或者打赢比赛要难多了。
    终于，看到薄明野略显干燥的嘴唇，他福至心灵。
    刻舟轻咳了一声：“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由于不知道茶水间在哪儿，也没有自带杯子，从进极昼到现在，薄明野都还没喝上一口水，确实有些渴了。
    他心思还在地图上，随意道：“好的，谢谢。”
    自认为找到了拉近关系的好方式，刻舟轻快地去了茶水间。
    直播间里调侃道：
    【性感MVP，在线端茶倒水。】
    【实锤了，小老师这么熟悉，这里肯定是极昼。】
    【菜神好大的面子啊。】
    【对不起，我想快进到Kezo喂菜神喝水。】
    【这该死的章鱼头！好想知道菜神长什么样子啊啊啊啊！】
    【只要看一眼！我就能画出同人图！】
    【嗯？？？楼上怎么回事？】
    薄明野在琢磨事情，他是真没意识到自己在使唤堂堂极昼战队扛把子。
    他连自己在直播都忘了。
    因为他正在联络秩序的代言人，进行精神层面的沟通：“我可以使用基础神力，给自己的记忆里加持吗？”
    那个声音回答：“可以。”
    薄明野问：“这个算开金手指了吧？金手指就是类似作弊器的意思。”
    那个声音竟然反问道：“难道神格本身不是金手指吗？”
    “神格是金手指？什么金手指会让人变成天菜？”
    “……那只是副作用比较大。”
    薄明野眼角抽搐，这副作用可真不是一般大。
    他决定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也就是说，我可以动用神力，提升我自身的属性？包括我的记忆力、手速、身体素质等等？”
    “在人类能达到的范围内，可以。视你需要提升的幅度不同，会消耗不等的神力。再次提醒，神力还需要维持你的日常状态，当神力耗尽，你将会归于熵之海。”
    “那还是挺不错的。”薄明野扒拉着算了一下，自己还剩下45%左右的神力，哪怕多消耗一点，也还能坚持不少时间。
    “不过，你的天菜Debuff，不会因此减弱。”
    “我知道。”各项能力的提升，并不意味着就能抵消他在游戏中的菜鸡表现。就好比之前那些被赋予神格的人，他们回到了状态更好年纪，拥有比他更大的基础优势，但依然没有摆脱地狱级难度的突破限制。
    归根结底，提升能力之后，还是要找对方法。
    薄明野越发认为，这样的规则里，是有漏洞可钻的。
    刻舟端了两杯咖啡进来，按他自己的习惯，都加了双份奶。
    薄明野这才意识到刚刚他去做什么了，连忙伸手接过：“啊不好意思，谢谢K……小老师，麻烦你了。”
    刻舟捧着自己那杯坐下：“没事，不麻烦，尝尝我们这儿的咖啡。”
    照顾新队友是他这个队长应该做的。
    虽然其他人根本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就连夏霜都习惯了给Kezo冲咖啡，基本上极昼上下都了解这位小祖宗的口味，谁也没指望能被他主动讨好。
    薄明野喝了一口。
    这咖啡……
    大概他的面部表情微微动了一下，刻舟察觉了：“怎么？不好喝吗？”
    作为一个成年人，薄明野当然会给足对方面子，再适当提出自己的喜好：“很好喝，味道醇厚，就是奶味有点重了。”
    刻舟假装不在意：“哦。”
    随后他自己喝了一口，暗自嘀咕，喝咖啡当然要多加点奶啊，不然黑不溜秋的多苦啊。糖就不用加了，小孩子才加糖，但奶肯定不能少的。
    其实他觉得纯牛奶更好喝，只是喝咖啡看起来比较酷，他才这么喝的。
    或者他以后也少加一份奶？
    刻舟对薄明野说：“下次我给你少加一份奶。”
    “我不加奶也可以，美式就行。”薄明野随和地说。
    “我不行。”刻舟莫名有点别扭，“我要加双份奶的。”不加奶他就没法喝了，好麻烦啊，怎么就不能跟他一样呢！
    谁知薄明野抬头看了他一眼，温和笑道：“好的小老师，我记住了。”
    刻舟：“……”记、记住什么啊，这种东西有什么好记的啊。
    直播间已经被他们这番对话整糊涂了：
    【刚才不是还在扫雷的吗？怎么话题突然变奶了？】
    【Kezo好可爱啊啊啊啊！姐姐给你冲咖啡！给你加四份奶！】
    【我一直以为Kezo这种酷盖肯定喝黑咖啡呢。】
    【我也没想到菜神竟然喝美式，我以为他和蔬菜汁哈哈哈哈。】
    薄明野却是一语双关。
    白占了那么大便宜，今后他还要继续抱大腿，自然要牢牢记住小老师的口味，以便走在巴结大佬的前线。
    至于另外一层意思么……
    他说：“这张图我可以默写下来了。”
    在刻舟去茶水间的五分钟内。
    “你说这个啊。”刻舟强压下耳朵充血的趋势，干巴巴地夸道，“还挺快的嘛。”
    “嗯，有点难，我先试试完成作业吧。”
    他动用了少许神力，没到那种过目不忘的程度，最多就跟他学生时代背书的那种水平差不多，肯定比23岁的他要好上一些，重要的还是记忆的技巧。
    除此之外，他还顺便加强了自己的五感。
    反正神力放着也会自然消耗，不用白不用，不如把自己的属性值普遍拉高一点，视力和听力什么的，对电竞而言还是很有用的。
    接下来的五分钟，薄明野完整地默写了这局地图。这对他而言不是游戏，跟APM测试（手速）一样，属于个人基本能力，所以连失误都没有。
    两张一模一样的还原图呈现在直播间观众的眼前。
    【怎么连菜神都能轻松做到？所以是我有问题？】
    【看来菜神记忆力很好啊，只是玩游戏菜吧哈哈哈哈。】
    【妈妈问我为什么对着扫雷背朱自清的《背影》。】
    【楼上，我去给你买橘子，你喊我一声爸爸，怎么样？】
    【要喊也是喊Kezo爸爸！爸爸带带我！我也想默写扫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有喝咖啡要加两份奶的爸爸！】
    任由直播间里插科打诨，两名当事人终于进入了正题。
    喝掉半杯咖啡，刻舟打开一旁的电脑：“好了，热身完毕。上洗魂吧，陪我开一局百佳能智械工厂的地图。”
    薄明野摩拳擦掌：“来了来了，请小老师好好调教。”
    登陆上自己的菜神账号，薄明野加了9527#的小队，两人进入了指定地图的训练场。
    在这个地图中，玩家除了要对抗AI敌人，还要克服场地自带的地震波。
    薄明野跌跌撞撞地操作着游戏英雄，在地震波中摔死了十几次。
    刻舟给了他一些建议，但对他而言都不适用。
    就在刻舟和直播间观众都以为菜神这次又要耻辱收场的时候，他似乎忽然想到了办法，开始有效地规避地震波了。
    刻舟不禁为他欣喜：“有进步。”
    薄明野扭过头看他，笑容真挚：“我找到诀窍了！”
    刻舟问：“什么诀窍？”时机预判？环境变化？还是对手的阵型提示？
    发现了新的作战方法，薄明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张口就说：“地震波快来的时候，你的心跳会变快。”
    他刚刚加成了自己的听力。
    原本他只是想让自己从耳机里听到的环境音、攻击音更清晰，万万没想到，在神力的作用下，竟然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是所有声音在他的耳朵里被放大了，而是他能够更加准确地分辨出不同的声音。
    只要距离够近，连耳机外的声音都能有所捕捉。
    比如刻舟的呼吸和心跳声。
    其实他只是在表述字面意思，可听到这句话的人，产生了一些延伸出来的联想。
    直播间里正在疯狂刷屏，而刻舟已经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胸口。
    我的……心跳？
    第18章 Act 18  震波
    直播间里已然乱成一团：
    【菜神在说什么？是我幻听了吗？】
    【戴着耳机还能听见心跳？这听力也太好了吧！】
    【请问主播现在是以什么姿势在打游戏？坐在Kezo怀里吗？】
    【可恶，我还是只能看到章鱼头……】
    【恭喜菜神找到制胜新途径！】
    【让我听听！让我听听！快把麦克风怼到Kezo胸口！】
    【科学讨论，请问主播怎么靠心跳声预判地震波？】
    是啊，我的心跳和地震波有关系吗？
    刻舟也很想问。
    薄明野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很奇怪。正常人戴着耳机，应该不太能听见旁边的心跳声，除非那心脏跳得真如擂鼓。而且他这么说出来，实在很像用所谓的地震波当借口，故意骚扰小老师。
    迎上刻舟疑惑的目光，他赶紧找补：“啊，我的意思是，每次地震波快来的时候，你都有非常及时的预判，生理上的反应会比较明显，我可以根据你的状态，提前做些准备。”
    刻舟摸着自己的左胸口，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被调戏了还是被愚弄了。
    他迷茫地问：“是吗？”
    砰咚、砰咚、砰咚。
    是的……不过现在没有地震波，倒也不必跳这么快。
    薄明野说：“你是不是很担心我？没关系，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节奏的。”
    刻舟逐渐回过神来。
    他刚刚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理智上他觉得，薄明野的确就是像他说的那样，通过队友细微的反应作为参照，让自己为危险提前做好准备。但这样的话，不正说明这个人很关注他吗？为了打好游戏，特意关注到他的神情，甚至关注到他的心跳——
    他真的很在意我吧。
    那些生理上的反应，比如心跳、呼吸什么的，控制起来太难了。而且，菜神现在这样的状况，相当于是向他进行“场外求助”，在游戏里这人已经吃尽了苦头，能发现这么个小捷径，实属不易，自己作为他的小老师，提供一些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虽说已经是“师生”和“陪练队友”这样亲密的关系了，他也不讨厌这样的关注，但当着直播间这么多观众的面，还是要注意影响，适当保持距离，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说。另外，他也反省自己，怎么说也算是电竞圈的知名选手了，应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被人轻易发现自己的各种情绪。
    一时间，刻舟又矜持了起来。
    他咳了一声，佯装镇定：“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你还是要注意，不可能每场比赛我都恰好在你身边，而且真实的比赛环境中，各种音效更为嘈杂，这种旁门左道，还是要尽快转化成肌肉记忆。”
    薄明野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这只是权宜之计。”
    毕竟他也没想到听力提升之后会有这种意外的效果。
    “嗯，那我们继续吧。”刻舟收摄心神，重开了一局自定义的游戏，率先操控游戏英雄走出作战室，回到训练场。
    “好的。”薄明野紧随其后。
    这仍然是一局人机对战，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己方的四名队友和敌方的六人都是AI。
    菜神本次选择的英雄是邪禅，一个支援型英雄。
    敌方的随机阵容也有一个邪禅。
    遭遇战中，他与对面的AI周旋，在数次失误和调整之后，终于成功吸死了对方的邪禅，暂时切断了他们的血量补给。
    那边Kezo趁机快速输出，干掉了对方两人。
    正当他们两人向目标点接近的时候，工厂内发生了爆炸，第一轮地震波接踵而至。
    菜神又有点慌。
    这会儿他正站在工厂高处的输气管道上，要想平安着陆，必须在地震波震断管道之前，找到合适落点，连续跳跃下去。或者在最准确的时机，开启自己的消散技能，在那一秒内转为量子化，以躲开震波并短距离传送。
    以他现在的操作水平，几乎不可能完成。
    Kezo知道他的困境，在给自身找掩体的前提下，还不忘指点他几个较为稳妥的落点。
    可惜一般意义上的“稳妥”，对菜神来说是不存在的。
    果然，他在脑中完成了，操作却没能跟上，消散技能也开了，却传送到一个大窟窿里，被接连掉落的输气管道砸死了。
    复活后，他与其他两名死于地震波的AI队友连忙赶赴战场。
    刚出家门不久，就听Kezo提醒了一句：“地震波。”
    第二轮地震波来了。
    Kezo的本意是，他嘴上说了，菜神就不用再去听他的心跳了。但由于两人相隔较远，他那边开始震的时候，菜神这边还没动静。
    此时菜神遇到的威胁是，敌方的邪禅突然闪现到他的面前，并开始吸他的血。
    说来也怪，这AI十分专一，明明有三个人从他面前经过，可他就是逮着菜神一个人吸，对另外两个AI视若无睹。
    菜神啧了一声：“不是吧，AI也记仇？”
    这个AI正是他刚刚千辛万苦收割的那个敌方邪禅，反正现在就是看他不顺眼，一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两个邪禅开始互吸。
    菜神丢了个加血球给自己，一直留着消散技能不敢用。
    他还记得有地震波要躲。
    砰咚、砰咚砰咚。
    就是现在！
    一听到那个加速的心跳声，菜神立刻施放了消散技能。
    当他变为量子化的时候，Kezo也正好开口：“小心地震波！”
    重新闪现的时候，菜神完美避开了地震波，并且吸死了地上被震倒的敌方邪禅。
    Kezo的提醒时机精准，但对于菜神来说，是来不及反应的。
    而在他准备开口的那一瞬，也就是他自己刚有意识的那一瞬，菜神及时采取措施，就能恰好达到效果。
    不是他发现地震波的那一瞬。
    是他担心菜神的那一瞬。
    所以菜神才会说，诀窍是“听他的心跳”。
    刻舟转头看向薄明野，他想求证一下。
    薄明野笑着点头：“嗯，你的心跳刚刚好。”
    刻舟：“……”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要心律不齐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比刚刚看得更仔细，弹幕也更加疯狂了。
    【我们懂个屁的地震波。】
    【我们懂个屁的地震波。】
    【我们懂个屁的地震波。】
    【大家好，我是闯进Kezo心脏的地震波o(*≧▽≦)ツ 】
    【所以菜神跟Kezo……这叫心有灵犀？】
    【太太！太太快来呀！我三秒内要看到这对CP的粮！】
    【什么CP？刻舟求菜CP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的陪练时间结束了。
    训练场没有输赢，只是在练习操作，结合之前的扫雷训练，薄明野觉得自己颇有收获。
    下播之后，薄明野喝完了杯里奶味十足的咖啡，正在关机和收拾东西。
    刻舟叫住了他：“那个，有事跟你说。”
    薄明野抬头问：“怎么了？”
    刚刚还想着要矜持的刻舟，忽然又有点别扭。
    他说：“今天刚开的会，队里每个人都要写训练日志，你虽然是兼职，但也是我们的队员了，记得在极昼的OA系统上提交一下。”（注：OA：办公自动化）
    薄明野拿出手机，找了找相关界面，问他：“是这个吗？”
    “是的。”
    “好，我记住了，小老师放心，每次陪练我都会提交的。”
    “还有件事。”
    “你说。”薄明野从椅背上拿起银帆电竞的外套，考虑到外面比较热，他就没穿，只担在了手臂上。
    接着他看见，刻舟在他面前脱起了衣服。
    薄明野：？？？
    刻舟脱下自己外套，递给他说：“我觉得人力那边做得不到位，不能因为你是兼职就不给你发队服。既然你要给我发你那里的工作服，那我这件送你了。”
    薄明野犹在怔愣：“啊，真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Kezo本人的队服，如果让他在上面签个名，挂咸鱼上能卖多少钱啊！
    给他穿，太浪费了吧！
    见他傻站着，刻舟又往前递了递：“这件刚洗过的，我就刚才穿了一会儿。”
    不，你一直不洗也没关系，说不定有人就好这一口。
    当然，这些话薄明野并不敢说。
    他只是郑重地接过这件外套，也不管外头有三十多度的天气，直接穿在了自己身上。黑色为底，搭配橙红Logo的外套，加上他脖子里挂的工牌，仿佛他已经是极昼的正式队员了。
    薄明野说：“谢谢。”
    刻舟坐回了自己那台电脑前，欲盖弥彰地乱点着游戏界面：“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后天下午两点，别迟到。”
    薄明野与他道别，离开了三号训练室。
    心不在焉地坐了两分钟，刻舟起身来到窗边，往俱乐部的大门处看。
    视野中，那个穿着他外套的人，往地铁站走去。
    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感受到有力的心跳。
    然后做了一个无意义的投篮动作。
    还是挺热的。
    薄明野回到家，脱下了刻舟那件外套，翻看了眼衣领内的标签，不由笑了出来。
    这不也是L码吗？
    还非要跟他要大一号的银帆电竞工作服。
    不过这小子好像确实还有的长。
    薄明野回忆起那个略微成熟一些的Kezo。
    这人后来身高差不多有188，给他一件XL的工作服也没错，省得以后再换了。
    第19章 Act 19  日志
    晚上八点，刻舟作为队长上线，登陆了极昼OA系统，浏览了一遍今天队员们和训练生的训练日志，并挑拣了一些，在下面追加了自己的点评。
    然后他发表了自己的日志。
    极昼战队向来有写日志的习惯，只是以往的日志都是队员自己写了自己看，跟个人日记差不多，队长或高层只能通过系统督促他们写了没有，至于写了什么内容，他们可以自行分享，队里不要求强行公开。
    这样做的本意是让队员们时常监控自己的状态与短板，但有一个弊端，就是有些队员嫌麻烦，会瞎写。比如有一次方乐乐当着刻舟的面写日志，刻舟就发现他的日志里根本没有记载什么训练心得，全是他尝试给陆悠然写的肉麻情书，以及怎么当舔狗的行动计划。
    夏霜也知道这些兔崽子们经常糊弄，就跟他们的主教练江达岭商量了下，趁着赛季结束，好好整治一番，充分发挥现有制度的作用，给他们立立规矩。
    于是经过这次的调整，所有队员和训练生的日志都必须有公开发布的部分，当然，如果涉及隐私，还是可以设置私密空间，但公开的那部分日志，队里的其他人都可以看到。这相当于是所有人的经验分享，还是有助于大家加深游戏理解，提高自身能力的。
    那么全队最期待看到的是谁的日志呢？
    毫无疑问，方乐乐。
    八卦是人性的漏洞，他整天把那位“悠然”挂在嘴边，大家都想知道他这个舔狗是怎么当的，获得什么成效了。
    可惜，方乐乐还是要面子的。
    他公开出来的日志都是有关训练的内容，刻舟以前对他那些少男心事完全不感兴趣，今天特地去看了，结果败兴而归。
    那么全队第二期待的是谁的日志呢？
    从业务能力上来说，当然是Kezo。而且大家听说他专门把菜神招进来当陪练，也很好奇他们能陪练出什么经验来。
    就在这时，极昼的内部系统上提示：Kezo发表了训练日志。
    刻舟对日志这个东西，算不上很认真，也算不上糊弄。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会非常简洁地记录下自己的训练训练心得，有时简洁到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今天他写的是：
    充分利用地形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例如长安城的蜜桃足疗广告牌；
    洗魂的地形探索，可参考扫雷的地图记忆。
    （空行）
    双份奶的咖啡没有错；
    男人，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日志的最后，他本来想标一个心电图的形状，随即意识到这实在不知所谓，又连忙改成了类似扫雷里的小红旗标志。
    方乐乐咬着一根辣条，手指上还沾着油，就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字，跟柳央私聊。
    灰原乐：他写了个啥？除了第一句话，我都看不懂！[满头问号.jpg]
    奥摩西罗伊：别问我，我这种高贵的游戏玩家，没玩过扫雷。
    灰原乐：咖啡跟训练有什么关系？
    奥摩西罗伊：合理猜测，菜神不会把咖啡泼键盘上了吧，那得让他赔啊。
    灰原乐：算了，别猜了，鬼知道那个小红旗又是什么意思。
    奥摩西罗伊：我觉得他不对劲。[摸下巴.gif]
    灰原乐：哪儿不对劲？
    奥摩西罗伊：说不上来，似乎有向某个舔狗靠拢的趋势。
    灰原乐：他？他都没开窍，哪有资格当舔狗，最多是条到处圈地盘做标记的野狗，哈哈！
    奥摩西罗伊：我截图了。
    灰原乐：……(。﹏。*) 我错了。
    跟正式队员截然不同的是，训练生那边开始就此编写《Kezo圣经》。
    为了早日成为正式选手，他们每晚会在训练室加练。
    记录下Kezo日志里的每一句话后，勤奋的训练生们纷纷打开了扫雷。
    这是什么？
    难道是普普通通的益智游戏吗？
    不，这是武功秘籍！
    就像张无忌练过九阳神功再练乾坤大挪移一样，你以为没关联，其实大有助益！
    此时四个训练生坐成一排。
    付晓宇一边研究扫雷的规则，一边深沉地说：“我打听到了，刻队招进来的那个陪练，表面上是菜神，实际上是效力过尤斯塔战队的Overload，目前退役了。”
    任君如遭雷击：“超载祭司？本尊吗？”
    曲采平左手一抖，鼠标误点了地雷，全图炸了：“不是吧？他故意装菜？”
    他们俩就是那天五连败时，被耻辱感折磨哭的训练生，就是因为付晓宇那天肚子不舒服，中途退场了，才导致了菜神的临时加入，最终酿成了惨剧。
    那几场败绩，几乎给他们造成了心理阴影。
    付晓宇说：“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反正事情肯定不简单。”
    任君盯着扫雷极其单调的界面，问道：“所以这游戏到底跟洗魂的地图有什么关联啊？是我太笨了吗？我真的参不透！”
    在他们的哀嚎中，一个轻软甜美的女声加入进来：“那个，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针对菜神的特训呀。”
    三个男生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纤白的手指离开鼠标，把鬓边的黑色长发别到耳后。
    花签细声细气地说：“我们没有看到他们的训练过程，得不到最贴合实际的信息……我、我的想法是，他们会不会是用扫雷作为范例，想探索和记忆洗魂地图的每处细节呢？这与刻队写的第一句话，意思也相吻合。嗯，不知道对不对，我也是瞎猜的……”
    付晓宇无脑支持：“签签说得对。”
    另外两个男生翻了个白眼，她说啥你都觉得对。
    不过他们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任君提议：“哎对了，那个菜神不是有个直播间吗？我们下回轮流去那边当卧底吧，说不准就能弄清刻队的意思了。”
    正如外界所言，Kezo的一堂训练价格高昂，就算他们这些队内的人不用额外付钱，可也不是经常有机会能跟着学的，要是有这么个偷师的渠道，何乐而不为呢。
    曲采平道：“臣附议。”
    花签抚了抚墨绿色裙摆的褶皱，抿唇微笑：“好的呀。”
    之后，他们有人继续玩扫雷，有人打开洗魂，继续自己的训练计划。
    付晓宇悄悄看了眼花签的屏幕，只见百佳能智械工厂中血肉横飞。重装英雄塔提亚娜身穿厚重臃肿的太空宇航服，庞大的身躯甩出链钩，将敌人拉至面前，一枪爆头。
    她的游戏风格与她本人的气质大相径庭。
    每次付晓宇都会有种错乱感。
    察觉到他的注视，花签操控英雄戴上制氧头盔加血，侧头关切地问：“怎么啦？”
    看看她小巧恬静的脸庞，又看看游戏人物头顶“大锤八十八”这个名字，付晓宇干笑着加入她的自定义比赛：“没、没什么，我们继续训练吧。”
    花钱温柔叮嘱：“嗯嗯，别乱跑，死了不救哦。”
    这周薄明野都按时来陪练了。
    刻舟感觉自己对游戏有了全新的体验，他甚至想着，等薄明野的“病情”好转一些，还可以让他给其他队员陪练，让他们也感受一下全新的游戏世界。
    为此，刻舟专门找了主教练江达岭商讨。
    江达岭年方二十六，但是发际线已经退到了头顶，作为两年前退役的极昼洗魂分部的队长，如今已升任俱乐部FPS类游戏的主教练。大约是为了拯救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他现在非常注重养生，天天踹着个泡枸杞的保温杯，到处求教生发秘方。虽然看起来像个邋遢颓废的中年大叔，但不可否认，他依然是整个极昼俱乐部最阴险的战术大师。
    刻舟向江达岭求教：“我跟其他队友训练的时候，感觉游戏就是那个游戏，但是跟他训练的时候，就好像来到了一个镜面游戏，所有东西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可就是会突然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根本难以预判。”
    江达岭吸溜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又把无意中喝进嘴里的枸杞吐了回去：“哟，恭喜你啊，能遇到这种好事。”
    “这算是……好事吗？”
    “废话。”江达岭说，“你知道对于一个职业选手来说，最可怕的瓶颈是什么吗？”
    “不知道。”他还没遇到过瓶颈。
    “是四个字，一成不变。”江达岭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我们常说职业选手会状态下滑，有的时候并不是真的‘下滑’了，而是停滞不变了。
    “游戏就是那个游戏，无论他版本更迭几次，出了多少新的英雄，增加了什么样的玩法，它的核心还是那个游戏。而职业选手是以游戏为生活的，每天十几个小时沉浸在里面，一旦习惯了自己的操作流程，习惯了游戏中的各种套路，习惯了自以为舒适的那个环境，就遇到了最可怕的瓶颈期。
    “你永远觉得自己的操作天衣无缝，可你再也无法突破，甚至会逐渐感到厌烦。Kezo啊，你还太年轻，可能还体会不到这样的困扰，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个什么菜神带给你的这种游戏体验，其实是很珍贵的——你需要看到不一样的洗魂。”
    “好的，我明白了。”
    “另外，我再给你一个提醒。那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刚开始可能会让你觉得无法应对，不用刻意去预判它们，也不用着急，慢慢想办法，你会觉得很有趣的。”
    “嗯，谢谢教练。”
    “至于那个菜神嘛……”江达岭又喝了一口茶水，大概吃进去了好几颗枸杞，只能咧咧嘴，痛苦地咽了下去，“你培养培养，以后让他给其他队员也来点刺激的。小兔崽子们一个个自命不凡，好逸恶劳，早该给他们下点猛药了。”
    “我知道了。”
    江达岭哼着晃音神曲，优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他用生发梳摩擦着自己稀疏的头发，准时准点地打开秦盟APP，进入了菜神直播间。
    看见那个熟悉的浅粉色章鱼头，他这个铁粉快速输入弹幕：
    【主播下午好！今天小老师不在吗？】
    菜神显然注意到了他这条，说道：“小老师今天有事，也不用给我上课，应该不会上线了，我就自己练习练习。”
    而与此同时，直播间里也开始出现了此起彼伏的骂声：
    【主播蹭热度蹭上瘾了是吧。】
    【谁是你小老师啊，交学费了么你！】
    【Kezo脾气好可怜你，你一个菜鸡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看你是故意装菜吧，要钱不要脸。】
    这些攻击性的话语夹杂在众多弹幕中，显得有些刺眼。
    最近几天这样的弹幕逐渐多了起来，Kezo的一部分狂热粉丝，认为菜神为了玩噱头，故意接近Kezo，不择手段地抱大腿，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直播间积攒人气，好踩着Kezo的名气当上网红，多赚平台的分红和打赏。
    有些话更难听，已经算是人身攻击了，连江达岭都看不下去，帮着反驳了几句。
    就在这时，Kezo上线了。
    与菜神连麦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语气很不好地说：“你们说谁不要脸呢！”
    江达岭“噗嗤”笑了一声。
    开始了，Kezo的圈地护短行为。
    第20章 Act 20  互关
    今天刻舟的日程排得很满。
    尚之凛作为俱乐部的老板，出国后也没闲着，搜集了不少国外电竞俱乐部的先进经验，特地给他们开了三个小时的视频会议。开完会刻舟照常跟队友训练，还另外腾出时间去请教了江达岭，原本是没打算来找薄明野一起打游戏的。
    只是听完江达岭那番见解之后，他越发感受到了自己这位陪练的重要性，所以临时起意，想跟他交流一下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效。
    刻舟先给薄明野发了微信，没有及时收到回复，就知道他多半在直播。
    当时他用手机打开秦盟APP，看到菜神确实在线，听到他回复观众说Kezo应该不会来，救他自己一个人练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想给他一个“惊喜”。
    于是他登录游戏跟他连了麦。
    然而连招呼还没打，他就看到直播间的弹幕里刷过去很多不堪入目的言论。
    什么蹭热度，什么不要脸，什么菜鸡不配抱大腿。
    说谁蹭热度！你才不要脸！配不配关你什么事！
    我乐意！
    刻舟越看越气，比看到那些黑子抹黑自己还气。
    毕竟以他现在的势头，有十个人骂他，就有五百个人帮他骂回去，他现在都很少开小号亲自怼黑子了。可是薄明野不一样，他不愿意用Overload的名头示人，也没有那么多能帮他辩解的粉丝，他只是想找回自己的状态，好好打游戏，这有什么错！
    可是这些人，竟然打着“Kezo粉丝”的旗号，跑来这里中伤他的朋友。
    口口声声为他打抱不平，说他被骗了，被蹭热度了，被设计坑害了。就凭他们片面的想象，把菜神塑造成一个满腹心机的奸诈小人，也把他对这人的尊重和珍视，扭曲成了刺向菜神的利剑。他们懂什么，真当他没脾气吗？
    之前他跟薄明野连线的时候，一来他多半专注于游戏，不怎么留意弹幕，二来那些粉丝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会收敛些。要不是他今天临时起意上了线，恐怕都不知道薄明野平时承受了多少这样的言语暴力，这人也从来不跟他提这些。
    所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有人这么诋毁他吗？
    刻舟没忍住，脱口就道：“你们说谁不要脸呢！”
    他这句话一出，直播间里顿时安静了几秒。
    薄明野也没想到他会发飙，看他上线了，他正在跟往常一样，设置属于他们的自定义训练场，谁知这位突然上头，俨然一副要开怼的架势。
    见状，薄明野想缓和一下气氛，便赶紧邀请他进入训练场地：“没事没事，K……小老师，我们来打两局游戏吧。”
    然而刻舟并不打算就此罢手。
    他进入游戏界面后，让那个名叫9527#的账号停留在作战室中，选择了自己最常用的英雄——柳德米拉。
    接着他对准麦克风说：“我就是Kezo本人。”
    薄明野：“……”他承认了？
    刻舟承认了。
    虽然他所谓的马甲，就跟“皇帝的新衣”一样，大家早就看穿了，可他起初因为MVP的面子问题，之后因为懒得去解释，所以既没有否认过，也没有公开承认过。这次是特地把马甲扔了，就为了给他出气？
    其实，薄明野自己不是很在乎这些。
    在电竞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所有人都是只看结果不论过程的，只有你的结果足够漂亮，才会有人愿意去了解你来时的路。像他以前那样，能得到一句“这辅助还行”，就算是很高的褒奖了，像他现在这样，那真的只能说“菜是原罪”。
    他在筹划“抱紧Kezo大腿”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因此这些侮辱性的言论，在他看来根本不痛不痒。
    反而是这个人突然站出来挡在他的面前，让他再一次感到意外。
    他不否认自己卑劣的心思，为了达到目的，他就是处心积虑地安排了他们在游戏里相遇，他开直播，就是想增加两人之间的联系，他确实是在蹭他的热度，借着他的名气让自己死皮赖脸地留在这个电竞圈里。
    可是刻舟回报给他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满腔热忱。
    从认识以来，这人带给他太多的意外。
    意外于他连输五场竟然还没把自己拉黑；意外于他主动加自己好友；意外于他关心自己的“病症”；意外于他尊重曾经的Overload，也尊重现在的他；意外于他要招自己进极昼当陪练；意外于他仅仅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舍弃自己的“面子”。
    原来Kezo是这样的人。
    为了回应他的坦诚，薄明野说：“是的，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小老师9527#，就是极昼战队的队长、本届BSL的MVP，Kezo。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领会到主播的意图，直播间弹幕停顿两秒，立时换了种风格：
    【震撼我全家！9527#竟是Kezo本尊！】
    【天哪！怎么会是Kezo！好惊喜好意外！根本没有想到！】
    【楼上演技略有点浮夸了，收一点，收一点。】
    【不！这不可能！Kezo成了菜神的小老师？我不相信！】
    【咔！再来一条！】
    【太不可思议了，连招毫无停顿、可以一挑四的9527#，谁能想到是那个连招毫无停顿、可以一挑四的Kezo呢？】
    刻舟：“……”
    刚刚郁结于心的愤怒，忽然被浇熄了大半。
    他知道薄明野是想顾全他的声誉，不想让他跟自己的死忠粉闹得难看，可他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想要再维护他两句。
    此时薄明野说：“我承认，我确实蹭了Kezo老师的热度。说实话，是他的热度关照着我，温暖了我，把我带回了自己喜欢的游戏世界，我非常感谢他给我提供的帮助，也对自己给他造成的困扰感到抱歉。”
    刻舟愣了愣，觉得有点难为情。
    蹭、蹭热度是这个意思吗？什么关照，什么温暖，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于是他打算把自己先前酝酿的激烈驳斥，也改成温和点的说辞。
    他郑重地说：“我和菜神在共同进步，他给我带来了无比新奇的游戏体验，是我的队友，也是我的老师，你们不准抹黑他。”
    弹幕飞快地刷着。
    有些人还是不太理解他们这样一个神一个菜的搭配，但正主都这么说了，旁人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随他们去了。
    【哎，希望是共同进步，别是共同变菜吧。】
    【好想当个恶婆婆，把支票甩到菜神面前说，只要你离开他，金额随便填！】
    【算了，就当是响应国家号召，精准扶“菜”了。】
    而大部分人，本来就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就爱看你们直播，我要给你们刷火箭！】
    【学霸X学渣！这是什么经典纯爱文！】
    【我觉得Kezo是认真的，菜神这体质，可以算是他的训练项目了。】
    江达岭悠然地喝着枸杞茶，心中不免感叹。
    长大了啊，Kezo这孩子。
    以前动不动摆张臭脸，又好面子又别扭，现在竟然也会为别人着想了，还会斟酌自己身为公众人物的遣词用句了。
    这菜神……果然有点东西。
    今天他们终究没打成游戏。
    刻舟在冷静下来后，说自己还有些别的事，就匆匆下线了。然后在薄明野继续直播的时候，他打开了公共社交平台蔚帛，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菜神”。
    页面上跳出来很多名字里带有“菜神”的账号。
    通过筛查，刻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个账号名叫“电竞证道No.234-菜神”，有一千多个粉丝。他看不懂那个前缀，但头像显然跟直播间的头像是一样的，都是一个绿油油的“菜”字。
    刻舟翻看了下这个账号发过的消息，大部分都是直播间开播的通知和链接，点进去就可以直达菜神直播间，看来是没认错。
    在那个绿油油的头像下方，刻舟点击了[关注]。
    关注刻舟蔚帛大号的粉丝很快发现了异常。不是他们太敏感，主要“极昼战队-Kezo”这个蔚帛账号很少活动，总共只关注了51个人，大部分是自家队友和洗魂联赛相关的账号。突然冒出来第52个关注者，必然会引起粉丝的注意。
    粉丝们点开他的关注列表，就看到一个新增的账号：电竞证道No.234-菜神。（注：详见Act 02，薄明野是第234名电竞序列的神格获得者。）
    行吧，刚刚在直播间里公布了马甲，现在关注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可Kezo的粉丝们同时发现，菜神并没有关注Kezo。
    居然是个单箭头吗？
    刻舟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又有点不高兴了。
    单方面关注，他很没面子啊。
    于是他立刻发了蔚信给薄明野，自以为矜持地说：蔚帛回关我。
    薄明野还在直播，无意中看到手机上闪过这条信息，怔了怔说：“大家稍等一下。”
    三十秒后，[电竞证道No.234-菜神]回关了[极昼战队-Kezo]。
    刻舟这才满意了。
    不仅如此，薄明野还特地给刻舟发蔚信解释：抱歉，那个小号刚建起来不久，没能好好打理，所以没及时关注你。
    刻舟回复：没关系。
    手上一顿，他注意到了“小号”这个词。
    所以，他肯定还有个大号吧。
    他的大号应该是……Overload？
    第21章 Act 21  交集
    刻舟突然有点紧张。
    他自己的蔚帛有七百多万粉丝，以前他从来没在意过里面都有谁，但他这会儿在意了，想知道Overload有没有关注自己。
    应该关注了吧？
    毕竟自己这么有名，算得上这两年电竞圈的标志性人物了。就连蔚帛的官方都会在相应的游戏领域推送自己的账号，还给他胡乱塞了很多僵尸粉。虽然自己不会每天高强度发蔚帛，可发出来的内容都挺有阅读价值的，粉丝互动也多，至少能持续保留那个闪亮的金色VIP标志，可以说是个高质量的蔚帛账号了。
    出于礼貌，那个人也应该会加一下自己吧？
    怀揣着好奇和期待的心情，刻舟点开了自己的粉丝列表，脑袋脱线般地翻了起来，试图从七百多万粉丝中，找到有关Overload的账号。
    他边找边嘀咕：“这什么垃圾平台啊，连个搜索自己粉丝的功能都没有。”
    直到刷了十几页后，他才幡然醒悟——
    为什么要从自己的粉丝里面找！不是应该像刚刚那样，直接搜索到那个人的大号，看一下是不是单箭头，就能知道他有没有关注自己了吗？
    刻舟简直怀疑自己的智商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他就去搜了Overload相关的用户。
    这次很好找，叫这个名字的账户很少，只要看粉丝数相对较多的就可以了，而且还有蔚帛认证的橙色VIP标志。
    这个用户叫“Overload%”，没有关注他。
    刻舟看看到一旁的推荐提示里写着：你们共有26个共同关注。
    但他们两人之间，是毫无关系的。
    没有箭头。
    刻舟瞬间感到有些沮丧。
    他想问薄明野，你礼貌吗？为什么你的大号不关注我？当你还在电竞圈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一点都不关注我这个超新星吗？
    可他也知道，这样的问题有多么幼稚。
    一个人是否在意你，是否欣赏你，怎能强求而来。
    他安慰自己，那时候他们都不了解对方，在职业生涯上又相互错位——那人开始打比赛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那人达到职业巅峰的时候，他刚刚摸到电竞的大门；那人退役的时候，他才触及了自己的生涯顶点。
    他们就像是不同批次的学生，一个刚入学不久，一个已经毕业。
    好像真的是错过了啊。
    所以不关注也是正常的，幸好现在还有补救和交流的机会。
    刻舟开始浏览这个账号发过的蔚帛。
    从那些粉丝评论里可以看出来，那人之前的用户名是有前缀的，应该叫“Youstar-Overload”。在退役之后，那人想把前缀删掉，可是删掉后的那个名字被占用了，只好在后面随意加了一个百分号。
    这个账号的最后一条蔚帛，发布于7月16日。
    那是他退役当天，也是他的23岁生日。
    他写的是：
    抱歉，最后的比赛还是输了。
    今天圆满退役，我要重新起航了。
    感谢尤斯塔战队，感谢一路陪我走来的大家。
    与Overload告别，可以说是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吧。
    后会有期。
    这条蔚帛下面的评论并不多，只有六十多条。
    大多数人在祝他生日快乐，祝他以后的人生一帆风顺。
    有人说他辛苦了，没有遇到更好的机会，为他可惜；有人与他告别，说超载祭司完成了他的使命；也有骂他的，说哪里“圆满”了，还在指责他在这届联赛中的表现；也有为他辩驳的，说他作为一名辅助，也算功成身退；还有一些铁粉在问他最近去做什么了，怎么就这样杳无音信了。
    在众多的评论里，刻舟看到一句话。
    有个铁粉留言：最是人间留不住，铁骑无归卿无怙。
    年华与荣光已逝，又失去了能够倚仗的战队，终于还是要孑然一身地离开。
    刻舟怔怔地看着屏幕。
    在这一刻，他骤然看到了一位英雄的末路。
    这个账号，至少有大半个月没人登陆过了。
    它就静静地停在了那里。
    一个人的消失，原来如此简单。
    刻舟点击了[关注]按钮。
    他知道这会是一个单箭头，那个人都未必会回来看看这个已经弃用的账号，但他还是想关注他。好像这么做，就可以多了解他一些。
    说白了，他就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敬意。
    而且自认为知道内情的他觉得，退役并不是一切的终结。
    然后他在Overload最后那条蔚帛下评论：也许有些晚了，认识一下，我是Kezo。
    Kezo的粉丝很快注意到了他今天的异常。
    他登陆了自己的蔚帛后，没发布任何内容，先是关注了一个以菜闻名的小主播，接着又关注了一个刚退役不久的电竞选手，还在人家蔚帛底下发了条评论求认识……
    这什么操作？
    粉丝们倒没觉得他关注的这两个账号之间有什么关系，超载祭司水平再怎么不济，那也是打过好几届联赛的强力辅助，菜神跟他就不是一路人，哪有可比性。
    所以他们推测，关注那个叫菜神的小主播，主要是因为最近Kezo再跟他联合直播，指导他怎么打游戏，两人关系比较熟了，就顺手加个蔚帛关注。至于超载祭司，应该是极昼队里训练的时候，Kezo注意到了这个前职业选手，也许是觉得他的技术不错，就来认识一下。
    有些Overload的粉丝还是挺激动的，自己喜欢的人也得到了其他顶尖选手的认可，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也同时勾起了他们内心的遗憾。
    有人在Kezo那条评论下调侃，说他这是“49年加入国军”，“车撞树上知道拐了，退役了发现人家的好了”，还有些粉丝自己脑补出了一场两人惺惺相惜又无奈错过的戏码，说什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导致两方的粉丝突然开始评论区团建。
    不过由于Overload消失很久了，终归没挑起什么大风波，讨论了几句就渐渐平息了。
    薄明野用蔚帛小号回关了Kezo之后，就继续回到直播间直播了。
    在练习操作的间隙，他看到有观众在弹幕里说，除了菜神以外，Kezo又在蔚帛上关注了尤斯塔战队的一名前职业选手。有人补充细节，说那名选手被称作超载祭司，曾经是打辅助位的，这届联赛之后就退役了。
    这波讨论在直播间里也很快就刷过去了，但薄明野还是上了心。
    他关注了Overload？
    是因为自己吗？
    可是那个号，他已经不打算继续使用了啊。
    下播之后，薄明野想了想，还是登陆了一下那个账号。
    右上角跳出了许多消息提醒，他看到自己新增了不少粉丝，其中一个就是“极昼战队-Kezo”，点开查看，头像下的单箭头十分显眼。
    但他没有回关。
    因为这个人，一直在他悄悄关注的列表中。
    薄明野不由回想起了多年前的事。
    嗯，也不能说多年前。
    在他的概念中，好像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从现在这个时间点推算的话，其实也就是三年前罢了。
    那时候，他是光明正大地用这个号关注着Kezo的。
    如果刻舟有耐心，翻到他自己三年前的蔚帛，或许会发现一些端倪。
    他当时刚被极昼俱乐部看中，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训练生。那时候的他，很喜欢在蔚帛上分享一些自己的游戏心得，有些是记录操作技巧的，大多数就只是在游戏里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有趣的彩蛋，发出来自娱自乐一下。
    薄明野点进了他其中一条蔚帛。
    Kezo成名于上一届BSL联赛，三年前的蔚帛底下，还不是那么热闹，算上回去考古的粉丝，也就只有四十多条评论，但薄明野至今都觉得，这条蔚帛很有意思。
    那是一段有关洗魂嘉年华地图的录屏。
    视频开头，Kezo说自己在尝试探索几个很隐蔽的狙击点位，就录下来留存一下。他操控柳德米拉满地图撒欢地跑，利用钩索上蹿下跳，结果跑了几个点位之后，突然被嘉年华游乐场中的游乐设施吸引了，哪还记得什么狙击点位，直接在游戏里玩了起来。
    视频的后半段，就是Kezo坐在“快乐狮鹫”的小火车里，一边高喊着“呜呼”，一边端着狙击枪去打旋转的摩天轮。
    那真是开心极了。
    现在的刻舟，大概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黑历史，巴不得永久地从互联网上删除。
    薄明野还记得，在这个视频发布后不久，他看见这个少年在一场训练赛中，坐在高速行驶的“快乐狮鹫”中，给了敌人意想不到的重击。
    那个时候的Overload，在Kezo这条蔚帛下面留言：看了你今天的训练赛，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快乐狮鹫上精准狙击，最后的大招也是神来之笔，你很有灵气，加油啊小Kezo。
    他甚至还在末尾加了个挥舞荧光棒的表情包。
    此时再看到这条评论，薄明野也觉得是自己的黑历史。
    不可否认，他当时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在鼓励后辈，虽然不惹人生厌，但一想到之后这人的成就远高于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可笑。
    那会儿Kezo不认识他，大概也没注意到这条评论，就没有回复。毕竟隶属于不同战队，后来薄明野也很少在他的蔚帛下留言。
    去年的BSL联赛上，Kezo作为极昼的正式选手，第一次崭露锋芒。
    极昼夺冠。
    尽管他没有成为那一届的MVP，但所有人都看见了这颗新星。
    那之后，薄明野取消了自己蔚帛对他明面上的关注，改为了悄悄关注。
    他当时的心态很复杂。
    有一些向往，有一些嫉妒，也有一些欣慰。
    就好像身为野草的自己，发现曾注视过的另一丛野草，开出了最耀眼的蔷薇。
    如同一场失败的暗恋。
    他自惭形秽，却又与有荣焉。
    可惜，这个账号已经停用了。
    薄明野退出了“Overload%”，回到了“电竞证道NO.234-菜神”上。
    挺好的，他们曾经有过交集。
    不记得也没关系。
    *******
    周末，没有强制的训练安排。
    刻舟早上起来，先去俱乐部的健身房锻炼了两个小时，练了一身汗，洗了个澡出来，头发还在滴水。他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好无聊。
    怎么以前没觉得这么无聊。
    他拿出手机，划拉着又把队员们的训练日志看了一遍。
    重点关注了薄明野的。
    由于是兼职，薄明野的日志并不是每天都发，只有当天给他陪练的时候才会写。
    按照日程，昨天下午他们一起训练了，刻舟晚上也看过了他的日志，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把他们这周的训练过程再回顾一下，说不定会有新的体悟呢？
    于是他又从薄明野的第一篇日志开始看起。
    不曾想，这样连起来看，刻舟竟然真的有了新的发现。
    陪练第一天，薄明野是在晚上六点多发的日志，应该是在坐地铁回去的路上写的。
    他记录了关于记忆扫雷地图的心得，还有面对地震波的应对方法。或许是觉得“听Kezo的心跳声来判断”这种话不适合公开发布，他只写了“借助外部反馈合理预测”。
    好一个外部反馈，那是我的心脏。
    刻舟那天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撇了撇嘴，这次看到，又撇了撇嘴。
    然后看到第二篇的时候，他发现了亮点。
    那天他们依旧先练了两局扫雷，然后开始做自定义场景训练。薄明野在记录了相关要点之后，附上了自己默写的扫雷地图。
    当初看这篇日志的时候，刻舟只核对了扫雷地图的正确率，觉得薄明野在这方面进步很快，今天再看一遍，他才注意到，这张图的右下角，有个奇特的标志。
    那是一个手绘的图案，一小段尖锐波纹的上方，立着一个三角形的小红旗。
    这一刻，刻舟忽然福至心灵——
    是心电图、地震波、扫雷旗帜和胜利的意思吗？
    他为什么要画这个图案？
    是因为看到了我上次标注的小红旗？
    所以说，他也看了我写的日志？
    作为队长，刻舟基本上每天都会先把其他队员的看一遍，点评两句、提提建议什么的，最后才会写自己的日志。
    薄明野第一篇日志里没有出现这个图案，第二篇日志里却出现了，那一定是因为，他特地去看了自己写的日志吧？
    这不就相当于，他们俩之间的暗号了吗？
    刻舟登时精神了，坐直了身体，又划拉手机往下翻了翻。
    果然，又有新发现。
    他们后来有一次训练，刻舟正在与敌方在目标点中央周旋，薄明野本想提供支援，但因为操作失误又时运不济，放了个大招把刻舟给震到深井中了。
    在游戏设置中，那口深井属于地形杀的一种，掉下去就会摔死。
    当时直播间里都是熟悉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称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乌龙事件，要是菜神如愿以偿地支援到了Kezo，他们才会觉得意外。
    可是刻舟那次没有死。
    因为那天他选择的英雄是哲别，拥有爬墙技能。
    薄明野的大招把他怼到了深井的井壁上，他情急之下开始绕圈爬墙，竟然就这么一圈圈爬了上去，在快到出口的时候，他还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视角，向敌人施放了大招。
    只见红色的兽魂咆哮着从井底跃出，以一穿三，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并把目标点争夺到了自己手中。
    当时不仅敌人没想到，直播间观众没想到，就连薄明野都没想到。
    刻舟自己也很意外。
    他因此找到了那个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神奇点位，以后掉落深井而不死，只要能精准操作，就可以利用这个位置极限反杀。
    那天他在自己的日志上写了这件事，说自己以后就是“深井王者”了。
    方乐乐嘴贫，还回复了他一句：我看你是深井冰。
    刻舟知道薄明野事后特意去研究了深井的内部构造，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审核。
    现在他注意到的是，薄明野在后一天的日志中，画图说明了深井井壁中各个可利用点位的特征，而每个点位上的标记，就是一顶不起眼的……小皇冠。
    这是专为“深井王者”留下的痕迹。
    头发上的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放大了那一小块的图案。
    刻舟愣了下，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吸干了那些水。
    训练日志真有趣啊。
    谁说写日志很麻烦的，这根本就是俱乐部最完善的制度。
    他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自己的心情也很好。
    从沙发上站起来，刻舟已经想好要怎么度过这个休息日了。他拽下毛巾，甩了两圈，在手上团成一团，轻轻跳起做了个投篮动作。
    毛巾落进了洗衣篮中。
    换衣服，出发，去那个开没开张的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看看！
    刻舟事先联系了薄明野，得知他正在店里监工，就告诉他自己一会儿过去，给的理由是要去试试那边的工作服。
    每次进虚洋科技园，刻舟都觉得怪别扭的。
    猎影俱乐部明晃晃地在这里杵着，他总有一种只身闯入敌营的感觉。所以渔夫帽和口罩是他来这儿的标配，生怕遇到赛场上的熟人。
    银帆电竞里，薄明野正在跟施工方确认刚送到的装修材料。前几天已经开工了，因为房屋的大体结构不变，进度还算快。现在这些装饰板，主要是给前厅的Logo背景墙准备的，等这边的屋顶和地面修整好，就可以开始上软装了。
    等薄明野注意到的时候，刻舟已经抱臂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他连忙给这人拿了瓶矿泉水，絮絮念叨：“天热，这边空调还没装，要不你先到对面的甜品店里坐坐吧，我一会儿给你把工作服拿过去。”
    盯着他下颌处将落未落的汗珠，刻舟摘下口罩，当成扇子在面前扇了扇，拧开瓶盖灌了口水：“不用，不喜欢吃甜品。”
    小孩子才吃甜品。
    薄明野拿他也没办法，东西清点了一半也丢不下来，只好说：“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我核对完这些材料的数量就可以了。”
    刻舟几口喝掉小半瓶水，拧好瓶盖放到旁边柜子上。
    他说：“我帮你吧，我好歹也是你们这儿的特聘教练。”出点力不算什么。
    薄明野抹了下头上的汗，不再跟他客气，笑着说：“那行，你帮我把那边几个箱子打开，清点一下里面有多少块装饰板吧。”
    刻舟打开纸箱：“嗯，知道了。”
    两个人干活自然更快些。
    清点完装修材料，薄明野顺手拿起柜子上的矿泉水，直接喝干了。
    刻舟瞥了眼柜子另一头的半瓶水，张了张嘴，还是把提醒的话咽了回去。喝都喝了，还能让他把水吐出来吗？
    然后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拿过剩下那半瓶水，自己喝了。
    薄明野跟他道谢：“难得休息吧，还来帮我干活儿，谢谢啊。”
    刻舟往外头看了看，遥遥望见猎影俱乐部的大楼，又把口罩给戴上了：“要不是你把店开在这里，我这辈子都不会一个人踏进猎影的地盘。”
    闻言，薄明野怔了下。
    他心说，那可不一定，我可是见证了你三连冠之后被猎影重金签下来的全过程。那段时间咱俩还是在同一个园区上班的社畜，虽然攀不上什么关系，但最后也算共患难了，一起喝过园区景观河里的水。
    定了定神，薄明野调侃：“怎么，怕被人寻仇啊？”
    “他们有本事就来赛场上寻我的仇。”刻舟说，“我怕的是被有心人看到我频繁出现在猎影附近，回头传出我要转会的消息，那可就麻烦了，夏姐会把我的腿给打断。”
    “打断你的腿？这么凶残吗？”
    “可不是么，听说夏姐要给我的上半身上保险，我的下半身她就不管了，反正腿断了他们会让我坐轮椅去打比赛。”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这样，你的下半身也太惨了。”
    “笑屁啊。”刻舟嘀咕，“我是真的在烦恼好吗？”
    “嗯，确实。”薄明野想了想，给他出主意，“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作证，到时候你就亮出我们银帆电竞特聘教练的身份，他们就不会怀疑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你想的美，那不等于是给你打广告吗？你知道我代言费多少吗？”
    “凭咱俩的关系，你还要收我代言费？”
    “怎么？你还想白嫖啊。”
    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刻舟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薄明野说：“预计下个月底吧，七夕节之后。”
    七夕节？那就是在他参加完洗魂官方的比赛之后，自己那会儿应该能抽出空来了。
    刻舟点点头：“来得及吗？”
    “来得及。”薄明野有过一次开业经验了，这次熟练得多，“别看现在还这么乱糟糟的，软装做起来很快的，电器也都买好了，安装起来也很快。近期我会先在网上发布招生公告，还要在繁华地段、培训班多的地方发发传单。”
    “什么年代了，还发传单？”
    “别小看了传单，虽然费时费力，但还是能起到不少作用的。”重生之前，他有不少学生都是靠发传单引流过来的，很多孩子还会自己捏着传单找上门。
    “行吧。”刻舟总是担心薄明野的生意会很惨淡。
    “哎对了，你不是来试工作服的吗？我去拿给你。”说着薄明野走进店里，从储藏室拿出一套簇新的XL码工作服，还有一个专门为他制作的工牌。
    刻舟拆掉衣服包装，抖出来看了看。
    一件短袖T恤，一件长袖外套，还有一条直筒裤。版型一般般，露草蓝的底色和银色的Logo还是挺有设计感的，穿上身应该也不算掉价。
    众所周知，刻舟说来试衣服，就是找个来“视察”的借口。
    薄明野以为他只需要随便试一下外套，就帮他把裤子和T恤拿着，想着等他穿好了，不管合不合身，是不是大了一码，自己闭着眼睛夸好看就完事了。可他没想到，刻舟在店里找了个房间，进去就把上衣脱了，然后伸手问薄明野要T恤。
    薄明野：“……”还真试穿啊。
    他把T恤递了过去，顺道欣赏了一下眼前这位小伙子的身材。嗯，果然还有的长，目前还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四肢修长，肌肉不算厚实，但很匀称，似乎有在坚持锻炼。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电竞奇才。
    刻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感到有点局促，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今天早上去健身房锻炼了，腹肌应该还能看出来吧。
    视线扫过腹肌那一块，薄明野说：“裤子给你。”
    刻舟脸上一红：“裤、裤子就不试了。”
    薄明野艰难地憋着笑：“行，那我给你放这儿了。”
    “嗯。”实在太热了，刻舟还是把外套拖了，衣服换了回去。
    “还有件事要跟你说。”薄明野帮他叠好衣服，连同工牌一起帮他装回了包装袋里。
    “什么事？”
    “那天是我考虑不周，就这样直接邀请你来当特聘教练了。”身为一名退役的职业选手，也身为一名资深社畜，薄明野对那些利害关系很了解，“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兼职人员，或者是一个退役的职业选手，这没什么关系，但你现在还隶属于极昼，可能这中间会有点雇佣关系的问题。”
    “我只是作为朋友来帮帮忙，你还真当自己是我老板了？”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薄明野斟酌着说，“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以朋友的身份来帮忙，如果对外公开说你是Kezo，也会有麻烦的。就像你刚刚说的，你的代言费很贵，我前面说亮出你的身份什么的，只是开玩笑，千万别当真，会有法律纠纷的。”
    “行了我知道了，说了半天，就是让我不要暴露身份么。”
    “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方便的话，你这套帽子加口罩的装扮，在我这里可能要半永久了。”薄明野到底还是有些愧疚，自己为了抱大腿，真是不择手段啊。
    “我本来就要戴着的，不然猎影那帮人上门找茬怎么办，影响你生意。”
    “嗯……”你们到底有多大仇啊。
    其实那样的话，生意应该会更好，有冲突就有名气嘛。但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刻舟和自己的店，还是要尽量低调。
    “放心吧，我很忙的，有那么多训练和比赛，哪能没事就就往你这儿跑。”刻舟自己也不想顶着Kezo的名头应付一群菜鸡小鬼头。
    “你同意那就最好了。”
    “没事，我隐藏身份都隐藏习惯了。”这是身为电竞名人的必备技能。
    “……”是吗？你可能是习惯了，但似乎都不太成功啊。
    *******
    临近正午，天气越来越热，几名装修师傅停下工作，吃饭休息去了。
    薄明野见刻舟也是满脖子的汗，短发的发尾都被湿成了一簇簇的，遂提议道：“我们去找个凉快地方坐会儿吧，你想吃点什么？”
    刻舟戴好帽子和口罩，漫不经心地说：“随便。”
    薄明野锁上店门，拉着他出去：“嗯，那就随便找找。”
    两人站在门口，还没想好去哪儿，就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两个大纸箱，艰难地往前走着。那两个纸箱看起来很重，大热天的，女孩子一个人搬这么重的东西，薄明野看着于心不忍，就想上去搭把手，便主动问了下：“需要帮忙吗？”
    大约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年轻女人客套地说：“啊，不用了，前面就到了。”
    顺着她的目光，薄明野看了眼她说的地方，发现竟然是自己重生前给银帆电竞租下的那间门面房。想到上次跟猎影那个紫毛训练生起的争执，他猜测，这个女人多半就是紫毛的姐姐，他们租下了那个门面房，已经在筹备咖啡店的开业了。
    薄明野还是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两个大纸箱：“没事，我帮你吧，以后都是邻居，互相关照一下应该的。”
    压迫胳膊的重量骤然消失，女人松了松肩膀，也不再推辞，感激道：“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了，你们也在这里开店啊？”
    薄明野说：“嗯，是的。”
    要放在平时，刻舟根本懒得管这些闲事，不过眼瞅着薄明野接了个累活儿，他也不好干站着，默不作声地从他那里接过一个箱子，跟他们去了不远处那间门面房。
    把东西送进店里，薄明野道：“你们动作很快啊，招牌都搞好了。”
    这家咖啡店名叫“不知苦”，门面不大，整体装修简洁大方，很有格调，质朴的原木色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看得出来老板很有品味。
    年轻女人笑道：“是啊，开业前的事情特别多，我之前去云南采购咖啡豆了，这边全靠我弟弟帮我盯着，那孩子向来毛毛躁躁的，没想到这次还挺靠谱的。一楼比较简单，弄得差不多了，二楼的装修还没开始做。”
    “不急，一楼弄好了，就可以先张罗着开业了。”薄明野道。
    “嗯，我们就是这么打算的。”年轻女人见他们两个流了不少汗，为表感谢，热情地邀请道，“你们那边还没装修好吧？不嫌弃的话，在我这儿坐会儿吧，顺便帮我试试机器，看看这咖啡机做出来的咖啡怎么样。”
    “不用不用，我们这就……”
    “坐着歇会儿吧。”年轻女人把他们领到座位上，自己去拆刚搬来的纸箱，“你也讲了，大家是邻居，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我看你们那家店，好像是什么电竞？我弟弟也是搞电竞的，就在斜对面那个大楼里头，有空你们可以一起玩啊。”
    一起玩？跟那个紫毛吗？
    薄明野侧头去看刻舟，就见他翻了个白眼，以示不屑。
    这边的空调已经装上了，虽然还有一些装修的气味没有散掉，但屋子里十分凉爽。
    两人本来就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会儿，也就不急着走了，咖啡机什么的他们都不懂，帮不上什么忙，就安心坐着，边看女老板忙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女老板说，她叫吴锦秋，她弟弟叫吴锦春，姐弟俩本来是在老家开网咖的，但吴锦春在打洗魂网吧赛的时候被猎影挑中了，成了这边的训练生。一方面她自己想来大城市闯荡一番，另一方面她也不放心弟弟，就跟着来了。
    提起弟弟，吴锦秋埋怨中又带了丝自豪：“阿春从小就喜欢打游戏，我是没想到，这年头游戏打得好也能挣钱了。我听他说，现在那个打得最好的，叫凯走还是什么的，一年能赚好几千万，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薄明野瞥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凯走”，挑了挑眉：好几千万？
    刻舟抱臂，被口罩遮掩的嘴巴撇了撇，俨然一副“这算什么，小意思”的模样。
    吴锦秋继续说：“哎，我也不指望阿春能厉害到那份上，他就老老实实打好每场比赛就行了，也不辜负人家俱乐部对他的栽培。一开始我还担心他被骗，到了这儿发现，那个叫猎影的俱乐部好像还挺正规的，里面的领导也挺好的，知道我是阿春姐姐，要在这里开店，还说以后多关照我们生意，开业的时候还来给我们捧场。”
    这大概是向涛说的，作为猎影战队的队长，他贯会收买人心。薄明野琢磨，看来那个紫毛能力还不错，挺受队里重视的。
    说到开业，薄明野问刻舟：“银帆电竞开业当天也会搞一些活动，你要不要来参加？”
    刻舟严肃地说：“我不参加剪彩。”
    之前尚总让他去参加过几次商业活动，别的还行，他觉得“剪彩”这个环节太蠢了，有一次让他把手放到一个莫名其妙的静电球上，结果导电装置出了问题，他给电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那张照片简直是他最不想回顾的黑历史之一！
    薄明野笑道：“我哪有闲工夫搞那些大场面，就是在店里组织几场洗魂比赛罢了。”
    刻舟矜持地说：“打比赛？那没问题。跟谁打？对面猎影的人吗？你把向涛也喊来吗？我可以跟他PK。”
    薄明野很想问他，你跟涛哥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吗？怎么老惦记人家。
    不过这次大概不能如愿以偿了。
    薄明野咳了一声说：“当然是跟……想来报名的学生打比赛。”
    刻舟瞪着他，眼神中分明写着：你当我很闲？
    然而被薄明野讨好相待，他到底还是没有直接拒绝，只说：“到时候看我时间吧。”
    “姐！咖啡机到了吗？好使不？”说话间，一坨紫毛窜了进来。
    “阿春来啦，我还在调试呢，一会儿就好，也给你做一杯尝尝。”吴锦秋对弟弟说，“有客人在，你帮我招呼着啊。他们也是搞电竞的，你们肯定聊得来。”
    紫毛看向坐在旁边的两个人：“谁啊？”
    薄明野轻轻颔首：“阿春你好。”
    刻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吴锦春：“……”
    姐，一个Overload，一个Kezo，我聊不来，得我们队长才能聊得来。
    为了缓和气氛，吴锦春硬着头皮跟薄明野聊了起来，经过上次的冲突，他是不指望Kezo那个臭脾气能给自己好脸色了。
    这么聊天实在尴尬，吴锦春向薄明野提议：“机会难得，超载祭司，咱们去你店里打两把游戏吧！咱俩对打，我也是打辅助的，你正好指点指点我呢？”
    薄明野愣了下：“这……”
    一直不说话的刻舟突然开口：“不行。”
    “为啥不行？”
    “他不方便，要打我跟你打。”
    “……”吴锦春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你打啊！自取其辱吗？
    见他不乐意，刻舟说：“那我和他联手，跟你对打。”
    在他看来，这属于降低难度了，毕竟菜神的本事实在惊人。
    有这么埋汰人的么？我是你的Debuff吗？薄明野暗暗叹气，心说要不是我得巴结你，抱紧你的大腿，就你这情商，我要翻你几十个白眼。
    接收到薄明野怨怼的目光，刻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摸了摸鼻子。
    可这话听在吴锦春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本来就挺崇拜Overload的，很欣赏他的打法，也真心觉得Kezo很强，这两个人联手，自己还有活路吗？
    吴锦春哭丧着脸：“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
    最后薄明野当了和事佬，对刻舟说：“这样吧，我和阿春一队，跟你对打。”
    吴锦春眼睛一亮：“这很合理！”
    刻舟：“……”
    不是，这怎么打？他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吧。
    他没找出反驳的话，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
    薄明野说：“我店里暂时没空调，机器也还没装好，去对面网吧打吧。”
    吴锦春跃跃欲试：“好啊。姐，我去跟他们打游戏了！”
    吴锦秋冲他们笑着挥手：“去吧去吧，打完回来请你们喝咖啡。”
    刻舟皱着眉头，跟在薄明野身后，被迫走向那家网吧。
    他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一个电竞残疾人，要和一个半吊子训练生，跟他对打？
    生平第一次，他有种不太想赢的感觉。
    第22章 Act 22  对手
    由于参战人数不够，也不好把极昼和猎影的队友们拉过来凑数，所以本着交流学习的目的，他们准备设置自定义模式。
    他们在网吧里开了个小包间。
    因为牵涉到两大战队的爱恨情仇，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薄明野也没开直播。
    吴锦春自觉坐在了薄明野身边，他俩是临时队友，他又是抱着请教前辈的态度来的，所以一心想靠得近点，看屏幕更清晰，学操作更快捷。
    刻舟独自坐在对面的机位。
    他有点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这是电竞比赛的规则，敌对方通常不能坐在一起，防止互相窥屏，导致战术失效。
    游戏的登录页面出现时，薄明野愣了下。
    吴锦春知道他是Overload，但不知道他是菜神。那天起争执的时候就能看出来，猎影战队是知道菜神和极昼的纠葛的，自家的训练营又跟猎影在同一个园区，现在暴露的话，对银帆电竞和刻舟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还不想把Overload和菜神划上等号。
    想到这里，薄明野删掉了习惯性填写的菜神账号，转而输入了那串似乎告别了很久、熟悉又陌生的字母。
    他选择了隐身登录。
    考虑到对手是前职业选手和现训练生，加上这次没有直播，不用在意马甲和面子的问题，刻舟为表重视，也是隐身登陆了自己的大号Kezo。
    他们三个要想打同一局自定义游戏，需要加一下好友。
    刻舟想直接邀请菜神，却发现他名字还是灰的，疑惑地看向薄明野：“还没上线？”
    薄明野道：“稍等，你登的大号吗？”
    刻舟：“嗯。”
    薄明野记得Kezo的ID编号，登录上Overload的账号后，直接搜索并发出了好友申请。
    正在等待菜神入队的Kezo突然看到跳出的好友申请，也是一愣。
    [Overload]申请加你为好友。[同意/不同意]
    刻舟猛地看向薄明野，后者对他笑了笑：“加一下吧。”
    此时刻舟的第一反应是，想起了自己在这人蔚帛下的留言，那句“也许有些晚了，认识一下，我是Kezo。”。
    他看到了吗？特意来加我的吗？
    然而转念一想，他明白了。
    薄明野只是不想在吴锦春面前暴露自己是菜神罢了。
    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刻舟点击了[同意]。
    吴锦春全然不知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见薄明野登陆上了，连忙殷勤地说：“前辈，你ID多少？我加你！”
    薄明野告诉他自己的ID，两人加上了好友。
    其实吴锦春还想加Kezo来着，虽说互相看不顺眼，但能占据一个大佬的好友位，也算是很荣幸了，至少能跟姐姐炫耀，说自己跟年入千万的职业选手是游戏好友。
    但显然Kezo没这个意思，他也就没敢问。
    反正打对战的话，只要Overload拉他组队就可以了。
    吴锦春和薄明野分在一队，另外四名队友是AI，刻舟一个人带五个AI。
    等待刻舟设置自定义模式的间隙，吴锦春很是自来熟搭着薄明野的肩膀，一会儿问他的操作键位是怎么设置的，改了哪几个；一会儿问尤斯塔打极昼那场，他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位置放大招；一会儿又问当辅助有哪些注意事项，老为队友背锅怎么办。
    说着说着，他迟钝地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就见刻舟面色不虞地盯着他俩。
    “看什么看？”仗着有前辈撑腰，吴锦春鼓足气势怼他。
    “开始了。”刻舟皱眉催促，“选英雄。”
    “啊？哦哦哦！”吴锦春看了眼自己的屏幕，果然已经进入了选择英雄的界面，再不操作系统要判定他出局了，赶紧去动了动鼠标。
    直到他收回搭在薄明野肩上的手，刻舟才收回目光，专注于游戏中。
    自定义模式，地图：莫高窟。
    第一局。
    因为队友都是AI，刻舟不是很信任AI的应变能力，所以他选了一个比较好操控的半远程输出，溜溜球王。
    薄明野让吴锦春先选英雄。
    吴锦春犹豫了好一会儿，不是很自信地选了个巨噬细胞。他的考量是，这是个奶盾，又能冲锋陷阵，又能提供血线支援，在Kezo手底下的存活率可能会比较高。
    选完之后他就看向薄明野，征求他的意见。
    薄明野没说什么，点头表示认可，然后自己选了监视官。
    监视官是个偏向于辅助的输出。
    如果他们俩都选纯辅助的话，那就等于是让AI去跟Kezo正面对抗，互飚输出，想想都替那个可怜的AI担心。
    这局打得很艰难，也很痛苦。
    薄明野跟吴锦春是第一次配合，双方互不了解，加上薄明野那个神级的Debuff，两人在游戏里，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吴锦春事先很担心自己会拖前辈的后腿，打得特别卖力，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发挥出最卓越的能力，誓要与传闻中的超载祭司并肩，但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竟然是被拖后腿的那个。
    要不是旁边这人的身份是向队长亲口认证的，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带一个新手。
    还是个菜到极致的新手。
    一块三段式的高地，连跳五次都没跳上去？对面AI施放的大招，明明在那么显眼的点位，还有那么长时间的前摇和语音提示，都没能击中打断？好不容易把目标点中的敌人清空了，为了躲流弹，在占领倒计时的最后一秒自己掉到崖下摔死了？
    就这？尤斯塔最稳定的辅助？
    吴锦春现在怀疑，自己还是被这两人联手欺负了。
    但自诩为猎影预备队员的他还没有放弃。
    他咬了咬牙，以自身做盾吸引火力，消耗了一个大招，终于再次把目标点夺了回来。
    此时薄明野和己方的两个AI都在点里。
    吴锦春操控的巨噬细胞牺牲了，但是没关系，监视官有传送门，复活之后，他可以瞬间从作战室传送到目标点。
    薄明野自然知道他的意图，没等他开口，就找好位置，施放了传送门技能。
    两扇门，一扇在作战室门口，一扇在目标点圈外。
    他自己在旁边守好门，理论上万无一失。
    来了。
    Kezo和他的AI队友发起了又一波进攻。
    同时吴锦春的巨噬细胞也复活完毕，走出作战室，跨入传送门，马上就可以抵达战场。
    Kezo正在攻击传送门，薄明野快撑不住了。
    赶上了！巨噬细胞传送过来了！
    他们可以守住！
    嘎吱。
    前来救场的巨噬细胞骤然停下了脚步。
    还没从传送门里彻底出来，他就被溜溜球王的溜溜陷阱夹了个正着。
    Kezo抓住机会，在炸毁传送门的同时，收割了巨噬细胞。
    刚复活的巨噬细胞，又死回了作战室。
    吴锦春心态崩了：“不是，这么巧的吗？传送门放陷阱上了？”
    薄明野：“……”
    其实这怪不得薄明野，敌方溜溜球王的陷阱，在他们眼中是隐藏的，他刚刚在目标点附近挑选传送门位置的时候，自己在那边绕了好几秒，也没被夹住，谁承想传送门就放得那么巧，正正好好在那个陷阱上？
    命运，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等到吴锦春再次复活，还没走出作战室，这局已经结束了。
    红色的战败刺激着他的双眼。
    他气得锤了下桌子。
    不是单纯因为输了而气愤，他本来也没想着一定能赢Kezo，可是这场打得太痛苦了，太憋屈了，让他有一种被死死拖住后腿，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
    既被敌人压制，又被队友压制。
    怎么会这样！
    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摘下耳机站起来，指着薄明野数落：“你怎么回事啊？打的什么玩意？什么超载祭司，这么菜也好意思打职业？你是假冒的吧！走后门的吧！”
    刻舟立刻站了起来：“你说谁呢！自己打得毫无章法，还怪别人是吧！”
    眼见两个人开始对骂，薄明野身为争论焦点，反而好声好气地劝：“消消气，大家消消气，这不是还在磨合么，再打一局吧。”
    吴锦春瞪眼：“还打？再打我就学废了！我不要跟你一队了！”
    “你本来就不配跟他一队！”刻舟忍无可忍，对薄明野说，“我跟你一队，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有经验，什么叫打配合！”
    “不用了。”薄明野平静地说，“阿春，咱们再合作一局试试吧，我有些新的想法。”
    “什么新想法啊？”意识到自己是有点不太礼貌，吴锦春语气略有缓和，“难怪你要退役了，你这个状态，下滑太多了吧。”
    “你闭嘴！你才打过几天电竞啊，也好意思评判别人，他是因为……”刻舟是真的动怒了，本能地想为薄明野辩解，但被打断了。
    “Kezo。”薄明野看向他，语气郑重，“我一直很憧憬，做你的对手。”
    刻舟瞬间怔住，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锦春左右看看两人，扒了扒紫色的头发，坐下来，重新戴上耳机。
    他压下心里的烦躁：“行吧，那就再来一局呗。”
    刻舟还在望着薄明野。
    薄明野却把视线转回了电脑屏幕上。
    他们之间，曾隔着万水千山。
    ——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快乐狮鹫上精准狙击，你很有灵气，加油啊小Kezo。
    ——也许有些晚了，认识一下，我是Kezo。
    第23章 Act 23  强娶
    第二局。
    地图不变，仍是莫高窟。攻防互换，刻舟那一方防守。
    重新选择英雄。
    因为薄明野的那句话，刻舟没再选择溜溜球王，而是打算换个打法。他稍稍犹豫了下，在柳德米拉和维和者中，选择了维和者。
    鉴于上一局的惨败，吴锦春心态有些浮动。
    他觉得AI队友靠不住，前辈队友也靠不住，所以打算放弃打辅助位，转而选择输出型英雄。不过他自己很少打输出位，所以选的时候很纠结。
    他先选了妖刀斋，然后取消了，又选了维和者，也取消了。
    然后他又想学Kezo刚刚的打法，于是选了溜溜球王。大概是对自己也没信心，他挠了挠头，又给取消了。
    总共60秒选择英雄的时间，快耗完了他也没选好。
    这时薄明野说：“选监视官。”
    他的声音平和坚定，明明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却像是在下达命令。
    吴锦春自己心神不宁，闻言下意识选择了监视官。选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干嘛这么听话？这人自己都玩不好监视官，凭什么让他选？
    作为进攻方，他们还有30秒准备时间。
    吴锦春见薄明野选的是邪禅，当即打开选择英雄的界面，准备再换回输出。
    他不满道：“这把我们是进攻方，我俩还继续打辅助？不行的吧，肯定不行，AI那个烂水平，打得过Kezo吗？”
    薄明野说：“我劝你不要换。”
    “干嘛？少看不起我，我输出还是稍微能打打的。”吴锦春又选择了妖刀斋。
    “AI打不过Kezo，你这个稍微能打打的水平，能在Kezo面前活几秒？”薄明野一阵见血，“难道不是一样白给吗？”
    “那你说怎么办？”
    “就选监视官。”薄明野给他解释，“田忌赛马学过吗？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走，去抓他们！”
    抓他们？抓谁？
    不等吴锦春细问，作战室的门开了，他们和四个AI队友冲了出去。
    这一局，薄明野不再像上回那样小心谨慎，处处试探，而是全程开麦，告诉吴锦春去哪儿站位，在什么位置布下监控器，好守株待兔。
    他的首要目标根本不是Kezo。
    没有强力的队友协助，以他现在的状态，加上吴锦春这个半吊子，想力抗Kezo的火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上一把，他表面上在跟Kezo周旋，实际上是借用监视官的能力，摸清其他几个AI的行为模式，找出他们的可乘之机。相比于Kezo，这样的对手要简单得多。就算他会被神格的Debuff干扰，吴锦春这小子至少还是对付得了AI的。
    剩下的就是如何在地图上布局。
    薄明野之所以选择邪禅，是因为这个英雄在远程攻击时有自瞄系统，操作上稍微有点误差，影响也不会太大。而且邪禅可以给敌方上Debuff，中招的人，头上会顶着一个标记，可以方便自己的队友抓人。
    然后他带着己方的AI输出，悄悄跑到敌后吸引火力。
    尽管过程跌跌撞撞，邪禅还死了一次，但他成功把敌方的雪鸮和医圣带到了吴锦春那里。后者不负所托，干脆利落地收割了这两个AI英雄。
    而且，薄明野这趟还有意外收获。
    之前的对战中，邪禅想要击杀对方的节奏大师，但错失良机，被维和者无比精准的子弹连续打中头部。临死前，为了保住自家输出，他把加血球丢给了那个AI。
    没想到这个玩代拓的AI还挺“知恩图报”的，回血之后，他奋发图强，开启了电磁脉冲，竟然完成了邪禅的“遗志”，把那个节奏大师给干掉了。
    所以，现在对方的两个奶妈死绝了。
    计划成功了一半。
    在这两个AI复活前，Kezo的维和者要想加血，只能去找血包。
    目前两方对战的位置，只有一个应急血包，位于半山腰的洞窟中。而那个洞窟里，有吴锦春布下的六个监控器。
    就算Kezo吃到了血包，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预判到维和者在找地方放大招，邪禅利用消散技能，闪现到了他背后。
    发现是他，Kezo在意识中犹豫了一瞬。
    但他的操作是条件反射，毫无停顿地回首反击。
    一枪，两枪。
    那一瞬之后，Kezo依旧没有给予薄明野任何仁慈与机会。
    这是对待对手应有的态度。
    两人在山腰处纠缠了几秒钟，Kezo被削去了三分之一的血，邪禅只剩一丝血皮。
    眼看又要被击中，邪禅再次使用了消散。
    但他似乎没有掌握好行动的方向，脚下踩空，从陡峭的山体滑落下去。
    Kezo无奈心道：他又失误了……
    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视野极佳，能看到对面的三个AI，加上刚刚掉下去的邪禅，正是施放大招的好时机。
    操控维和者走到山体边缘，他往下看了眼。
    在按下Q键启动大招的前一秒，Kezo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邪禅不见了。
    消散技能非常短暂，不可能到现在都看不见人影。
    那么，他人呢？
    邪禅刚从传送门出来，吴锦春操控的监视官就解除了这个传送门。
    他们在Kezo的视野盲区，玩了一个小小的把戏。
    薄明野让吴锦春把传送门放到了那个陡坡背阴面凸出来的小石头上，他掉下去的时候，就通过吴锦春的传送门，传到了那个有血包的洞窟附近。
    之后再把传送门解除。
    感受到这个新玩法的乐趣，吴锦春兴奋道：“天啊，我们在算计Kezo！你刚刚是假装失误，故意掉下来的吧！虽然落点偏了不少，但是演得好逼真！Kezo真的中计了！”
    薄明野：“……”不，失误是真的失误，所以掉落的位置才会偏那么多，而且，“Kezo没有中计，他大招没放出来。”
    他费劲吧啦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骗他施放大招，可惜失败了。
    不过好歹消耗了他不少血量，奶妈救援不及，接下来他还是会去找血包。
    果然，吴锦春道：“兔子来了！”
    Kezo在进入洞窟的一瞬间就发现了问题，立刻施放翻滚技能，逃离了那六个监控器的影响范围。监视官的监控器可以给敌人造成减速效果和持续伤害，六个同时运作，就算他吃到了那个血量200的血包，打掉一两个监控器，也会在数秒内被削光血量，跑都跑不掉。
    所以他临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维和者的血量还剩不到三分之一。
    监控器没有发挥最大效果，但吴锦春及时赶到。
    邪禅施放了大招“禅”，游戏里响起了那声嗟叹：“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两人的血量加满，邪禅本身处于无敌状态，但无法攻击。
    维和者丢出闪光弹，干扰了他们的视线。
    薄明野道：“阿春！你……”
    监视官立即施放大招：“我们都处在监视之下！”
    转瞬间，一道横贯山体的能量屏障出现在他们身后。
    薄明野咽下剩余的话，叹了口气：“放错位置了。”
    吴锦春茫然：“啊？怎么会？”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前方的洞窟中传来了维和者施放大招的声音：“丧钟为你敲响。”
    他的大招，清空了洞窟里的监控器，也收割了屏障前的他们大半血量。
    维和者吃到了血包，满血！
    薄明野果断道：“撤！”
    他消散到屏障后，先给对面的维和者上了个Debuff，然后试图吸他的血。
    但还是为时已晚。
    他们最终死在了维和者的枪口之下。
    他们失去了翻盘的机会，这局还是输了。
    吴锦春非常懊恼和自责：“啊啊啊！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都怪我，屏障放错方向了！他怎么会跑洞窟里的？我以为他会到我们后面啊！”
    洞窟里有六个监控器呢，开大招不想着背刺他们，跑去打监控器？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你们职业选手这么脏的吗？
    刻舟摘下耳机，站起来看向薄明野：“精彩的布局。”
    薄明野吁了口气：“MVP不愧是MVP。”
    刻舟回想着游戏中的细节：“幸好我不像AI那么好算计，不然真要着了你的道。”
    这并不是一个高端局，绝妙之处也不在于操作技巧，而在于战术。
    他知道，薄明野在尝试用战术弥补自己的不足。
    薄明野退出了游戏，笑着对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尊重我，没有故意放水。
    谢谢你陪我探索游戏的各种新玩法。
    谢谢你让我再次看到希望。
    刻舟不自在地压了压帽檐：“有什么好谢的……”
    吴锦春缓过劲来，看着他们俩，有气无力地说：“我也谢谢你们，我说的不是反话啊，真的谢谢你们。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打游戏，这游戏体验简直了，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又虐又爽。对，就是又虐又爽！”
    薄明野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回你姐那儿喝咖啡了。”
    回到“不知苦”，三人坐下来，准备试喝吴锦秋做的咖啡。
    吴锦春说：“姐，我的口味你知道的啊，多放点糖。”
    刻舟没说话。
    薄明野代他提了要求：“一杯加双份奶，一杯美式。”
    吴锦秋笑着应了：“好的。”
    吴锦春咋咋呼呼地对薄明野说：“哎呀，我现在相信你是Overload本人了，第一局你也是故意的吧？在试探AI对不对？哎，我当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误会你了，别见怪啊。不过你这状态确实是下滑了不少，我看你以前的比赛，比现在流畅多了。”
    薄明野没去辩解，只道：“我还在调整阶段。”
    刻舟继续怼吴锦春：“他再下降也比你强。”
    吴锦春不以为意：“那是，怎么说也是前辈嘛。我们向队经常说，BSL里排得上号的辅助，Overload绝对在前五之列。”
    咖啡端上来了。
    薄明野帮刻舟搅匀，把杯子递给他。
    刻舟拉下口罩，边喝边在脑中复盘刚刚那一局，越复盘越心痒痒，只觉得这人的想法怎么那么离奇又敏锐，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在战术理解上的不足。
    他拉住薄明野提议：“以后咱们练习的时候，也可以打对抗赛。”
    薄明野抿了口自己的美式咖啡，感受到馥郁的香气和略微的苦涩。
    他说：“好啊，奉陪到底。”
    吴锦春听到了，嚷嚷着说也想要超载祭司前辈陪练指导。
    刻舟翻了个白眼：“你谁啊，也值得他费心思？我警告你，他现在是我的……是我们极昼的人了，不是你们猎影可以觊觎的！”
    “他都退役了，怎么会是你们的人？”
    “我们签他当陪练了。”
    “陪练？你们这叫强娶！强扭的瓜不甜！”
    “我就强娶了，怎么着？我还要告诉你，甜得很。”
    被他们吵得脑仁疼，薄明野端着咖啡杯来到吧台附近，对吴锦秋说：“咖啡味道挺不错的，你挑这么好的豆子，价格估计要定得高一点了。”
    吴锦秋道：“嗯，菜单和价格我还没敲定，你帮我参谋参谋呢？”
    吵了一会儿，刻舟终于发现薄明野在跟吴锦秋聊天。
    这两人怎么聊上了？
    他快速喝完奶咖，大声喊他：“喂，薄明野，我饿了。”
    薄明野看了眼时间，快一点半了，于是跟吴锦秋姐弟俩告别：“我们还没吃午饭，先去吃饭了啊。开业的时候，我会来捧场的。”
    吴锦秋拽住依依不舍的弟弟，点头道：“今天谢谢你们了。”
    他们走了之后，吴锦秋使唤弟弟干活，让他把店里那些杂物和灰尘打扫干净。
    吴锦春杵着扫帚说：“姐，我今天学到好多东西。”
    吴锦秋不知道他们电竞圈里的那些弯弯绕，只随口接话：“学到什么了？”
    吴锦春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不服，还想过不当辅助了，是不是应该转C，啊，C就是输出位的意思。赛场上向来都是C最受关注，他们更显眼，能收获的荣耀和掌声更多。真的，谁不想成为Kezo那样的人呢？但是我现在想通了。”
    “想通了？想通自己挣不到那么多钱啦？”
    “哎，这不是钱的问题。”吴锦春扒了扒头发，“我想通了，还是辅助位更适合我。我今天跟超载祭司打了两局，之前我只看过他的比赛视频，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了他。对了姐，你还不知道吧，超载祭司就是薄明野，刚跟你聊天那个人，他以前也是电竞职业选手。”
    “难怪他在这儿电竞培训班呢。”吴锦秋恍然，“他是不是很厉害？”
    “我觉得他挺厉害的。”吴锦春说，“虽然他离开电竞圈了，看着状态也不是很好，但是他真的很强。怎么说呢，不是打游戏很强的那种强，是他这个人很强。”
    “嗯，所以到底是哪里强？”其实吴锦秋听不太懂弟弟在说什么，但是她觉得，能有这样的思考和榜样，是一件好事。
    吴锦春想了想说：“他退役了，可是他没有认输。”
    没错，就是这一点，让他觉得很强！
    他突然挥舞起扫帚：“太酷了！Kezo算什么，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天才罢了，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成为扫地僧！姐你知道吧？世外高人，深藏不露那种！像薄明野这样的！”
    吴锦秋无奈：“扫地僧，你先帮我把地扫好吧！”
    吴锦春快乐地干着活儿，嘴里叽叽咕咕：“说什么极昼欠了他当陪练，这有什么的，他还在我们隔壁开了电竞训练营呢，回头我去报个名就是了，不就是付个学费嘛。我还能帮他虐虐那些小学生，到时候我也是前辈了，哈哈。”
    吃完饭，刻舟又跟着薄明野来到银帆电竞。
    他帮着收拾了一下，煞有介事地监了会儿工，这才拿上他的新工作服和工作牌回极昼。
    送走他之后，薄明野跟自己的合伙人冯亮通了个电话。
    他们沟通了一些店里的事务，顺道说起了开业活动。
    冯亮是活动当天的主持人，他们之前就商量了，说要搞几场孩子们之间的比赛，正好冯亮也可以做现场解说。
    薄明野想到刻舟那句别别扭扭的应承，跟冯亮打了招呼：“对了，咱们开业那天，可能会有神秘嘉宾到场。”
    冯亮道：“神秘嘉宾？谁啊？咱们在尤斯塔的前队友吗？”
    薄明野说：“保密。现在还不确定他能不能来，不过就算他来了，我们也得保密。”
    冯亮怀疑道：“什么人啊，保密成这样。嘶……你小子，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薄明野愣了一下，随即玩笑道：“算不上。”
    他和那个人的关系，硬要说的话，应该是——
    互相强娶吧。
    一个被强娶去当陪练。
    一个被强娶来当老师。
    第24章 Act 24  回头
    冯亮到最后也没弄明白那句“算不上”是什么意思。
    薄明野明显在开玩笑，他也就没当真。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这位合伙人自退役之后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好像是变得更成熟了些，又像是变得更有冲劲了一些，没有过去那么迷茫了。
    这是好事，他为朋友感到高兴。
    冯亮现在的本职是做游戏解说，加入银帆电竞是他给自己找的另一条后路。
    按照分工，公司的大部分事务需要靠薄明野来主持，而他会在业余时间给予必要的协助。他不知道这家青少年电竞训练营未来能发展成什么样，但他相信薄明野会尽最大的努力来经营。当然，能赚钱是最重要的，他就可以拿到分红了。
    至于开业当天的活动，反正他会到场，到时候就知道“神秘嘉宾”是谁了。
    他猜测多半还是圈内人。
    要么就是尤斯塔的某位前队友，要么就是跟薄明野私交比较好的向涛？
    猎影战队今年虽然没夺冠，但是风评一直都还不错。要能请到他们的队长向涛，那银帆电竞可算是长脸了，说不准当天就有小孩子报名参训。
    不过他们这样的小活动，最多只能私下请朋友来凑凑热闹，还不能大肆宣传，否则俱乐部多半不会同意。
    如果让向涛这种级别的职业选手做商业广告，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冯亮听说洗魂联赛的赞助商找那位风头无两的MVP代言一款休闲零食，开价快赶上请影视明星了，人家极昼战队都没一口答应下来。
    可见那个Kezo有多么心高气傲。
    像这种圈内顶流，分分钟六位数上下，肯定不屑参加像他们这么寒碜的开业活动。
    冯亮不禁感慨，都是电竞人，人生际遇怎么差那么多呢。
    新的一周开始了。
    早上九点，夏霜给刻舟发了消息，喊他来办公室谈话。
    她自己是重度咖啡依赖者，每天至少喝两杯加浓美式，所以去茶水间操作咖啡机的时候，打算顺手给刻舟带一杯双份奶的。
    刻舟刚好路过，便也去了茶水间。
    他知道夏霜的口味，见她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显然是要往他那杯咖啡里倒，及时出声阻止：“不用加了。”
    夏霜停下动作：“嗯？”
    刻舟从她手里接过牛奶，放回冰箱，给自己那杯加满了黑咖啡：“我就喝这个。”
    夏霜看着他，面露诧异：“你确定？”
    刻舟“嗯”了一声，端着杯子往她办公室走去。
    这是怎么了？要戒奶？
    夏霜几乎可以笃定刻舟喝不惯这样的咖啡，但她也没说什么。
    年轻人，多尝试下新鲜事物也没错。
    到了办公室，夏霜让刻舟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了他对面。
    气氛比较放松，这是一副闲谈的架势，不像是管理层对员工，倒像是姐姐对弟弟。
    刻舟喝了一口咖啡：“……”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但他向下撇的嘴角表明，这味道带来的是痛苦。
    夏霜忍笑：“感觉怎么样？”
    刻舟艰难地咽下去，故作镇定地引用了当初薄明野的评价：“味道醇厚，还行。”
    你能品出醇厚才有鬼了。
    知道他要面子，夏霜没再调侃他，说道：“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乐歇你知道吧？BSL的赞助商之一，想让你做他们休闲零食的代言人，你有什么想法？”
    刻舟摇晃着咖啡杯，似乎是想把那股难以名状的苦味散出去。
    他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想法，我不爱吃零食。”
    夏霜很了解他：“这跟你爱不爱吃零食没关系，你是怕麻烦吧？”
    刻舟又喝了一口咖啡，皱着眉头咽下去：“我随便，这些是我都搞不懂，听俱乐部的，只要不影响我比赛和训练就行。”
    “行，那这事我做主，给你接了。”夏霜喝着自己的加浓美式说，“今年你声名大噪，其实我们也担心这类商业广告过多，会影响你的日常训练和比赛状态，所以俱乐部高层商量了下，对这类项目会有所筛选。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个人的代言，一年最多接四个，而且我们不会单纯以金钱来衡量商业价值，还要看推广产品与你自身的形象是否吻合，尽可能保障双方的利益。不过，一旦我们敲定了相关项目，你要积极配合，不可以找借口推脱，这会影响信誉的。”
    “行，我没意见。”刻舟想了下问，“什么叫跟我的形象相吻合？”
    “就是适合你的，也适合你粉丝受众的。”夏霜解释，“一般是年轻人比较喜欢的，还有跟游戏相关的，或者运动类的，青春活泼一点的。”
    青春活泼？他在外人眼中的形象是这样的吗？
    他觉得自己挺沉稳的，哪里活泼了？
    刻舟强迫自己喝着咖啡，眉头又皱了起来。
    夏霜看着他清俊帅气、犹带着一丝少年气息的脸，心下暗叹，比如甲方绝不会找你去代言黑咖啡，奶味十足的拿铁就可以说跟你的形象吻合。
    算了，反正这些事都由他们来打理，不用刻舟本人多费心。
    这孩子对自己的认知向来有点偏差。
    夏霜对刻舟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她不希望俱乐部的队员们本末倒置。
    这些少年的电竞职业生涯很短，比那些娱乐圈的影视明星还要短，他们需要在最有限的时间内积累最有用的价值，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多少退役的电竞选手从此自怨自艾，甚至后悔自己放弃了普通的学生身份而选择了这条路，之后再也找不到人生的方向。这是因为他们在自己最年轻气盛的时期，被各种嘈杂的声音迷惑了本心。
    夏霜觉得，他们无法决定这些孩子的未来，但至少不该把他们当工具人般消费。
    既然谈到了商业价值，刻舟顺便问起：“夏姐，如果我一个朋友请我去帮忙，也不干什么，就是打两把游戏，不算违反俱乐部规定吧？”
    夏霜问：“跟谁打？职业选手吗？什么类型的比赛？”
    刻舟道：“不是比赛，就是临时性的小活动，教育教育一帮小屁孩什么的。对方也不需要我做广告，我也不用自己的大号打。”
    “你有钱拿？”
    “没有……”
    “嗯，那也不算商业性质，不用跟商务部报备了。但你要当心，别被骗了。”有时候队员跟亲朋好友私底下打打游戏，他们也不会管得太严苛。
    “骗？骗我什么？”
    “骗财骗色，还有什么？”夏霜没好气地说。
    “哦，知道了。”什么骗财骗色啊，刻舟心想，那个人才不会骗我，他只是邀请我去给他家训练营当秘密小老师罢了。
    知道就知道，你耳朵红什么。
    看他这副样子，夏霜就知道他多半没听进去，只是她现在懒得多管。
    她继续说：“第二件事，你跟那位菜神，也就是薄明野，一对一训练了好几次了，你觉得他的陪练效果如何？”
    一说到这个，刻舟立刻精神了。
    他下意识喝了一大口咖啡，也不顾嘴里有多苦，坐直了身体说：“很好，特别好。他让我对洗魂有了很多新的理解，他的战术布局也很厉害，还创造了我以前从没见过的打法。”
    不是状态下滑，打得很菜吗？夏霜没想到他会对这人的评价这么高。
    在队里，还没见Kezo对谁这么服气过。
    沉吟片刻，夏霜道：“既然如此，那再试用他一段时间，如果他自身的状态有所回升，而且效果也不错的话，就考虑让他给洗魂分部的全队当陪练吧。”
    说到这里，刻舟突然一愣。
    不是专门给他当陪练了？还要给其他人当陪练？
    这对薄明野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可他莫名觉得有点憋屈。就好像自己最钟爱的一件宝物，突然被要求分享出去。
    他有点不乐意，但又有种忍不住想要炫耀的感觉。
    所有的感触，最终还是汇成了那句话：“哦，知道了。”
    离开夏霜的办公室，刻舟直奔茶水间。
    聊了半小时，他总共只喝下去三分之一杯咖啡，太阳穴已经突突地跳了。
    他想不通，这东西好喝吗？
    真的好喝吗？
    为什么那个人每次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好像还挺香的样子？
    夏姐也是的，她喝得更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又苦又涩的气味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是不是味蕾出问题了？
    一边腹诽，刻舟一边把自己剩下的咖啡平分在两个大纸杯里，然后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吨吨吨地直接倒满两个纸杯。
    他尝了一口。
    香浓的牛奶味有效中和了黑咖啡的味道。
    嗯，好喝多了。
    周一下午，薄明野照常来给刻舟当陪练。
    两人分别以对手和队友的身份，复盘了之前和吴锦春一起打的那局自定义游戏。
    下班后，薄明野坐在地铁上，想起来要写训练日志。
    他打开极昼的OA系统，看到刻舟周六的时候也写了一篇公开的日志：
    我赢了，但我也没赢。
    莫高窟地图，“无影无踪”战术，可利用点位标示（附图）。
    当对手和当队友，感觉完全不一样！
    日志的最后，他还画了个奇奇怪怪的简笔画，乍看上去是个大圈套小圈，其中还夹杂着扭曲的纹理。
    如果不是薄明野亲历了那场莫高窟的战斗，他绝对看不出来那是监视官的监控器。
    那篇日志下还有一条方乐乐的留言。
    灰原乐：战术学会了，但是你画个撅起来的香肠嘴干什么？接吻啊？
    刻舟回了他一坨便便的表情。
    噗。
    薄明野笑出了声。
    是啊，当对手和当队友，感觉完全不一样。
    薄明野想着，如果自己还在全盛时期，如果他们两人还能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同一个战场上，该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一件事。
    这些天的经历让他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想放弃。
    薄明野忽然记起邪禅的那句大招语音——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神格虽然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但其实，也给了他无限的机会吧。
    我何其有幸，回头，就看见了你。
    第25章 Act 25  梦境
    这天晚上，方乐乐网上冲浪的时候不知道看了哪个博主的美食帖，馋得口水直流，遂拉上柳央和刻舟，非要出去吃烧烤炸串。
    柳央嗤笑：“这时候想起哥几个了，怎么不找你的悠然去吃啊。”
    方乐乐勾着他的肩贫嘴：“嗨，悠然怎么能吃这种垃圾食品，太不健康了！我跟悠然出去吃的话，至少也该是红酒配牛排，旁边还要站个拉小提琴的，浪漫你懂吧？必须要有浪漫的氛围，才配得上我女神。”
    柳央反问：“去吃夜宵就是为了填肚子，浪漫填得饱肚子？”
    方乐乐辩解：“胡说！吃夜宵是为了解馋！我要有悠然陪着，哪儿还会馋这些人间俗物，又油腻又不卫生！”
    柳央冷哼：“是啊，你是不馋那些烧烤炸串了，你馋人家美女的身子！”
    方乐乐老脸一红：“说什么呢你，我那是纯洁的爱慕！”他转向刻舟，试图拉他给自己撑腰，“咱们血气方刚的，正是谈一场甜甜恋爱的时候，Kezo你说是吧？”
    刻舟双手插着裤兜，目视前方点了下头：“江教练。”
    江达岭端着保温杯拦在他们面前：“谁要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方乐乐：“……”
    柳央拍拍他的肩：“是啊，谁要谈？跟咱们教练分享一下？”
    刻舟在旁边忍着笑，他老远就看见江达岭往这儿晃荡了，是故意不提醒的。
    方乐乐瞪了两个不靠谱的兄弟一眼，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啊呀江教练，巧了么这不是，您也要出去遛弯儿呢？”
    “找你们有事。”江达岭问，“你们这是要去蹦迪？”
    “哪儿能呢，每天训练累死累活的，广场舞都跳不动了，就是想出去吃点夜宵。”方乐乐谨慎回答。
    “吃夜宵？烧烤？”
    “嗯，就街对面，老张烧烤他们家。”
    “他们家口味不错。”江达岭摩挲着自己的保温杯，显然也有些意动，“这样，你们也别出去了，这顿我请客，叫个外卖送过来吧。”
    “啊？那您多破费啊。”出门遇到买单的，还有这种好事呢？
    “吃不吃？”
    “吃吃吃！”不吃白不吃，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嗯，那你们也不能白吃我一顿。”江达岭目光扫向刻舟，“多占用你们一点时间，必须给我把有些事情解释清楚了。”
    柳央和方乐乐面面相觑，什么事情？
    刻舟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江达岭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别跟我装谜语人，你日志里写的那个莫高窟无影无踪战术是几个意思？”
    哦，这个啊。
    刻舟说：“我也是今天才捋顺了，我跟您解释一下吧。”
    江达岭道：“走，去训练室。”
    在去训练室之前，江达岭回了趟自己房间，放下保温杯，用袋子拎了几罐啤酒出来。
    柳央瞅了两眼，轻咳了一声说：“江教练，这不大合适吧，违反规定了。”
    江达岭却十分坦然：“吃烧烤怎么能不喝啤酒？总不能还让我喝那劳什子枸杞茶吧！我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是要适当放纵一下的。”
    柳央识相闭嘴。
    这人是教练，他们哪能管得了他。
    既然是战术讨论，方乐乐和柳央自然也被拖去旁听了，顺便充当演示范例。
    江达岭有空也会去看看队员们的训练日志，昨天他看到刻舟说的什么莫高窟“无影无踪”战术，那表述过于言简意赅，他完全没看懂。
    本以为今天训练的时候刻舟会在队里应用一下，结果也没有。这下他身为教练就坐不住了，觉得有必要找他聊聊这事，看看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思想波动，怎么琢磨出了新的战术还藏着掖着，不愿意跟大家分享了。
    对此刻舟的解释是，他那天也是突然遭遇这种打法，惊鸿一瞥，自己也还没想明白其中的许多关窍，直到今天才算是把这一整套战术整理好了。
    江达岭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这么说来，这是菜神跟你对战时用的招数？”
    方乐乐和柳央正在按照Kezo的布局跑地图，闻言都是一怔。
    和菜神对战？
    Kezo找那个人当陪练，不是为了探索“坑队友的极限在哪里”，以及“游戏里会发生多少倒霉事”吗？
    怎么还当上对手了？
    Kezo是忍无可忍了，想靠虐菜来报仇吗？
    刻舟也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和他对战的结果？”
    江达岭道：“你日志都写成那样了，当我瞎吗？什么当对手和当队友完全不一样，你们这两天的训练没出现过这种对局吧。”
    确实是。
    当然，他本来也没特意隐藏这一点。
    见刻舟认可了这个说法，江达岭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他不是这么猜到的，真正的原因是，昨天菜神开直播的时候提了一句，说莫高窟地形有空子可钻，之后他才留意到Kezo的训练日志。不过菜神应该也是觉得构思不成熟，他自己又无法完美还原，所以没在直播里多说。
    于是这会儿他就来压榨Kezo了。
    当刻舟讲到几个适合当诱饵的监控器点位时，方乐乐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在日志里画的是监视官的监控器啊？我还以为是撅起来的香肠嘴呢，以为你要跟谁亲亲。”
    柳央也翻开了Kezo的那边日志：“哈哈哈，你别说，真挺像的。”
    方乐乐做出噘嘴的样子，两片嘴唇猥琐地嘬来嘬去：“Kezo，来来来，吃我一记监控器，么么么……”
    刻舟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推开他的脸：“滚！”
    看着这三人在游戏里演示，江达岭啪嚓开了罐啤酒。
    他边喝边指导他们作相应调整，让这套打法更贴合极昼队员们的习惯。
    喝得爽了，他还发出“哈”的感叹声。
    方乐乐酸酸地说：“江教练，你这算是公然挑衅公司规章制度哦，不怕夏姐发现了给你好果子吃吗？”
    江达岭当即反将一军：“你们也经常偷偷带零食进训练室，真当我不知道？还有训练生打游戏的时候吃甜点，鼻子上都沾到奶油了还假装无事发生。哼，我知道年轻人消耗大，容易饿，向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怎么，你们还想揭发我？”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套“接、化、发”连招下来，一看就是老不要脸了。
    方乐乐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快要复盘结束的时候，江达岭摸着下巴说：“这菜神确实是个人才啊，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有机会让他陪大家一起练练。”
    这跟夏霜的想法差不多，看来那个人的光芒是掩盖不住了。
    刻舟心情复杂地想。
    此时江达岭想给刻舟指示一个狙击点位，结果胳膊肘撞到椅背，磕到了麻筋，手上的啤酒罐一歪——
    冒着气泡的啤酒就这么浇在了机械键盘上。
    炫酷的按键灯强撑着闪烁几下，然后全灭了。
    Kezo第一时间拔了USB接口，把键盘翻过来控控里面的啤酒，试图做最后的抢救。方乐乐和柳央也赶紧拿来纸巾吸水，然而为时已晚。
    这键盘还是坏了。
    四人低头站在这只价值两千块的电竞专用键盘周围，默哀一分钟。
    方乐乐颤声道：“教练，不关我们的事啊。”
    不告发可以，没出事都好说，可这回是捅了娄子了，追究起来肯定不能善了，他们可不想面对夏姐的“霜之惩戒”。
    江达岭喝完剩下的小半罐啤酒，给自己压压惊。
    他豪气干云地说：“没事！我来报修！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三名队员感动地为他鼓掌。
    等他们收拾好训练室，外卖也来了。
    不敢继续留在这里吃东西，四人转移到了公共休息间。
    烤羊肉串、烤鸡翅、烤鱿鱼、烤面筋、烤茄子、烤玉米等等一应美食端上桌，刚才的胆战心惊就都烟消云散了。
    先吃饱再说！
    谈笑间，江达岭把其余几罐啤酒也开了，分给了大家：“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柳央刚开始抵住了诱惑，说夏姐不让他们沾酒精。
    江达岭安慰，难得喝一次，没事的，庆功宴那天大家不也喝香槟了嘛。
    烤串都有点辣，没坚持多久，方乐乐和柳央就放松下来，敞开了吃吃喝喝。刻舟拿着啤酒罐，骤然想到那天薄明野也没让他喝。
    人就是这样的，越限制，就越有逆反心理。
    他觉得，自己喝美式咖啡喝不了，啤酒总可以喝点吧。
    最后刻舟也喝了起来。
    啤酒说不上好喝也说不上难喝。
    刻舟只喝了一罐，没醉，就是觉得反应有一点点迟钝。
    吃完夜宵回来，他洗完澡靠坐在床头，看到了薄明野今天的训练日志。
    这人画了个邪禅开大招的背影。
    他果然又对应我上一篇了，刻舟愉快地想。
    大概是微微的酒意冲淡了他的矜持，刻舟在这条日志底下留言。
    Kezo：你学过画画？
    不一会儿就有了回应。
    菜神：小时候学过素描。
    Kezo：哦。
    难怪比他画得好多了，刻舟心想，这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之后他又忍不住跟薄明野聊起了蔚信。
    懒得打字，他发的是语音。
    Kezo：“薄明野，我跟你说，今天教练找我了解那个莫高窟的战术了。”
    薄明野回复的是文字：江达岭吗？
    Kezo：“嗯，你知道他啊，哦，你俩是不是赛场上见过，嗝。”
    薄明野停顿了一会儿，也开始发语音。
    静谧的夜里，他的声音清亮温和：“是见过几次。你喝酒了？”
    Kezo老实地说：“喝了一罐啤酒。”
    接着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他们怎么在训练室复盘，教练怎么把啤酒洒键盘上了，然后他们又吃了烧烤炸串什么的。
    条理清晰，除了话比平时多了点，没什么异常。
    薄明野判断，应该算不上醉酒。
    但是他提醒道：“……那你明天小心了。”
    刻舟不解：“怎么？”
    薄明野：“江达岭老奸巨猾，他故意让你们喝酒的，想模糊重点。”
    刻舟：“模糊重点？什么意思？”
    薄明野：“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被批评两句，让他涨涨记性也好。
    这是属于成年社畜的阴谋。
    当一个错误比另一个错误更显眼时，他就能成功把祸水东引了。
    刻舟有感慨了句：“你画得真好，比我画得好看多了。”
    薄明野安慰他：“能看懂就行了，这种东西不需要追求画技的。”
    刻舟：“你能看懂？方乐乐说我画得像香肠嘴。”
    薄明野忍笑：“我看得懂，你画的是监控器。好了，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刻舟听话地道别：“嗯，晚安。”
    当天夜里，刻舟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和薄明野在莫高窟里捉迷藏。
    薄明野在前面边逃边说“来抓我啊来抓我啊”，然后就通过传送门跑没影了。
    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人。
    那时薄明野正在岩壁上雕刻菩萨，那菩萨还是背对他们倒坐的。
    看着那流畅优美的线条，刻舟赞叹：“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薄明野回头：“没有啊，我很菜的。”
    刻舟急道：“谁说的，你很厉害，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又会构思战术，又会开训练营教小朋友，还会喝美式咖啡，你是不是很喜欢喝紫毛他姐做的咖啡啊。”
    薄明野就看着他笑。
    被菩萨身后的大光相照着，唇红齿白，又温和又耀眼。
    “你什么都会，”刻舟问，“那你……会接吻吗？”
    “我会啊。”那人说，“要我给你当陪练吗？”
    “好、好啊。”
    他听见薄明野轻声说：“那你靠我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那人指着自己的唇，告诉他，“亲这里就好了。”
    刻舟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心脏砰砰作响。
    薄明野又笑：“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是地震波要来了吗？”
    是啊，好像地震波要来了。
    他还在等我。
    倒计时读秒就快要结束了！怎么办，要进入加时阶段了！
    刻舟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可就在要碰到的一瞬间，他蓦然发现面前是个监视器，而且长得像个香肠嘴。
    监视器正在蓄能，马上就要吸他的血！
    闹铃适时响起。
    他吓醒了。
    刻舟掀开被子看了看，抹了把脸。
    第26章 Act 26  检讨
    这天早上，极昼战队照常训练。
    柳央从宿舍出来，敲了敲隔壁方乐乐的房门：“起了没有？吃早饭去。”
    方乐乐打着哈欠开门，身上队服外套穿得歪七扭八，拍了拍自己脑门说：“好困，怎么睡了一觉还有点晕乎乎的，我是不是宿醉啊？”
    柳央顺手给他翻了下衣领：“宿醉个鬼，你就喝了半罐，剩下的还是我给你代的。”
    方乐乐开始飙戏，佯装虚弱地往他肩头一靠，大半重量都压了上去：“哎哟不行不行，头昏眼花的，我今天是训练不了了。”
    对付他，柳央早就轻车熟路。
    他冷哼道：“那行，我现在就帮你跟夏姐请假，就说你宿醉了不参加训练。”
    方乐乐立刻站得笔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神清气爽地拉着他：“走走走，这都几点了，再不去食堂，肉包子都被那群训练生抢光了！”
    两人路过刻舟的宿舍，里面安安静静的，显然人已经离开了。
    这很正常，刻舟十分自律，没什么特殊情况都起得比较早，一般会先去吃早饭，不像他们，每天恨不得赖床半小时。
    不过，他们今天到食堂的时候，刻舟竟然不在。
    方乐乐疑惑：“这是已经吃完了，去训练室了？”
    柳央表示不清楚。
    等他们抢完肉包子，找了个位置坐下，刻舟才姗姗来迟。与平常不同的是，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方乐乐拐了拐柳央，贱兮兮地说：“不会吧不会吧，咱队长昨晚是倒头就睡了？早上起来才洗澡，这是喝断片了啊？”
    还是柳央观察得比较仔细。
    他注意到刻舟背了个运动包，那是他去健身房锻炼会带的随身物品。
    刻舟打好早饭，坐到了他们对面。
    柳央问：“你刚去健身房了？”
    刻舟夹起盘子里的煎蛋：“嗯，去跑了会儿步。”
    这下柳央也觉得奇怪了，刻舟正常的锻炼日是周三和周六，看样子他今天也没特地早起，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跑步了？
    方乐乐感慨：“我真佩服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呢。”
    刻舟停下筷子，无波无澜地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方乐乐莫名打了个哆嗦。
    那是种难以言喻的眼神，好像是在瞪他，又好像只是冷漠地扫过他。方乐乐不明所以，只觉得手里的肉包子都不香了。
    之后刻舟没再跟他们说话，快速吃完早餐，收拾了盘子，就先去训练室了。
    方乐乐愣愣地问柳央：“他、他怎么了？我惹他了？”
    这么低气压的Kezo，通常只有输了比赛才会出现。
    柳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毫无头绪：“不过他好像真是冲着你来的，你小心点。”
    那平平无奇的一眼他也看到了，像是由于方乐乐犯错导致比赛输了，刻舟打算给他加训，好好调教他的样子。
    可是昨晚他们没打比赛啊，这一夜刻舟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央一语成谶。
    在进行分组对战的时候，刻舟跟方乐乐是敌对方。
    他破天荒地选择了自己很少会用的监视官。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灰原乐被监控器呲得满场逃窜。他去哪儿，监控器就在哪儿等着他；他想冲锋，监控器就把他吸得寸步难行；他开大招，语音都没喊完就被监控器收割了。
    连着两场比赛，灰原乐活生生给吸死了八次。
    到后来，方乐乐都快要得监控器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现在可以确定，刻舟就是在折磨他。
    方乐乐手汗都搓出来了，然而他敢怒不敢言，只敢偷偷向柳央请教：“怎么了这是？我到底哪儿惹到他了？”
    柳央摸了摸下巴：“监视官，监控器……是不是你说他日志里把监控器画得像香肠嘴那件事？我只能想到这个了。”
    “不是，就为了这？Kezo没那么小心眼吧？”方乐乐急得直挠头，“而且我是几天前就发了，他今天才生气吗？”
    “那我真不知道了。”柳央说，“要不你中午请他吃饭吧，让他消消气。”
    于是上午训练结束后，方乐乐殷勤地给刻舟买饭打饭，一路送到桌上，还跟五星酒店的侍者一样，帮他拉开椅子，就差一口口喂这位祖宗吃了。
    为表诚意，他还特地多买了一根烤肠。
    刻舟看着两根烤肠横在餐盘里，脑子里又浮现出梦里那个万恶的香肠嘴监控器，冷哼一声，埋头吃饭。
    方乐乐悄悄戳戳柳央，小声道：“这是几个意思啊？”
    柳央说：“你干脆问他好了。”
    方乐乐也觉得应该这样，好兄弟哪有隔夜仇呢。
    他鼓足勇气，赔着笑脸问：“Kezo啊，今天怎么想起来练监视官了？”
    刻舟说：“没什么，就是想练练手。”
    你练手也别只逮着我一个人练啊，方乐乐欲哭无泪。
    刻舟把两根烤肠分别夹给他俩：“你们吃。”
    方乐乐和柳央面面相觑，这人以前不是挺爱吃烤肠的吗？今天没胃口吗？
    不过肯把这种大荤菜分给他们，说明还是惦记着兄弟的，应该是没有生气吧？所以真的这时候随便练练手？
    刻舟默默吃饭。
    其实他不是生方乐乐的气，他气的是自己。
    他气自己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让薄明野陪他练接吻？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菩萨还在呢！
    不对，也不是菩萨的问题。
    一定是酒精的问题。
    早上起来他非常懊恼，自己不是没做过春梦，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有这种需求也很正常，可是他以前的梦没有特定对象啊，也没这么离谱的情节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所以他起床后就去了健身房，发泄一下自己过剩的精力，顺便把可能还没散尽的酒气给散散，然后冲了个澡，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可是没用，他脑子里还是昨天梦里那些东西。
    柳央最先吃完饭，他注意到刻舟的耳朵和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又肉眼可见地白了回去，实在可疑，但是无从揣测。
    只能说，他大概是遇到了人生中迈不过去的槛吧。
    三人正心思各异地想着事情，突然食堂门口响起了夏霜的声音。
    夏霜敲了敲玻璃门，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后指着他们仨的方向说：“刻舟方乐乐柳央，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夏霜就走了，而他们三个顿时成了整个食堂的焦点。
    大家议论纷纷。
    “出什么事了？”
    “发奖金吗？发奖金吗？”
    “想得美，我感觉夏姐来者不善哦……”
    “那是犯事了？”
    “方乐乐犯事也就算了，Kezo应该不会吧？”
    被点到名的三个人，此时心里都在打鼓。
    他们心知自己犯了什么事，就是不知道这事怎么会捅到夏霜那边去的。
    方乐乐欲哭无泪。
    早上的肉包子就不香了，现在中午的烤肠也没味道了……
    今天是造了什么孽啊。
    三兄弟来到夏霜的办公室门口。
    方乐乐已经慌得不行了。
    柳央告诫他：“说不定只是问问昨天江教练弄坏键盘的事呢？控制一下表情，你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记住，耍赖的第一要义，就是嘴硬。”
    刻舟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
    刚走进去，三个人脚步就是一顿。
    只见办公室中间的地上，突兀地摆着一个垃圾桶——那是属于休息间的垃圾桶，现在里面都是空啤酒罐。
    完了。
    他们想，保洁阿姨没来得及收走！
    这次夏霜没请他们坐沙发。
    她坐在上首的老板椅上，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解释一下。”
    四小时前。
    江达岭主动找夏霜认罪，约她在休息间聊了会儿，交代了自己跟刻舟、方乐乐和柳央在训练室复盘战术，不小心把啤酒泼在键盘上的事，表示会照价赔偿。
    夏霜问，那三个兔崽子也在训练室喝酒了？
    江达岭忙道，没有，他们还劝我不要违反训练室的规定呢，是我托大了，没听。
    说着他拆开一包枸杞茶的外包装，看似随意地丢尽了休息间的垃圾桶。
    夏霜顺着他的动作瞥了眼，就看见满满一垃圾桶的啤酒罐。
    她当场眯了眯眼：“你一个人喝了这么多？”
    眼见事情被拆穿，江达岭开始打哈哈：“啊，我们昨天就是叫了点烧烤炸串，年轻人嘛，兴致一上来就喝了点。”
    夏霜冷哼，一语双关道：“跟我耍心眼……”
    跟江达岭共事多年，她对这个老狐狸很了解。
    为了不让自己数落他弄坏键盘的事情，故意提起了三名职业选手跟啤酒的关系，否认他们违反训练室规定的同时，又不露声色地暴露了他们在休息间喝酒的事实。
    这人的目的就是让她把重点转移到那三个人身上。
    夏霜知道，但相比之下，她确实更关注后面这件事。至于江达岭么，赔键盘的钱就行，她已经懒得管他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方乐乐把握住嘴硬这个要点，试图蒙混过关：“夏姐，这是什么啊？”
    夏霜懒得跟他们掰扯：“有监控能告诉你这是什么，想看看吗？”
    方乐乐：“……”
    接下来就是长达四十分钟的思想教育，夏霜把他们从头到脚狠狠批了一通。
    三人跟鹌鹑似的垂头站着。
    柳央想拖江达岭下水，以减轻自己这边的火力攻击，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江教练还把啤酒泼键盘上了呢。”
    可惜他段位还是太低了，错误预计了夏霜对他们和江达岭的看重程度。
    夏霜骂道：“他犯错他照样受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个的，好的不学，江达岭那些老油条的毛病倒是学得挺快！烧烤好吃吗？啤酒好喝吗？打游戏手抖吗？他年纪轻轻头发就变地中海了，你们也想跟他一样吗？”
    三人猛烈摇头。
    最后夏霜一锤定音：“写检讨！一人一千字！再有下次，禁赛处分！”
    判决终于下来了。
    幸好还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三人老老实实领了罚，哭丧着脸走了出去。
    此时刻舟回想起昨晚薄明野对他说的话，心中渐渐清明。
    果然，又被那个人料中了，江教练老奸巨猾，故意用他们来转移夏霜的怒气。
    他真的什么都懂……
    把三个人打发走，夏霜气得捏捏太阳穴。
    这帮兔崽子，真的太不让人省心了。
    其实她本来还有另外的事情想问刻舟，想想还是算了，这小子除了打游戏厉害，情商方面一直很堪忧。
    那天刻舟跟她报备说要去帮朋友的忙，可能要随便打两局游戏，她担心会有法律纠纷，就去简单查了下他要去帮谁的忙。
    这个也不难摸排，甚至仅靠她的直觉就猜中了。
    就是薄明野。
    她在企业查软件中，发现这人最近新成立了一家公司，名叫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当时心里还咯噔了下，以为这是个竞争对手。
    仔细看了之后发现，他们的主营业务不是打比赛，而是业内俗称的“劝退班”。
    她觉得，这个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就当筛选新鲜血液的备用场地了。
    虽然各个俱乐部也都有自己的选拔机制，会从网吧赛、校园赛、新秀选拔赛或者游戏官方的排位里面找，但有时候还是会有好苗子被埋没，或者被其他俱乐部争抢。
    像他们这样的“劝退班”，门槛低，撒网范围广，也是很有前景的下游产业。
    如果后期能建立良好的关系，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夏霜就放了心，没太在意这件事了。
    不过，她还是想提醒刻舟注意，不要被骗财骗色。
    上次他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估计这孩子还没意识到呢。
    那个薄明野的心眼可不必江达岭少。
    从这个人主动接近，一步步延伸到他日常训练和生活的行为上看——
    这就是在“骗财骗色”啊Kezo。
    第27章 Act 27  躲避
    按照与刻舟的约定，平时每周一三四是固定的陪练时间，周五看临时安排，如遇赛季，就根据比赛的日程进行调整。
    今天是周三，薄明野把店里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极昼。
    最近训练营的装修进度很快，墙顶地的改造基本完成，已经到了软装阶段，即将开始购买家具和安装电器。
    昨天，他去拜访了之前在尤斯塔的一名同事，聘请她来协助管理。
    薛晓莹原先是尤斯塔俱乐部的商务部主管，在圈内人脉广，业务能力强。尤斯塔虽然尚未跻身一流俱乐部之列，但商业口碑一直不错，至今仍然受到不少资本方的扶持，其中薛晓莹出了不少力，可谓功不可没。
    然而两年前她突然提出离职，之后结婚生子，就渐渐淡出了这个圈子。
    很多人为她扼腕，包括尤斯塔的高层，都觉得她为了家庭放弃工作不值得。但薛晓莹一直很有主见，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非常清晰，对她而言，离开尤斯塔是为了开启新的职业起点，而结婚生子只是中间的过渡阶段罢了。
    重生前那次创业，薄明野刚开始都是自己摸索自己扛着，忙活一年后实在力不从心，才想着要物色一名管理人员。在某次尤斯塔举办的聚会活动上，他见到了薛晓莹，那时的她状态不大好，整个人明显憔悴了许多，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后来他得知，薛晓莹复出后去了一家医药公司担任高管，结果那家企业陷入了严重的舆论漩涡和财务纠纷。在她刚上任不久，还不太了解情况的时候，有人给她挖了坑，把她推出去承担责任，这让她的职业生涯遭受了巨大打击。
    最终她付出了高额的经济赔偿，万幸的是，没有遭受刑事处罚。
    那段时间薛晓莹十分消沉，甚至一度有了抑郁倾向。
    薄明野在那时找到了他，与她聊起了自己正在做的项目，以及自己求贤若渴的心情。薛晓莹慎重考虑之后，应邀加入了银帆电竞。
    这次的话，由于自身的状态特殊，薄明野不想兜那么大个圈子。
    他知道薛晓莹现在刚过哺乳期，约莫已经有复出的打算了，所幸先下手为强，想赶在她坠入那个医药公司的大坑之前，把她挖到自己这里来。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拥有十足的真诚。
    咖啡店内，薛晓莹画着淡妆，因为哺育孩子的关系，看上去比尤斯塔时期还要消瘦些，不过她眼眸中的自信不减，又多了份从容和温柔。
    毕竟经历过一次创业的艰辛，薄明野摆在薛晓莹面前的计划书已经相当细致成熟。
    薛晓莹阅读之后，提出了一些运作模式上的问题，他也为她一一解答了。
    能看得出来，她对此很感兴趣。
    喝了口香浓的黑咖啡，薛晓莹微皱起眉，感叹道：“我都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喝咖啡了，这久违的苦涩味道啊，我还需要再适应一下。”接着她又品了一口，回味道，“烦人的哺乳期，终于过去了，老娘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恭喜你。”薄明野笑道，“这么想来，我们当初也是为了训练的时候不打瞌睡，咖啡越喝越浓，越喝越浓，慢慢适应的。”想到某个非要加双份奶的人，他突然有点走神，那人会不会也越喝越浓，有一天正式把奶给戒掉？
    “想什么呢？”薛晓莹调侃道，“哎，果然成为人妻就失去魅力了吗？现在男人当着我的面都会走神了。”
    “怎么会，我还在等你这位人妻回应邀请呢。”薄明野收回思绪。
    “是吗？想请动我，你愿意为我付出什么代价？”
    “我愿意出让20%的公司股份给你，或者给你开出足够高的薪水。”薄明野说，“这两个条件，你可以任选其一。我们虽然没有大公司那么坚实的后盾，但应有福利待遇都不会少，相对而言，工作时间也比较自由。如果你看好我们的发展前景，我觉得可以考虑下。”
    “听起来还不错。”薛晓莹说，“不过我这个人眼界很高的，除了你的项目本身，还需要你这个人拥有吸引力哦。
    “我记得你在尤斯塔的时候，一直属于不怎么出风头的那类人，十六岁到二十三岁，整整七年时间，你在队里都是不温不火的状态，在我的印象里，你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会主动出击找我合作。
    “怎么退役之后，变了这么多？
    “你好像成长了不少，但又有些急躁。项目是一回事，你的改变是另一回事，作为你的准合伙人和员工，我需要更了解自己的老板一些。”
    不得不说，薛晓莹看人非常准。
    实际二十八岁的他，与当初二十三岁的他之间的区别，竟被她一眼看破。
    这其中相差的何止是五年时光，更是他受过的一切磋磨，体会过的后悔与不甘，最后的妥协，以及那个从天而降的神格。
    薄明野知道，在这个精明的女人面前，自己需要更坦诚一些。
    他慎重地说：“我无法告诉你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我只能对你保证，你现在看到的我，是最真实的我。
    “之所以有些急躁，是因为我现在的状态不大好。我说的状态不好，是指作为一个电竞选手的状态，相比退役之前，我的能力有断崖式的下跌，这让我无法独立支撑这家电竞训练营的威望，招募到足够信任我们的学生。”
    薛晓莹挑眉道：“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而且在这方面，我帮不了你。”
    薄明野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
    “什么方案？”
    “一方面，我加入了极昼俱乐部，成为了他们的兼职陪练，想办法尽快恢复自己的状态；另一方面，我找到了另一个盟友协助。”
    “什么样的盟友？”薛晓莹有些惊讶，作为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她与极昼的夏霜有过多次交锋，深知那个女人的本事不可小觑，她不觉得薄明野能从夏霜的手上占到多少便宜。
    薄明野喝了一口咖啡：“Kezo。”
    薛晓莹：“……Kezo？”是她认为的那个Kezo吗？情商和电竞成绩成反比的那个Kezo？明明长得帅、能力强又有话题度，偏偏心高气傲，谁的面子也不给，还因此得罪过赞助商，让夏霜为他操碎了心的Kezo？
    薄明野道：“因为某些原因，我成了他的陪练，他也答应我，会来当我们的教练。我们还有很多困难要克服，但是我想，这样的银帆电竞，足够吸引你加入吧？”
    薛晓莹沉默了一会儿。
    在她看来，这其实还是个破破烂烂的草台班子，并不符合她以往选择工作的品位，她知道，只要自己愿意，一定可以谋求到更光鲜更高薪的职位。
    可是她从薄明野的眼里，看到了更值得期待的未来。
    就像她第一次看到自己孩子的眼睛。
    那是破土而出的生命力。
    薛晓莹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只说回去考虑一下。
    薄明野自然没有意见。
    谈完公事，薛晓莹看着他，眸中透露出一丝狡黠：“薄明野，我是一个很爱八卦的女人，刚刚在你的身上，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薄明野不明所以：“那是什么味道？”
    薛晓莹从一旁的自助柜上取了糖和奶精，加入了自己那杯黑咖啡中。
    她说：“就是那种，想要靠近某个人，追逐某个人，甘愿为他付出，又想要得到他的回报，想在他的世界里，浓墨重彩地留下痕迹的味道。”
    薄明野微微愣神。
    薛晓莹喝着重新调味过的咖啡，甜腻的味道更让她满意：“你从一开始就看上他了吧。他是你的憧憬，也是你的猎物。”
    薄明野有些难堪地自嘲：“是吗？怎么感觉我有些不自量力。”
    薛晓莹说：“哎，恋爱的感觉真让人怀念，似真似假的暧昧期犹为动人心魄，不枉我当初抛下一切，就想得到这种奇特的人生体验。”
    她的话语带着慵懒的腔调，像是在感叹自己，又像是别有所指。
    薄明野心下好笑。
    他想对她说你大概误解了什么，可最后没能说出口。
    于是今天在陪练时，刻舟和薄明野都有些走神。
    他们在研究乌代普尔地图中最不容易失误的几个点位，好让辅助与输出的配合能够更加精准，最近的版本更新中，这张新地图修复了一些BUG，同时也完善了许多新的设置。
    薄明野原本就是容易失误的体质，这次更是频频暴露操作缺陷。他尽快收敛心神，在多次尝试之后，终于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不过刻舟的情况要比他严重得多。
    他侧头去看他那边布局的时候，就见这人操控着英雄雪鸮，对着一座寺庙的金顶就轰了几炮，瞬间把那个金顶掀飞了，掉到了地上，而那个位置，正是他们事先说要安排队友接应的地方。也就是说，他这几炮，直接造成了己方人员的死亡。
    薄明野不解，这人干什么呢？不是说好了要他操控雪鸮站在金顶上，已获得最佳的高处视野吗？他怎么把人家顶给轰没了？
    更奇怪的是，刻舟似乎还没发现自己做错了，还在继续轰隔壁的金顶。
    薄明野提醒了两声，刻舟戴着耳机，似乎没听见。
    他看不下去了，就想帮他转下鼠标，结果他的手刚覆上去，刻舟右手一个飞甩，把鼠标给扔出去了。
    薄明野：“……”鼠标犯了什么错？
    刻舟：“……”他摸我手了啊啊啊！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当然，他们后来还是完美配合，完成了训练目标。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陪练，薄明野明显感觉到，刻舟在躲着自己。
    像帮着操控鼠标指示点位这种事，之前刻舟也经常直接对他上手，现在他就站在一边抓耳挠腮干着急，嘴上跟他说着上下左右，就是不敢亲自带着他定位。
    仿佛他手上安了炸弹一样。
    而且，薄明野还发现刻舟的训练日志也突然变得无比简洁。
    即便他在自己的日志中留下了陪练时的疑问，那人也视若无睹，不会去为他解答。
    周五他们也约了陪练，依然是在那种近乎凝滞的气氛中熬过了时间。
    回去之后，薄明野思量再三，给他发了蔚信。
    他开门见山地问：Kezo，你在躲我吗？
    在聊天界面上，他一直能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可是最终自己什么都没收到。
    第28章 Act 28  告白
    由于这两天的气氛古怪，薄明野就没有在陪练的时候开直播，只在晚上自己练习或复盘的时候，才会上线跟直播间的观众分享一下。
    他之前考虑过，原本开直播就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下抱上刻舟这个大腿，好让他对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且碍于面子，不把自己拉黑。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需要耗费神力维持自己跟刻舟组队的概率了，是不是就可以不开这个直播了？
    不过后来他又想着，开都开了，自己这样也算是在大家的监督下训练，有不少观众虽不是职业选手，却会从普通玩家的角度给他提出十分新颖的建议，而且往往更适合他目前的状态，也不失为一种破解神格困境的方法。另外，如今直播间人气也还可以，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给银帆电竞做宣传的门路之一。
    所以周五晚上，他还是照例开启了直播。
    刻舟接收到了薄明野的蔚信——
    Kezo，你在躲我吗？
    看到这句直白的询问，他差点拿不稳手机。
    他本能地想否认，又觉得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怎么能否认得掉呢？他打了一肚子的草稿，输入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什么也没发送出去。
    于是在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他打开了秦盟直播APP。
    他知道，按照薄明野的惯例，他今晚是要开直播的。
    果然，这会儿薄明野刚上线不久。
    他开着游戏界面，但并没有开始任何一场训练，而是在跟观众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听着动静，他好像正在吃面条。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纷纷唠起了家常：
    【哈哈哈哈哈，菜神今天开场又是吃播吗？】
    【吃的什么呀？感觉还挺香。】
    【隔着屏幕我都闻到味儿了，让我猜猜，老坛酸菜牛肉面？】
    【我闻着是藤椒么？】
    薄明野吸溜了几口，开玩笑说：“你们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这么重的海鲜味儿闻不出来？我还加了个火腿肠和卤蛋。”
    【太惨了，极昼不包晚饭吗？】
    【嘘，楼上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提我提。菜神，最近怎么都没见你直播跟9527#的训练了？】
    【哎呀你们这些人，怎么专戳别人痛处？】
    【我猜就是Kezo始乱终弃，把我们菜神拉黑了！】
    【啊啊啊啊渣男！】
    薄明野：“……”始乱终弃？
    刻舟：“……”谁是渣男？
    薄明野把卤蛋吃完，咳了一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最近的训练……嗯……内容不方便直播出来。”
    他的意思是，Kezo在训练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诸如甩飞鼠标、时而走神、扫射金顶砸伤队友之类的失误，就不太适合直播出来。
    这些操作上的低级错误，要是由他做出来的话就很正常，毕竟他已经“菜名远播”，可Kezo犯了这些错，指不定电竞圈要传出什么闲话了。可能会被人说状态下滑，也可能会说被菜神传染了，导致他这份陪练工作也保不住了。
    不过这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说的就是极昼最近在进行秘密训练，可能是在为了季前赛的新阵容、新打法做准备了。这种东西类似商业机密，自然是不能展露于人前的。
    直播间的观众表示理解：
    【原来是这样，难怪最近这么低调呢。】
    【主播放心，不该打听的我们不打听，否则就成潜伏在极昼的间谍了。】
    【所以今天9527#也不会出现咯？】
    薄明野消灭掉整碗泡面，连面汤也没浪费，喝完之后说：“应该不会出现了。好了，我吃饱了，我们开始吧，今天我想踩一踩乌代普尔这个新地图，有几个点位，我觉得挺适合辅助的，可以好好探索下。”
    弹幕很给他面子：
    【哈哈哈哈哈哈对，用我们菜神羸弱的身躯，好好探索下。】
    【资深导游菜神，带领我们游览这座沙漠中的威尼斯隐藏的险境。】
    【我有预感，今晚的倒霉蛋旅行团，又会有新的收获了。】
    接下来，刻舟就看着菜神在乌代普尔的各种犄角旮旯探险。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静下心来。
    这明明是一场平平无奇的直播，别说竞技比赛，就连普通训练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在地图上随便逛了逛。
    可是他却被深深地吸引了。
    他和其他一千多名观众一起看着，知道菜神想跟他上次一样，掉落到桥下的月牙小船上，然后去河的另一头标记几个点位。
    可是这人显然没有他那次的“好运”，连着跳了几次桥，都直接摔进河里淹死了，没有准确落到月牙小船上。
    大家也都很习惯了，在弹幕里发着善意的调笑。
    【咔！请菜神自己不要笑场，第3幕第12镜，再来一条。】
    【总觉得差点意思，不是视角问题，是机缘问题吧？】
    【所以说啊，一锤就能把人锤到穿上，我们菜神这样的队友，何其难得啊。】
    【要是Kezo在就好了，就可以配合一下，让菜神再锤一次。】
    【哈哈哈哈哈多损啊，Kezo这辈子都不想再坐月牙船了吧！】
    刻舟看着直播画面，暗道，不会啊，他还蛮想再看看乌代普尔城深处的风光的，如果能两个人同游就更好了，不知道月牙船装不装得下？
    薄明野死回作战室后，换了个英雄出来：“实战中，很少有英雄能驾驭的了这样的情形，版本更新之后，官方修复了这里的Bug，加上那次Kezo输得……咳，过于惨烈，目前职业战队已经有针对性地设置了这样的打法。
    “现在如果Kezo再掉到月牙船上的话，多半会遭受到无比猛烈的集火，除非他选择自己现下最擅长的柳德米拉，利用对方的钩索快速转移位置，否则不难存活到我们刚刚说的那个点位。啊，我放弃凭运气跳上船了，还是换成柳德米拉，直接使用钩索技能吧。”
    在看见他的柳德米拉出场时，直播间有弹幕问道：
    【主播不考虑换个皮肤吗，今天出了Kezo那款MVP的皮肤了！】
    【对哦！柳德米拉的[极地孤狼]！】
    【啊啊啊啊！我这就去给我老婆换皮肤！】
    【下次Kezo再掏出这个英雄的话，肯定就是新皮肤了，太帅了太帅了！】
    看见这些弹幕，刻舟想象着给薄明野的柳德米拉换上自己的专属皮肤，感觉就像是他帮他亲手穿上了极昼的队服一样。
    这真是太有排面了！
    他先是眼前一亮，又突然眼前一黯。
    因为他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薄明野可比他们清醒得多，笑着说：“我倒是想呢，可这种皮肤是要用竞技功勋兑换的，花钱都买不到，而我这个账号，根本一场竞技比赛都没打过啊。”
    弹幕区恍然大悟，之后又开始“哈哈哈哈哈”。
    然而刻舟并不想笑，他觉得有些伤感，也替薄明野不值。
    如果是他Overload那个账号的话，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换皮肤了，那个账号的功勋，怕是多得都用不掉吧。
    然而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过去式罢了。
    薄明野并不在意，他操控着自己朴素的柳德米拉，再又失败三次后，终于乘坐月牙小船来到了目的地。
    弹幕里有观众指引他。
    【这里我也来过，菜神，先用钩索去你右边高处那个窗子上。】
    薄明野采纳了他的建议：“这样吗？”
    【是的，然后等钩索的CD好了，再去左上角那个窗子上。】
    薄明野先钩了两把，没钩着位置，调整了好几次视角后，终于荡过去了。
    【OK，就是这里。】
    其他弹幕不明所以：
    【这个位置怎么了？可以狙击桥上的目标吗？】
    【不能啊，被挡住了吧。】
    【那是能从窗口打向房子里面？】
    【可以，这房子里有个血包，可以蹲人。】
    【没什么意义啊，这么费功夫地跑过来，就为了守个血包？】
    薄明野却说：“啊，我看到了！”
    那个指引他的弹幕说：【对吧对吧！你看到了吧！】
    薄明野操控柳德米拉站在那个窗台上，像真正的导游一样给大家讲解：“大家看这栋房子的屋脊，放着一个陶罐式样的洗魂小恐龙。”
    其他弹幕：
    【……啊？】
    【就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哎！好可爱！】
    薄明野让柳德米拉跳上去，在那个陶罐周围转起了圈圈：“应该是个官方彩蛋。”
    那个指引他的弹幕说：【我上次也是跟朋友无意中发现的。我们本来是想学Kezo环游乌代普尔的，结果以外发现了这个，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柳德米拉跳到了陶罐上。
    薄明野忽然道：“等一下……”
    此时的刻舟也屏气凝神——他也发现了。
    这个点位，朝向东北方向的话，可以直接狙到敌方家门口。如果开大招的话，甚至可以把数名敌人再次杀回老家。
    薄明野感慨道：“朋友，这是个绝佳的狙击点位啊。”
    而且，只要操作得当，连他这样的菜鸡也可以完成站位，如果有队友掩护的话，那将会更加顺利。
    刻舟心中也涌起一股喜悦。
    这与他打比赛的感受是不同的。
    没有敌人的跟踪伤害，也没有必须完成的训练任务，不用每个操作都无比精准，也可以体验到新的游戏乐趣。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这个点位了。
    正当他跃跃欲试的时候，他听见薄明野说：“Kezo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弹幕也都很激动，大家纷纷催促他快把这个发现告诉Kezo。
    薄明野答应道：“嗯，我一会儿就去跟他说。”
    刻舟忽然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加快。
    不是因为这个点位。
    薄明野的话语带着笑意：“或许是我不自量力吧。”
    此时的他，用柳德米拉的视角，看着暮光中的乌代普尔，忽然想起了薛晓莹的那番话。有那么一瞬，他仿佛真的置身于那个沙漠中的威尼斯中，不由坦白道，
    “但我真的想要靠近某个人，追逐某个人，
    “甘愿为他付出，又想要得到他的回报。
    “我想在他的世界里……
    “浓墨重彩地留下痕迹。”
    那将是他所谓的成神之路上，最值得留恋的回忆。
    刻舟愣住了。
    他的心像是飘到了乌代普尔的上空，有一簇簇的烟花盛放。
    他难以自制地想着：
    这个人，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在对我……告白？
    第29章 Act 29  舰长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啊？几个意思？菜神突然有感而发？】
    【靠近谁？追逐谁？这是首诗吗？还是歌词？】
    【说的不会是Kezo吧？】
    【刻舟求菜！刻舟求菜！CP粉捡到糖了哈哈哈哈！】
    【别闹！人家说的是游戏！电竞精神！】
    从短暂的感怀中回过神来，薄明野看着大家的弹幕，顿时哭笑不得。
    他明白薛晓莹的暗喻，虽然他觉得在自己和Kezo的关系上，这个女人的定义有所偏差，但他并不否认自己这样的渴望——
    他就是冲着Kezo而来的。
    那份积攒多年的执念和欣羡，如今更是愈演愈烈。
    他解释说：“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她知道我在给Kezo当陪练之后，就鼓励我要抓住机会，把他当成目标来努力。”
    【无意冒犯，但是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啊？】
    【哈哈哈哈哈哈，让菜神把Kezo当目标吗？】
    【要看是什么目标了，电竞目标的话，我看悬，不如考虑下其他“目标”？】
    薄明野任他们调侃，继续说：“不过我想，我害他输了那么多局，应该已经足够‘浓墨重彩’了。我现在也帮不上他别的什么忙，只能给他在游戏里找点这样的乐子，或者新奇的站位和打法，就当是补偿他了。”
    【突然感觉菜神有点卑微……】
    【怎么办，我已经脑补到Kezo抛弃菜神了，Kezo你不要当渣男啊呜呜TAT】
    【谁都想追逐强者吧，菜神我支持你！】
    刻舟捧着手机，愣了很久。
    他眼里看着弹幕飞快刷过，耳中听着菜神平和的话语，感觉自己犹在梦中。
    梦里是地震波来临前的心脏颤动。
    是那个背倚菩萨，不可名状的微笑。
    他确实在他的世界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被“告白”挑起的激昂情绪令他浑身躁动，像是练了什么走火入魔的内功心法，滚烫的血液冲上大脑，又冲向四肢百骸，甚至让他稳定到引以为傲的双手也微微颤抖。
    刻舟琢磨着，刚刚那些话，薄明野要是知道他在场，肯定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吗？原来他这么重视我的吗？他一定是察觉到了我这两天的躲避，发了蔚信过来又得不到我的回应，所以才感到这么沮丧。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该做什么，但他片刻也不想闲着。
    我要回应他！
    不能这么干看着，我才不要泯然众人！
    必须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快速操作之后，刻舟给自己秦盟平台的账户充了23333元。
    没错，不是233，不是2333，是23333元。
    然后他开始给菜神打赏。
    秦盟的一艘飞船价值2333元，他一个个刷，先刷了9艘。剩下的那艘飞船换成了10辆超跑，又一个个给他刷了上去。
    刹那间，菜神直播间被他刷了屏。
    一艘飞船就可以上一次首页推送，并且空降所有直播间播报，招募观众来分享红包。菜神直播间登上了九次推送和全平台播报，实施打赏金额直接登顶。
    原本还在插科打诨的弹幕被这些礼物硬生生截断，大家被突如其来飞船红包雨砸懵了。
    薄明野也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由于他的直播时间不太固定，而且游戏玩得菜，一开始大部分观众都是冲着瞻仰Kezo来的，后来才慢慢有了自己的小粉丝。
    在此之前，给他打赏最多的粉丝，投了两枚价值666元的火箭，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打赏，合计不到2000元，已经成为菜神直播间名副其实的“太空舰长”了。而且这位舰长的名字也挺有意思，叫“小霸王要开走啦”，其中“开走”两个字是Kezo的谐音，想来这人本身也是Kezo的铁粉。
    不过现在，这个“太空舰长”的宝座瞬间易主了。
    直播间突然涌入了大量来分红包的陌生观众，弹幕在爆发式的礼物和间歇性的停滞之后，开始了异常热闹的刷屏：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里是有美女主播发福利了吗？】
    【不是美女啊，好像是个打游戏的男主播？】
    【第一次来，请问这位主播很强吗？】
    【呃，这个么……】
    【谢谢这位舰长！我宣布，今夜你就是秦盟的舰王之王！】
    【朋友们，这个刷礼物的大佬，之前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的名字了……】
    【我也看到了，但我以为是高仿号啊。】
    【不会吧，不会吧！】
    【菜神不是说那位今天有事不来直播吗？】
    【是没来直播打游戏，可是他没说不来……当舰长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
    刻舟进入直播间的时候，虽然有提示，但那会儿薄明野正在专心吃泡面，根本没看到，但他现在不可能看不到了。
    那个人的名字一跃登上了菜神直播间地位最崇高的舰长宝座。
    薄明野茫然地问：“你干嘛呢？”
    突然给他打钱？还带秦盟分账？
    [太空舰长]Kezo：哦，闲着没事，想当太空舰长。
    其他弹幕：……
    大佬们消遣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礼物刷都刷了，薄明野也没法给他退回去，只能无奈询问：“一起打游戏吗？我们刚刚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点位。”
    [太空舰长]Kezo：我看见了，陶罐小恐龙。
    薄明野道：“你看到了啊，那正好，下次我们训练的时候试试。”
    [太空舰长]Kezo：嗯。下了。
    于是大家又看着这位新出炉的太空舰长退出了直播间，下了线。
    随后，薄明野的蔚信收到了新的消息。
    薄明野：Kezo，你在躲我吗？
    Kezo：我也要浓墨重彩。
    刻舟失眠了。
    半夜零点，他又想给薄明野发了蔚信，可是他觉得对方应该睡了，于是打了会儿字，又给一个个删掉。
    此时他突然看见界面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他也没睡吗？
    薄明野：还没睡？
    他怎么知道？哦，他也能看见我“正在输入”。
    Kezo：嗯。咖啡喝多了。
    那你可能奶放少了，薄明野心下好笑。
    薄明野：明天有空吗？
    Kezo：什么事？
    薄明野：帮我发发传单？
    我一个身价千万的MVP，帮你发传单？明天不是有部超级英雄电影上映吗？
    Kezo：……什么时候，在哪儿？
    薄明野：八点，致远路。那边比较繁华，培训班也比较多。
    Kezo：再说吧，看我起不起得来。
    熄灭手机，Kezo睁着眼睛发愣。
    他跟自己说，那天那个梦，是因为自己喝酒了。
    无论如何，薄明野是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他只是……只是非常在意我罢了。
    脑子里纷纷乱乱，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梦里他开着巨大的飞船，带领着浩浩荡荡的舰队，登陆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星球。
    星球上只住了一个人。
    那人抱着陶罐做的小恐龙，对他挥手：“太空舰长，你终于来接我了。”
    他自豪地说：“跟我走吧，我可以带你飞到银河外面去！”
    那人却摇了摇头，从陶罐里摸出一沓纸来：“不，先帮我发传单吧，求求你了。”
    刻舟：“……”
    早上八点，致远路。
    刻舟戴着渔夫帽和口罩，双手插兜，杵在繁华的广场中间。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把方乐乐和柳央也拖来了。这俩人还没睡饱，坐在旁边的公共长椅上，头靠着头补觉。
    他们三个十分显眼。
    刻舟穿着雾草蓝与白色相间的银帆电竞工作服，个高腿长，尽管只露出一双眼睛，可那样子看着就是个小帅哥。
    方乐乐穿了件明黄色的海绵宝宝连帽衫，脸上肉嘟嘟的，张着嘴睡得像个傻子。
    柳央是穿女装出来的，戴着黑色假发，扎着双马尾，穿着JK格子裙。
    迟到了五分钟的薄明野，远远看着他们三人，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赚到了，这传单肯定发得特别利索。
    人群中，刻舟也一眼就看见了他，因为他们穿着同样制式的工作服。
    刻舟分别踹醒了那两个瞌睡虫。
    薄明野把传单分给他们：“网上的招生公告已经发布了，纸质传单就这么多，咱们这次发完先看看效果。”
    方乐乐抹了抹脸，让自己清醒点：“发给什么人啊？”
    薄明野说：“发给那些带小孩来上培训班的家长，或者直接发给中小学生们，来约会看电影的大学生也可以。”
    方乐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大箱传单，四个人分工发起来也很快。
    发得最快的是柳央，他不仅外表像个二次元美少女，连声音都能以假乱真，他放弃了家长群体，把目标对准了中学生群体，简直无往不利。
    方乐乐的战绩也挺不错，他长得面嫩，笑起来俩酒窝，一身海绵宝宝，看着就是个乖乖仔，很讨家长的喜欢。
    薄明野很有经验，他讨了个巧，在电玩城和网咖那边来回窜，直指目标客户。
    最菜的就是刻舟了。
    他为了面子，一直带着帽子口罩，迎上去就把传单往人家面前一递，知道的他是发培训班传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放高利贷的。
    一晃到了中午，他们的传单也快发完了。
    日头渐渐毒了起来。
    薄明野从网咖那边回来，正要招呼他们去吃冰淇淋，却见广场这儿只剩下刻舟一个人了。
    他问：“方乐乐和柳央呢？”
    刻舟说：“他们刚看见熟人了，先走了。”
    “啊，我还想请大家一块儿吃饭的。”
    “没事，他们自己解决。”
    “那行，我俩去吃吧，吃完饭想去哪儿玩？谢谢你帮忙，今天我请客。”
    玩、玩什么啊？
    刻舟的目光从电影院的广告大屏扫向电玩城的赛博灯光。
    一般约会去哪边比较好啊？
    第30章 Act 30  搭讪
    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倒不是刻舟对兄弟不仗义，故意把方乐乐和柳央支走了，而是他们真的碰上了熟人。
    十分钟前。
    柳央最先发完了手里的传单，瞥见刻舟那儿还有好厚一沓，就过去帮他分担了点。
    就在这时，方乐乐忽然鬼鬼祟祟地跑了回来，用传单挡着脸，躲在他俩身后说：“快快快，帮我挡一下！太丢人了！”
    刻舟不明所以：“怎么了？”
    方乐乐一边探头探脑，一边小声嘀咕：“悠然，是悠然！也太巧了吧，这就是缘分吗？”
    柳央朝那个方向望了眼，看到四个女大学生说说笑笑着走过来，嗤道：“这算什么缘分呐，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出来逛街都选这儿。哎对了，你今天不是先约她出来的吗？她把你给拒了，你才答应来帮我们发传单的吧？”
    方乐乐点头：“嗯，她说要跟舍友一起看电影么。”
    柳央翻了个白眼：“她情愿跟舍友一起看电影，都不愿意答应你的邀约，啧啧，傻乐乐，你还要舔到什么时候哇？”
    刻舟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躲起来，真诚建议道：“这有什么丢脸的，不是大好的机会吗？你去给她发传单，顺便打个招呼，不是就能一起看电影了？”
    柳央惊讶地看向刻舟，那眼神仿佛在说，好家伙，你还有这情商呢？
    方乐乐愣了一下，醍醐灌顶：“对啊，我躲什么呀！如此巧合，可不就是命运的安排么，我应该勇敢地凑上去！”
    说罢，他揣着几张传单，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试图找个机会迎上去。
    然而刚走了两步，他又退了回来，拉了拉刻舟的袖子和柳央的裙摆说：“好兄弟，陪我一起去吧？他们四个人呢，我势单力薄的，多尴尬啊。”
    刻舟立即道：“我不去。”他还要等薄明野回来呢。
    柳央瞅了他一眼，又看看胆小如鼠的方乐乐，诡异地笑了下，搭上后者的肩说：“走吧，哥陪你去发传单看电影。”
    这下方乐乐有了底气，顿时抬头挺胸，跟着柳央走到那四个女生面前，自认为帅气地递出四张传单：“悠然，好巧啊！”
    突然被挡住去路，四个女生都是一怔。
    陆悠然最先反应了过来：“方乐乐？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方乐乐甩了甩手上的传单：“朋友新开一家店，喊我过来帮他招揽生意的。小姐姐们拿着看看呗，有没有兴趣呀？”
    既然是认识的人，大家就很给面子地接过了传单。
    看着传单上的内容，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念道：“青少年电竞训练营？”好像跟他们这些生物专业的学生没什么关联啊，不过听到陆悠然喊他名字，他们也认出他来了，“你就是方乐乐呀，经常听悠然提起你呢。”
    方乐乐来了精神：“真的？”
    另一名女生接过话茬：“是啊，悠然说你打游戏可厉害了，这次你们队还夺冠了吧？”
    “是啊是啊！”悠然跟同学提起过自己吗？方乐乐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这位是你女朋友吧？”齐耳短发的女生看向他身旁，热情地打招呼，“小姐姐你好漂亮啊。”妆容精致可爱，两条腿又白又长又直，属于女生也会欣赏的类型了。
    柳央腼腆地笑笑，回应他们的问候。
    嗯？我女朋友？
    方乐乐神情呆滞地望向一旁，只见柳央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姿势，从搭着他的肩，改成挽着他的胳膊。
    这么看着，可不就是一对小情侣么。
    陆悠然也注意到了，揶揄地说：“太好了，咱们小乐乐也会跟女孩子约会了。”
    她知道这位多半不是方乐乐的女朋友，毕竟早上方乐乐还想邀请她出来，不至于这么快就找了个“备胎”，但她一直希望方乐乐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因而对此乐见其成。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愿，让方乐乐更清醒一些，所以语气里没有什么酸涩或不满，更像是当姐姐的在打趣。
    至此，方乐乐那个舔狗的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啊，我……他……”
    这要怎么解释？
    没等他想好说辞，陆悠然看了眼时间机说：“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要先走了，你们接下来什么安排？还要继续发传单吗？”
    柳央用略有些沙哑的女声伪音说：“传单发完了，我们也正要去看电影。”
    陆悠然道：“那敢情好，一起吧。”
    于是方乐乐和柳央把剩下的传单给刻舟送了回去：“兄弟，活儿干得差不多了，我们先走一步啊，帮我们跟菜神说一声。”
    刻舟守着一沓传单：“……”
    见色忘义的废物。
    那六个人浩浩荡荡去了电影院，路上柳央问了陆悠然他们看的哪一场，面上说“太巧了我们也是那一场”，暗地里用手机当场买了两张电影票。由于他们买得迟了，已经没法坐在四个女生的附近，只能坐到后排犄角旮旯的位置。
    进场前，女生们结伴去上了洗手间，柳央去给自己和方乐乐买了爆米花。
    方乐乐神情恍惚：“怎么会这样……”
    他当了这么久的舔狗，这次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陆悠然对自己的态度——但凡她对他有那么一丁点意思，看见他“有女朋友”，怎么会一点也不生气、一点也不吃醋呢？竟然还很高兴的样子，难道自己终究是错付了吗？
    柳央把爆米花和可乐给他：“喂，进场了。”
    方乐乐接过爆米花，没好气地说：“就怪你！穿什么女装！扮什么女朋友！”
    柳央忍笑道：“这不是想帮你测试一下吗？人家要是真喜欢你，那我就是个神助攻，人家要是不喜欢你，那我就是泼醒你的冷水。多么完美的布局，多么精妙的计划，我这种好兄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咯。”
    另一边，齐耳短发的女生对陆悠然说：“现在的女装大佬真是太厉害了，比我们会打扮多了，不服不行呀。”
    陆悠然笑道：“可不是嘛，那个好像是他队友，打游戏也很厉害的。”
    齐耳短发的女生问：“悠然啊，你真的对方乐乐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追你好久了吧，我看他傻乎乎的还挺可爱的么，你就完全不动心吗？”
    陆悠然叹了口气：“要动心早动心了，他小时候老上我们家蹭吃蹭喝，皮得要死，拖鼻涕尿裤子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我真是把他当弟弟养的。”
    “哇，这是什么？伪骨科？”另一个女生说。
    “可拉倒吧，我失心疯了才跟这个臭弟弟搞骨科。”陆悠然说，“我太了解他了，你别看他这个黏人样，其实他也就是把我当姐姐，他家里人不怎么管他，我只是他在亲情上的寄托罢了。等他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才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那会是什么样子啊？”齐耳短发的女生问。
    “你感兴趣啊？你感兴趣自己去试试呀，我可以帮你牵线哦。”陆悠然调侃道，“要是成了，以后你就是我弟媳啦哈哈哈哈哈。”
    “谁要当你弟媳啊！”齐耳短发的女生洗完手，把水弹在陆悠然脸上。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进了电影院。
    电影开始了，方乐乐起先还有点不忿，说自己都失恋了，哪儿有心情看电影。结果没过几分钟就被剧情吸引了，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兴致勃勃地看了全场。
    柳央心下不屑。
    就这，也好意思说是失恋？
    所以，薄明野感恩的拳拳心意，就只有刻舟一个人领受了。
    两人在附近吃了顿小火锅，出来后注意到刻舟飘忽不定的目光，薄明野心领神会：“想看电影吗？好像那个超级英雄电影的第四部 上映了。”作为从未来回归的人，其实这部电影他看过了，结局挺烂的，不过他不介意再陪刻舟看一遍。
    小年轻嘛，都喜欢这种类型的爽片。
    薄明野拿出手机，翻看着购买电影票的APP，结果因为是观影的高峰时段，他们已经买不到合适的场次和位置了。
    他无奈地说：“要不我们换家电影院？”
    刻舟矜持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去电玩城吧。”
    约会还是要提前准备啊，他记下了这个教训。
    这家电玩城非常热闹，里面的机器很齐全，从抓娃娃机到最先进的虚拟现实设备，各种游戏应有尽有。另外还设有专门的电竞区域，可以供电竞爱好者线下比拼，或者聚众观看时下比较火爆的电竞比赛视频。
    薄明野买了大把的游戏币，跟刻舟玩了会儿投篮机，又玩了会儿赛车，还抢到VR头盔玩了会儿身临其境的《虫族大战》，算是玩了个过瘾。
    之后两人晃悠到了电竞区域。
    由于现在不是常规赛季，所以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之前BSL联赛的决赛。
    大家都知道这场比赛的结局了，但仍然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有人评判着比赛中谁谁谁的亮眼表现，或者谁谁谁的拉胯失误。
    玩洗魂的机器都被人占用了，他俩正好想休息一会儿，便靠在围栏边看大屏幕。
    决赛是七局四胜制，现在的比分是极昼3-猎影2。
    比赛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屏幕上血雨腥风，观众们随着战况的推进而发出阵阵欢呼——在明知胜负的情况下，狂热的粉丝们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紧张和快乐。
    一片嘈杂中，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振臂高喊“Kezo”的名字。
    粉丝们跟着节奏起哄：“Kezo！Kezo！Kezo！”
    整个电玩城到处都很闹腾，这种小动静根本不算什么，其他人都觉得很正常，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就过于羞耻了。
    说实话，当薄明野戏谑的目光看过来时，刻舟只觉得尴尬到脚趾抠地。他简直想冲上去捂住那些人的嘴，让他们别喊了。
    原本他玩得闷热，把口罩扒下来了，这会儿又赶紧拉了起来。
    眼看比赛越来越接近尾声，粉丝们也越来越激动，刻舟掩饰地咳了一声，在呼唤“Kezo”的声浪中，凑到薄明野耳边说：“好渴，我去买点可乐。”
    薄明野体谅他的难为情，点头说好。
    令刻舟没想到的是，等他买完可乐回来，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薄明野身边，正离得很近跟他说话。薄明野为了迁就她的身高，微微侧首，附耳过去。
    刻舟当即脸色一黑，上前把可乐罐伸到两人中间，冰了一下薄明野的脸颊。
    对话被打断，薄明野接过可乐，抱歉地对女人笑了笑。
    刻舟冷声问：“聊什么呢？”
    声音闷在口罩里，薄明野没听清：“什么？”
    刻舟把自己的可乐也开了，拉下口罩喝了一口消消火：“我说，你们聊什么呢？”
    这次是那个女人先回答。
    她指了指大屏幕：“我刚刚跟他说，我觉得这个人比Kezo打得好。”
    第31章 Act 31  报仇
    什么人比Kezo打得好？
    虽然刻舟对粉丝们的当面吹捧感到有些羞耻，也不觉得自己一定是电竞圈里的最强王者，但他仍是自负的。平心而论，至少这届BSL联赛中，他不认为有比自己表现更好的选手，否则MVP也不会是他了。
    于是他不屑地看向大屏幕。
    在刻舟去买冰可乐的时候，那场决赛视频已经结束了，极昼以4-2的比分战胜了猎影，粉丝们也都假装第一次知道这个结果，欢呼雀跃了一番。现在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本届联赛中各个选手的亮眼表现，从小组赛开始，每个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片段都被剪辑了进来。
    刻舟此时所看到的，正是Overload在淘汰赛中几个扭转乾坤的操作。
    单目莲黄雀在后的一枪狙击，打断了对手的关键时刻的大招……
    邪禅从天而降，用吸血球和普通攻击硬生生耗死了一名重装英雄……
    放弃了蓄能将满的大招，果断切换英雄，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这些亮眼表现，他在之前调查薄明野的时候就看过无数遍。几乎每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每一处精妙绝伦的配合，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看着这些熟悉的画面，刻舟把冲到嘴边的嘲讽又咽了回去。
    他瞥了瞥薄明野，掩饰般地喝了口可乐，对那个女人说：“哦，他啊，算你有眼光。”
    除了这个人，说谁他都不服。
    电玩城里的灯光五彩斑斓、闪烁不定，刻舟正面转了过来，女人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不由睁大了眼：“你、你是……”
    刻舟立刻摇头：“我不是。”
    女人：“……”
    薄明野适时出来打了圆场：“所以，你是希望我帮你什么？”
    女人穿着贴身的黑色背心，牛仔热裤，衬托出姣好的身材。她单侧编了几缕头发，在脑后扎了起来，露出薄藤粉色的挂耳染，耳骨上还打着一排金属耳钉，看起来又酷又辣。
    她的目光重新放回薄明野身上：“帅哥，帮我报个仇吧。”
    在刻舟的监视下，女人说明了来意。
    她自称姓乔，是附近培训班的一名数学老师，今天是来电玩城逮两名旷课的学生的。
    刻舟嗤了一声：“老师？看着不像。”
    乔老师不以为意，温柔地教育他：“人不可貌相，你这小鬼看着也不像MVP啊。”
    “你什么意思？”刻舟不满道。
    “好了好了。”薄明野拦在两人中间，把刚才乔老师说的事情捋了捋，“就是说，你的两名学生遭到了威胁，被人硬拉着来了电玩城，还被骗了钱？”
    “是的，那些人诱骗学生来打电玩，然后逼迫他们给自己换游戏币，去玩那些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机，赚到的钱被他们盘剥，亏了的钱都算在学生头上。学生已经两周没去培训班了，又不敢跟家里说，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乔老师面露愁容。
    “你想怎么做？”
    “我跟那几个混混讲道理，他们都不听，还威胁说要闹到培训机构去。道上的事得用道上的方法解决，我和学生商量过了，跟他们约了打洗魂，如果我们赢了，他们就保证再也不骚扰我的学生，如果我们输了，我就……”
    “你就不管了？”
    “我就报警。”乔老师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怎么说也是我的学生，怎么可能不管，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真闹大了，不仅会伤了这两个学生的自尊，说不准家长还会让他们从我们培训班退学，那我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了这番话，刻舟对乔老师的敌意消散了不少。
    他以前也有过这种中二时期，深知所谓的“名誉”和“尊严”对那个年纪的孩子有多重要。这么看来，这女的虽然看着像个社会人，却是个真正关心学生的好老师。
    “那你为什么找我？”薄明野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因为……”乔老师冲他眨了眨眼，“我是你的粉丝呀，超载祭司先生。我很欣赏你，也绝对相信你可以帮我们打赢。”
    就知道她别有所图！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刻舟眼中的警惕又回来了，胳膊一横就介入到两人中间，施舍般地说：“行了，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我来打。”
    乔老师却不领情，斜了他一眼：“我找我偶像，有你什么事？”
    刻舟分毫不让：“我打也是一样的，怎么，你还怕我打不过那几个混混？”
    那倒是不怕。
    要论输出能力和决斗技巧，当然还是Kezo更胜一筹的。只是乔老师方才注意薄明野很久了，私心里更希望自己的偶像能上场。
    乔老师还要再争：“可是我们超载祭司也很……”
    薄明野笑着对乔老师说：“让他打吧，他比我更合适。”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承受不起这两名学生和乔老师的期许。这不是普通的训练赛，既然要帮这个忙，就必须要赢。
    而他也相信，Kezo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刻舟喝完可乐，重新戴好了帽子和口罩，拽里拽气地警告：“低调点，我不想声张。”
    乔老师暗暗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真当自己是明星呢。”
    “我本来就是明星。”
    “好的大明星，请您纡尊降贵，御驾亲征行了吧？都等着您呢。”
    乔老师好声好气地把他带到那块电竞区域，薄明野跟在后面忍俊不禁。
    偶像没能亲自出手，乔老师多少有点失望。不过她的目的是要赢，所以也没太过在意，反正让Kezo上场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洗魂这块地方，基本上坐满的，没有空位。
    刚才乔老师和两名学生打了两场热身赛，效果不怎么样，要想赢对面那三个小混混，希望太过渺茫了。
    这会儿两名初中生都有点自暴自弃了，战意全无，也不想着怎么布置战术，只操纵角色待在作战室里玩投篮。
    坐在他们旁边和对面的几个混混还在恐吓他们：“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啊，你们准备好了没有？不会吓破胆了吧哈哈哈哈。”
    “早就跟你们说了，别听你们那个什么老师的话，有哥哥罩着你们多好？”
    “对啊，上什么补习班啊，读书有什么用！”
    两名学生想逃跑的心都有了。
    刚刚乔老师说去给他们搬救兵，也不知道搬来了没有，还是连乔老师都不管他们了？
    也是，这帮小混混在附近作威作福，臭名远播，本来也没什么人敢跟他们叫板。
    太丢人了，要不还是从培训班退学吧，惹不起躲得起……
    刻舟抱臂在他们身后站了几秒，皱眉对旁边的混混说：“喂，让个座。”
    那个小混混头发跟剑龙的背脊一样，一簇簇荧光红色，用定型啫喱抹得立起来，脖子上还带着掉色的大金链子，胳膊上的纹身贴纸还能看见边缘的反光。
    他回头看了眼刻舟，站起来想怼他，结果发现自己没人家高，又往后退了两步，昂着那颗剑龙头说：“你谁啊你？”
    刻舟声音闷在口罩里：“我是他们学长，来带他们跟你们打洗魂。”
    剑龙头上下打量他，又看看他身后的乔老师，还有个侧着身看向大屏幕的跟班，觉得他们也都是好欺负的，冷哼道：“就凭你？”
    刻舟排开他，径自坐到了电脑前：“怎么打？”
    对面的三个混混叫嚣：“3V3，决斗模式，敢不敢？”
    刻舟懒得废话，登陆了乔老师的账号，鼠标一甩：“来。”
    两名初中生都有点蒙。
    他们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学长”，怯怯地回头望向乔老师。
    乔老师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嘱咐道：“好好打。”
    不知道是不是刻舟身上的气势比较强，两名学生又骤然有了信心。
    他们互相鼓了鼓劲，退回到了游戏主界面，准备开始这场“道上的决斗”。
    薄明野见那群混混没敢为难刻舟，跟乔老师说了两句话。
    乔老师问：“需要吗？会不会太张扬了？”
    薄明野笑了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乔老师点头后，他便走到一旁的游戏币兑换吧台，对工作人员说：“那边马上有场洗魂的决斗比赛，大屏幕如果没什么播出任务的话，能现场投射一下吗？”
    原本电竞区域的屏幕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工作人员自然同意，确认了他们的机器后，把大屏幕设置成两块分屏，分别展示红方和蓝方的视角。
    刚刚看完联赛的人们又聚拢了起来，准备观看这场Battle。
    3V3决斗模式，三局两胜制，地图：火种之墓。
    比赛开始。
    选择英雄界面。
    穿蓝衣服的初中生紧张地问：“选、选哪个英雄？”
    刻舟道：“随便，选你们自己玩得惯的。”
    另一个黑皮初中生说：“我就溜溜球王玩得熟一点，我选溜溜球王了啊。”
    蓝衣服说：“那我选……我选巨噬细胞可以吗？”
    “行。”刻舟对战况的部署十分简单，“你们两个，一个去左下角的墓道，一个去右边的墓道。盯紧了，来人了告诉我。”
    “好、好的学长。”
    刻舟抽空瞟了眼他们的操作，非常业余，但能看出来玩过挺长时间，至少对各个技能的施放效果还算熟悉，对地图也有基本的认识。
    这就够了。
    现在这个情况，不管对面是什么阵容，他选个狙击英雄都是最稳当的，因为他不仅要拦截自己这条线路，还要兼顾另外两边。
    但他不想选柳德米拉。
    他的柳德米拉个人风格太过明显，在这么多粉丝面前，万一掉马甲了怎么办。
    这是面子问题，他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电玩城帮两个小鬼头打决斗。
    于是他选了哲别。
    与柳德米拉的狙击枪不同，哲别箭矢的准星机制是抛物线。
    众所周知，哲别这个英雄的操作上限很高，普通玩家如果在游戏里选择了哲别，很可能被陌生队友骂自不量力。偏偏还有很多新手觉得这个角色很帅，被骂也要选，以至于现在很多人看到陌生队友秒选哲别就主动退队。
    在大家看来，射不准、命又脆、大招蓄能还慢的英雄，注定会遭到嫌弃。
    所以，当看见“学长”选择哲别的时候，两名初中生又开始有点慌了——这不会是个又装又菜的二五仔吧？
    备战倒数结束，刻舟下令：“出发。”
    刚出作战室三秒，蓝衣服和黑皮还没跑到自己的所在地，就看见屏幕的右侧出现提示：
    [乔三娘]击杀了[苍天饶过谁]。
    [乔三娘]击杀了[Kaaaaazo]。
    众人：“……”
    大屏幕前，许多人还没进入状态，就发现这局变成了3V1。
    有看得认真的，为旁边的朋友解释道：“那个乔三娘，爬到作战室前面的墓园柱子上，然后就……连发四箭，箭箭钉头。”
    有质疑声传来：“那边有视角吗？能打到对面家门口？”
    回答的人也很茫然：“他的视角？我没看清他的视角啊，我都没看清他瞄准……”
    那个剑龙头没上场打，看到这场面就急了：“你他妈开挂了吧！”
    说着他就要去推搡正在打比赛的刻舟。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目标，就被薄明野一把按了回去。
    他早就防着这些人耍赖使阴招。
    牢牢抵住他的脖子，薄明野往大屏幕和人群那边歪了歪头，沉声道：“开没开挂，你说了算？当别人都是瞎子？”
    第32章 Act 32  速战
    这是在电玩城，不是家里的私人电脑，刻舟一坐下来就进入了游戏，有没有开挂，剑龙头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是没想到这戴口罩的这么厉害，上来就能干掉他们两个人，开局不利，他心中急躁，就想搞点小动作干扰比赛。
    可惜这些都被薄明野看了个透彻。
    虽然没碰到刻舟，但他制服剑龙头的动静有点大，还是引起了刻舟的注意。
    刻舟转头看见薄明野用胳膊抵着一个小混混的胸口，把他按在墙上，眉头微皱，掀起半边耳机问：“怎么了？你干嘛壁咚他？”
    “噗。”乔老师没忍住，被他的用词逗乐了。
    “没事，你玩你的。”薄明野示意他回归比赛，“他想扒拉你，我教育他一下。”
    “哦。”刻舟戴好耳机，瞪了剑龙头一眼，又专心去打比赛了。
    他所操作的英雄在游戏里顿了几秒，但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仅剩的那个对手在看到身边的人挨个倒下后，吓得直接回了作战室。
    两名初中生先是怔了会儿，随即兴奋得手舞足蹈。
    黑皮飞快地按着空格键，让游戏里的英雄跳上跳下，仿佛墓园的地面烫脚，因为戴着耳机，他的声音很大：“太强了！学长你太强了！”
    蓝衣服的还知道先跑到右边的墓道，找好自己的位置，但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操控着人物在原地转圈圈。
    一扫之前的丧气，他们现在觉得，这次赢定了！
    刻舟在射完最初几箭之后，立刻变换了位置。
    他知道剩下的那个[暴躁大哥]绝对不敢跟他正面对抗，所以悄然绕到了敌人的后方区域，蛰伏在一块断壁残垣下。
    [暴躁大哥]原本选择的是输出英雄维和者，回去就赶紧切换成了重装英雄霍恩海姆。
    他不擅长，但他想多活几秒。
    已经阵亡的两名队友站到了他的身后，七嘴八舌地给他出谋划策。
    他听着嫌烦，骂道：“少管我！回你们自己座位上去！想想下一局怎么打吧！”
    时间不能总拖着，他也不想当缩头乌龟。
    于是[暴躁大哥]深吸一口气，操控霍恩海姆从作战室侧面的出口奔出，冲刺到众多墓碑前，避开了刚才两个队友被击毙的地方。
    刻舟依然按兵不动。
    他对两名队友说：“等他靠近你们，就攻击他，吸引他的注意。”
    黑皮的溜溜球王跳得更欢了：“好的学长！”
    蓝衣服的巨噬细胞也摆好了架势，准备施放屏障。
    剑龙头被薄明野送到了小混混那半边，以防他再搞小动作。
    被秒杀的两个人见状，想找回点场子，站起来与薄明野对峙，嚣张地问：“胆子挺大，你们什么来路啊？知道我们是谁吗？”
    薄明野佯装惊讶：“这还看不出来？我们是道上的啊。”电竞道上的。
    ……道上的？我们才是道上的啊。
    被硬抢了台词，三个小混混都是一噎：“没、没见过你们么，在哪个地头混的？”
    薄明野勾出一抹吊儿郎当的邪笑，心说自己要是点根烟，应该能装得更像点。
    他指了指大屏幕，提醒道：“我要是你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对面怎么部署的，一打三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啊。”
    剑龙头最先反应过来。
    对啊，大屏幕是观战模式，展现了他们双方的战况！那两个初中生不足为惧，只要他们摸清楚那个口罩男的位置，不就能帮同伴躲开他的“钉头箭”了吗！
    想到这里，剑龙头赶紧跑到大屏幕前，跟另外两个人通报：“他在东北角的墙后面！”
    同伴传了话过去，就听[暴躁大哥]啐了一声：“妈的，鬼知道哪边是东北角啊！”
    不得已，他们换了一种表述方式：“你的七点钟方向！”
    这下似乎起了点作用，游戏中的霍恩海姆立即将屏障举向了自己的七点钟方向，时刻防备着来自那边的“钉头箭”。
    四个人公然传话，透露敌方战术，有些观众认为他们作弊，发出了鄙夷的“嘘”声：“还带这样玩的？”“是不是输不起啊？”“打不过还作弊，丢不丢人！”
    薄明野见目的达到，默默退回了自己那半场。
    乔老师问他：“你为什么让他们这么打？不怕刻舟应付不过来吗？”位置总是暴露的话，想要伤害手握能量屏障、血条还那么厚的霍恩海姆，难度自然会变大。
    薄明野却并不在意：“这样传话费时费力，表面上看是掌握了对方战术，实际上容易让他们的队友注意力分散，操作反应变慢，跟职业选手这么打，就等于送死。”
    “原来如此。”乔老师感叹，“你对他还真是有信心。”
    “这样的对手太简单了。”薄明野看向刻舟，眼中带着温柔笑意，“我只是想给他增添一点乐趣，让他玩得开心，也让那些人……输都输得不光彩。”
    他话音未落，就见刻舟与黑皮初中生同时发起了进攻！
    听从刻舟的指令，黑皮与蓝衣服在右边的墓道会合。而刻舟一箭一箭地射过来，每次虽然只能扎掉霍恩海姆屏障上的一点能量，但步步紧逼，直把他诱到了两名初中生的前方。
    然后他说：“给我炸。”
    溜溜球王躲在巨噬细胞的屏障后方，丢出了一个又一个溜溜弹，有些砸得准，有些砸得歪，不过没关系，无论是直接伤害还是溅射伤害，都在飞快地消耗着霍恩海姆的屏障能量。
    霍恩海姆被砸烦了，把残破的屏障舞成了印度甩饼，指望能挡住陆续飞来的溜溜弹。
    大屏幕前的观众被他精湛的甩饼技巧逗笑了。
    眼见屏障就要碎裂，霍恩海姆干脆放弃防御，朝着巨噬细胞和溜溜球王冲撞了过去。
    为了护住身后的队友，巨噬细胞硬扛住了这一下，但两个人还是都掉了血。
    霍恩海姆抡起大锤就砸向溜溜球王，把他锤飞了出去。巨噬细胞想给队友加血，但操作慢了些，超出范围没有加上。于是霍恩海姆再次施放冲撞，抢在溜溜球王之前吃到了血包，两锤就砸死了他，接着又转向了旁边巨噬细胞。
    他的作战技巧还算纯熟，又有同伴汇报敌人的 ，此时杀得兴起，逐渐觉得自己一打三也不成问题——不就是个哲别吗？等他干掉了这两个菜鸟初中生，再去跟那个哲别正面近战，区区一个脆皮，怎么可能是霍恩海姆的对手！
    然而，死亡的召唤蓦地在他耳边响起：“听见我的咆哮了吗？”
    同伴的惊呼也同时传来：“大招！哲别放大招了！他在你三点钟……”
    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等霍恩海姆靠近巨噬细胞，[暴躁大哥]就看见自己刚回到70%的血条，淹没在呼啸而来的巨大兽魂中，瞬间清零。
    初中生对小混混：1-0。
    观众中发出了喝彩声。
    大家就是喜欢看这么酷炫的大招。
    刚出场就击杀了两个人，刻舟的大招能量早就快满了，之后他像是逗弄着霍恩海姆，不慌不忙地一箭一箭攒够了自己的大招能量。
    就为了等待他得意忘形的那一瞬。
    小混混们气得捶桌：“妈的，就差一点！”
    薄明野无奈摇头，你们对战况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确定只差了一点？
    剑龙头眼不下这口气，拉开同伴抢了座位：“我来！”
    另外两人也都表示不服，嚷嚷道：“狂什么，还有第二局呢！搞快点！有本事你再把我们开场击毙啊！”
    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刻舟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开了第二局。
    选择英雄的时候，刻舟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打开来瞅了两眼，对薄明野说：“夏姐让我们尽快回去，好像有急事。”
    急事？
    薄明野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是极昼的兼职陪练，这个“我们”指的应该是刻舟、方乐乐和柳央他们。
    什么事这么急，要把正式队员全都召集回去？
    脑中忽然闪过一件事，他不由怔了怔。
    那件事，也许不是多么惊天动地，但也可以算是极昼战队的转折点之一，或者说，是让刻舟做出改变的转折点之一。
    薄明野神情复杂地拍了拍刻舟的肩，没有多说什么：“速战速决吧。”
    因为急着回俱乐部，刻舟这次不打算陪对面玩太久。
    地图不变，双方交换初始区域。
    两名初中生询问他要选什么英雄，他还是说随意，让他们想玩什么玩什么。
    为了求稳，蓝衣服和黑皮选择了跟上一局同样的英雄。他们想着，这位学长的哲别玩得那么好，多半还是会选哲别，他们只要保证不拖后腿就行。
    结果这次刻舟选择了柳德米拉。
    薄明野心道，这人打算在两分钟内解决战斗吗？看来夏霜催得确实挺急的。
    比赛开始。
    对面在看到[乔三娘]的真身之前，也以为他选的还是哲别。三个人吸取了上一局的教训，分散开来，一个从左边的侧门出去，一个从正门出去，一个从右边的侧门出去。
    他们特意躲着箭矢抛物线射不到的地方。
    二十秒后——
    [乔三娘]击杀了[苍天饶过谁]。
    紧接着，在[Kaaaaazo]和[暴躁大哥]刚刚会合，还没跑到拦截位置的时候，柳德米拉利用抓钩，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从他们面前优雅地荡了过去。
    紧接着，柳德米拉在那两人试图转身回击时，触发了刚刚丢在他们中间的炸弹。
    一个万钧道长、一个维和者，双双被炸晕。
    柳德米拉停歇在不远处的墓碑顶端。
    一枪，一个。
    比赛结束。
    两名初中生傻了眼。
    大屏幕前的观众也傻了眼。恍惚间，他们以为自己看的是之前播放的BSL决赛片段。
    有人喃喃道：“这不是……Kezo……吗？”
    第33章 Act 33  明星
    胜负已分，刻舟拿下耳机站起来，对薄明野说：“走？”
    两个初中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屏幕，还没反应过来刚才游戏里发生了什么。对面的混混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们感觉一切还没开始，然而比赛已经结束了。
    那个游戏名叫[Kaaaaazo]的小混混站了起来，指着他说：“你你你……你也是、是咔奏的粉、粉丝……吗？”
    刻舟皱眉纠正他：“是Kezo。”咔奏是什么东西。
    结巴混混手指在空中快速飞舞，越说越激动：“我我我就……知道！你肯、肯定是是咔奏……的粉丝！你这、这招就是跟他……啊学的吧！但、但你跟他比，还、还是差远了！只能算、算模仿了个表面！”
    刻舟：“……”
    看完比赛的几名观众也过来攀谈：“原来是Kezo的粉丝啊，这手凌空绕桥学得漂亮！我刚差点以为是Kezo本尊来了呢，想想也不可能就是了哈哈哈哈。”
    薄明野忍俊不禁。
    越掰扯越混乱，刻舟不想在这里出风头，便对薄明野说：“我去存包柜那边等你。”
    来玩之前，他们把之前剩下的传单连同背包存在了电玩城的柜子里。
    薄明野点头：“嗯，我收个尾就来。”
    于是刻舟径直离开了电竞区域。
    薄明野咳了一声，把那几个小混混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出言警告：“道上讲究愿赌服输，怎么说的就怎么做，不用我提醒吧。”
    众目睽睽之下输成这个样子，小混混们也觉得这次丢脸丢大了。
    剑龙头看了看两名初中生，尴尬地放话：“看在你们学长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了。”说完就拽上几个同伴，灰溜溜地遁了。
    走的时候那个结巴混混还在说着：“总、总觉得那什么学、学长身边那个人挺眼、眼熟的，好、好像在哪儿……见过，不、不会真是……道、道上的吧？”
    人群散去。
    薄明野跟乔老师告别：“临时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事情能如此顺利地解决，乔老师非常感激：“这次多亏了你们。”机会难得，她顺势搭讪道，“可惜你们现在没空，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让我专门表达一下谢意。”
    打赢了比赛，还能要到偶像的私人联系方式，岂不是一举两得！
    薄明野四两拨千斤地说：“举手之劳而已。今天只是凑巧，他平时很忙，不太方便经常出来，乔老师你不用破费了。”
    他没有提自己，那个“他”指的是谁也很明白，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站在薄明野本人的角度来说，他其实也不想过多地牵扯到自己曾经的身份中去，那样反而会伤了粉丝的心。
    乔老师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太在意。
    等两名学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的“学长”已经没影了。
    但他们心中的热情并没有被熄灭。
    小混混铩羽而归后，他们趁着薄明野还没走，去吧台买了几罐可乐，这会儿火急火燎地冲过来，说是要请乔老师、学长和他喝可乐，一起庆祝胜利。
    这点心意倒是不好推辞。
    薄明野接过两罐可乐，笑说：“好，我帮你们带给学长。”
    存包柜那边，刻舟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他身边还站了两个女生，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拉了拉帽檐，没有搭理。
    薄明野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
    见有其他人过来，而面前的人仍然无动于衷，两个女生只能沮丧地离开。
    刻舟抱臂靠在柜子上，抬眼质问：“怎么这么久？我看那几个混混都走了，那个女的有那么多话要跟你说吗？”
    薄明野学他之前的做法，把冰凉的可乐罐贴在他脸上：“没有，是两个学生要请我们喝可乐，说感谢‘学长’仗义相助，庆祝比赛大获全胜。”
    哦，还算懂点礼貌。
    刻舟掰开可乐，拉下口罩喝了两口：“这都第二罐了，再喝要打嗝了。”
    说着他就打了个气嗝。
    薄明野有点惊讶，他以为刻舟会把这罐可乐收到包里回去再喝，毕竟夏霜还在催促他们，这人应该不想再耽搁时间了。所以他自己的可乐也没开，以免赶地铁时喝不完。
    但刻舟并没有急着走。
    薄明野疑惑：“不走吗？”
    “唔。”刻舟不自在地说，“等一下那两个初中生。”
    “你有什么话要跟他们说吗？”那刚才怎么不说？
    “不是。”刻舟瞥他一眼，忿忿道，“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招揽生意！”
    他知道自己今天发传单的效果不怎么样，论数量论速度，他完成得最不好，这让他非常不满意，所以想着怎么样也要扳回一城。
    看见他手里捏着的几张传单，薄明野这才反应过来：“你是想给他们发传单啊。”借着自己刚才精彩绝伦的操作，给银帆电竞打广告？
    真的有心了。
    大概觉得有些丢脸，刻舟沉默不语。
    薄明野早已习惯了他的别扭，啪嚓一声打开了自己的可乐：“那就等等他们吧，应该快出来了，我走的时候，乔老师去洗手间了。”
    刻舟嘀咕了一声：“去洗手间还要跟你说吗。”
    薄明野假装没听到，换个话题说：“刚刚两个小妹妹来找你做什么？”
    刻舟转头看看他，抿了抿唇：“没什么。”
    “我猜猜。”薄明野说，“找你要蔚信号？”
    “你怎么知道？”刻舟愣了下，立即反问，“你经常被人要蔚信号？”
    “跟我有什么关系。”薄明野仔细打量着他的全身，用一种研判的口吻说，“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就这样还能勾搭上小妹妹，到底是你身高的原因，还是眼睛的原因？”
    “我哪儿知道，反正我没给。”
    “应该还是气质的原因吧。”薄明野发表了自己观点。
    “什么气质？”仿佛只是不经意地一问。
    “就是那种……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一不小心就会掉马甲的……明星气质。”
    “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的。”薄明野唇畔带笑，认真地说，“你在我眼中，就是明星啊。”
    刻舟猛喝了一口可乐，没忍住又打了个气嗝，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薄明野与他碰杯：“我陪你一起打嗝。”
    乔老师出来的时候，要不是她身边的蓝衣服和黑皮比较显眼，刻舟都没认出来。
    短短五分钟而已，这个女人完全变了副模样。
    她的单侧编发放了下来，遮住了颜色鲜艳的挂耳染，只剩下不打眼的黑长直，彰显身材的黑色背心换成了普通的短袖衬衫，热裤也换成了一条职业裙装。
    刻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会变身？”
    乔老师撇撇嘴：“我要是这个样子来见那几个混混，那不是看起来更好欺负了？就是要在气势上先压倒他们！但是我马上要带这两个孩子回培训班，只能再换回去，不然又要被领导骂没有当老师的样子了。”
    刻舟嘲讽：“确实不怎么像老师。”
    乔老师不甘示弱：“哼，你也确实不怎么像K……”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两位学弟吗？”薄明野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提醒刻舟。
    “……”刻舟想起正事，把手上的传单递给蓝衣服和黑皮，语气生硬地说，“拿去。”
    “这是什么？”黑皮接过来问。
    “你不认识字啊？”刻舟又不耐烦起来，“自己看去，有兴趣就来报名！你看看你们菜成什么样子了，就这样还敢跟被人叫板。”
    “什么东西？”乔老师警惕地拿过一张传单，生怕上面是什么不健康的宣传内容，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稍稍送了口气，“哦，电竞训练营。”
    她知道，这个算是青少年兴趣班的一种，通常被人称作“劝退业务”。
    自己今天承了人家的情，自然不好搅和人家的生意。
    两个学生瞪大了眼。
    黑皮激动地说：“银帆电竞……我要报这个培训班，我一直觉得自己有打电竞的天赋！回去就跟我爸说！”
    蓝衣服的还算镇定些，抬头问刻舟：“学长你也是这个培训班培养出来的吗？”
    刻舟冷哼：“我是这个培训班的教练。”
    黑皮还沉浸在无尽的畅想中：“那就是说，去了这个班，我能变得跟你一样厉害吗？等一下，说不定我是个天才呢？我能跟Kezo一样厉害！”
    蓝衣服锤了他一下：“你做梦呢吧！”
    刻舟心内附和，是啊，做梦呢吧。
    总之，两个学生如获至宝，巴不得现在就回去跟父母商量这个事。
    另一边，乔老师却又抓住了第二次机会。
    她眼睛一亮，问薄明野：“这家训练营是你开的？”
    薄明野道：“是的。”
    乔老师将自己手上的传单伸过去，还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杆笔，冲他眨了眨眼：“那能不能请你在上面签个名？”
    传单上已经有联系方式了，有电话，还有邮箱，她别无所求，只想再要个偶像的签名。
    到了这个份上，薄明野无法拒绝，只好在那张传单上签下了那串英文字母。
    刻舟注意到他们这里的情况，等薄明野签完，二话不说抢了过来，自己也刷刷刷签了名，这才连笔带纸还给乔老师。
    签完字，两人急匆匆赶地铁去了。
    两名学生兴奋地讨论着之前的比赛，乔老师默默收起了那张传单。
    那上面并列着两个名字——
    Kezo、Overload。
    第34章 Act 34  转岗
    走到地铁站，理论上两人应该乘坐相反方向的地铁，刻舟正要跟薄明野告别，就听见他说：“我陪你一起回极昼。”
    刻舟愣了下：“啊？”
    他没想到薄明野会这么说，这人加入极昼之后，谨守着“兼职员工”的界限，说是给他当陪练，就真的只给他当陪练，除了探讨游戏以外，从不多嘴或插手战队的其他事务。所以即便夏霜刚开始担心他泄露商业机密，见到他这样的态度，也不由放心了很多。
    可他这次主动要求去极昼，不是为了“陪练”，只是为了“陪他”吗？
    虽然都是“陪”，但在刻舟眼里，好像意义又不大相同。
    是不是他想跟自己多待一会儿啊？
    那要不晚上留他在极昼吃饭，再打会儿游戏？
    要是玩得太迟，还可以带他去宿舍里住……
    在他发散思维的时候，薄明野试探着问：“夏总喊你们所有正式队员回去？有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刻舟猛地回神：“嗯？哦，没有。夏姐是在内部系统发布了临时会议通知，指定了我们几个正式队员参会，没说具体什么事，但是挂了红色提醒，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了。”说着他看了眼手机，“就是时间有点仓促，从这儿回去要将近四十分钟，方乐乐和柳央说他们电影都没看完就往回撤了。”
    薄明野挑眉：“他们俩……去看电影了？”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穿女装陪兄弟去看电影，薄明野觉得柳央挺懂生活的。
    地铁缓缓进站，两人走了上去。
    这里是繁华地段，这一站又是换乘站，上上下下的乘客很多。车厢里没有空座，人们挤挤挨挨地站着，一根柱子上就抓着好几只手。
    琢磨着要不要买个新牙刷放宿舍里，刻舟心情挺好的。
    但此时薄明野却另有所想。
    地铁加速向前驶去，他看到了外面隧道中的广告牌。
    高科技让如今的广告在人们眼中流动起来，那是洗魂游戏十周年庆典的宣传动图。短短十秒钟，展现了他们从开始到现在的历程。
    最后三幕，分别是联赛奖杯、新英雄的剪影，以及两颗相碰的拳头。
    广告结束了，薄明野的视野中却还残留着那些影像。
    那两颗拳头，也许是对手的，也许是朋友的。
    也许是相遇的惺惺相惜，也许是离别的无可奈何。
    极昼俱乐部。
    夏霜站在落地窗前，没有看向身后沙发上的人。
    她问：“你想好了？”
    左震说：“嗯。”
    夏霜叹了口气：“江教练认为你的状态还不错，还没有到必须退役的时候。但是……好吧，你想退，那就退吧。”
    左震又“嗯”了一声。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最佳状态已经回不来了，没有上升空间，剩下的就只有被淘汰，正式队员这个位置，不再适合他了。
    见夏霜还有些伤怀，他面无表情道：“我跟江达岭同龄，他已经退役三年多了。”
    夏霜被逗笑了：“每次看到江达岭稀疏的头发，我都会忘记你俩一样大，还是同一年进公司的。”她怔怔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江达岭秃了，连你都要退役了。总感觉你们被选进极昼，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八年。”左震说。
    “不用你提醒我。”夏霜佯装恼怒，“我知道我已经为这个破公司付出十年的青春了！天哪，真是不堪回首！”
    左震从队服兜里掏出一罐冰啤酒，给自己开了。气泡浮上来又破裂的声音，终于成功吸引了夏霜的注意力。
    他又从另一边的兜里掏出一罐冰啤酒，问了句：“喝吗？”
    夏霜踩着高跟鞋走来，接过已经开好了的啤酒，畅快地喝了一口。
    沁凉的麦芽气息直入愁肠，她说：“你又把啤酒藏在柳央的小冰箱里了？他那个小冰箱算违规电器，偷偷摸摸用了快两年，真以为我没发现吗？”
    “冰的好喝。”左震显然用得心安理得。
    “也就是你了，仗着年纪大资历深，江达岭不好意思管你，我也……”夏霜顿了顿，“你这叫什么？叫倚老卖老！我就想不通了，你们虽然退役了，可是都还很年轻啊，怎么一个个搞得像退休老大爷似的，一个天天泡枸杞，一个天天藏酒喝。”
    “因为我有心事。”左震直言不讳。
    如果其他队友在的话，一定会为他这句话感到惊悚。
    他左震是什么人？传说中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高冷男神，游戏里都懒得说话，通常就回个“1”的寡言者，竟然会在旁人面前说自己有心事？
    简直就是人设崩塌。
    然而夏霜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左震。
    或者说，只有在夏霜面前，才会有这样的左震。
    夏霜没有问他有什么心事，左震便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沉默着喝了半罐啤酒。
    还是夏霜先打破了沉默：“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打算吗？决定了？”
    退役并不是心血来潮的事情，就像薄明野退役前就开始筹备银帆电竞一样，左震在退役后也有自己的规划，而且是与俱乐部高层商量过的。
    只是夏霜觉得，他本可以有更好的出路。
    左震回答：“是的，决定了。”
    夏霜没再多说什么：“好，那等其他人到齐了，我们就宣布。”
    紧赶慢赶，他们四个人终于在踩点进了会议室。
    柳央还穿着格子裙。
    方乐乐在纠结那个超级英雄电影的结局是什么。
    刻舟脑回路不知道弯到哪里去了，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薄明野进门就坐到了角落，尽量让自己不太显眼。
    夏霜：“……”
    江达岭闷头喝了口枸杞茶。
    左震、袁建智和毕盛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毕盛冲他们拼命使眼色，看上去眼皮子都快抽筋了，可惜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暗示。
    夏霜深呼吸，压下上头的火气，看向薄明野：“我好像没有通知你来参会？”
    薄明野谦逊地说：“旁听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好歹我也是极昼的员工么。”他望向左震，话却是对着夏霜说的，“而且你们今天要说的事，也算不上机密吧，迟早要公开的。我在这里，或许还能提些不成熟的小建议，或者调节一下气氛呢？”
    江达岭咂了咂嘴：“哟，不愧是过来人，通透。”
    夏霜惊讶于薄明野的敏锐。
    在她心目中，薄明野一直是个局外人，只是没想到，这个局外人对极昼如此了解。
    确实，这个人在这里，自然成了一个前车之鉴，或许真能有所助益。
    此时在座的只剩三个人仍一头雾水。
    发现会议室中的气氛有些凝重，刻舟终于找回了飘忽的神智：“队里出什么事了？”
    夏霜郑重道：“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左震，我们战队的支援位，[粘滞系数]，要退役了。”
    这话一出，刻舟、方乐乐和柳央瞬间懵了。
    左哥，要退役了？
    他们就要失去[粘滞系数]了？
    夏霜继续说：“经过协商，他会有一个月的缓冲和交接期，之后将转岗到副教练的位置，配合江教练，负责训练生的培养和择优。”
    方乐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知道左震的年纪差不多到了职业选手的终点，也知道他退役是顺理成章的，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满心都是抗拒。
    那个永远站在他们身后的最强后盾，就要退出游戏了吗？
    从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这人就一直都在了。
    他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上了一次又一次的战场啊。
    柳央的小冰箱里还藏着他的啤酒呢。
    怎么会？
    方乐乐急得语无伦次：“左哥走了，那、那我们……我们没有主奶了啊，谁能替代左哥的位置啊？不行啊这个……”
    柳央看似平静，脸色却也有些发白。
    刻舟喊道：“方乐乐。”
    方乐乐忽然噤了声。
    夏霜扫了他们一眼：“基于这个情况，战队的阵容可能需要做一些调整。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希望季前赛的开始时，大家能平稳过渡。”
    ……
    这个会议开得仓促，结束得也仓促。
    直到最后，左震也没说几句话，只是散会时，跟在场的每位队友碰了碰拳头。
    年轻人沉不住气，一散会就跑了出去。
    剩下会议室里的三个退役老将，互相点头致意。
    个中滋味，心照不宣。
    刻舟躲在七楼的敞开式阳台。
    这里是吸烟区，他不抽烟，就站在这里吹风。
    薄明野知道他的眼眶红了，没去戳穿。
    他笑着问：“我看左震不太爱说话，带训练生还挺费嘴的，他真的能当好教练吗？”
    刻舟的声音有点闷，反驳道：“怎么不能？你不知道，他以前当我们队长的时候，也不爱说话，但他是实干派，有什么要求，就用操作告诉你，打完了就懂了。”
    “嗯，他跟江教练合作，肯定不成问题。”
    “他跟江教练是同期的。”刻舟想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下，“看不出来吧？江教练看着跟他爹似的。”
    “这话你有本事当着他俩面说。”保准一人揍一拳。
    “为什么……”刻舟想问，为什么要退役，又觉得这个问题太傻了。他问过薄明野，薄明野回答过他，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都让人意难平。
    “说起来，我比左震和江教练晚一年入行。”薄明野说。
    “嗯，你入行好早。”刻舟查过，薄明野十六岁进入职业电竞圈，比他还早一岁。
    “你看，左震的职业生涯里，捧过三次冠军奖杯，很辉煌了。”薄明野调侃着说，“不像我，一次都没有。”
    “你已经很好了。”刻舟从伤感和惋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语言很苍白，根本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不过薄明野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他说：“谁都是无可替代的，谁也都不是无可替代的。
    “你们不可能在世界上找到第二个[粘滞系数]，所以你们要做的，不是找一个人去顶替他，而是要给极昼寻求更多的可能性。
    “刻舟，不要着急。
    “还有很多人，愿意跟你一起走下去。”
    刻舟转过头来，眼眶中的红色还没有褪去。
    他问：“你也会吗？”
    第35章 Act 35  刷卡
    左震的离开，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队员们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极昼俱乐部暂时没有对外公布这个消息，给了洗魂分部两个月的缓冲期。在缓冲期内，[粘滞系数]依然有可能出席相关比赛或活动，但左震的工作重心将会向幕后迁移，战队也需要重组新的阵容，以应对下一个赛季。
    夏霜之所以这么急着向队内公布，就是因为训练计划要再次调整。而且根据尚之凛从海外传达回来的要求，俱乐部的内部推荐模式将进行大幅度的改制。
    这件事夏霜在会议上提了，但几个正式队员沉浸在左震要退役的震撼中，显然没怎么听进去。见他们一个个心不在焉的，她也就没有多说，只当知会了他们一声，至于具体的改制方案，还需要在之后的队内提议和中高层会议中敲定。
    总之这一届联赛过后，极昼始终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恐怕还要经历不少动荡。
    虽然正式赛季尚未来临，但他们还有许多商业任务要参加，比如即将到来的七夕活动和随后的十周年庆典。即便是过渡期，也不能砸了极昼战队的招牌，因此队员们的压力都很大。
    其中压力最大的，自然就是刻舟。
    吹过风，短暂的感怀之后，他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可惜的是，薄明野没有跟他一起回宿舍。
    陪他在食堂简单地用了晚餐，这人就踩着夜色乘地铁回家了，看来新牙刷新毛巾什么的，他可以先不买了。
    独自回到宿舍，刻舟坐在电竞椅上，悠悠地转着圈。
    他的思绪有点乱。
    在左震之前，极昼的队长是江达岭，那时候他还是个训练生，不是正式队员。之后江达岭退位让贤，左震接过了队长的职责，从一干训练生里选中了他，直接把他架上了战队的主输出位。带了他们这支队伍一年后，左震就把队长的重任移交给了刻舟。
    刻舟问过他两次为什么。
    一次是问，为什么会选他做主力输出？
    当时的他极为自负，大概比现在还要自负，还有着严重的中二病，觉得自己就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电竞天才。问出这个问题，并非真的心存疑虑，而是想从这位强力辅助的口中听到认可和夸赞自己的评语。
    结果左震的回答是：先看看，不行再换。
    这句话瞬间戳爆了他的优越感。
    什么叫不行再换？
    我凭实力争取到的正选资格，怎么可能给你再换的机会？
    从那以后，他就摒弃了一切杂念，拼命地在比赛中证明自己。也是那一年，极昼在他们手中夺回了失落已久的冠军奖杯。
    另一次是问，为什么要把队长移交给他？
    对于刻舟自己而言，他渴望的是战队的主力输出位置，什么队长不队长的，他从来不在乎。左震除了平时话少了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论资排辈，大家也都很服他。
    可是左震就是毫不留恋地把队长职位让给了他这个新人。
    这次刻舟问他，以为按照他的风格，会回答怕麻烦、不想抛头露面、不想接受采访之类的，然而左震再次出乎他的预料。
    他很认真地说：“因为你能给极昼未来。”
    正是这句话，让刻舟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以前看到电竞圈里的人来来往往，旧人不断离开，新人不断进驻，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有了实感。
    Overload退役，去开了家青少年电竞训练营。
    粘滞系数退役，退到幕后去带训练生。
    那么他呢？
    如果有一天他退役了，不打比赛了，要往哪里去呢？
    在此之前，电子竞技于他而言是件非常纯粹的事情，每天只要想着怎么赢就可以。什么后路，什么转行，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没上过心。
    如今，他在最辉煌的时期，却突然感到一阵焦虑。
    电竞椅转了一圈又一圈，脑海中浮现出薄明野的模样。
    那人就站在他身边，胳膊撑在栏杆上，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仿佛感受到了他内心所有的惶惑和急躁，用安抚的眼神和语气告诉他，还有很多人，愿意跟他一起走下去。
    当时的他脱口而出：“你也会吗？”
    他知道这句话不合时宜。
    一个正值当打之年，一个已经黯然退役，在电竞的职业生涯中，他们已经错过了。
    可他仍然期待着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就意味着彼此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薄明野也没有如他所愿。
    他只是笑着看他，那神情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乎超脱了时空之外。
    然后淡淡地说了句：“还没到时候。”
    这是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什么还没到时候？他都是MVP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那一刻，刻舟几乎有些怨怼了。
    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很多人愿意跟他一起走下去，怎么轮到自己就不敢承诺了呢？是嫌弃他吗？还是不信任他？
    所以吃晚饭的时候，刻舟就赌气没给薄明野好脸色。
    薄明野也没解释，像是故意给他留白，让他自己琢磨，吃完饭就默默回家了。
    于是刻舟就更不爽了。
    其实薄明野是被问懵了。
    他这个状况，鬼知道能维持多久，更别说跟刻舟一起走下去了，搞不好哪天神力耗尽，他就在那个什么熵之海沉底了。
    而且，对刻舟他终究有种负罪感，因为深知自己是在利用他，还可能老拖他后腿。
    所以他只能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知道刻舟心情不佳，也能够理解他的焦虑，那句“还没到时候”，归根结底是想把所有的问题往后顺延一段时间——
    他不希望刻舟现在就产生那些乱七八糟的后顾之忧。
    或许他未必能改变刻舟对人生的选择，他也没有资格去判定怎样的选择才是更好的，但至少，他想让刻舟走得更稳当、更愉快一些。
    就当是报答他帮助自己突破成神阻碍了。
    今天夏霜在会上说的改制一事，那些年轻气盛的孩子们没在意，他却是十分留心的。
    上一回合他不是极昼的员工，不知道后续是怎么拟定方案的，但从结果上看，多半是有些伤筋动骨了，才会导致之后的分崩离析、青黄不接。
    这一次的话，他有些想法，只是不知道极昼会不会采纳。
    不过，“还没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务之急，还是先哄好那位小祖宗。
    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刻舟不虞的脸色了，知道他不满意自己那个敷衍的回答，还在生闷气。
    那会儿他心里想着事，没顾及到刻舟那边，回到家之后，总算想出点求和的法子了。
    估摸着刻舟差不多冷静下来了，薄明野给他发了消息。
    薄明野：睡了吗？
    Kezo：有事说事。
    这回复……还在生气啊。
    薄明野：别想太多，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明天还是休息日吧，有空吗？放松一下心情怎么样，咱俩去逛逛街好不好？
    刻舟抱着手机愣住了。
    逛街？就他们两个？
    又、又是约会？
    会不会进展太快了？成年人都是这么单刀直入的吗？
    最关键的是，那句“好不好”让刻舟无比受用，在他的理解中，就是薄明野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地向他赔礼道歉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Kezo矜持地回复：行，去哪儿？
    薄明野：朱江路科技城怎么样？
    那里可以说是K城最赛博朋克的地方了，十分受年轻人的追捧。
    Kezo：嗯。
    所以是畅游科技城的约会吗？
    还挺新颖的，这人虽然比他年长四岁，但没什么代沟，挺会找地方的。
    薄明野：那明早九点，科技城雕塑下见？
    Kezo：好。
    等聊完几句蔚信，刻舟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方才纠结的那些烦恼，好像顷刻间变得渺小起来，都是需要以后慢慢考虑的事罢了，有什么比掌控当下更重要呢？
    不如早点睡觉，明天好好放松一下。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朱江路科技城。
    那座雕像是这里的标志性建筑，雕像的名字叫做《神之熵》，听起来就很玄妙，但压根没人能明白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和节点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一大坨银灰色的金属矗立在广场中央，周围还有激光投射。
    刻舟到得早了一些。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以一个自认为挺拔而帅气的造型等候着薄明野。
    薄明野也没有迟到。
    他老远就认出了刻舟的黑色渔夫帽和口罩。
    两人碰了头。
    薄明野匆匆赶来，笑着问：“等很久了吗？”
    刻舟摇头：“没有，我也刚到。”
    他上网查过，约会要讲究到达的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会显得自己过于急切，太晚会显得自己不够重视。
    懂乎平台上说了，像自己这样提前十五分钟到，就是刚刚好的。
    “那就好。”薄明野微微颔首，十分自然地掏出一张银行卡，夹在指尖递给他，“这个给你，今天你可以随便刷。”
    “……”刻舟忽然卡壳了。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让他刷卡？要给他买东西吗？
    懂乎平台上说，只有身价上亿的霸道总裁才会做这样的事啊。
    而且就算要摆这个谱，也应该是反过来，刷他的银行卡吧？
    这、这就是被人包养的滋味吗？
    “拿着啊。”见他发愣，薄明野把银行卡又往前递了递，“这是我们银帆电竞的公款账户，店里的装修已经基本完工，到了该采购设备的时候了。今天咱们就买个痛快，把最新款的游戏机型和配件通通拿下！”
    “……”刻舟从心灵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接过那张银行卡，“哦。”
    懂乎，你懂个寂寞。
    第36章 Act 36  奖品
    在逛了一个多小时后，薄明野开始后悔把银行卡交给刻舟来支配了。
    当刻舟第四次要求购买那几个最高端的机型和配件的时候，薄明野尽量不动声色地把银行卡抢了回来。虽然这么做会显得他很小气，但卡里的钱真不够这位不知社畜疾苦、从不做选择题的MVP挥霍的。
    能入得了刻舟法眼的，要么是存在技术断层的顶尖产品，要么是相关领域公认的权威之作，要么是尚未广泛应用但看上去特别前卫酷炫的智商收割机。不管好不好用，这些黑科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贵，贵到离谱。
    薄明野怀疑刻舟根本不知道“性价比”三个字怎么写。
    他只想“全都要”。
    拦住刻舟的大肆挥霍之后，薄明野赶紧根据银帆电竞的实际需求订购了设备和配件。总体符合中等偏上的硬件要求，跟职业战队训练生的配置差不多，运行目前市面上的大型游戏绝对绰绰有余了，就算打正规的电竞比赛也不会拉胯。就是为此颇费唇舌，跟刻舟解释了半天为什么没必要配那么好的机器。
    科技城的服务很好，商家承诺会给他们分批送货上门。
    眼见“财政大权”被收了回去，刻舟抿了抿唇，不满道：“其他人的我不管，反正给我配的设备必须是最好的。CPU要9900KS的，主板、内存、固态硬盘，就我刚才点名的那几款吧。散热器要水冷的，不然吵死。对了，那个定制款的机械键盘，还有炫光感应的鼠标，都给我安排上。至于显卡么，新出的5080ti RTX我觉得还可以……”
    明明科技城里的空调制冷效果很好，可薄明野听着都快冒汗了。
    他捏了捏单薄的银行卡，艰难地说：“刻教练啊，我知道你对设备的要求很高，也知道你值得用上最好的配置，但是，我们真的要考虑一下预算啊。”
    刻舟有自己的想法：“批量买不现实，只配一套也不行吗？店里有一套顶尖的电竞设备，看起来多有面子啊，就算放着不用只做展示，也足够那些小屁孩眼馋的了。而且还能当成奖励，谁打得好赢得多，就让谁体验一下这种皇族配置，我觉得不亏啊。”
    “是不亏。”这道理薄明野也明白。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打电竞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向往那些走在时代前端的硬件设备，因为那不仅是金钱的象征，更是荣誉的象征。谁有资格使用最先进的机器？谁能发挥出最顶尖配置的效果？谁可以得到那些商家专门量身定制的高端产品？
    当然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才可以。
    比如Kezo就拥有几个大牌科技公司为其量身定制的全套配件，不用他自己花钱买，别人还要倒贴着问他要署名。
    但是——
    薄明野道：“别的都好说，主板内存散热器什么的，价格再高，也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可那款显卡的价格已经被炒上了天，实在太不划算了。”
    刻舟指定的那款显卡，本身的价格大概是九千元，但由于当今虚拟币的“挖矿”事业如火如荼，也需要性能最好的显卡支撑，导致市场上的高端显卡产能不足，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现在这款显卡的市价已经超过三万元了，还不一定能买到。
    经过刚才那一通闲逛，刻舟也对这些东西的行情有了初步了解。他知道薄明野说的“不划算”是什么意思，可他也确实想体验最优质的显卡带来的游戏效果。那款新出的5080ti RTX，比极昼俱乐部目前的配置还要高，怎能不让他垂涎。
    正当薄明野试图劝服刻舟换个平价替换的显卡时，科技城一楼的中心区域传来阵阵喝彩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看见层层叠叠的人群，听见熟悉的音乐声，刻舟有点好奇：“那边在干什么？”
    他们身处三楼，趴在商场的围栏边，可以看到那块醒目的LED大屏，还有临时搭建的舞台。这个舞台的布局……像是电竞比赛场地？
    薄明野看清了大屏上的内容：“是科技城举办的擂台赛。”
    “擂台赛？”
    “嗯，洗魂的擂台。”仗着视力卓越，薄明野细读了比赛规则，“3V3决斗模式，总共有三个级别的擂主，接受六组挑战者的报名。挑战者打败第一级的擂主，可以获得洗魂小恐龙玩偶；打败第二级的擂主，可以获得洗魂英雄的手办；打败第三级的擂主，可以获得……”
    “什么？”
    “……5080ti RTX显卡。”
    “还有这种好事？”瞌睡有人送枕头？
    “要参加吗？”薄明野问。
    拉了拉帽子和口罩，刻舟矜持地说：“那就下去看看吧。”
    他快步走向下楼的手扶梯，顺便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薄明野跟在后面，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活动区域，刻舟便急着去报名。
    他满心以为这就是白送自己的一块显卡，价值三万多元呢，不要白不要，于是早就开始摩拳擦掌，只等着上台大展身手。
    薄明野拉住了他。
    他朝大屏偏了偏头，示意他稍等一会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首先要弄清楚规则。
    主办方公开招募六组挑战者，依次对战第一级至第三级的擂主，挑战者在其中任何一级中败北，都将无缘下一级的挑战。
    如果六组挑战者把三个级别的擂主全部打满的话，就是一共十八场3V3决斗局。看宣传展板，这场活动之前还有一些COSER的表演、电子产品的推介和抽奖环节，比赛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打的，现在刚过了五十分钟，算上擂主休息和颁发奖品的时间，应该还没打几场。
    然而薄明野问了周围的观众，说已经轮到第四组挑战者上场了。
    由此可见，前面三组挑战者应该都没有打满擂主，很可能早早就败北退赛了。
    这至少说明，那三个级别的擂主不是那么好赢的。
    听了薄明野的分析，刻舟有些不以为然。区区一个商场活动而已，能是什么高手云集的决斗局？擂主多半强不到哪里去，只是挑战者更菜罢了，所以才会结束得那么快。
    薄明野还是劝他不要急，先看看再说。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蹊跷。
    主办方花了不少心思，把活动搞得很热闹。
    前期的表演和抽奖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来围观，除了有现场观众呐喊助威外，活动全程还进行了线上直播，目前主办方的直播间热度已经超过两千万了。
    第四组挑战者上台。
    那是三个大男生，其中一个还穿着高中校服。
    主持人让他们给自己的战队起个名字，他们显然事先商量过了，用一点也不整齐的声音大声道：“我们是——永远喜欢双马尾战队！”
    台下有观众起哄：“我也喜欢！”
    直播间弹幕上也刷出了一片【哈哈哈哈哈】，还有说【世界的终极就是双马尾】【热爱双马尾的宅男一定不会输】的。
    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中，决斗开始了。
    三个男生拿出了对双马尾的热情，打得很认真。要论个人操作的话，他们其实并不怎么精湛，但胜在配合得很好，平时肯定经常在一起玩洗魂，相当有默契。
    与第一级擂主躲藏纠缠了七八分钟后，他们靠以命换命的打法，消耗掉对方的两人，保住了自己的最后一名队友。而那名队友也不负众望，找准时机，从对方的第三人背后突袭，终于取得了胜利。
    他们每人获得了一只洗魂小恐龙玩偶，高兴地挥舞。
    薄明野失笑。
    刻舟也看出了点门道：“故意让他们的？这放水放得也太假了吧。”
    擂主方有一个人，手里早就攒好大招了，愣是憋着没放出去。最后那个人也是装瞎，就快把后脑勺凑到对方枪口上了，明摆着是想让他们赢。
    薄明野无奈道：“主办方有心了。”
    估摸着是想让普通玩家有点参与感，毕竟小恐龙玩偶也不怎么值钱，送就送了，就当给自己赚口碑了。
    对于这种活动，观众们也就是看个乐子，不会太计较。
    这场比赛看下来，薄明野和刻舟心里都有了数，第一级擂主的三个人，水平差不多属于普通高积分玩家。
    接下来，三个男生开始挑战第二级擂主。
    在三个男生领取小恐龙玩偶的时候，第一级擂主就去后台休息了，第二场决斗局开始前，擂主方上来了另外三个人。
    观众中传出了掌声。
    刻舟看到那三个人的瞬间，瞳孔骤缩。
    薄明野也是一愣。
    这三个人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都是生面孔，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十分显眼。作为电竞圈里的人，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们是哒啦哒啦战队的人。
    至于吗！
    一个商场活动，请职业圈的人来坐镇擂主？
    此时他们才注意到，那块LED大屏的角落，还有其他宣传展板的角落，都标注了哒啦哒啦战队的Logo。
    刻舟不屑道：“我想起来了，哒啦哒啦好像接了这个商家的代言。”
    薄明野叹了口气：“瞧这阵仗，估计第二级和第三级都不太好赢了……”
    结局印证了他的推测。
    三个男生轻轻巧巧地就输了，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似乎能拿到小恐龙就已经很开心了，下场的时候还礼貌地跟对手三人握了手，又高喊了一声“永远喜欢双马尾”。
    这么看来，第二级擂主，就是职业战队的训练生。
    几乎可以确定，第三级擂主是哒啦哒啦战队的正式队员了。
    看来主办方很抠门，并不想真的送出精致的英雄手办，以及昂贵的显卡大奖。
    刻舟眼中亮起了斗志的光芒。
    薄明野很了解他：“想一雪前耻吗？”
    刻舟“嗯”了一声。早该给他们些教训了，上次的五连败太憋屈了。
    薄明野轻轻颔首：“你想赢的话，那我还是不参加比较好。”
    刻舟蓦然怔住。
    第37章 Act 37  报名
    这场活动打的是3V3决斗模式，不是正规的电竞比赛，更侧重每位选手的个人能力，对战术和团队配合的要求不是很高。
    如果对手只是普通的高积分玩家，凭借刻舟强绝人寰的单杀技巧，想赢也不是难事。但第二级和第三级的擂主都是职业选手，且不说哒啦哒啦战队的竞技水平如何，要让刻舟一杀六，还有他的神格Debuff拖后腿，压力实在太大了。
    所以薄明野提议：“你想赢的话，那我还是不参加比较好。”
    刻舟怔了怔：“你不参加？”
    “你不是想要那款显卡吗？我要是参加，相当于给你增加难度了吧，到时候报仇不成，还要痛失显卡，不是白忙活一场么。”薄明野倒不是有什么怨气，他只是有自知之明。
    “不行。”刻舟下意识反对，“那我们人数不够了。”
    “本来也不够。”薄明野指了指报名处，“有不少人还在观望，我们可以物色一下，先帮你找齐另外两个队友。”
    “不行！”刻舟忽然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我才不要跟他们组队！”
    “都是游戏爱好者，也不至于那么差吧。”薄明野无奈道，“这是我认为比较合理的方案了，既然我们的目标是显卡，那肯定要有能对抗第三级擂主的阵容。与其让我这个不稳定因素上场，还不如找个打得好一点的路人，至少能做到不出现重大失误，不造成超出预期的后果，你觉得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刻舟皱眉，“你不参加，那我也不参加！”
    “……”薄明野有些犯愁地看着他。
    他不太明白，刻舟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眼见刻舟兀自赌气，薄明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此时主持人宣布第五组挑战者组队完毕，台上便又换回了第一级擂主的三名选手。
    薄明野问旁边的大兄弟：“之前有人拿到显卡吗？”
    那位大兄弟从活动开场就在观看了，兴致高昂地回答：“价值三万多的显卡呢，哪儿那么容易拿到啊。最早上去的两组，第一级擂主都没打过去，连小恐龙都没拿到。第三组还算厉害，竟然打赢了人家哒啦哒啦战队的小选手，拿到了手办。”
    “那他们跟第三级的擂主交手了？”
    “没有！”大兄弟道，“那三个人挺怂的，打完第二级之后就自动弃权了。主持人问他们为什么不继续挑战，他们说打不过，拿到手办就知足了。嗨，我估计他们是怕丢人吧，小年轻好面子，思想包袱还挺重。当时看他们领头的染个紫毛，还以为挺不好惹呢。”
    紫毛？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紫毛吧？
    不过如果真是吴锦春的话，也能理解。他们作为猎影战队的训练生，赢了哒啦哒啦战队的训练生，算是同级较量，见好就收；要是被他们的职业选手虐成渣渣，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向队知道，数落他们水平不济。
    薄明野问：“所以到现在都没人见过第三级擂主长什么样？”
    大兄弟深感遗憾：“可不是嘛，我也一直在等呢。估摸着肯定是哒啦哒啦战队的正式队员吧，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三位，节制患者会不会来啊？”
    哒啦哒啦的[节制患者]？
    这种小场面，那位凶神应该不会来。
    就算哒啦哒啦战队跟赞助商签了代言，要想请到那个人，多半还是得加钱。有可能加钱都未必请得动，还要看那个人愿不愿意接活。
    薄明野心道，估计前两组挑战者败在第一级之后，主办方担心太打击报名玩家的自信心了，就嘱咐第一级的擂主放点水，反正小恐龙玩偶比较便宜，算作安慰奖就是了。第二级的英雄手办么，略贵又量少，就稍微抬高一些门槛，能少送就少送。至于显卡，那是压根没打算送出去的，只是个搞活动的噱头罢了。
    所以就算[节制患者]不在，第三级的擂主也绝不是好对付的。
    他转向刻舟，说了自己的顾虑，见他还是臭着一张脸，只能问道：“这显卡不太好拿，你确定要让我参加吗？”
    刻舟这会儿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他忿忿地瞪着薄明野：“我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显卡不重要，报仇什么的也不重要！你不参加，我一个人去玩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在想自己参加这个又傻又抠的活动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款炒成天价的显卡吗？为了找哒啦哒啦报仇雪恨？还是为了在一群普通玩家面前炫耀自己高超的游戏技巧？
    都不是啊。
    他只是想和薄明野一起玩得开心而已。
    他想让这一天变得更丰富，也更有趣；想跟身边的人共同努力，赢得属于他们的奖品；他最想做的，是让薄明野重新树立信心，不再畏首畏尾地独自训练和直播，不再把自己定义成一个累赘——他想让他回到常规的游戏和比赛中去，跟寻常玩家打，跟职业选手打，那才是电子竞技真正的快乐所在。
    哪怕拼劲全力之后，输了也没关系。
    刻舟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从前的他，觉得玩游戏就是要赢，没有获胜的游戏，就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今天他意识到，有些时候，“赢”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显卡不重要，面子也不重要。
    胜利很重要，但眼前的人，比这场胜利更重要。
    于是他再次强调：“你不参加的话，我也没有兴趣参加。没想到堂堂超载祭司，竟然也有怯战的时候。怎么，退役之后就成胆小鬼了吗？”
    听了这话，薄明野忍俊不禁：“你在对我用激将法吗？”
    刻舟别开目光：“随你怎么想。我就是想告诉你，区区三把决斗局而已，我都不怕你那些幺蛾子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他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能被看穿，但不得不说，对薄明野还是有些作用的。
    刻舟说得没错，他的确在怯战。
    仔细回想起来，好像他真的瑟缩太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背上的负担越来越重，让他变得很怕输。
    放平心态，薄明野欣然道：“好，我们去报名。”
    第五组挑战者正在做准备，是两个男生一个女生，陌生人临时组队。
    去报名的时候，薄明野和刻舟听见他们正在讨论战队名称，好像说是什么“翻车鱼”。
    主办方总共接受六组挑战者的报名，不知道是不是前几组的战况把大家吓到了，现场观赛的人挺多，可真正报名上台的人很少。
    在他俩之前，只有另外一对小情侣做了登记。
    主办方建议：“要不你们合并成一组，挑三个人上去好了。”
    四选三，那要把谁剔除出去呢？
    生怕薄明野自请出局，刻舟急忙拉过他说：“我们俩不能拆开，必须在一组。”
    他这么说，那对小情侣就不乐意了。怎么，你们不愿意被拆，我们就愿意了？凭什么啊？
    不知道是示威还是怎么的，那男的把女朋友拽到怀里搂着，对主办方说：“不跟他们合并，我们也不能拆开！”
    主办方看了看小情侣，又看了看薄明野被攥紧的手腕，了然道：“哦，CP不可拆不可逆是吧。行，那你们就等等看有没有其他人愿意加入吧。”
    他们这边正僵持着，那边第五组上台了。
    主持人照例跟挑战者们聊了几句，令人意外的是，这三人中，那个小姐姐的竞技积分排名是最高的，而且不是普通的高，她的排名竟然在国服五百强之列。
    台下响起了欢呼和口哨声。
    弹幕上也刷起了【小姐姐求带飞】【打进第三级】等等鼓励。
    在热烈的气氛中，“翻车鱼不翻车”战队开始挑战第一级擂主。
    由于要等待自己这组的第三人，还要防着那对小情侣跟他们抢人，所以薄明野和刻舟只能待在报名处边上，观看的视野不是很好。
    不过也足够他们了解大致情况了。
    看得出来，这次第一级擂主打得有些吃力。也许是今天打了很多场有些累了，也许是被对面的气势压制住了，总之别说放水了，他们自己保命都有些困难。
    那个小姐姐很厉害，另外两个男生也不算太差。虽然是三个陌生人，彼此间谈不上什么默契度，但两个男生以小姐姐为中心，边辅助边进攻，彼此不拖后腿，出招干净利落，三人以极快的速度收割了对面的擂主。
    第一局，轻松拿下。
    台下的欢呼声更加响亮，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
    【啊啊啊啊啊！小姐姐好帅！求加游戏好友！】
    【两个小哥哥也很厉害呀，他们三个真的互相不认识吗？】
    【这算是第一级通关最快的了吧，加油，说不准能拿大奖呢！】
    【显卡！我垂涎欲滴的显卡！】
    【话别说得太早，哒啦哒啦的正式选手还没亮相呢。】
    主持人给三名挑战者颁发了洗魂小恐龙。
    擂主替换后，他们开始了第二级的决斗比赛。
    与刚刚那场相比，这一局的对手有了质的提升，挑战者们也不想刚才那样气势如虹了。
    刻舟评价道：“有点悬。”
    薄明野又看了一会儿，对那位小姐姐表示了赞叹：“二打二了，还是有机会赢的。”
    就在双方来回拉锯的过程中，擂主方的一名训练生突然出现了失误。他的大招放错地方了，仅仅削去了那个小姐姐的两成血量，没有如预期那样击杀掉她。
    机会转瞬即逝！
    小姐姐抓住了这个空隙，与剩下的那名队友配合着磨死了那个失去大招的敌人，然后施放大招带走了最后一名擂主。
    第二局，惊险取胜。
    他们又获得了精美的英雄手办！
    台下和线上躁动起来，纷纷发出了羡慕的呐喊。
    【啊啊啊啊啊啊柳德米拉！我梦中的柳德米拉手办！】
    【我喜欢医圣啊！那身材，谁看了不说一声“我瘫痪了，要姐姐亲亲才能好”。】
    【小姐姐妖刀斋玩得真好！果然选了妖刀斋！】
    主持人询问：“那么接下来你们还要挑战第三级擂主吗？”
    台下安静了下来。
    截至目前，第三级擂主还没有登台过，大家都很好奇是哒啦哒啦的哪三名正式队员。
    两个男生表示听小姐姐的。
    小姐姐接过话筒，不卑不亢地说：“我知道自己打不过第三级擂主，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毕竟能遇到这种对手的机会并不多。”
    台下的观众鼓起掌来。
    可不是嘛，管他输还是赢呢，能打上一场已经很值得啦！
    在众人的期待中，第三级的擂主上台了。
    挑战者：“……”
    台下：“……”
    弹幕：【……】
    在冷场了数秒后，欢呼和口哨声再度响起。
    有观众忍不住吐槽：“至于吗？主办方至于吗？区区几块显卡而已，至于要把哒啦哒啦的主力搬来吗？”
    【我没认错的话，是[异性相斥]、[陀螺罗经]和[狮子没有座]？】
    【只能说，幸好[节制患者]没有来。】
    【那位凶神身价可比显卡高多了，而且给钱都未必会来吧。】
    【我给主办方支个招，只要骗[节制患者]说Kezo会来，他肯定就会来了。】
    【问题是Kezo怎么可能参加这种活动，他缺显卡吗哈哈哈哈！】
    【别说[节制患者]了，就现在这三位也称得上强力阵容了啊，打不过打不过。】
    [异性相斥]铁丰凯，身高足有一米九，主持人为了看他脖子都仰酸了，他脑门上绑了个红色的头带，那是他标志性的装束。
    [陀螺罗经]丁航生，戴着镜片很厚的框架眼镜，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平板电脑，正在做上面的数独游戏。
    [狮子没有座]陆仪，一上台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狮子，放在了擂主方中间的桌子上，表示这个座位他预定了。
    小姐姐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三名擂主，顿时有些慌张：“啊，请、请多指教。”
    铁丰凯低头看向她：“刚才的妖刀斋是你？”
    小姐姐脸更红了：“是、是我。”
    铁丰凯点点头：“玩得不错。”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但因为身高实在相差太多，无形中给了小姐姐极大的压迫感。
    因为这回上来的都是职业选手，主持人多花了一些时间聊天和采访。
    刻舟没什么特别的感想，只淡淡说了句：“他们啊……”
    薄明野猜测，他的后半句恐怕是：手下败将而已。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你好，我要报名。”
    刻舟和薄明野立刻回头。
    来了吗，他们苦苦等待的第三人！
    然而眼前的人让他们怔在当场。
    一个顶着西瓜头的小男孩站在报名处，身高大概一米五左右，比报名处的桌子高不了多少，穿着白T恤和牛仔背带裤，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很乖。
    小学生？
    变声器都没过，身高也没发育，正宗的小学生？
    见周围人都在发愣，小男孩又说了句：“叔叔你好，我要报名。”
    主办方的登记人员回过神来：“小朋友，你、你要参加3V3决斗？你家长同意吗？”
    小男孩皱眉说：“我不需要家长同意，我马上十五岁了，洗魂游戏的年龄限制是14+，我可以自主报名了。”
    主办方恍然：“哦哦哦，你十五岁了啊，那学生证给我看一下。”
    小男孩递上自己的学生证。
    果然是个初中生了，虽说外表看上去不太像。
    主办方核实过后，询问他：“现在有两个报名参赛的队伍，他们都缺一个人，你可以从中选一个加入。”
    小男孩抬起头，目光在小情侣和刻舟薄明野身上扫过。
    刹那间，电光火石。
    小情侣面露纠结，他们是想参加活动，可是不想跟这么小的孩子组队啊，尽管知道这是名初中生了，可是在视觉和听觉的印象中，这还是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学生”。众所周知，小学生是最难驾驭的队友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退缩，毕竟之前跟人杠了这么久了，才不想这时候放弃。
    刻舟其实也有点不满意，但对他来说，第三名队友只要是个人就行，具体什么人都无所谓，没有太大区别。
    选择权在小男孩手上。
    小男孩说：“可以让我看一下你们的竞技积分吗？”
    啊这，这么严格的吗？
    小情侣对此颇有微词，但也不好跟一个孩子计较，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他们打开洗魂的手机APP，亮出了自己的竞技积分。
    看过之后，小男孩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接着，他示意刻舟和薄明野也亮出自己的竞技积分。
    刻舟：“……”怎么的，要我亮出Kezo的积分吗？
    薄明野：“……”我的菜神号上还是零分啊。
    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小男孩直白地问：“拿不出手吗？”
    刻舟哪能听得下去这种挑衅，当即回道：“你才拿不出手，我们只是不方便展示！”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点头：“那就是拿不出手。”
    “你……”刻舟气得差点要把大号砸这孩子头上。
    “算了算了。”薄明野拦住他，轻声劝慰，“别生气，我一会儿去给你买显卡啊。”
    小情侣心中洋洋得意，看来自己要被选中了。
    不承想，小男孩仔细看了看刻舟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又看了看薄明野，忽然道：“那我选你们吧。”
    小情侣：“嗯？”
    刻舟和薄明野也没想到：“我们？”
    主办方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戏，用笔尖点了点他们，在表格上登记：“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个，第六组挑战者。”
    小情侣负气离开。
    这之后，小男孩就去看第五组的比赛了。
    而薄明野和刻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要用哪个号来打？
    薄明野这边还好说些，Overload肯定不能用，菜神这个号关联了直播间，还关联了极昼的陪练，也不合适，好在他先前还建了一个备用小号，这种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他在手机上试着登陆了一下，可以正常使用。
    刻舟凑上去看了眼：“[MY-QJ]？什么意思？”
    薄明野解释：“明野-求剑，首字母缩写。”
    明野-求剑？刻舟求剑？
    小小号也跟自己有关吗？这是……故意的吧。
    刻舟耳朵有点热。
    薄明野问他：“你要用哪个号？9572#吗？”
    刻舟在手机上尝试输入：“不行的，按规定战队的训练号不能在外公开使用，而且这个号不是掉马甲了吗？跟[Kezo]一样，肯定不能用了。”
    “那怎么办？”
    “等一下，我还有个号，就是年代太久远，密码不记得了。”
    此时他的手机界面卡在了输入密码的阶段。
    为了找回密码，系统要他填写几个验证答案：我小学同桌的名字是？我妈妈的生日是？我最喜欢的游戏是？
    刻舟不由嘀咕了一句：“这都什么鬼问题？我哪儿记得？”
    努力回忆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账号。
    两人先在洗魂的手机APP上添加好友。
    薄明野：“ID告诉我，我加你吧。”
    刻舟报了一串数字，薄明野搜索并添加了好友。
    [霹雳下の七神之主]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薄明野：“……”
    刻舟：“……”什么玩意儿，还不如用大号！
    第38章 Act 38  挑战
    强忍住笑意，薄明野问他：“你要不要改个昵称？”
    刻舟眼角抽了抽，故作不在意地扒拉手机：“算了，好麻烦，十年前的账号了，反正我平时也不怎么用。”
    这是他上小学时建的号，那时候洗魂这款游戏还没出，他玩的是这家公司另外的战棋类游戏，纯粹是练脑练手图个乐。之后洗魂横空出世，他才换了现在Kezo这个账号，一心想跟幼稚的自己和曾经的黑历史告别。不过换号早期他还是会时不时登陆这个账号看看，毕竟还有些同学朋友在上面。
    当然，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距离他上次登陆这个号，至少有六年时间了。
    再回首，竟然仍是那个[霹雳下の七神之主]。
    这么长时间没登录，这个账号里竟然还有不少好友申请，最早的是六年前的，最晚的还有上个月的。刻舟也没在意，觉得多半是陌生人随便加的，全部点了[忽略]。
    接下来就到了给临时战队起名的环节。
    三个人站在一起，互相瞪眼。
    刻舟低头看向那个初中生：“喂，小孩儿，你游戏账号叫什么？”
    小男孩先报出了自己的ID，方便他们加好友组队，然后回答：“我叫Roswell。”
    刻舟皱眉：“什么肉丝味？”
    小男孩盯着他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Roswell。”
    口齿清晰，发音标准。
    这孩子白嫩的脸上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又圆又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刻舟觉得他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听到这个名字，薄明野微微一愣。
    Roswell？是那个……Roswell？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小男孩，仔细辨认。
    不过他对那位电竞圈的后起之秀并不熟悉，甚至没有亲眼见过他本人，所以也不是很确定。只隐约觉得这孩子跟自己上回合在电竞直播里看到的Roswell不大一样，很可能是还没发育长开的缘故。
    通过ID在洗魂APP上搜到这个账号，薄明野加了他好友，并帮着解释：“罗斯威尔事件，外星小灰人，很有趣的名字。”
    有人理解自己，小男孩很高兴，点了点头：“是的。”
    而发现自己孤陋寡闻的刻舟，发出不屑的声音：“嘁，故弄玄虚，就是中二病。”
    薄明野无奈。
    再中二能有你中二吗？霹雳下の七神之主？
    薄明野问：“所以我们的临时战队要起什么名字呢？”
    刻舟不耐道：“就首字母拼在一起吧，R、O、K，ROK战队。”他大度地对小男孩说，“你年纪小，把你放在最前面。”
    小男孩不解：“哪里来的O和K？”照这个逻辑，不应该是RMP吗？
    心知那人用的是Overload和Kezo的首字母，薄明野不想戳穿，忙打了个圆场：“没时间纠结了，马上就到我们上台挑战了，就叫ROK战队吧。”
    话音刚落，台上的战局就已经结束了。
    第五组挑战者惨败。
    即便有那位国服前五百名的小姐姐带队，另外两名队友也拼尽全力地配合，但在那三名职业选手的面前，他们还是不够看。
    小姐姐也输得心服口服，并不认为自己吃了亏，反倒拿着赢得的小恐龙玩偶和妖刀斋手办，与职业选手合影、握手，还要了签名，这才满意地告别。
    主持人又说了几句话活跃气氛，同时三名职业选手回到幕后，换上了第一级擂主上台。
    终于轮到他们了。
    虽然这不是职业电竞的赛场，但薄明野有了一种久违的紧张感。
    他的双手张开又握紧，下意识地活动了几下手指。
    在主持人的邀请下，他们走到了台上。
    一个看着像小学生的男孩，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可疑人士，中间站着一个温和清俊的年轻人。面对这样的组合，主持人理所当然把谈话目标定为了薄明野。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来看看我们最后一组挑战者！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你们战队的名字是？”
    他将话筒递到薄明野面前，本意是让三个人凑上来接话。
    然而——
    刻舟拉低帽檐缄默不语，小男孩低头看自己的脚。
    只有薄明野一个人的声音清晰传来：“大家好，我们是ROK战队。”
    场面有些冷。
    主持人连忙转移话题：“好的，ROK战队，请问你们是之前就认识的朋友吗？”
    薄明野向刻舟那边偏了偏头：“我和他是朋友，那位小朋友是我们刚刚凑上的队友。”
    “原来如此。”主持人接着问，“那你们今天的目标是什么呢？是我们可爱的小恐龙玩偶呢？还是精美的英雄手办？还是……”
    “显卡。”这回刻舟倒是不沉默了，就着薄明野面前的话筒说，“我要显卡。”
    “哇，看来是非常有信心的一组挑战者！”主持人指引他们前往操作台入座，善意地调侃，“到目前为止，我们这场活动一份显卡大奖都还没有送出去，希望你们能打破这个魔咒，成为唯一一个挑战成功的战队哦！”
    话是这么说，台下和线上几乎没人看好他们。
    现场的观众还算捧场地给他们鼓了鼓掌，算是激励他们勇夺小恐龙。
    直播间的反应就夸张多了。
    【这么嚣张，显卡是那么好拿的吗？】
    【坐等打脸哈哈哈哈哈，搞不好连小恐龙都拿不到。】
    【小学生也能上场？他爸爸妈妈来陪同了吗？】
    【盲猜一下，中间那个人的竞技分最高。】
    三个人登陆了各自的账号。
    借由大屏幕的投射，观众可以看见他们的竞技积分和排名。
    画面最先切给了刻舟。
    [霹雳下の七神之主]，竞技积分：0。
    【噗，这也是个初中生吧哈哈哈哈，也太中二了。】
    【0分？小号吗？不会是新手吧？】
    【我猜是新手，只有新手才会那么大言不惭，觉得自己能打败职业选手。】
    接着画面切给了薄明野。
    [MY-QJ]，竞技积分：0。
    【又是个小号？大号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怎么回事，最后这组挑战者不会都是新手吧？上来搞笑的吗？】
    【他们要是能行，那我也能行，显卡不如留给我吧。】
    最后画面切给了小男孩。
    一个小学生，大家压根没报什么希望，能上1500分的白银就不错了。
    [Roswell]，竞技积分：4536，宗师级；国服五百强，当前排名：第28名。
    台下突然静寂，紧接着是一片惊呼：“卧槽，没看错吧。”
    直播间里也炸了：
    【不是吧，这组最强的是个小学生？】
    【真的假的？不会是他爸爸代打的吧？或者用了他爸爸的号？】
    【大佬，这是真的大佬啊！】
    薄明野之前加好友的时候就看到了，加上对Roswell的残留印象，所以并没有感到很惊讶。刻舟倒是挺惊讶的，看向那孩子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似乎是有了点兴趣。
    强者总是期盼与强者相遇的。
    第一局3V3决斗即将开始。
    薄明野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要获胜很难，也并没有指望能得到显卡，但是，没有人是为了输而上战场的。
    想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地图：火种之墓。
    薄明野选择了单目莲，刻舟随手选择了妖刀斋。
    Roswell顿了下，选择了万钧道长。他与另外两人从没配合过，第一把想要打得稳些，看看队友和对手的能力如何。
    决斗比赛开始。
    妖刀斋属于刻舟会玩、但很少在赛场拿出来的英雄，薄明野猜测，他应该是想适当隐藏实力和自己的习惯，顺道练练这些自己不常用的英雄。
    薄明野自己不敢托大，所以选择了以前最擅长的单目莲，只盼着不给另外两人拖后腿。
    至于Roswell，看得出来，万钧道长应该也不是他最拿手的英雄。
    于是，他们三人就在这种各怀目的、有意遮掩又互相试探的情形中奔出了作战室。
    薄明野不怎么担心Roswell，万钧道长皮厚又耐打，短时间内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只要好好攒大招就可以了，于是他在后面跟紧了脆皮妖刀斋，试图竭尽所能保障这个主力输出的血量。尽管他知道，只要不是特别危急的情况，刻舟一般不会寄希望于他的帮助。
    两人毕竟陪练了那么多次，刻舟对他奇异的体质早已有所了解。
    对方是雪鸮、医圣和霍恩海姆。
    阵容上他们有些吃亏，雪鸮和医圣基本都是在天上飞的，如果是狙击类英雄，这样的距离很容易命中，而且伤害量很大，但他们现在只能用小招一点点削弱他们。这其中还要排除单目莲的毒素针，因为薄明野实在射不准。
    这倒不算什么难事。
    阵容上的失利完全没有影响刻舟和Roswell的心态，他们照常输出，稳扎稳打，眼见着把雪鸮从天上削了下来，又切断了医圣和雪鸮的联系，逼得她不得不躲在墓道里，给自己加点血，等待再次起飞的机会。
    双方连续遭遇了两次，除了单目莲外，都攒好了大招。
    薄明野本着离远点就等于不添乱的宗旨，站在一处相对隐蔽的残垣上，开启瞄镜观察着核心战场。他不敢离得太远，因为这次火拼的位置周围没有血包，他必须保证妖刀斋在放大招的时候有足够血量去切所有人。
    虽然没有商量过，但是大家心照不宣。
    他们的制胜一举就在于：万钧道长找机会放出大招无量深渊，将对方两到三人吸在一起，届时妖刀斋施放大招，瞬间收割三个人的性命。
    战术显而易见，执行起来应该也不难。
    台下和线上的观众也都看出了门道，从[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和[Roswell]的操作来看，两人明显都是高手，干净利落、机巧敏捷，几乎无可挑剔。
    那个[MY-QJ]虽然很菜，但总算没有过于拉胯。
    【嚯，竟然是这个MY-QJ最菜吗？】
    【总觉得这个人又倒霉又磨叽的样子在哪里见过……】
    【这把应该稳了，就等他们放大招了。】
    【擂主的大招也好了吧？】
    【没用的，雪鸮扛不住道长和妖刀斋的围攻，飞都飞不起来，基本等于废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形式竟会在转瞬间逆转。
    那一刹那。
    霍恩海姆高高举起了巨大的锤子，准备裂地猛击；雪鸮拼尽推进背包里最后一点能量，勉强起飞，准备施放大招；医圣飞在低空，顾不得自己还剩一丝血皮，给雪鸮持续治疗。
    万钧道长给妖刀斋施加了金钟罩。
    他们不打算跟对方这波大招硬碰硬，借助无比迅捷的反应能力和手速，他们在霍恩海姆裂地猛击到来之前，就从原先的位置撤离，试图落在这块区域的斜坡下，并且穿过墓道，在他们的后方施放大招。
    所有的时间点，他们都计算好了。
    但他们漏算了薄明野。
    在薄明野的判断中，万钧道长因为给妖刀斋施加金钟罩，速度慢了一点点。
    他怕他躲不掉霍恩海姆的大招，所以下意识地往那里扔了一个催眠烟雾弹。他的想法是，即便不能打断霍恩海姆的大招，也能延缓他的动作。
    那颗催眠烟雾弹，晚扔了1/4秒。
    造成的连锁反应是，霍恩海姆正常施放了大招，而雪鸮被催眠烟雾弹的溅射伤害造成了眩晕，大招晚放了一秒。于是霍恩海姆一锤子砸到墓道顶部，雪鸮的大招“天幕”没对准人，反倒击中了周围的断壁残垣——墓道塌了。
    此时的万钧道长和妖刀斋正在穿越墓道。
    他们被暂时困在了里面。
    墓道外，薄明野的单目莲，1V3。
    第39章 Act 39  联觉
    Roswell有点懵。
    这是他头一回碰上这种局面。
    仓惶之下，他忍不住去看了眼刻舟，发现这人似乎没有一点意外，正在尝试用妖刀斋的袖里箭打穿堵路的石头。
    他没有成功，但仍然十分从容。
    处变不惊……
    Roswell心想，这就是自己和顶尖职业选手的差距吗？
    电竞，果然很有意思啊。
    真实的情况是——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刻舟很焦急。他知道薄明野的状态，哪里敢让他一个人在外面苦撑？他甚至已经想象得到这人被对面三人围攻，惨遭屠戮的样子了。
    怎么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杀？
    刻舟难得有些急躁，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他和Roswell的大招都还没有施放，可惜妖刀斋和万钧道长的大招都不适合用来对付这些挡路的石头，如果空放的话，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保留了自己的大招。
    如果当初选择的英雄是雪鸮或者溜溜球王的话，他们现在只需要用普通攻击就可以直接炸开墓道，很可惜不是。而即使炮轰能对他们造成大量伤害，对面的雪鸮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帮他们“脱困”，三打一，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在他们眼中，薄明野的单目莲简直是最佳的充能材料，要是折磨得够久，说不定还能再攒一个大招出来。
    多么难得一见的战况啊。
    台下的观众原本看得有些疲惫了，这会儿彻底精神抖擞了起来。
    主办方的直播间里也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总觉得类似的场面在哪儿见过……】
    【我知道墓道会塌，但没见过塌得这么巧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懂就问，妖刀斋的大招切不开石头吗？】
    【先别管石头了，看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单目莲吧。】
    【没戏了呀，看来这组连小恐龙都拿不到咯。】
    如此的重压之下，薄明野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是必死了，但不觉得这场会必输。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刻舟和Roswell被困在墓道里，暂时是安全的。他们两人手上的大招也都还在，不会轻易浪费掉。
    如果对方想攻击他们，就势必要把他们炸出来。
    但是以那两个人的操作水平，最多被炸成残血，只要出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施放大招，他们就可以反败为胜。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跟敌人周旋，想办法回到作战室，切换英雄。
    换成雪鸮或者溜溜球王都行，最好能由他来把那个墓道炸开，这样他的队友们就不会受伤。如果还有余力，就在途中把对面的医圣干掉，因为医圣手上还有一个复活技能，为了避免残血队友开大招杀半天，结果敌人被医圣瞬间拉回来，他还是想先解决掉这个后顾之忧。
    在刚刚的比赛中他发现了，这一组擂主最麻烦的不是雪鸮，而是那个医圣。那人非常谨慎，走位奇诡，还很会躲藏。
    救队友，杀医圣。
    薄明野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当然，他制定目标的时候，是排除了自己身上的特殊Debuff，以一个常规玩家的能力来进行评估的。
    刻舟和Roswell在游戏里的视线被遮挡了，只能抬头看大屏幕。
    他们的眼神很平静，也很迷茫。
    台下和线上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单目莲被折磨至死。
    只见单目莲连射三发毒素针，一针没中。
    薄明野也没指望自己能命中，他只是想冲散对方的阵型。
    接着他开始操控单目莲急奔。
    他更换了两条逃生路线，但都很快被识破了。不能说他战术不好，只能说每次他想跳上高地，或者跳下陡坡的时候，都会磕磕绊绊耽误时间。
    就这种操作，怎么可能不被对方咬上。
    Roswell面无表情地评价：“也太菜了吧。”
    刻舟狠狠瞪他一眼：“你闭嘴！小小年纪懂个屁的战术！”
    话虽如此，可他再怎么有心维护，也掩盖不了薄明野“菜”的事实。
    直播间的弹幕又开始调侃。
    【哈哈哈哈，我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种倒霉蛋了，菜神是你吗？】
    【菜神是谁？】
    【别说，是有点像，不过应该不是吧，我感觉菜神比他还要菜一点。】
    【我也觉得，毕竟是能害得Kezo五连败的人。】
    【如果Kezo在的话，应该还是能那个带得动这位吧。】
    【大家别瞎想了，我再强调一遍，Kezo不缺显卡！】
    Roswell瞥了眼中间的薄明野，又瞥了眼那边的刻舟，若有所思。
    单目莲还在奋力奔逃。
    她不能架枪，架枪会影响她的速度，而且操控她的主人也瞄不准。
    那三个人围剿了过来，雪鸮在单目莲的头顶盘旋。
    薄明野知道自己要被追上了，可他还不想死，不想让自己沦为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
    他拼尽全力奔跑着，失误却又接踵而来。
    孤独和挫败从四面八方涌上，不断挤压着他，让他有些恍惚……
    没有人来救他吗？
    那个说好要带他获得胜利的人，他是不是也无能为力了呢？
    或许他本就不该拉扯那个人与自己共沉沦？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厌倦自己，放任自己毫无希冀地颓丧下去吧。
    世人皆苦，而他重来一次，竟然仍是这么艰难的一条路，而且身不由己。
    菜成这样，究竟要如何证道？
    显卡重要吗？
    不重要。
    成神重要吗？
    也不重要。
    终点在哪里，死亡或是消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还有愿望——
    他有一千场比赛想赢，不是为了成神。
    还有大半个人生想要安然度过。
    还想与重要的人一起拼搏，一起触碰那些梦寐以求的荣耀。
    这样的不甘和渴求是那么强烈，强烈到他的心脏用力颤动，恍若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共鸣，猛然席卷了他的全身。
    队友的担忧，敌人的轻蔑，观众的唏嘘，主持人遗憾的哀叹……
    统统远去。
    他像是沉入了海底，又像是悬浮在高空。
    那一瞬，他的听觉、视觉、嗅觉都好像被无限放大，将整个战场笼罩其间。
    在游戏中，他仿佛能听见每一处空气流动带来的风声，看见每一缕能量传递和变换的颜色，闻见每一粒□□燃烧发出的危险气息。
    而他的神力也正在缓慢消耗。
    时间在他的意识中，突然放慢了。
    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中，他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那个声音回答：“联觉。你用神力触发了虚拟世界的五感联觉。”
    “还可以这样吗？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薄明野质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个声音平静无波，“这是需要你自己探索的方法。”
    “之前也有修真者获得这样的能力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都与你无关。”那个声音继续说，“提醒你一下，每次启用联觉，或者其他类似的程序，都需要消耗神力，如果赢1000场之前耗光了，你同样会被熵之海所吞噬。”
    程序。
    薄明野抓住了这个词。
    人类正常的感觉中，一种通道的刺激，仅能引起该通道的感觉。但产生联觉时，同样的刺激，却可以同时引起另一种或多种通道的感觉。
    由于薄明野是多通道联合，所以在他五感里呈现出的，更像是一种奇特的四维空间。
    这里的时间被放慢了，空间也被切割了。
    它们被分成了一块块、一片片、一缕缕的样子。
    所以，这是个满是碎光的世界。
    薄明野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在这局游戏中走过的路径，而他之前磕绊或失误的地方，还有平时注意不到的游戏Bug，都是这些碎光中的红色陷阱。
    不仅如此，他还能看见所有队友和对手的路径。
    他们以不同色彩的线条呈现，在不同的高度遭遇和纠缠，触发了一个个混合色彩的分支。
    作为这个虚拟世界的构建者，他可以清楚地分辨这些线条属于谁。
    比如刻舟的那条，就是五彩斑斓的，闪烁着梦幻般的七彩光芒。
    薄明野差点笑出声来。
    这就是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吗？
    在未来的时间轴中，这些线条呈现出的都是不稳定的虚线，但他依然可以看到那些红色的陷阱，以及自己可能遭遇的分支。
    神力帮助他重构了这局游戏。
    用独属于他的方式，通过联觉，传达给他。
    薄明野心中隐隐兴奋，很想试试这种全新的玩法。
    刻舟的神情一凛。
    大屏幕上，单目莲猛地停住了脚步，以一个精确到毫厘的角度避开了雪鸮的火箭炮。
    这不是薄明野的作战风格。
    说得直白一些，这不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动作。
    可刻舟亲眼所见。
    Roswell皱了皱眉，他不能理解薄明野骤然改变的行动轨迹：“不是应该尽快回作战室切换英雄吗？你在做什么？”
    他的想法和薄明野之前的计划是一致的。
    这人切换英雄，先把他们救出去，之后再随机应变。
    即便这人没能回去，被对面围剿致死，也无所谓。他的金钟罩CD结束了，有信心在墓道炸开时保证存活，他们的胜算依旧很大。
    可单目莲这会儿在做什么？
    拖延时间吗？
    薄明野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无比专注地对待着这场3V3决斗。
    眼见他的路线再次偏移，Roswell还想说什么，却被刻舟捂住了嘴。
    是的，刻舟短暂地离开了座位，就为了查看一下薄明野本人的状态，顺便防止这个拎不清的初中生干扰到他。
    好在薄明野没什么问题，只是额头出了一层汗。
    刻舟坐了回去。
    台下议论纷纷，弹幕也开始了激烈讨论。
    【不是，他想干嘛？】
    【这么菜还想秀操作，长点脑子吧。】
    【可是他躲过了刚才的围剿哎，你们没发现吗？】
    【巧合吧，这么兜圈子我也会啊。】
    【不会是想等时间结束，搞个平局吧？】
    【三打一的平局？那也挺厉害的。】
    【不，我觉得他想翻盘。】
    刻舟重新戴上了耳机，轻声呢喃了一句：“他想翻盘。”
    不是想靠救出队友来翻盘，他想靠自己翻盘。
    短短几秒钟，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电竞选手，采取了从未见过的冒险战术，在他面前展露出了锐利的锋芒。
    这不是菜神，也不是Overload。
    是破土而生的薄明野。
    第40章 Act 40  虚脱
    Roswell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幕。
    刚开始他只是对这个戴口罩的人很好奇，尽管只露出了一双眉眼，但他还是认出了这个电竞圈的MVP，他看过很多这人的比赛，印象很深，所以记得他的眼睛。
    不过现在，他对这个平平无奇甚至很菜的MY-QJ更感兴趣了。
    这人一开始表现出来的状态就让Roswell有种违和感，简单来说，他的操作似乎跟不上他的意识。不是单纯的手速问题，他在调整动作或者施放技能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微小的偏差，导致最终结果与预计的不同。
    决斗时Roswell还要顾及自己的英雄，所以了解得并不仔细，这会儿他被困在墓道里，闲来无事，通过大屏幕上的第三视角进行观察，倒是更加敏锐地发现了MY-QJ的前后变化。就在快被围剿的那一刻，这人改变了战术。
    他原以为MY-QJ是想破罐子破摔，放弃营救他们的计划，能打一个是一个，打算临死前拉个垫背的。在他看来，这是非常愚蠢的做法，凭他的技巧，既不能有效削弱对方的战力，又延长了他和霹雳下の七神之主被困的时间。
    所以他提出了质疑。
    但被捂了嘴之后，Roswell静下心来观战，却发现大概是自己失算了。
    这人临时变更战术，是真的想要快速翻盘。
    那他之前那些飘忽不定的操作，难道都是伪装的吗？
    看来选择这两人当队友，真的不亏呀。
    单目莲还在急奔。
    但她一路躲开了来自敌方的各种威胁，没再出现任何失误，每一个动作都迅捷利落，竟然还能在前进的间隙架枪瞄准。
    两发毒素针，短暂限制了霍恩海姆和雪鸮的行动。
    接着她再次变换方向，朝着落单的医圣冲去。
    本来打算去给雪鸮加血的医圣一时反应不及，不得已切换成脉冲枪，一边对着单目莲射击一边谨慎后撤。
    Roswell不禁猜测：“他要单杀医圣？”
    好歹陪练了那么多次，刻舟要更懂薄明野，他凝视着大屏幕上的单目莲说：“不是，他只是吓唬对方一下。”
    果然，单目莲在欺近医圣之后，只向她丢了个催眠烟雾弹，让她掉血倒地，然后并不恋战，越过这个撕开的包围圈缺口，以极快的速度绕回了己方区域。
    他的目标仍然是回到作战室！
    而且这次他几乎毫发无伤地做到了。
    按照薄明野原先的计划，此时应该切换成雪鸮或者溜溜球王，好炸开墓道营救队友，但他没有这么选择。
    大屏幕上可以看到，他正在柳德米拉和维和者之间犹豫。
    联觉世界中——
    薄明野观察着几条尚未延展的虚线。
    如果敌方全部来堵作战室的门，他就选择柳德米拉，因为这个英雄拥有抓钩，可以产生瞬间位移，以躲避那三个人的包围。
    如果对方选择暂时后撤，他就选择维和者，因为这个英雄比较容易猥琐发育，大招也更适合他目前的情况，翻盘的几率会更大。
    大概敌方也有些纠结，他们的虚线起伏不定，不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们刚刚都有不同程度的掉血，队形也被冲散，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后撤，回到自己的主场重新部署，做好迎战准备。
    于是薄明野切换成了维和者。
    这条虚线被坐实。
    闪烁的碎光再次排列组合，他“嗅到”了对方三人所在的位置，“触碰”了自己即将涉足的路线，奇妙的是，还“看见”了那条七彩光线的心跳声。
    那是他很熟悉的声音了。
    砰咚砰咚，比平常要稍快一些。
    如同曾经层叠而来的地震波，在碎光中荡出一圈圈涟漪，缠绕在他的周围。
    他是在……担心自己？
    也难怪。
    联觉的运行，完全依赖神力的消耗，薄明野自己也感到有些吃力了。
    但此刻的他无暇分神。
    他想赢。
    这场胜利对他至关重要。
    那人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自始至终没有干扰他，只是默默地守在那里，尊重他的选择，等待他的反击。
    薄明野踏出了这一步。
    维和者压了压牛仔帽檐，从一条隐蔽而崎岖的道路向战场中央逼近。
    然后他很怂地躲在了断墙下。
    台下观众：“……”
    直播间：
    【就这？我裤子都脱了给我看这？】
    【楼上为什么要脱裤子看直播？】
    【哈哈哈哈哈哈也太狗了，不会吧不会吧，这把不会还要加时吧。】
    对面的雪鸮最先沉不住气。
    她的生命值已经加满，推进背包也充能完毕，还有医圣跟在身后，自认为万无一失，于是果断起飞了。
    众人这才发现，维和者的视角很好。
    雪鸮刚冒头，他就给了她两枪，一枪命中了头部，另一枪预判了她的避让动作，虽然没有打中脑袋，却也命中了躯干。
    为了防止雪鸮中道崩殂，医圣赶紧施放了“如影随形”技能，拼命给她加血。
    雪鸮被奶回了70%的血量。
    【啧啧，雪鸮和医圣的双飞阵容还是比较难打吧。】
    【奇了怪了，这个MY-QJ怎么突然打这么准？我都要怀疑他开挂了。】
    【应该是找到状态了吧，我现在挺看好他的。】
    由于维和者的身前有墙体遮挡，之前的高度火箭炮无法攻击到他，雪鸮只能再次启动推进背包，然后开始对着他轰炸。
    维和者就地翻滚，换了个视角继续射击她的头部。
    医圣再次“如影随形”。
    双方周旋了十几秒后，维和者生命值还剩下40%，但雪鸮的推进背包也失去了效用，被他成功击落，并处于残血状态。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与雪鸮死磕到底时，维和者突然调整枪口，对准刚落地的医圣施放了右键“连射”技能，六发子弹全部命中。
    医圣瞬间死亡。
    雪鸮的操作者懵了，他原本无所畏惧，因为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只要医圣施展复活，他就能满血回归，可他没有想到，对面维和者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医圣。
    击落他的雪鸮只是个幌子罢了。
    台下和线上观众们的反应也有些跟不上了，这太“心机”了吧！
    心机薄明野把握住对方愣神的机会，从矮墙后翻滚出来，频频点射，残血的雪鸮根本来不及寻找血包，慌忙开大，企图用遮天蔽日的炸弹收割这人。
    可惜维和者的子弹关比她要快。
    那句“正义无处不在”还没喊完，雪鸮就命丧在他的枪口之下。不过还是有零星的子炸弹对维和者造成了溅射伤害，他的血量不到20%了。
    局势已然逆转。
    三打一变成了单人对决！
    霍恩海姆架起厚实的能量盾，抵御住了维和者的六连射。
    能量盾有些破损，但无伤大雅。
    他要寻求近战。
    失去了两名队友，他不得不放弃保守打法，撤掉盾牌，以庞大的身躯冲向维和者。
    维和者不敢跟他硬碰硬，边打边躲，竭尽所能地阻止对方近身。
    霍恩海姆来势汹汹，他已经被这个鸡贼的对手搞烦了，决斗时间快要结束了，如今他们这方人数占劣势，到时候系统会判定他们战败。
    这会儿他早已忘记主办方让他们“放水”的叮嘱，只想为尊严而战。
    太屈辱了。
    他就是不想让这三个人拿到小恐龙玩偶！
    维和者施放了大招：“丧钟……”
    与此同时，霍恩海姆也施放了大招裂地锤：“碎裂吧！”
    维和者：“为你敲……呃……”
    大锤轰然落下，霍恩海姆打断了维和者的大招！
    维和者被捶倒在地，血量清零。
    在他倒下的地方，地面产生了无数条裂纹，一直伸展到——
    墓道前方。
    重击之下，堵塞墓道的石头分崩离析。
    真正的丧钟敲响。
    万钧道长：“深渊凝视着你。”
    妖刀斋：“我的刀，便是你的噩梦。”
    双重大招倾泻而出。
    黑色旋涡夹杂着妖异刀光，冲破残损的能量盾，收割了霍恩海姆的性命。
    决斗结束。
    金色的胜利绽放在屏幕上，薄明野怔愣地看着。
    退出联觉程序，碎光和线条尽数消失，他回到了现实。
    汗水沾湿了他的额发。
    他露出了笑容。
    决斗模式不是正规的电竞比赛，他的突破进度依然是零。
    但没有关系。
    他可以赢。
    他可以。
    这是一场匪夷所思、历尽艰辛的决斗。
    处处都出人意料。
    他们只是赢了第一级擂主，但观众们爆发出了欢呼。
    直播间的弹幕飞快滚动：
    【逆转！真的逆转了！】
    【我有点恍惚，看个游戏怎么跟坐了几轮过山车一样？】
    【绝，各种意义上的绝……】
    连主持人都缓了一会儿才上台，给他们送上挑战成功的礼物。
    抱着柔软的小恐龙玩偶，薄明野觉得它就像是BSL的冠军奖杯，沉甸甸、亮堂堂，可爱极了，忍不住亲了它一口。
    刻舟嫌弃地瞥了眼小恐龙。
    主持人不尴不尬地寒暄了几句，在众人的期盼中，他们即将迎来第二级挑战。
    第一级的三名擂主下台时很不甘心，因为他们的开局十分顺利，怎么也没想到之后会发展成那样，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是有机会取胜的，只是麻痹大意了而已。
    包括大多数观众们也认为，这组挑战者虽然打得很精彩，但也太过惊险刺激了，多少有点侥幸因素。[Roswell]和[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开场发挥还不错，可之后被困在墓道里，也没什么特别亮眼的表现，而那个[MY-QJ]，更是哪里都透着诡异。
    第二级擂主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他们这样的组合，要想战胜职业战队的训练生，感觉还是悬了点。
    哒啦哒啦战队的三名训练生上了台，坐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位前。
    相比于观众们的紧张情绪，刻舟他们要放松得多。
    刻舟问身旁的人：“你的病好了？”
    薄明野想了想，解释道：“没有，不过算是找到了克服的办法。”
    注意到他额角的汗水，刻舟从桌上抽了张纸巾给他：“不要太勉强自己。”
    薄明野擦了擦汗，笑着说：“没事的。”
    他现在可是浑身充满了干劲，神经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每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
    Roswell安静听着他们对话，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脚。
    第二场决斗开始。
    地图：迷雾森林。
    令所有旁观者没想到的是，这是一场碾压局。
    挑战者碾压了擂主。
    比赛在三分钟内结束，三名擂主都被轻而易举地屠杀，毫无还手之力。
    在这个过程中，Roswell甚至有过一次失误，不小心空放了一个大招，但是对战局几乎没有影响。他小小年纪，却有着惊人的沉稳和机敏，后半场单靠普通攻击，就能力抗对方的双人组合技能，还收割了其中一个的人头。
    他的意识、手速、技巧，都可以跟对方匹敌。
    看到这一幕，再没人敢小看这个“小学生”。
    至于刻舟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这个竞技分只有零分、名字特别中二的账号，明摆着就是这位不知名大佬的小号，大佬今天估计就是来练练手的。
    他和Roswell不一样，他的进攻更加锋利，防守也更加强韧，他的每一步都能做到预判精准，且从不拖泥带水。对手遇上他，就像遇到一座气势万钧的高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的另外两人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而薄明野这次回归了辅助。
    在联觉程序的加持下，他没有犯下任何失误，与队友的配合天衣无缝，在保障己方血线的同时，也对敌人施加了控制系的伤害。
    他们赢得非常漂亮。
    只是薄明野在退出联觉后突然一阵晕眩，伴随着强烈的脱力感。
    他甩了甩头，勉强保持住清醒。
    主办方直播间里一片欢腾：
    【我的天我的天，这三个人都是怪胎吧！】
    【我十五分钟前还说他们弱爆了，现在简直啪啪打脸……】
    【别的我不关心，我好想看看那个口罩男长什么样！一定是个帅哥！】
    【劝楼上不要脑补太多，起名叫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多半是个杀马特哈哈哈哈。】
    【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MY-QJ啊啊啊啊！他好强！】
    【确实，他玩得是战术。】
    第二级擂主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们连输两场了。
    作为职业战队的训练生，心态有点崩。
    这场结束后，主持人让挑战者在自己的屏幕上挑选英雄手办。
    刻舟选择了单目莲。
    薄明野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选柳德米拉。”
    刻舟抿了抿唇：“我要好多柳德米拉了，最近还蛮喜欢单目莲的。”
    是吗？可陪练的时候也没见你玩这个英雄啊。
    薄明野选择了维和者。
    刻舟挺开心的：“这个我玩得也挺好的，你今天玩得很厉害。”
    薄明野“嗯”了一声，维和者并不是他擅长的英雄，但这次的翻盘，让他对这个角色产生了一些感激之情。
    他们以为Roswell会选择万钧道长，因为他两场决斗都选了这个英雄。
    不过他没有，他选择了柳德米拉。
    刻舟随口问道：“你不是喜欢玩道长吗？”
    Roswell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啊，谁说我喜欢了。今天是我第二次和第三次玩这个英雄，练练操作而已。”
    薄明野：“……”
    这不是他擅长的英雄？那他还能玩成这样？
    总感觉这孩子……拽得跟某人有点像呢。
    领奖时，他们三人站起来离开座位。
    薄明野身形不稳晃了一下，随即伸手撑住了桌边。
    刻舟赶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此时的薄明野脸色煞白，汗水不断滑落，不仅头发湿了，身上的T恤也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状态非常不好。
    薄明野摆摆手：“我没事。”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短时间内神力消耗过多，他的精神又始终高度紧绷，这会儿是有些虚脱了。
    但他不想放弃，他想继续挑战第三级擂主。
    眼见薄明野成了这个样子，刻舟顿时慌了神：“你、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薄明野努力站直：“真没事，走，我们先去领奖。”
    主持人也注意到了薄明野的不寻常，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薄明野同样说没事。
    第三级擂主走到了台前。
    薄明野回过头，压抑着内心的躁动，深深地看着他们。
    [异性相斥]、[陀螺罗经]、[狮子没有座]……
    他想与他们交手。
    [异性相斥]似乎认出了他，眼中露出一丝讶然，很快又恢复平静。
    主办方送上了他们各自选择的英雄手办，台下的照相机对着他们拍照。
    闪光灯亮起，薄明野只觉得眼前一花。
    紧接着是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周围的一切都像被卷进了巨大的漩涡，在他的脑中飞快旋转，它们变成了碎光，变成了线条，变成了要将他吞噬的黑洞。
    薄明野再难支撑，说了声“抱歉”，随即跌跌撞撞地跑下擂台。
    刻舟哪里还有心思比赛，当即追了过去。
    他扶住薄明野，焦急地说：“你到底怎么了？我背你去医院！”
    薄明野头晕眼花，不得已将大半重量都依靠在这人身上：“带我去洗手间……”
    两人很快消失于众人的视野。
    第三级挑战，只能算他们弃权了。
    Roswell一个人站在上面，觉得很无趣，便拒绝了主持人的采访，走下了台。
    对于这种突发情况，主办方很意外，但也很快圆了场，而且还有点庆幸。这组挑战者恐怕是最有希望赢得显卡的，现在显卡的钱也省了。
    上了台却没人理的三名职业选手跟观众们说了几句话，又跟主办方拍了几张合影，也就圆满完成了这次的任务，收工回家。
    临走前，他们朝那三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个老对手，一个小朋友，都挺有意思的。
    可惜了。
    Roswell跟到洗手间时，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干呕声，还有水流冲洗的声音。
    他好奇地看着这两人。
    刻舟手忙脚乱，一会儿给薄明野拍背，一会儿给他拿纸巾，一会儿摸他的额头测温，自己都整出了一身汗。
    他觉得自己很无力：“你还好吗？这是那个什么神经系统的紊乱发作了吗？吃药管不管用？你要吃什么药？”
    薄明野安抚他：“真没事，可能刚刚精神太过集中了，有点虚脱，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还是有点头晕，胃里痉挛，说完这句话又有点犯恶心。
    Roswell仔细观察着他的症状，开口道：“我知道，他怀孕了。”
    刻舟一脸震惊：“不、不可能吧？”
    薄明野：“……”你俩有病？
    基情提醒：别错过番外哦↓
    第41章 Act 41  吃糖
    薄明野头还晕着，干呕了一阵，没精力搭理他们的智障言论。
    好在刻舟及时回神，还知道数落那个初中生：“你个未成年瞎说什么呢，他一个大男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怀孕啊！”
    Roswell耸耸肩，不甚在意道：“我就随便说说，没怀就没怀呗，你紧张什么？”
    刻舟自己问心有愧，耳朵都红了，一边帮薄明野拍背，一边拙劣地转移话题：“你跟过来干什么！”
    Roswell说：“我来找你们玩儿，你俩比电竞直播里看着帅么。”
    “什么电竞直播？”刻舟没听明白，心想他们在菜神直播间也没露脸啊。
    “就是BSL电竞比赛啊，你俩是不是职业选手吗？”Roswell说得理所当然，“要不然我干嘛选你们组队。”
    “你认得我们？”
    “你不是Kezo吗？”
    “我、我是啊……”刻舟有点措手不及，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和口罩，“我都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你是我死忠粉吧？”那些经常见面的老对手能认出来就算了，他猜测刚才在台上[异性相斥]已经认出他了，毕竟自己的样貌和风格他们都比较熟悉。可这种只在比赛直播里见过他的小屁孩也能一眼认出他吗？还是他帅得太明显了？
    Roswell撇了撇嘴：“谁是你粉丝啊，我只是过目不忘，记得你眼睛长啥样。哎对了，就是这种又傻又目中无人的样子。”
    刻舟气不打一处来：“嘿，你说谁呢！”
    薄明野缓过劲来就开始拉架：“行了别吵了，你俩小学生吗？”
    Roswell看看他，见他满头虚汗，脸色苍白，分析道：“你这样好像我同座位没吃早饭低血糖，喏，这个给你。”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自己剥了一根塞进嘴里，又递给他一根，“牛奶咖啡味道的，我最喜欢了。”
    刻舟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要给薄明野弄点吃的。
    他抢先接过那根棒棒糖，帮薄明野剥开糖纸，再喂到他嘴里。
    薄明野道了声谢。
    浓郁香甜的糖果在口中化开，果然缓解了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而且咖啡的味道还很提神，吮着吮着，薄明野忽然想起什么，扫了他们俩一眼道：“你们两个的口味还挺像的。”咖啡加奶，可不就是某位电竞大神的最爱么。
    刻舟嗤了一声：“小孩子才吃甜的。”
    Roswell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嘬着棒棒糖，想的是另一件事。
    他问薄明野：“你不是退役了吗？现在还在打电竞么？”
    这回薄明野也怔住了：“你认得我？”
    Roswell被问得一头雾水：“我为什么不认得你？你又没戴帽子口罩打扮得鬼鬼祟祟的，认得你很奇怪吗？”
    薄明野确实没有做任何伪装，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圈外人不大会认出自己。Kezo被认出就很正常，因为他露脸的机会多，粉丝多，商务多，在圈子里可以算是“顶级流量”了。相比起来，Overload说好听点是低调，说难听点就是藉藉无名，长相顶多算是清俊，粉丝不多，原先在尤斯塔战队里就不大显眼，又几乎没参加过什么代言或者推广活动，一般不太容易被路人认出来。
    再说这段时间他又退役了，等于从这个圈子彻底淡出，刚读档回来那天，他还特地去理发店剪掉了二十三岁的自己莫名其妙蓄起来的长刘海，按照自己现阶段的审美搞了个清爽的发型。如此一来，除了很熟悉他的人，外面很少有能直接认出他的了。
    但Roswell说得很笃定。
    他对薄明野说：“之前你们在凑队友，我先看到了你，心想真是虎落平阳，超载祭司也有缺显卡的一天啊，然后又看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MVP……”他斜了眼刻舟，“你们这样的配置，再加上我的话，那显卡不是手到擒来吗？谁知道还是出了意外，可惜了。”
    薄明野很是自责：“抱歉，是我拖累你们了。”
    刻舟急道：“怎么是拖累呢？你已经很厉害了！”
    Roswell继续嘬着棒棒糖，赞同地点头：“是啊，你已经很厉害了。我从来没打过这样的游戏，太刺激太好玩了。我可惜的是，你好像状态不太稳定？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退役的吗？那你以后病好了，还会回到赛场吗？”
    他的几个问题抛出来，对面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是刻舟一直想问薄明野的问题，但他知道这人的情况，也知道他的苦楚，他看着他一路跌跌撞撞，开着直播，办着培训，从没说过要放弃，可也从没说过要回来。
    越是亲近了解，就越是难以问出口。
    说到底，那终究是薄明野的人生，他要如何面对，如何选择，旁人哪里插得上手。
    但Roswell不一样，他只是认识他们，并不熟悉也并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所以他想问就问了。
    刻舟紧张地等待着薄明野的回答。
    像是仔细回味着棒棒糖的滋味，半晌，薄明野笑着说：“嗯，我会回去的。”
    之前的他，或许还有些犹豫不决，因为他找不到契机，不知道那个Debuff的尽头在哪里，可现在他知道了。
    既然有了希望，为什么还要做缩头乌龟？
    他说得十分坚定：“我会想办法回到赛场的，也许不是以Overload的身份，但我会回去的。”否则怎么完成神格要求的KPI呢？
    听到他这么说，刻舟短暂地愣了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
    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但他的眉梢眼角也都带着憧憬和喜意。
    他脑中的画面已经补完了——
    这个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他们一起捧起了联赛冠军奖杯。
    在翩然而落的无数彩纸中，他们交换了……
    然而，Roswell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Roswell高兴地说：“太好了，那你来当我的辅助吧，我们一起拿冠军！”
    刻舟瞬间变脸，忍不住推搡了下这个才到他腰的初中生：“哎你算什么东西，让他给你当辅助，多大脸啊？”
    Roswell也不生气：“不着急，我很快的。”他拿着棒棒糖在薄明野面前绕了绕，示意他也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
    薄明野不解其意，只是觉得这小孩很有意思，于是也拿出自己的棒棒糖。
    Roswell大大方方地伸手凑上去，让两人的棒棒糖碰了个头。
    “干杯。”他说，“你等我哦。”
    “噗。“薄明野忍俊不禁，随口应道，“好。”
    目的达到，Roswell看了眼小天才智能手表：“我要回家了，作业还没做完。”
    薄明野想到什么，连忙拉住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了吧唧的纸：“这个给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打上面的话。”
    Roswell展开纸张，上面赫然是银帆电竞的广告。
    小屁孩离开了。
    刻舟没好气地嘀咕：“乳臭未干就想着拿冠军了，做什么梦呢。”
    糖快吃完了，这会儿薄明野也觉得好多了：“说实话，这孩子确实挺有潜力的。”
    “嘁，先别说什么潜力了，他那种野路子，打打业余玩家的竞技积分还行，真到了职业圈行不通的！”
    “我知道行不通。”薄明野说，“可是你不觉得，他有点像当年的你吗？那时候你不也是这么打上来，然后被极昼发现的么？巧了，连年纪都差不多。”
    “我是这么容易被复制的吗？”刻舟语气不屑，但没再反驳。其实他也能看出来，这孩子是真的有天赋，他再打刚才那两局的时候，甚至没有尽全力。
    “你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薄明野熟练地安抚，“走吧，咱们去买显卡。奖品虽然没拿到，但显卡还是要给你的，我的MVP。”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刻舟的点，他的心气顿时顺溜了。
    刻舟矜持地“嗯”了一声，扶着薄明野走出洗手间。
    最后，显卡的钱是刻舟抢着付的。
    理由是这是他专属的显卡，而且超过了银帆电竞规定的标准，理应由他自己付钱。
    薄明野便没跟他推让。
    之后他们又去吃了晚饭，刻舟点了顿奇奇怪怪的大餐，什么天麻炖乌鸡、红枣银耳羹、野生黑鱼汤、白参炒猪肝，都是些补血养气的菜品。
    搞得薄明野以为自己在做产后护理。
    不过好歹是一番心意，自己又确实消耗甚巨，所以他努力把它们吃完了。
    事实证明，这些药膳的功效还挺强，吃完之后他果然面色红润了不少，连刻舟都说要把这家店加进收藏里，以后经常带他来吃。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是，身为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刻舟自己吃得有点燥热。
    饭后消食，准备各回各家。
    临别时，刻舟问：“那你以后回到电竞赛场的话，银帆电竞怎么办？”
    薄明野回答：“当然是继续办下去啊。”
    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科技城的旁边，夜幕降临之后，这里的路灯辉映着深蓝的天空。地面太亮了，所以人们看不清繁星。
    可繁星依然在那里。
    它们一直在拼尽全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亮眼。
    薄明野说：“这两件事我都想做。我想为自己挣得最渴望的成就，但我也知道，再辉煌的瞬间，也会有被覆盖、被替代的时候。我想看看下一代、下下一代的电竞选手，会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会把银帆电竞坚持办下去。”
    刻舟自嘲：“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嘛。”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定律呢，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人们的回忆，仅仅是茶余饭后的一句“想当年”。
    薄明野看着他，感慨道：“没事的，他们不是把人拽下神坛的黑手，他们是接受传承的后辈。不用惧怕他们，也不用抵抗他们，更不用忌惮他们的能力更强，成就要高，无论如何，咱们可是为他们提供肩膀的巨人呐。”
    他不知道上一回合Kezo的那些不甘和愤恨从何而来，但他相信，刻舟并不是一个小心眼、看不开的前辈。
    一定是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困境，无法摆脱的障碍，才会让他变成那样。
    如今有机会了，他想陪他度过那段时期。
    刻舟还没到那种英雄末路的时候，自然不大能体会薄明野说这些话的用意，他只是回望着这个人，感觉繁星都在他的眼睛里。
    真美啊。
    薄明野回去的时候，看了眼科技城广场上的那个雕塑。
    ——神之熵。
    那些银灰色的、错综复杂的线条和节点，他似乎能够理解一些了。
    不知道这个雕塑的创作者是谁。
    是否见过熵之海真正的景象。
    第42章 Act 42  老粉
    回到家后，薄明野开了直播。
    最开始搞菜神直播间，他的目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紧Kezo的大腿，现在虽然没这个必要了，但他还是养成了习惯，通过定时直播来督促自己不断训练，有时也从观众的反应中总结自己犯了哪些错，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今晚也不例外。
    最近几天他不再局限于训练场模式，偶尔会开几局快速游戏，尽管依旧失误率高、操作艰难，表现得很菜，但多少能打打鱼塘局了。当然，胜率还是无限趋近于零。
    不过，今天的他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
    薄明野迫不及待地登录，直接点开一局快速游戏。
    他想再试验一下“联觉”的效果。
    直播间里的观众表达了诧异：
    【咦？菜神今天不先热身一下吗？】
    【对啊，往常不是都会先来几局训练场吗？】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现在没事就会去训练场揍揍铁头和方块，还要给阿云加加血，几天不见就怪想它们的。】
    【新人求问，铁头、方块和阿云是谁？新出的英雄吗？】
    【楼上有所不知，那是我们给菜神经常练手的那几个机器人起的名字。】
    【原来如此……】
    【托菜神的福，我现在也对人机对战里的AI对手了如指掌了，AI维和者躲哪儿我一猜一个准，从未失手。】
    【泪目了，这大概就是菜狗之间的默契吧TAT】
    眼见菜神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快速游戏，大家多少感觉有些意外。
    菜神是打了鸡血吗？这么自信？
    看到观众们的议论，薄明野解释道：“这次就不热身了，最近打出了点小心得，想跟真实玩家试验一下。”
    此时队友和对手匹配成功，薄明野进入了游戏。
    起初他没有启动联觉，只是凭借自己训练而来的经验操作，收效甚微。
    直播间里有观众调侃：
    【啊这，好像还是那么菜？】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菜神一句：人踩到陷阱，就会掉血。】
    【所以主播的心得就是躺平吗……】
    薄明野暗自叹息：果然，联觉只是一个“程序”，并没有给他带来本质上的变化。想要发挥效用，必须每次都重新启动。
    之后他启动了联觉。
    挑战赛时的那种疲惫感再次袭来，这就像是一个特别耗内存的庞大程序，让他觉得自己脑中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慢慢往里扎。从尖锐的刺痛，逐渐转变为持久的钝痛。
    冷汗霎时又冒了出来。
    要不是他在直播间里顶着个章鱼头，观众们单从脸色就能发现他的不对劲。
    好在“程序”稳定运行之后，这样的难受稍稍褪去一些。
    随着这局游戏的推进，心不在焉的观众陡然回神：
    【等下，刚刚菜神是接了个连招吗？】
    【不止啊！不止有连招啊！你们刚没看到吗？菜神1V2收了对面两个人头啊！】
    【我看到了！卧槽太帅了！】
    【这不像菜神的风格啊，不会是换人了吧？】
    【意思是换成了那位？9527#在菜神身边？】
    【虽然我是刻舟求菜的CP粉，但还是要说句公道话，菜神自始至终都没有挪过位置。】
    【没换人，肯定没换人。】
    【可是他的操作突然变得……怎么说呢……】
    【不会是游戏出Bug了吧？】
    【啊啊啊啊啊不会吧不会吧！菜神不菜了？】
    【说实话，菜神一直是我的心里安慰，每当我游戏输了，都会想着，没关系，这个世上还有比我更菜的人。】
    可是现在，菜神蜕变了。
    薄明野赢下了这局快速游戏。
    直播间里的很多观众比自己赢了还激动，纷纷给他打赏，林林总总算下来，差不多有小两千的数目，这对菜神来说可是笔大进账了。
    然而薄明野已无暇顾及这些。
    获胜之后，他强忍着头痛，语无伦次地向观众们道了谢，就匆忙下播了。
    晕眩感再度袭来，那一刻，他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处现实，还是沉浸在联觉里，觉得鼠标和键盘都像是拽他下坠的漩涡，电脑屏幕上的光都快要刺瞎他的双眼。混乱中，他狠狠按住主机上的开关键，强制关机了。
    良久，他的世界终于稳定下来。
    薄明野瘫坐在椅子上，筋疲力尽。此时白天那种刚发现新希望的兴奋感终于退去，他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
    联觉固然是有用的，但他不能这么用。
    原先为了回到二十三岁这个时间点，加上那时为了强制排成Kezo的队友，他耗费了大约40%的神力，那是他孤注一掷，不得不为。而今天两次启动联觉，合起来只动用了不到一小时，竟然就耗费了他将近20%的神力。
    也就是说，他现在拢共只剩下40%的神力了。
    薄明野询问秩序代言人：“照这么下去，我还能生存多久？”
    那个声音说：“如果你每天保持低功耗的状态，像之前那样只维持生命，偶尔做点性能上的维护，还能安稳存活两年左右。但要是为了达成突破，每把比赛都启动联觉，那就不大乐观了。”
    薄明野想了想：“挑战赛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启动这个……程序，还不太熟练，导致浪费了大量的神力。晚上这一把，我隐约掌握了些使用方法，相对节省了很多，之后再启动的话，肯定会更加精准测算，应该能减少神力的消耗。”
    那个声音提醒道：“想要运行一个大型游戏，即便你再简化它的启动步骤，它所需要调用的资源也是十分庞大的。同理，即便你可以无比精准地做出控制，只要启动联觉，就势必要耗费大量的神力。在赛季中，按每天启动一次联觉来算，你最多也只能存活三十六天。”
    薄明野嗤了声：“这么精准？”
    “当然，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问题。”
    “三十五天……每天只能一次联觉……一千场比赛……”这么想都不可能完成突破任务，薄明野无奈，“那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方法。”那个声音只提供了冷漠的祝福，“秩序永存。”
    夜色中，薄明野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的修真前辈们，是不是也被困在了这样的窘境中。
    这似乎成了一个悖论。
    颓丧如同阴影将他覆盖，逼迫着他去做选择。
    庸庸碌碌地苟活，或是轰轰烈烈地毁灭。
    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短暂的人生。
    如果是当年的自己，压抑了这么久，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能赢到哪里就算哪里，死也要死在荣耀的道路上。
    但如今的他要理智得多。
    手指轻敲着座椅扶手，薄明野恢复了冷静。
    当一个问题的两个选项都不符合他的需求时，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正确的答案还没有找到。
    会找到的。
    他想，他还有机会。
    刻舟今天的心情，有些跌宕起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薄明野说那个突然冒出来的Roswell很像他，以至于他对那个小鬼头本能地提防和排斥。洗澡的时候还在自己的腰部比划了下，嘲讽了一句“又矮又弱，哪里像我了”，就好像他自己不是从那个身高长上来的一样。
    最可恶的是那个棒棒糖！
    棒棒糖碰杯是什么幼稚的约定啊！
    薄明野早就被他预定了好吗！
    嗯？
    等等，他们有做过类似的约定吗？劳动合同里好像只说了陪练？
    刻舟眉头深锁，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补签一份合同，总之就是要把薄明野跟自己绑定，只能跟自己在一起，给自己当辅助，别人都无权跟他抢。
    想到这里，他还煞有介事地去网上搜了这样的合同怎么拟定。
    结果只看到懂乎上的这样一段话：
    新中国成立以来，类似的“卖身契”就被废止了，劳工获得了自由。而“童养媳”这种封建陋习，也被逐步消除，不复存在。
    刻舟：“……”
    当晚的睡梦中，他又成了那个太空舰长，造访了那颗五颜六色的星球。
    他看见那人正在搬运陶罐小恐龙，说要把它们垒起来，爬上去看看高处的风景。
    于是他捋起袖子帮他垒。
    垒着垒着，那人似乎有点累了，脸上有点苍白，说自己有点头晕恶心。
    刻舟连忙搀扶他坐下，然后郑重其事地问：“你不要这么辛苦了，来做我的童养媳好不好？以后我的舰队也有你的一半，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最好看的星星。”
    他满心以为对方会答应。
    谁知那人犯愁地说：“我很想去，可是对不起，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说着，他拿出了一根牛奶咖啡味道的棒棒糖。
    ……去他妈的棒棒糖！
    刻舟不知道的是，他的粉丝圈子今天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震动。
    事情的起因是一篇分析帖——
    七年老粉，惊见大神小号复活！
    发帖人倒是没看到朱江路科技城搞的那两场比赛，那毕竟是一个很小规模的推广活动，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
    但他是真的“七年老粉”，在多年以前，曾侥幸获得了Kezo小号的一个好友位，并把这个小号设为了特别关注。
    这个小号，就是[霹雳下の七神之主]。
    尽管Kezo上一次登陆这个账号已经是六年前的事，那次加好友应该也只是顺手点的，但这位老粉向来以此为荣，从未取消过对[霹雳下の七神之主]的关注，因此，自然留意到了这个账号的上线提示。
    他发帖之后，有粉丝说今天看到了科技城的线上直播，好像有看到这个账号。不过那名粉丝进直播间时活动已经快结束了，只看到最后一组挑战者匆匆离场，弹幕里也都是在骂主办方太鸡贼了，根本没有挑战者能拿到显卡奖励什么的。
    发帖人难免有些泄气。
    挑战者没有获胜？
    要是Kezo本人的话，必然不会是这种结果。
    大家经过讨论，普遍认为应该不会是Kezo本人登陆的，人家大神训练那么忙，哪有时间登陆这种骨灰级小号，而且还是为了区区一块显卡，怎么看都不合理。
    更有可能是有人盗了大神这个账号，或者大神自己转让了这个号给别人用。
    反正那位人狠话不多的酷盖大神，怎么也不可能重新启用这种中二黑历史账号的，要不也太社会性死亡了。
    于是这场小号风波暂时平息。
    要想获得更多证实，只能等[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再次重出江湖了。
    第43章 Act 43  选拔
    近来，极昼战队到处充斥着高压气氛。
    夺得联赛冠军的欢庆期彻底翻篇，大家刚从过去的荣光中清醒，枯燥又紧张的常规训练赛和队内选拔赛就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尚之凛看似游手好闲，实际上也是个狠角色。这位老板宠队员的时候是真宠，狠起来的时候，比夏霜还要冷酷无情。他去海外游荡了一圈，目前人在韩国，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只是给他们传回来几个国外新晋选手的介绍和比赛视频，就仿佛从天而降的如来神掌，把自家有点飘的队员全给按回了地上。
    看到那些资料，大家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好强。
    无论那些人以后是他们在赛场上遇到的对手，还是被尚之凛撬回来当了队友，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对此，夏霜的评价是：“尚之凛，一个把鲶鱼效应玩透了的老板。”
    稍有松懈的自家队员就是挤在鱼槽里的沙丁鱼，那些刚刚崭露头角的海外选手就是突然放进来的鲶鱼，让他们不得不调动浑身的力量去寻找求生之法。
    于是所有人开始舍生忘死地加紧训练，生怕自己掉队。
    左震退役之后，队里空出了一个支援位。
    这是非常宝贵的机会，为了这个位置，队里的训练生们削尖了脑袋，没日没夜地加训和比赛。江达岭和左震也制定了一套完整的筛选制度，到今天为止，差不多第一轮循环赛结束，能选出一个试用的替补来。
    晚上九点半，十二名训练生在对战室里进行着最后一场选拔赛。
    左震在对战室内做裁判，拥有最终判定权。
    夏霜和江达岭坐在外面的休息区，一个喝咖啡，一个喝枸杞茶。
    出于对后辈和对未来队友的关心，几名正式队员在结束自己的训练之后，也来到对战室外观战。薄明野今天有陪练任务，所以也和刻舟一起来了。
    大家专注地看着各个分屏，时而交流一下意见。
    十二个人，正规的6V6竞技比赛，BO3（总场次为三场，三局两胜制），但根据前期的积分和排位，真正的竞争者只有两名。
    付晓宇和曲采平。
    这两人在比赛中分属两边，都是主要辅助位。
    现在的比分是1-1，第三局正打到第二个目标点。
    在大部分人看来，胜负未分。
    此时刻舟听见薄明野叹了口气，不由问道：“怎么了？”
    薄明野说：“差不多能选出来了。”
    刻舟细看了下分屏：“你知道哪边会赢？”说实话，他觉得两边打得都还不错，从阵容和资源上来看，可以说势均力敌，说要谁的胜算更大，他还真没看出来。
    “这场比赛的目的是要看哪个队赢吗？”薄明野笑问。
    “不是。”刻舟恍然，发现自己是有点跑偏了，不自觉地评判起整体战况。
    “嗯，这个不怪你，对整体战况的分析是一个职业选手的本能。”薄明野说，“我也暂时看不出哪队会输哪队会赢，不过要说付晓宇和曲采平谁更适合填补那个辅助位，我想你们的两位教练应该可以做出选择了。”
    刻舟没有问他最终结果，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这局比赛中，打算再观察一下，自己得出结论。他发现，自己在这些细节的认知上，往往欠缺一些经验。
    薄明野不再观战，而是走到了休息区，先给刻舟倒了杯热牛奶，放在旁边凉着，接着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跟夏霜和江达岭凑了一桌。
    江达岭放下保温杯：“哟，不看了？”
    薄明野叹道：“真羡慕年轻人啊，还有无数的可能性。”
    “你这是心里有数了？”
    “你不也早就有决断了吗。”薄明野抿了口咖啡，苦涩的液体给他提了提神，“江教练，我猜你之前就选好了吧，只是再给他们一次争取机会。”
    “倒也不是给他们机会，赛制既然确定下来了，那自然是要打完的。”江达岭朝对战室那边瞥了眼，“而且左教练比较慎重，他想再好好评估一下。”
    “嗯，是要慎重一点。”
    夏霜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她也不甚在乎。
    对她而言，今天只要选出一个合格的辅助暂代左震的位置就行，眼下洗魂官方的七夕活动在即，他们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阵容。
    所以她并没有参与两人的闲谈。
    但薄明野有话要对她说。
    与江达岭寒暄过后，薄明野望向夏霜：“作为Kezo的陪练，我有一个建议。”
    夏霜问：“什么建议？”
    薄明野道：“他不应当再局限于单一风格的输出类英雄，需要更多元化的训练方案。”
    夏霜面色微沉。
    江达岭却饶有兴致地嚼起了枸杞。
    付晓宇输了。
    看着屏幕上血红的“战败”二字，他颓丧地抱住了头。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成为正式队员的机会。
    左震在评分表上填完了比赛数据，找曲采平说了几句话，通知他明天去正选组那边报到，先参加试训。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尽管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替补位，曲采平还是难掩雀跃，整个人处在兴奋中，接受着队友们的祝贺。
    方乐乐也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跟左哥比还是有些差距，加油赶上来哦。”
    曲采平连连点头：“我会努力的！”
    相比之下，付晓宇那边却是愁云惨雾。
    他听不进任何人的安慰，独自沉浸在了无尽的懊恼中。
    为什么那个大招不能早一点施放，把对方彻底压制住？为什么自己错判了己方输出的走位，没及时加上血？为什么加时阶段没能来得及蹭点，如果能早一步冲上去的话，或许还有能翻盘的机会！
    一个平静冷漠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单看治疗量数据，你比曲采平要高。”
    付晓宇猛地抬起头，看向左震：“左哥，你的意思是……我还有希望？”
    左震说：“你们两个都达到了辅助位的基本要求，而且各有所长，但是有一点你不如曲采平，所以我们这次没有选择你。”
    付晓宇问：“哪一点？”
    左震道：“你没有他果断。”
    付晓宇不解也不服：“什么叫我没有他果断？我加血没他果断吗？左哥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治疗量比他高？”
    “不是这种果断。”左震摇了摇头，他还不太习惯副教练这个身份，要说这么多话，又怕自己词不达意，只能斟酌一下才道，“曲采平明确知道自己想做一个辅助，你想好了吗？”
    “……”自己的心思被一语道破，付晓宇怔住了。
    的确，自从加入极昼以来，他对自己的定位始终很迷茫。
    他很有天赋，但他的天赋不是某一项特别突出，而是所有能力都很平均的天赋。说好听一点，算是全能型选手，说直白一点，就是万能替补型选手。
    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是他自己随波逐流的想法，总想着这样就挺好，哪天队里缺什么，他就去补什么，总有一个漏让他补。
    但现实给了他无情的回击。
    因为这样也意味着，别人想要替代他，也是轻而易举，只要那个人早某一方面比他强一点，或者比他更适合、更甘愿坐那个位置，他就会被淘汰。
    所以，他终究是要确定下来自己要走哪条路的。
    不能再摇摆不定了。
    言尽于此，左震不再多说。
    他知道这些训练生都很聪明，也都很清醒。
    其实按照他和江达岭对这个位置的要求，这两人都没有完全达标。包括现在的正式队员阵容，他们也觉得需要做战术调整和备选方案。
    不过很多东西都是要慢慢磨练出来的。
    年轻人么，还有很多选择和更正的机会。
    刻舟后来也看出了付晓宇的缺点，其实这样的时期他也有过，或者说，很多职业选手也都有这样的迷茫。
    关于天赋如何分配，职业道路如何选择，基本上所有人都要过这一关。
    有的人“偏科”特别严重，属于没得选，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这样的人虽然不迷茫，但因为路比较窄，常常会等不到迭代机会；有的人各项能力都很不错，在选择方向时可以游刃有余，但如果真想做到专精，却又十分困难。
    总之天赋和机遇，都是缺一不可的。
    知道自己暂时的新队友是谁后，他就去休息间找薄明野了。
    刚坐下，一杯牛奶就摆到了他的面前。
    刻舟抿了抿唇：“我不喝牛奶，我也要喝咖啡。”加双倍奶的咖啡也是咖啡。
    薄明野温声劝道：“这几天你训练都很辛苦，要保证睡眠质量，别喝咖啡了。来，喝点牛奶，晚上睡个好觉。”
    夏霜心想，这小祖宗要愿意听你的才怪了。
    以前她亲自劝都劝不住，这人经常第二天顶个熊猫眼来训练，说了也没用，下次还这样，反正就非要喝他那个不知道算是什么功效的双倍奶咖啡。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刻舟竟然只是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就接过牛奶喝了。
    夏霜：“……”
    江达岭：“哈哈。”
    温度适中，刻舟一口喝掉大半杯，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他老远就看到这三个人在商量什么事。
    夏霜给薄明野和江达岭分别丢了个警告的眼神，之前谈的事情几乎会动摇极昼战队现有阵容的根基，不是这么一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所以她巧妙避开，只道：“马上七夕活动要开始了，记得跟大家说一声，做好准备。”
    “要打比赛吗？”刻舟记得夏霜似乎跟自己说过这事。
    “嗯。”夏霜颔首，“跟猎影。”
    猎影？
    刻舟眸光一闪，还顺道瞄了眼身边的人。呵，终于又可以跟猎影战队友好“切磋”了，那个什么向涛，看他还在薄明野面前拽什么。
    夏霜接着道：“这次是带主题的比赛，跟常规赛不一样，尤其是你，要给我搞清楚七夕活动的规则，不要闷头瞎打。”
    刻舟满不在乎道：“有什么新规则？”什么新规则都没用，赢就完事了。
    夏霜：“比赛中是有月老的，胜负判定也比较特殊。具体活动方案和比赛规则我回头发给你，别掉以轻心，必须给我好好研究清楚。”
    “月老？什么月老？新出的英雄吗？”那是要好好看下技能什么的。
    “月老是要由玩家扮演的角色。”夏霜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Kezo，在我们这儿，你就是那个月老。”
    刻舟：“？？？”什么东西？
    薄明野：“……”这孩子懂个球的月老。
    江达岭：“哈哈。”笑死。
    第44章 Act 44  鹊桥
    八月的夜晚，风里犹带着窒闷和湿热。
    不过今天已经是立秋了。
    薄明野回到家，首先关好阳台的通风窗，拉上遮光帘，打开空调。随后痛快洗了个澡，冲掉了一路带回来的黏腻感。
    等他出来的时候，室内温度降到了二十四度，非常舒适。
    打开秦盟直播的软件，再打开洗魂游戏，薄明野照例开始了直播。
    不出所料，经过一个小版本的客户端更新，登录界面上挂出了七夕活动的预热。
    那是一段三分钟的宣传PV。
    薄明野在菜神直播间里说：“七夕活动要来了啊，大家都看过这个视频了吗？”
    直播间七嘴八舌地响应：
    【看过了，官方一贯的脾性，用心做PV，用脚做游戏。】
    【哈哈哈哈哈哈日常被骂。】
    【有一说一视频做得太美了，而且还有极昼和猎影两大战队的比赛！】
    【主播还没看，不要剧透！让我们看一下主播真实的Reaction。】
    【来来来，让我看看这只粉色小章鱼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嘿嘿。】
    薄明野欣然道：“好，那我们就先来看看这支用心做的PV吧，三二一，开始。”
    将鼠标移至那张写着“七夕活动-重磅来袭”的图片上，他点进了链接。
    古筝弦动，笛声婉转。
    纤巧的十指几经翻转，左掌轻托，右手高悬，点点荧光洒落。
    掌心里，一只用白纸折成的喜鹊试着抬了抬翅膀。
    它用鸟喙讨好地啄了啄主人指尖，待双翅能够带起阵阵微风，便翩然起飞，承载着皎洁的月光，盘旋而上。
    暗色的云变幻着形状，露出底下明亮的星。
    无数白色的喜鹊汇聚在夜空，仿佛成了银河上的一座拱桥。
    三个古朴的文字从银河中倾泻而下——
    鹊桥仙。
    薄明野感叹道：“鹊桥仙啊……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秦观的词。”
    上回合他闷头忙着筹备银帆电竞的事情，没时间关注这类游戏活动。如今因为刻舟要参加，才算好好体验了一把。
    【太好了，主播不是文化荒漠。】
    【所以我们七夕的时候要在游戏里学折纸吗？】
    【眼睛会了，脑子会了，手已经废了。】
    薄明野倒是被音乐吸引了：“还特地原创了一首曲子？官方这次挺大方么。咱们的传统节日，搭上民族乐器，这是要走古风路线了吧。”
    【哦？坐等主播打脸。】
    【哈哈哈哈哈洗魂官方从来不做人。】
    薄明野不解：“怎么？”
    话音未落，画面一转。
    原本轻灵悠扬的传统民乐顿时变为激越昂扬的电音摇滚。
    四大天王带着巨大的威压降临。
    他们手中固有的法器全都换了表象，持国天王的阮琴变成了吉他，增长天王的宝剑变成了贝斯，广目天王身前摆着键盘，多闻天王两手抡着架子鼓的鼓槌。
    振聋发聩的电音如惊雷劈下。
    银白色的鹊桥凝聚又分散，凝聚有分散，最终不堪重负，被音波风暴冲开，化作一盏盏飘飞的喜鹊灯……
    散落人间。
    薄明野：“……”
    章鱼头张着嘴，努力消化着如此Rock的四大天王。
    【哈哈哈哈哈，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已截图。】
    【菜神黑历史留存，回头发给9528#收藏。】
    所以其实是个蹦迪趴？
    就在薄明野刚适应了这种摇滚氛围时，画面正中突然落下一根红线。
    红线的尾端悄无声息地落在波涛汹涌的银河中央。
    以那一下触碰为心，荡起圈圈涟漪。
    刹那间，唢呐为它们注入了灵魂。
    那根红线团成了一只茧，随后爆开了无数红色细丝，遮蔽了四大天王，铺满了整个天地，延伸向所有喜鹊灯的落处。
    随着唢呐独奏的战歌响起，银河的西北方出现了极光，东南方出现了猎弓。
    这一刻，无论之前有没有看过这个PV，所有人都不由绷紧了神经。
    他们知道，这不是牛郎和织女的缱绻重逢。
    而是国内两大巅峰战队的拉锯。
    炫目的天光闪过，那个象征极昼的A字出现；巨弓的钢弦拉满，星辰凝成了猎影的箭簇。
    红线在他们面前编织成了血色的战场。
    薄明野：“红线？月老？”
    所以才说Kezo这次要当月老吗？那猎影那边的月老是谁？向涛？
    【这红线啥意思啊？官方想给极昼和猎影绑CP吗？】
    【几个花生米啊，楼上醉成这样？这两队可是世仇，粉丝见面就掐的那种！】
    【红线横在他们中间，感觉是要争夺目标点的意思？】
    【可恶，具体比赛形式官方保密了。】
    【等下，菜神跟9527#那么熟，有没有打听到一些内幕啊？】
    薄明野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就连Kezo本人可能都还没研究清楚，不知道夏霜把说明文档发给他没有。
    遥远的深空，悠悠传来九天玄女的吟唱。
    梵音天降。
    唢呐渐渐收声。
    玄女将一根瑶琴的弦铮然挑起。
    金石之音延绵不绝，琴弦便化作一把精妙绝伦的传说级武器，悬挂在银河上方。
    那是一把通体银色的弓形胚体。
    这样的弓，显然是英雄哲别的特有武器。
    银色的胚体缓缓旋转，在橙红和黑色之间来回切换了几下，那分别是极昼战队和猎影战队的代表色。
    一盏折纸喜鹊变成的灯朝着玩家的方向飞来，在屏幕上滑翔而过。
    它拖着长长的红线。
    让人想伸手去捉。
    画面暗下，洗魂游戏的官方Logo浮现而出。
    最后这段大家基本都看懂了。
    就是玩家们在参与七夕活动之后，如果达成了相应的任务目标，就可以获得那把活动限定的传说级武器。
    至于这把武器的外形，由比赛的两支战队决定。
    且不管具体的活动赛制如何，总之如果是极昼赢了，这把弓将以橙红为主色调，反之如果是猎影赢了，这把弓将以黑色为主色调。
    尽管只是场小型比赛，但也算是荣耀之争了。
    不用猜，这会儿两家战队的粉丝肯定已经在网上开撕互嘲。
    【大家注意到了吗？奖励是弓，猎影的Logo也是弓，我怎么觉得官方有意偏袒？】
    【想多了吧，我头像跟Kezo一样，难道我就是Kezo了吗？】
    【哈哈哈哈也对。】
    薄明野道：“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说到这把限定武器，他就有印象了。
    上回合虽然他没有参与这个活动，但之后在辅导银帆学员的时候，有看到过那把限定的传说级神弓长什么样。
    至于它的颜色么……
    薄明野笑了下，点进快速游戏，又开始了不厌其烦的鱼塘对战。
    他暂时不能使用联觉，那总要想想别的办法。
    打了五场，全败。
    直播间观众深感惋惜：
    【咋回事啊，怎么一朝回到解放前啦？】
    【菜神，你得支棱起来啊，上次不是打的挺好的吗？】
    【真的哎，上次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简直有职业选手的感觉。】
    【难道只是一时运气爆棚？这么玄学？】
    薄明野也没法解释，只道：“没办法，我遇到瓶颈了，暂时打不出那种水平了。”
    【嗯……瓶颈？你这个瓶子……只有颈吧……】
    【哈哈哈哈哈楼上也太损了。】
    【没事，主播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等你爬过瓶颈啊哈哈哈。】
    [系统]好友[9527#]已上线。
    【……】
    【啊啊啊啊啊啊！大佬突然上线？】
    【主播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都没化妆！】
    薄明野：“……”
    我也不知道他要来啊，而且他只是上线一下，观众为什么要化妆？
    [9527#]申请加入你的小队。
    薄明野点击了同意。
    耳机中传来刻舟抱怨的声音：“你蔚信不回我，只能这么找你了。”
    薄明野好脾气道：“我刚在打游戏，没注意手机，有什么事吗？”看这情形，像是有什么心事？
    刻舟直言：“很烦，我不想当月老了。”
    薄明野：“……”
    你在我直播间说个锤子，再说下去就是商业机密了好吗。
    直播间：
    【月老？什么月老？等等，官方是让Kezo给我牵姻缘线吗？】
    【！！！请问多少钱可以跟月老牵线！】
    【啊啊啊啊啊月老！可以给我嗑的CP牵线吗！】
    为了防止被洗魂官方找上门问罪，薄明野赶紧跟观众告别下了直播。
    然后专心跟刻舟通起了语音电话。
    薄明野问：“夏霜把七夕活动的资料发你了？怎么，比赛不好打吗？”
    刻舟说：“整个活动挺麻烦的，电话里我也说不清楚，等官方通告出来你就知道了。烦人的是，我被指定为极昼战队的月老角色，月老只能用哲别！”
    “限定英雄了？”
    “是啊，只有月老限定了英雄。”
    “嗯，可以理解，官方的意思大概是把哲别当成丘比特，都是射箭的嘛，算是把中西方的爱神融合了。”
    “可我不太擅长哲别啊。”刻舟语气中透着烦躁，“训练赛或者鱼塘局用用也就罢了，反正是练手，可这种比赛为什么要强制我用不擅长的英雄啊？”
    而且还是跟死对头猎影战队打，这不是让他在向涛面前丢人么。
    薄明野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虽然哲别和柳德米拉都是狙击型的英雄，但二者的技能机制完全不同。
    哲别的弹道是抛物线，散射箭还要像打桌球一样考虑反弹路径，在重要比赛中常常会发生意料不到的情形，所以除非选手特别精通这类英雄，否则战队一般不会冒险选这个英雄组成自己的常驻阵容。
    但猎影战队是个例外。
    他们十分擅长培养使用哲别的选手。
    薄明野皱了皱眉。
    如果限定使用哲别的话，那么猎影战队的月老一定不是向涛，向涛打的是辅助位。
    薄明野道恍然：“那猎影那边的月老是……[书山]？”
    刻舟咬着牙，沉声道：“就是他。”
    [书山]，本名卜可，国际账号名[Books]。
    国内第一哲别。
    第45章 Act 45  擅长
    跟国服第一哲别拼箭术……
    薄明野陷入了沉思。
    难怪当初的限定款哲别皮肤是以黑色为主色调的。猎影俱乐部这是输掉了BSL，想在这种地方找补回来？看来他们老板还挺小肚鸡肠的。
    而游戏公司作为这次活动的主办方，或许是为了制造噱头，或许是为了平衡两大热门战队之间的人气，估计多少跟猎影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易。他们很清楚，这样的活动一旦公布出去，必然会挑起两大战队粉丝之间的撕扯对抗，一定会有人给Kezo鸣不平，也一定会有人乐于见到书山力压本届MVP。
    这些内幕和后果，夏霜可能早先并不知情，但之后肯定是知道的。
    即便知道，她也还是给极昼战队接下了这单生意，就说明在他们高层的评估中，这场活动的输赢无伤大雅。只要游戏公司活动经费给得足够多，他们既不会得罪官方，又显得十分大度，还能跟猎影一起把热度烘托至顶点，收获更高的关注度，何乐而不为？
    如果最后极昼输了，战队方甚至不用发声，自然有专业解说和铁杆粉丝帮着评理争辩，类似“Kezo用自己不擅长的英雄跟书山最擅长的英雄对抗，虽败犹荣”，或者“区区一个七夕活动而已，连训练赛都算不上，又不计入赛季积分，根本体现不了选手的真实水平。”
    当然，赢了的话就更好了，相当于再次巩固了极昼的当季霸主地位。
    俱乐部高层做好了权衡，剩下的就是让战队去执行。
    只是他们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唯独忽略了选手个人的心情。
    其他选手还好，他们不用当“月老”，只要选择适合自己的英雄打一场活动赛就行。可对于Kezo而言，这场“无所谓输赢”的比赛，却会带给他很大的压力。
    因为他想赢。
    就算不为了什么战队荣誉、什么MVP的尊严，身为一名职业选手，他永远想赢。
    夏霜应当预见到了他的想法，所以再三提醒他先去了解七夕活动的特殊赛制，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不仅如此，谨慎如她，大概还会跟战队的心理医生打好招呼，在必要的时候给刻舟提供心理疏导。
    ——看似万事俱备，只要去参加活动就可以了。
    在刻舟简要的叙述中，薄明野分析了整件事的利弊。
    他很清楚，自己这半个外人都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种种关窍，刻舟在极昼待了这么久，又有夏霜和江达岭手把手地教导，肯定也能想明白。可想明白不代表不在乎，为了体谅战队的良苦用心，这孩子不会去找夏霜和江达岭表达情绪，也不会去找自己的队友们倾诉不甘。
    他只能来找自己。
    听着那宛如困兽的抱怨，薄明野竟然对这位MVP产生了一丝怜惜。
    他想了想，温声劝慰：“游戏公司还是留有余地的，现在七夕活动的详细信息还没有公开，如果你对赛制有意见的话，可以跟他们提。退一万步说，就算赛制完全不能变更了，其实你也可以申请个人不参加，或者让其他队友来当月老，都可以的。”
    刻舟道：“他们不会同意的。”
    薄明野说：“只要你坚持，他们一定会同意的。你可是Kezo，不需要看轻自己。”
    沉默了两秒，刻舟泄气地说：“还是算了，我会照常参加的。”
    这是他的工作，他知道自己不该太过任性。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为了鼓励他，薄明野不吝夸奖：“哇，这就是我们冠军战队队长的风范吗？国服第一哲别算什么，根本没在怕的。Kezo不愧是Kezo，你值得！”
    由于他的语气过于惊叹，刻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找了我粉丝的彩虹屁在读吗？好肉麻。”
    薄明野笑出声来，问他：“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刻舟暗自压压唇角，矜持地说：“还行吧。”
    见他重新打起了精神，薄明野这才切入正题：“心情好了一点的话，月老大人愿意听我提个建议吗？”
    一般情况下，刻舟很少愿意听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可他喜欢听薄明野这么说话，好像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每个字都骚动着钻进他的心里。
    他把蓝牙耳机塞得更稳当一些：“嗯，你说。”
    于是薄明野把之前对夏霜和江达岭说过的提议，在刻舟面前重复了出来。
    他说：“Kezo，你想过尝试其他的英雄吗？”
    饶是刻舟再喜欢听这人说话，也难免愣了好一会儿。
    尝试其他英雄？
    什么意思？
    他确认地问：“你是让我多练练哲别？好应付七夕活动？”
    薄明野道：“不是。我是希望你在这样的活动中多体验一下其他的英雄，也许后续有机会的话，可以更换自己擅长的英雄。因为柳德米拉虽然在这个版本中很强，但下一个版本，也就是明年的联赛中，也许会有更适合你的英雄呢？”
    刻舟从床上挪到电竞椅上，打开游戏官网查看公告：“洗魂发布新英雄介绍了吗？”
    “还没有，不过从他们这阵子对其他英雄的技能调整来看，十周年庆典之前，一定会发布多张新地图和多个新英雄。”薄明野认真道，“如此重大的版本更新，势必会给明年的联赛带来颠覆性的变化，早做准备一定没错。”
    “既然还没出，那我现在练这些老版本英雄也没用啊。”
    “会有用的。”薄明野笃定地说，“无论他们推出怎样的英雄，不会过于超出现有的技能体系，否则必然会破坏游戏平衡。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适应其他英雄，未必所有类别都要精通，但至少不要拿到手上后心慌气短，就像你这会儿对哲别的感觉一样。”
    刻舟仍然有些抗拒：“你要让一名职业选手，更换他最擅长的英雄？”
    不是不可以，只是风险太高。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时，做这样的尝试时常会扰乱职业选手本身的步调。
    薄明野没有立即回答他，他短暂地追溯到了上回合的记忆中。
    那个新英雄的出现，几乎颠覆了整个BSL联赛的战局。
    刚开始的时候，各大战队都有些措手不及。那就像一块香甜的蛋糕，又像是一个深藏的陷阱，触碰上的瞬间，根本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记得，那一年Kezo的状态算不上很好。
    也许是被逼无奈，也许是孤注一掷，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他突然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柳德米拉，选择了那个崭新的英雄。
    接下来，就是BSL的另一个时代……
    在薄明野的眼中，那不是一个巅峰时期的职业选手唾手可得的成就。
    而是一个经历了剥皮抽骨之痛的人，留下的鲜血遍地。
    他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希望这一次，这人可以多做些准备，在风波和冲击来临时，过得稍微顺利一些。
    因为他真的值得。
    薄明野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平和地问：“你愿意试试吗？”
    这件事太过重要了，刻舟也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只道：“我考虑一下吧。”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七夕活动，他趁机提出要求，“总之，我最近会多练练哲别，你要陪我。”
    薄明野自然遵从：“好的，月老大人。”
    两天后，游戏官方与两大战队正式敲定了合同与赛制，公开了七夕活动赛的详细信息。
    在这之前，已经有内鬼透露了不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传言，造成了两大站队的粉丝提前掐架。尤其Kezo的粉丝和书山的粉丝，早就你来我往地对骂了起来。
    此时官方的正式公告瞬间把热度拉满。
    这边火速剪辑了Kezo用柳德米拉狙杀书山的视频，那边即刻回应了书山用哲别精妙戳中Kezo脑袋的壮举，简直快把游戏官方论坛和蔚帛掀翻了。
    可以说七夕活动还没开始，就已经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大家都想看个热闹。
    书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公然在蔚帛宣战。
    猎影战队-Books：我月老今天就要射穿你的脑壳！#洗魂七夕#
    配图是《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弯弓射雕的剪影。
    刻舟当然不会任他猖狂，输了箭术也不能输了气势，很快也回敬了一条蔚帛。
    极昼战队-Kezo：某些人认字吗？射人脑壳能赢比赛吗？[问号脸]本月老专射喜鹊灯，转发本条蔚帛，人手一根姻缘红线。#洗魂七夕#
    双方的粉丝之争定然是不会有结果，但刻舟那条蔚帛的转发量远远超过了书山。
    因为很多电竞粉都把这条当做了许愿博，只求早日脱单。
    游戏官方并没有真的把事情做得明显不公平。
    正如刻舟所说的那样，两个战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互杀对战，而是带着活动任务的。
    他们两个月老的终极目标是射下更多的喜鹊灯，而其他队友的目标是保护己方月老，干扰对方月老。
    这就间接削弱了一点书山在对战上的优势。
    经过薄明野另类的开导，刻舟的心态放平了许多。
    近期他增加了针对英雄哲别的训练。
    这是常规训练之外的任务，意味着他都是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加练的，不仅让队友陪着练，还让薄明野提供了施加Debuff的特殊训练。
    训练过程没有直播，粉丝一直很挂心，但对他的情况也不甚了解。
    直到农历七月七日那天。
    活动正式开始。
    而薄明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这场活动最终的焦点……
    第46章 Act 46  七夕
    七夕的前一天，洗魂游戏官方进行了系统维护，发布了体量较大的版本更新。
    玩家加载并进入游戏之后，便看到了焕然一新的节日装饰，以及颇为丰厚的活动奖励。
    整场庆典将由极昼和猎影两大战队拉开帷幕，于七夕当天晚上七点零七分，打一场别开生面的活动赛。这场比赛相当于由职业选手给玩家们做一个亲身示范，胜利方的主色调，将渲染在那把限定的传说级弓箭上。
    接下来的一周内，玩家们即可自由加入专门的活动赛区，完成系统规定的每日任务，获得相应的补给箱奖励，包括各种英雄的节日皮肤、专属武器、语音包、表情动作等。
    活动赛是6V6的赛制，地图固定为长安城，两方玩家中各有一名月老和五名守护者。
    月老由每局比赛随机选中，仅能使用哲别，守护者可选择任意英雄。
    比赛开始时，长安城上空将落下无数喜鹊灯，月老的目标是尽可能射下更多的喜鹊灯。按照规则，只有月老可以射落喜鹊灯，其他队友负责协助他并干扰对方月老。每局比赛限时七分钟，结束时，哪方射下的喜鹊灯多，哪方就被判定为胜利。
    获胜的队伍，月老可以点亮两盏喜鹊灯，每位守护者可以点亮一盏喜鹊灯。七天内玩家累计点亮77盏喜鹊灯，就可以获得哲别的传说级武器——鹊桥仙。
    就是这把鹊桥仙的模样，要由极昼和猎影的那场战斗决定。
    另外，77盏喜鹊灯全部点亮后，玩家还将获得一盏特殊的金色喜鹊灯，这盏灯上可以自行书写文字或绘制图案，然后赠送给其他玩家。收到赠与的玩家头像和名字后面，将会显示这盏金色鹊桥灯的挂件。
    此挂件为公共挂件，任何人将鼠标悬停其上，都可以放大并旋转喜鹊灯，看见赠与人的名字和留下的寄语。
    简而言之，官方煞费苦心，搞了个七夕节的告白道具。
    当然，如果没有想要赠予的人，也可以不送，留着挂给自己，也算图个热闹。
    薄明野把“七夕活动”的详细说明看完，能理解刻舟面对书山的压力，但同时也觉得这活动没想象中那么困难。
    说白了就是五保一，拼准头。
    这不是竞技比赛，不涉及到具体战术，刻舟只要适应了哲别的准星，未必会输。
    两队争夺的无非就是那把弓箭的涂装，至于什么点亮77盏喜鹊灯，什么写写画画地送人挂件，那都跟刻舟没什么关系，薄明野也就没怎么在意。
    他反倒更关注另一件事。
    他想趁此机会，通过这样的活动赛制，探索一下自己使用神力的其他方法。这种小游戏的形式，目标明确，顾忌较少，犯不着启动联觉，兴许能简化一下？
    先前刻舟见过他使用联觉后的能力，之后又见他恢复到那么菜的水平，虽然心有疑惑，但没有特意询问。在他的理解中，这就像是病情反复，时好时不好的，暂时无法受控，如果老是提起，反而会伤了病患的心。
    所以无论是陪练还是直播，他都不去催促薄明野，只让他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不用向他解释自己状态的起伏，这一点确实让薄明野放松不少。
    由于系统维护，今天薄明野没有开直播，权当休息一天。然而职业战队都有自己的服务器和模拟机，所以刻舟的训练不受影响。
    晚上十点半，加练完哲别的刻舟筋疲力尽，训练日志都懒得看懒得写，先跟薄明野通话。
    薄明野照例安抚了他一番：“没事的，明天正常发挥就行。这几天你也熟悉了哲别的准星和散射角度，喜鹊灯行进速度缓慢，有迹可循又非常显眼，单凭肌肉记忆你都能射中，跟书山的差距不会很大的。”
    刻舟“唔”了一声，仿佛有点心不在焉。
    薄明野当他累了，不再多说比赛的事，索性闲聊起来：“点亮77盏喜鹊灯，只给7天时间，平均一天要打11场活动赛。如果被选为月老的话，可能稍微快一点，只是当月老也太考验准头了。”要是他来当月老，有神格Debuff加持，估计一场都赢不了。
    “你要打满吗？”刻舟问，“你想要那把鹊桥仙？”
    “我要哲别的弓干什么。”薄明野笑道，“随便打打吧，不如多开几个补给箱，拿些有特色的语音包和皮肤什么的，还实用一些。”
    “嗯，回头我有空的话，你直播的时候我来帮帮你。”
    “不用，我真的不在意。”薄明野可不敢耽误他，“马上季后赛要开始了吧，之后还要准备洗魂十周年庆典，我听说要举办国际性的全明星赛？你要忙的事太多了，不用为我分神。”区区七夕活动，让Kezo劳心劳力带他做任务，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到时候再说吧。”刻舟没推拒也没坚持，又问道，“如果你拿到金色喜鹊灯，你要在上面写什么？”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要送给谁，但是又觉得这种话问出来难为情。薄明野不送他还能送给谁呢？应该会送给他吧，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
    “嗯？什么写什么？”薄明野怔了下才反应过来，“那个挂件吗？”
    “是啊。”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能不能拿到都不一定呢，再说薄明野是真的无所谓，从没想过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哦。”不知道为什么，刻舟的语气似乎带着失望。
    薄明野心里还在琢磨着怎么利用活动赛探索新程序的问题，和刻舟又聊了几句后，看了眼时间，叮嘱他早点休息：“明天就要比赛了，咱们月老好好养精蓄锐吧。”
    刻舟回答：“知道了。”
    殊不知，在挂断电话后，他又继续上了会儿网。
    今天他一直在纠结某个问题。
    点亮77盏喜鹊灯对他来说太简单了，都不用占用训练时间，午休的时候快打几局活动赛，最多三天他就能完成任务。
    他只是想赢国服第一哲别，对那把限定武器本身毫无兴趣。作为受邀请的开赛选手，无论输赢，那把鹊桥仙都会由官方赠予他，区别只在于神弓的外观对他是荣誉还是耻辱。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那盏可以送人的灯。
    灯上要写什么呢？
    上学的时候，他的理科成绩普遍还不错，文科成绩就一般般，导致这会儿脑袋空空，完全想不出七夕节要搞些什么名堂。
    他本想问薄明野要些灵感，没想到那人还不如自己。
    撇了撇嘴，刻舟在搜索框里输入“七夕节诗词”五个字，开始做筛选。
    最终他找到了一首使用率很高的宋词，洗魂官方宣传里还引用过，想来不会出错了。
    刻舟认认真真地把那首词誊抄了下来。
    对于明天的活动赛，江达岭没怎么上心。
    为什么呢？
    因为俱乐部高层都觉得不重要，反正钱已经收到了，输有输的理由，赢有赢的说法，就算Kezo蒙着眼睛上去瞎射一通，最后该干活的也是公关部。
    ——跟他这个教练关系不大。
    他只要抓好常规训练、季后赛、新英雄和新地图的讯息就行，还有那个刚传出风声的十周年全明星赛，反而更让他头疼一些。
    于是他喝着已然淡而无味的枸杞茶，习惯性地浏览起队员们的训练日志。
    嗯，曲采平有点紧张啊，不过他最近有进步，明天在活动赛上亮相，应该问题不大。
    方乐乐，一如既往地看不懂，算了，看他训练状态还是不错的。
    柳央，最近练万钧道长比较多啊。
    袁建智，稳当，霍恩海姆和塔提亚娜都很稳。
    毕盛，自己训练之余还要带带曲采平，辛苦了。
    刻舟……
    江达岭嘴角抽搐。
    只见这位身负活动赛、季后赛和国际性全明星赛等等任务的极昼队长，在今天的训练日志里只写了一句话：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江达岭盖上保温杯盖，疲惫又无奈地仰靠在沙发上。
    完了。
    这孩子的脑子真去过七夕了。
    七月初七，晚上七点零七分。
    这次算是十周年系列活动的铺垫，官方特地搭建了一座小型赛场，各方面的配置几乎是比照专业比赛来的，还安排了主持人和解说。只是整体的娱乐性质高于竞技性质，气氛比较喜庆，线上同步直播，粉丝互动、抢红包雨、欢乐抽奖等等操作，应有尽有。
    现场的观众不多，只安排了两百个座位，大多是官方和俱乐部的高层，协助宣传的媒体，还有两大战队的粉丝。
    薄明野凭着自己的厚脸皮，向夏霜讨要了一张VIP入场券。
    他一介临时工，在极昼的地位连训练生都比不上，按理说根本没资格占用俱乐部的VIP名额。不过夏霜心里清楚，就算她不给，Kezo也要死乞白赖地拉这个人去现场观战。这次让Kezo跟国服第一哲别比拼哲别，她本就有点愧疚，想着与其等Kezo闹起来，还不如早早顺了他的意，还能顺手卖薄明野一个人情。
    于是皆大欢喜。
    活动开始时，整座场馆的灯光骤然熄灭，所有人安静下来。
    三秒后，筝音与笛声婉转奏响。
    那是民乐老师带来的现场表演，配合着大屏幕上出现的精致画面，带来了极致的视听体验。全息投影的折纸喜鹊绕场翩飞，引起观众们的阵阵赞叹。
    接着是澎湃的电音摇滚。四大天王从天而降，舞台上又出现了摇滚乐队，激昂的旋律将观众的情绪节节推高，银白色的鹊桥倏然飞散，化作弥漫整个场馆的喜鹊灯。
    唢呐注入灵魂。
    现场观众高声欢呼，直播间里的弹幕飞快刷着，根本来不及细看。
    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红线投影铺天盖地，恍若真把此地变为了血色战场。
    惊雷闪过，将整个舞台一分为二。
    左侧，巨大的A字拖曳着极光；右侧，星辰凝成了黑弓的箭簇。
    台上站着十二个年轻的身影。
    灯光乍亮。
    观众们的声浪瞬间淹没了主持人的声音，直播间弹幕直接卡死。
    简单介绍完选手，主持人让他们各自落座。两名解说就位，开始讲解这次的活动赛制。
    直到此时，直播间弹幕才恢复正常。
    【还是官方会玩！搞这么隆重，一时间我以为是男团出道现场！】
    【哈哈哈哈哈，什么男团，BSBOYS-12吗？】
    【粘滞系数真的退役了啊，难过……】
    【嗯，新来的那个叫举棋不定？】
    【举球不定。】
    【哦哦哦，看着年纪好小。】
    【Kezo啊啊啊啊啊！KezoKezoKezo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点，大家冷静点。】
    【书山今天要一战成名了吧？月老用哲别，谁能打得过他？】
    【不！我们Kezo必不可能输！】
    【奉劝某些颜粉理智点吧，Kezo强归强，又不是全能，输了别哭哦。】
    【走着瞧吧！】
    不得不说，现场的摄影组很会给镜头。
    选手刚刚落座，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两边队长的特写。
    猎影的向涛神色轻松，正在跟书山交代什么，多半是作战细节，大家自然是听不到的。
    极昼那边，Kezo沉默地拿出键盘，快速调整好设备，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台下，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夏霜不由皱眉，作势要起身：“怎么了？Kezo忘带东西了？”
    一旁的左震按住她：“没事。”
    江达岭也说：“你安稳坐着，别瞎操心了。”
    果然，刻舟只是扫视了一下第二排座位。
    接触到他的目光，薄明野做了个握拳的手势，意为祝胜。
    这一刻，刻舟兴奋但并不紧张，他抿了抿唇，朝这方向做了个射箭的动作。
    现场观众：“哦哦哦哦哦！”
    直播弹幕：“好嚣张！不愧是Kezo哈哈哈！”
    书山：“哼，挑衅我？”
    夏霜：“油里油气，跟谁学的！”
    薄明野：“……”啥意思？
    第47章 Act 47  长安
    刻舟这个射箭的动作，在现场和直播间都掀起了一番讨论。
    场馆中的口哨声此起彼伏。
    镜头给到台下的粉丝，有人满脸嘲讽，有人娇羞躲闪，有人假装从空中接住一根箭矢再捅到自己心口，大家笑闹不止，个个都是戏精。
    直播间也洋溢着欢乐的讨论：
    【挑衅？是挑衅吧？】
    【啊啊啊好帅！书山你等着！我们Kezo没在怕的！】
    【难道不是丘比特之箭的意思吗？或者叫月老牵红钱？】
    【我的心！他射中了我的心！】
    且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薄明野在短暂愣神之后，猜测他应该是向自己表达获胜的信心，于是回以微笑。
    而刻舟对其他人的反应都不在乎，看到薄明野笑了，就自认为达成了目的，戴上耳机，把注意力转回了比赛上。
    大屏幕切换到游戏画面。
    十二名选手登陆游戏，按队伍归属进入长安城的两个作战室中。
    整体战术都是之前商量好的，此时队友们简单沟通两句，便开始活动手指，熟悉操作环境，呈现在大屏幕上的，就是两群人在自己的作战室中无所事事地“□□”。这事也讲究配合，比如袁建智用锤子砸碎娃娃机，曲采平从里面一只一只地把小恐龙吸出来。
    两名解说热情地介绍着场上的选手。
    男解说道：“猎影战队这边已经拿出了他们的首发阵容，让我们看一下——队长向涛，账号名[快捷方式]，他所选择的英雄是塔提亚娜，这位第七届洗魂联赛的MVP选手，看着就很让人安心呐。
    “接下来是卜可，账号名[书山]，这位也不用多做介绍了吧，国服第一哲别，也是咱们这局比赛的月老之一，不得不说，这对他而言是个优势项目啊。
    “郭能，也就是[僵尸不吃草]，哎？他选了维和者啊，这位选手其实比较擅长狙击类的英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Kezo在场，他没选择自己以往最擅长的柳德米拉。
    “陆展弥，[弥补猎人]，毫不意外，他选择了节奏大师，这也是位个人风格特别突出的选手，我愿称其为国服第一绕柱狂魔，期待他今天的‘钢管舞’表现哈哈哈。
    “凌真，[零零真]，这是名非常年轻的选手，在本届联赛中也有十分亮眼的表现，他选择了支援型英雄巨噬细胞。
    “猎影战队的最后一位，陈夸，[夸父逐日]，很明智，他选择了霍恩海姆！他们队长选择了塔提亚娜，势必要冲在前面，因此他必须保证后方队友的安全。”
    女解说紧跟着道：“好的，极昼战队这边也选定了各自的英雄。队长刻舟，[Kezo]，本届联赛MVP……哇，不愧是咱们电竞圈的顶流啊，我好像听到了台下的欢呼声？看来不用我过多介绍了。不过这次Kezo没得选哦，身为月老他只能用哲别，不知道对上[书山]那样的‘专业哲别’，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方乐乐，[灰原乐]，这位也是老朋友了，他刚刚好像对选什么英雄有点犹豫？难道极昼在阵容上没有商量好吗？应该不会吧？或者他又想临时整活？哎？我为什么要说‘又’？这不能怪我啊，众所周知，这位选手经常会有出人意料的表现，极昼的江教练也说过，全队最不可控的就是[灰原乐]。他最终选了雪鸮，看来是想给Kezo提供空中的火力增援。
    “柳央，[奥摩西罗伊]，咦？他没有选塔提亚娜，而是选了万钧道长？难道跟对面[僵尸不吃草]不选柳德米拉的顾虑一样，不想在向涛这种MVP级别的塔提亚娜面前露怯？
    “袁建智，[瓦格纳战神]，他同样选择了霍恩海姆，可见双方都认为这个英雄是保护后方的男妈妈，很适合这场比赛。
    “毕盛，[绝命蔗糖]，他选择了医圣，是为了配合[灰原乐]的雪鸮吗？还是为了方便给[Kezo]加血？啊，选手在跟裁判交涉，是有什么问题吗？哦，他让裁判帮他把座位上的零糖可乐换成正常的可乐了……
    “曲采平，[举球不定]，这位选手还是第一次亮相极昼的正式赛场，顶替了刚刚退役的左震。他选择了邪禅，让我们多给新人一些鼓励吧！”
    准备时间结束，两边的作战室刷然开门。
    长安城里的钟楼和鼓楼同时发出声响。
    对战开始，七分钟倒计时。
    伴随着九天玄女的梵音之声，无数银白的喜鹊灯从天而降。它们发着光，非常显眼，移动速度也不快，正如薄明野所言，对刻舟来说想命中并不难。
    选手们陆续奔出。
    就在此时，左下角对话框里突然出现了一行字。
    [书山]：让你一箭。
    全场哗然。
    刻舟那个动作还能有其他解释，说是挑衅也行，说是耍酷也行，说是月老牵线也行，但这句话显然就是赤裸裸蔑视。
    他就是在挑战Kezo的忍耐力。
    这哪里能忍，现场两个队的粉丝纷纷站起来，开始互相嘲讽，直播间里又开始起哄，大家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哦哦哦哦哦我莫名激动！】
    【别吵架，为这么点小事不值得，快打起来！】
    【虽然我是粉丝，可我还是觉得Kezo有点悬，跪求打脸！】
    【极昼！极昼！】
    【猎影！猎影！】
    按照刻舟的性子，夏霜以为他肯定气得不轻，就算不威胁性地攻击对方一下，至少也会发两句垃圾话怼回去。出乎她意料的是，刻舟压根没有搭理。
    他就像没看到一样，丝毫不停顿地跑位。
    这表示Kezo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比赛中，一秒钟都不松懈。
    面对国服第一哲别，他没有那么自信，但他想赢，所以他在用最认真的态度对待这场娱乐性质的活动赛。
    看着这样的刻舟，薄明野油然升起一种兴奋感。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所有的屏幕，仿佛被那人的情绪所感染，脚下踩着长安城的砖石，沉浸在了漫天的银白灯火之下。
    想赢。
    就算再不被看好，还是想赢！
    刻舟专心地操控哲别爬墙。
    长安城的青砖城墙很高很长，他想尽早占据有利的位置。
    他看到了那句话，但他没空在意。
    这种时候摆谱，就相当于轻敌。
    他只在心里骂了[书山]一句“幼稚”。
    我管你让不让。
    登上城墙的墙头，[Kezo]的哲别拉满弓弦，射出了整场比赛的第一箭。
    箭矢尖端闪烁着红光，尾部拖着细长的红线，劈裂了浩瀚的夜空，一往无前地冲进飘摇不定的灯海中。
    所有人抬头望着，被那极致的美丽与破坏深深吸引。
    哲别的技能视效被改造过，这也是七夕活动的特殊之处。
    一箭穿透了两盏灯。
    欢呼声不绝于耳。
    计数器跳动。
    极昼-猎影：2-0。
    [书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即便他更熟悉哲别的行动特点，比刻舟更快爬上了城墙，也没有在他之前释放技能。
    其实这个举动并不仅仅是挑衅。
    他打心眼里觉得这次的赛制对Kezo不太公平，自己用着最擅长的英雄，确实是占了便宜，这让他有种非常别扭的感觉，想把这个优势还给对方一些。
    虽然这个想法依然很幼稚，但这一箭过后，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那么接下来，他就不会手软了。
    长安城的城墙，划分出了两个不同区域。
    一半是古意盎然的古城，一半是中式赛博的新城。
    古城中俱是青砖黛瓦，随处可见盛唐遗风的建筑，红色与金色的帷幔沉淀了这座中原大都千百年的韵味；而新城将现代机械强势融入了进来，五彩缤纷的灯光造就了数不清的幻梦与阴影，寺庙上空浮着一座全息投影的佛像。
    两个作战室分属不同区域。
    [Kezo]所在的地方是古城，他正在往钟楼前进，[书山]所在的地方是新城，他正在往鼓楼前进。他们都很清楚，那里将是双方分庭抗礼的阵地。
    各自的其他五名队友开始布阵对冲。
    解说不断更新着两名月老射中的喜鹊灯计数。
    太快了，他们的嘴几乎跟不上双方进攻与射箭的速度。
    21-28、32-42、45-48……
    台下，第二排。
    这里依次坐着极昼的训练生花签、训练生付晓宇、薄明野、江达岭、左震和夏霜。从夏霜的右手边开始，都是猎影俱乐部的人。
    所有人都很紧张。
    花签绞着自己的裙摆，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重装类英雄的操作。她是来观摩学习的，训练生只有两个入场名额，她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
    付晓宇看着曲采平在场上稳定发挥，眼中依然有些茫然。但有一件事他越发肯定了，他不能放弃，这样的战场，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薄明野看着双方的布阵，微微皱眉。
    江达岭敏锐地察觉了他的神色：“怎么？有什么意见？”
    薄明野瞥他一眼：“[灰原乐]选择的雪鸮，虽然能带来高空压制，但也挺碍事的，火箭炮会损耗空中的喜鹊灯数量，还不能算在计数里。”
    当然，损耗是针对双方的，[Kezo]捞不着，[书山]自然也捞不着。但前者的命中率不如后者，从概率上来说，对刻舟会更不利。
    江达岭“嘿嘿”一声。
    薄明野忽然心领神会。
    他们是想通过[灰原乐]的强攻来削弱地方的防守，好钻空子让[书山]分心？[书山]站在鼓楼上，是最容易消灭雪鸮的战力，而他一旦对雪鸮出手，势必减缓射灯的速度。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不过薄明野还是点明：“前期这么打没问题，中后期还是需要更换英雄。”
    江达岭旋开保温杯盖子：“那是当然，就是要等一个机会……”
    话没说完，薄明野骤然提醒：“糟了，失误了！”
    江达岭一口枸杞茶还没喝下去，差点被呛着：“谁失误了？”
    局势瞬息万变，短短两秒内，那个失误带来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并且造成了当下最恶劣的后果。
    现场有粉丝忍不住惊呼：“Kezo！”
    只见[Kezo]的哲别血线清零，从钟楼上跌落而下。
    死亡令他对喜鹊灯的收集戛然而止。
    计数：119-122。
    计数：119-135。
    计数：119-151。
    第48章 Act 48  积攒
    曲采平失误了。
    在Kezo被对方维和者干扰的时候，他本应该远距离朝他丢一个加血的治疗球，但因为过于紧张，松手的时候鼠标点成了右键，放成了吸血的能量球，而这种球只能对敌人发挥效用。
    当时Kezo的哲别在高处中了维和者两发暗枪，只剩下一丝血皮。出于对队友的信任，他没有冒然跳下钟楼躲避，也正如他所料，[灰原乐]很快阻截了[僵尸不吃草]的维和者，直接用火箭炮把他炸翻到了沟里。
    按理说，这时的治疗是可以跟上的，[举球不定]也在队伍语音里给出了及时的反馈，但Kezo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不是金色的治疗球，而是一颗毫无用处的紫色能量球。
    曲采平在脱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懊恼和自责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
    这是他第一次上正式赛场，虽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电竞比赛，但他也非常看重。在这之前做了大量的功课，把赛制规则和长安城的地图熟记于心，在配合训练之余，更是没日没夜地练着自己的邪禅，只希望不要在游戏中拖大家的后腿。
    可他还是失误了。
    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救援不及，害得[Kezo]被[弥补猎人]的一记音波推下了钟楼。
    漫天银光之下，[Kezo]如同陨灭的英仙座神祇，在最后一刻仍想着要射落繁星。但他已无力施为，弓箭在钟楼下散落一地，他的尸体也堕入尘埃。
    在大屏幕上，这一幕更显悲壮。
    以至于很多粉丝失声痛呼，恍若看见Kezo本人坠楼身亡。
    直播间有几秒延迟，所以比现场的反应慢了半拍，不过很快开始了刷屏。
    【啊啊啊啊我捂住了眼睛！只要我没看见，Kezo就没摔下来！】
    【这新人怎么回事啊？极昼选半天选出这么个货色？】
    【对啊，要是左震的[粘滞系数]还在，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太气人了！Kezo原本不用死的！】
    【别吵了！比赛还没结束呢！】
    【比分拉得太快了，真当[书山]是吃素的啊，Kezo还能赶上来吗？】
    短暂的愣神之后，曲采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刚刚的失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导致他为了保证自己不放错技能，在点击鼠标前会下意识再确认一下。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犹豫，差点又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Kezo镇定的语音。
    Kezo：“别慌，追得回来。[举球不定]，不要回味失误，好好回味一下平时怎么训练的，你的邪禅就这点本事？”
    曲采平歉疚道：“我会注意的……”
    Kezo懒得听他废话：“菜神比你的失误多多了，也离谱多了，你看他纠结过吗？畏畏缩缩的，一点都经不住事。”
    他没有安慰也没有鼓励后辈，语气严厉中透着嘲讽，活像人家真欠了他一条命。
    然而被这么奚落了一通，曲采平反倒平静了下来。
    菜神……
    菜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
    他们都见过[菜神]那些绝妙的失误，那都是足以把整个队伍带翻车的重大失误，可那个人从来不会纠结于已经造成的后果，永远都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瞬息万变，百折不挠。
    是的，自责和反省，应该留在复盘的时候，而不是赛场上。
    曲采平一甩鼠标，扑向了敌人的后方。
    怕什么，一时失利而已，再追上去就是了，胜负还未可知呢。
    江达岭感叹：“到底是新人，心态有点不稳啊。”
    分屏幕上能看见选手的神色，但听不见声音。
    薄明野注意到刻舟说了几句话，曲采平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之后很快恢复，果断投入到了对敌反击之中。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刻舟还挺会安慰人的？”
    帮自己人调整情绪，确实是队长的责任，只是他一直以为刻舟不太擅长这方面。
    江达岭瞄了眼分屏幕：“呵，这小子嘴里可说不出什么好话。”
    薄明野轻笑：“话好不好无所谓，有用就行。”
    当然他万万没想到，这番话是把自己被拿去当了教材。
    刹那间，Kezo做出了决定。
    他说：“[灰原乐]，我还有六秒复活。”
    长久合作的默契在这时体现了出来。
    方乐乐毫不犹豫地回复：“知道了，等我一秒。[绝命蔗糖]别连着我了，去支援霍恩海姆，牵制他们主力，这波我必须把[书山]给冲下来！”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灰原乐]的雪鸮用尽自己推进背包里的燃料，一直升到最高空，随即放弃一切防护，释放了大招。
    [灰原乐]雪鸮：“正义无处不在。”
    无数火箭炮奔向[书山]所在的鼓楼，冲击波掀翻了巨大的战鼓，在长安城上空炸出了无尽的灰黑色烟尘。
    [书山]早在听见他大招语音时就开始躲避，被炸掉了大半管血，但没有阵亡。
    大招结束，雪鸮再放冲击弹，企图将[书山]震下鼓楼。
    [书山]不得不中断对喜鹊灯的射击，匆忙向队友求援：“僵尸！”
    [僵尸不吃草]维和者：“丧钟为你敲响。”
    维和者的大招朝天施放，目标只有[灰原乐]一人。如果是常规竞技，他这样放大招很不划算，肯定是要对准更多的敌人，最大程度地削减对方战力。但现在的情况不同，获胜条件是喜鹊灯的数量，所以他们要最优先保障[书山]的哲别。
    方乐乐也早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这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加戏，在语音里说：“别管我！让他们向我开炮！未来，就交给你们……呃……”
    极昼众人：“……”
    临终遗言还要演一段吗？根本没人打算救你好吧？
    也许外界的人还没有明白[灰原乐]这段“英勇赴死”是什么意思，但战队里的人在他让[绝命蔗糖]放弃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灰原乐]雪鸮阵亡。
    [书山]的血量被队友抬满，但他也被雪鸮冲下了鼓楼，想再次占据有利地形，需要重新爬墙爬上去。
    极昼多少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男解说：“雪鸮无保护放大，[灰原乐]这个做法，相当于自杀啊，有什么用呢？”
    女解说：“好歹放了大招，虽然[书山]没死，多少还是被干扰到了一些，也不算亏吧。”
    男解说：“[奥摩西罗伊]帮队友报仇，干掉了[僵尸不吃草]，现在局势是四打五，对极昼来说还是很不利呐。”
    女解说：“现在的计数是119-159，不知道接下来极昼打算怎么办呢？”
    江达岭再次拧开保温杯盖，喝了一口，欣然道：“这就是默契啊。”
    薄明野问：“他们打算提前调整战术？”
    “看出来了？”江达岭说，“时机不是正好么。”
    “但是有可能来不及。”薄明野不禁担忧，[书山]的哲别太强了，他的普攻有时可以做到一箭穿三，散射箭最多可以一箭穿六，即便其他队友给Kezo争取了时间，在这几秒钟里，他也已经把计数差距拉开到了40分。
    “尽人事，听天命。”左震插了句嘴。
    差距的拉大，选手比他们这些局外人更加清楚，但他们会因为差了几十分就放弃比赛吗？
    不会。
    不到最后一秒，他们都不会认输。
    Kezo率先复活。
    他冲出作战室后没有直奔钟楼，而是跑到了一个奇怪的巷子里，然后爬墙到了矮小的房顶上，隔着很远去射天上的喜鹊灯，没事还朝猎影所在的方向放放流箭。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他射得准，竟然连续两次钉到了对方塔提亚娜的脑袋。
    那可是向涛操控的塔提亚娜。
    [快捷方式]立即调整了站位，但没来抓他，因为他们必须首先保护[书山]。
    这让Kezo白赚了不少能量。
    【Kezo在干嘛？】
    【这是彻底放弃了？这局不要了？等下一把再扳回来？】
    【楼上醒醒，这是活动赛，只打一局！你当BO3呢！】（BO3：共打三局，三局两胜制。）
    【那这在公报私仇吗？Kezo跟向涛关系不好？】
    【据说关系一般般，王不见王吧。】
    数秒后，Kezo看了眼作战室的方向，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刚好迎上了复活归来的[灰原乐]，之间此时的[灰原乐]已经替换了英雄。
    他把雪鸮换成了监视官。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灰原乐]找准位置，在[Kezo]面前丢了个传送门。
    这里有个隐蔽而恰到好处的视角，是Kezo找薄明野陪练时无意中发现的，算是被坑过无数次的一个小小收获。
    于是传送门的另一端，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放在了钟楼上。
    瞬间，Kezo回到了原位置。
    只比重新爬墙上来的[书山]慢了六秒。
    现场观众：“哦哦哦还能这样！”
    男解说：“我就知道！[灰原乐]找死一定有他的意图！他不是白死的！”
    女解说翻了个白眼：“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达岭夸道：“方乐乐看着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刻总能出其不意。”
    【等下！我刚刚就去倒了杯水，发生什么了？Kezo怎么回去的！】
    【大兄弟，你错过了目前为止最精彩的一段。】
    【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惊喜！】
    【原来都是命中注定！】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我要看回放！】
    Kezo再次进入了状态。
    虽然他的对哲别箭矢走向的理解还是不如[书山]精确，但他很稳。
    他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赢，也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所以他把自己失误的概率降到了最低。普通攻击一箭穿二，散射箭一箭穿四以上。
    队友也给了他最大的支持。
    [监视官]的杀伤力不大，但却是个非常“烦人”的英雄。
    在[奥摩西罗伊]的保护下，[灰原乐]用监视官一口气往鼓楼上丢了六个监控器，减缓[书山]射速的同时，还吸了他不少血。
    为了打掉那些监控器，[书山]和队友们也花掉了不少时间。
    在他们的干扰下，Kezo慢慢追上来了一些。
    双方不断拉锯。
    时间还剩最后60秒。
    由于射中喜鹊灯不积攒能量，两位“月老”忙着集灯，也没什么时间对敌人造成伤害，所以大招很难蓄满。
    但此时天上的喜鹊灯数量达到了巅峰。
    只听接连两声大招语音响起。
    [书山]哲别：“汝之生魂，铸为吾身。”
    两秒后。
    [Kezo]哲别：“汝之生魂，铸为吾身。”
    男解说：“兽魂！是兽魂！”
    女解说：“[书山]和[Kezo]先后放了大招！他们的兽魂将抢夺画面中所有的灯盏！”
    全场欢呼：“哦哦哦！”
    电竞人就爱看大招！
    两只兽魂先后划破长安城的黑夜，奔向了浩渺星辰。
    它们亦被红线缠绕着，仿佛拖曳着整个人间的红尘，不断吞噬着沿途遭遇的所有银白色喜鹊灯。
    大屏幕上的这一幕实在美丽而震撼。
    许多观众都看傻了。
    兽魂过境，几乎清理了整个夜空。
    一时间，画面上竟然只剩下寥寥数只漏网的喜鹊灯。
    当然，玄女还会继续降下灯盏，只是要再等等，那将是最后一拨灯盏投放。
    赞叹过后，人们发现计数出现了大幅改变。
    极昼-猎影：356-367。
    在施放大招之前，极昼的计数达到了210，猎影的计数达到了240。
    这是已经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数据了。
    在官方的测算中，普通玩家一局能射中120以上的喜鹊灯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显然，职业选手是不能以此标准来衡量的。
    方才[书山]比[Kezo]大招放得早，但他的最终优势却缩小了。
    原因是Kezo选的方向比他好，他的兽魂在接触到新城区那座全息佛像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幅度的避让和折返，这让它吞掉了更多的喜鹊灯。
    薄明野失声笑了出来。
    许多观众没注意到这一点，许多观众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但菜神直播间的忠实观众们知道。
    他们亲眼见过，菜神在鱼塘局对战的时候，有两次放大招被这座全息金身佛像“反弹”过。一次是邪禅的大招，一次是哲别的大招。
    佛像对这两个大招有震慑作用。
    对菜神来说，就是导致他大招空放了，连敌人的衣角都没碰到。
    对Kezo来说，却是扭转乾坤的关键点。
    最后一拨喜鹊灯来了。
    它们不再均匀分布在整座长安城内，而是向中间汇聚。
    那是两位月老最终相会之处——
    大雁塔。
    第49章 Act 49  单杀
    最后一分钟的喜鹊灯，不再漫天飞舞，而是集中在长安城中心区域。
    那里是根据现存实景复现的大雁塔，不过游戏公司制作时并没有将其完全还原，为了更加符合自身的设计风格，还是做了相应的改造。
    塔身七层，外观沧桑古朴，门头书有“慈恩寺塔”四个字。
    据传古印度摩揭陀国曾有众僧掩埋坠雁，又在雁冢之上修建灵塔，所谓“雁塔”，大约就是玄奘法师传教回来的时候据此命名。
    然而这座塔内却极具现代科技气息，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的佛像、舍利和梵文经典，都以电子绘卷和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在每层空间中，玩家在游戏时也可以浏览到这些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历史痕迹。
    如果仔细看塔内的引导介绍，会看到一句提示，说所有的实体文物被供奉在地宫之中，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它们，地宫区域并不对外开放。想想也是合理的，毕竟是极其珍贵的古董，要是放玩家进去厮杀，岂不是每天都要被摧毁无数次，也太令人心疼了。（注：仅为游戏设定，与现实世界无关。）
    当然，此时的极昼和猎影两大战队是无心膜拜这些佛教圣物的。
    他们即将在这里决出胜负。
    大屏幕上，观众们可以看到两名“月老”在塔外奋力爬墙。
    一层，又一层。
    他们边爬还要边射箭，一秒都不想浪费，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内抢占第六层或第七层的最佳位置，收集最多的喜鹊灯。
    而其他的队友们正在塔内展开激烈的对战。
    [弥补猎人]的节奏大师，在这里发挥出了他的优势。这位鼓手脚下穿着特制轮滑鞋，可以在圆滑表面持续滑行，而这座塔的中央，就有一根输送能量的金属通天柱。他基本上啥都不用做，只要掌握好自己与队友的距离，在通天柱上无限绕圈滑行，时不时打打鼓，就可以给范围内的队友加上血。
    而且由于他之前给了Kezo最后一击，所以他现在手里还憋着一个大招。
    无论是现场还是直播间，所有人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
    【我好慌啊我好慌啊，Kezo会比[书山]更快吗？】
    【我觉得悬……[书山]已经快爬到第四层了，Kezo刚刚在第二层被[弥补猎人]偷袭了一下，耽误了几秒钟……】
    【啊啊啊啊那怎么办啊。】
    【我刚刚尿急，去上了个厕所，情况如何了？Kezo爬到顶了吗？】
    【还没有，Kezo现在爬到……嗯？】
    【嗯？Kezo人呢？】
    【？？？】
    【不是，镜头是不是有毛病？刚刚切了一下，怎么把我的Kezo给切没了？】
    【出、出Bug了？Kezo人呢！】
    五秒前，由于双方在下方区域的交战白热化，猎影的[快捷方式]和[僵尸不吃草]同时放大，极昼的[灰原乐]和[瓦格纳战神]也相继开大，一时间大招语音此起彼伏。
    向涛的塔提亚娜被粉丝称为“进攻型铁T”，这名号不是白叫的。他不知何时跑到了第二层的平台上，朝下释放了粒子加特林的大招，把极昼的人员全部冲散，之后转身就是一个链钩，竟然是奔着刚刚摆脱[弥补猎人]的Kezo去的。
    如果这一钩子抓到Kezo，之后再一收，粒子切割刀一划，Kezo会被直接斩首，血量立刻清零。以现在的局面，再死一次，他就绝无可能超越[书山]了。
    Kezo是奔着第三层的血包去的，刚靠近血包就发现了[快捷方式]的意图，他想躲避，但又怕被那个还在绕柱跳“钢管舞”的[弥补猎人]推回塔下，所以临时调整了方向，这让他稍微慢了一拍。
    但曲采平的邪禅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困境，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快捷方式]的链钩抓住了[举球不定]！
    [举球不定]使用了消散技能，让链钩落空！
    [快捷方式]立刻扑上去近战！
    [举球不定]开大：“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金身无敌！
    [弥补猎人]开大：“让我们噪起来吧！”
    范围内全员上护盾！
    [夸父逐日]开大：“碎裂吧！”
    塔身连着地面裂开，众人被震倒。
    这一番开大厮杀着实精彩，双方各损失了两名队员。
    镜头有些不够用了，因此临时抽调了一个分屏视角给这边的战场。
    这就导致，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
    Kezo消失了。
    连江达岭都疑惑了：“人呢？不会掉下去了吧！那也太丢人了！”
    左震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花签和付晓宇因为过于心潮澎湃，俩孩子急得站了起来，仿佛伸着头就能看见自家队长掉到哪里去了。
    夏霜面容镇定，正在跟公关部沟通这场比赛后的蔚帛文案。
    薄明野神色略显凝重，其中又带了些惊讶。
    在刚刚那些眼花缭乱的操作中，有一瞬间，他看到的画面变成了凌乱而汹涌的数据。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受。
    跟联觉不一样。
    联觉给他呈现的是一个具象化的世界，他能轻易从中分辨出自己需要的信息，但是这样的数据不行。
    它们太混乱了，消失得也太快了。
    他竭尽所能，也只能解析少量的信息出来。
    不过，由于他一直在关注Kezo，所以仅仅这点信息，就足够让他知道那人在哪儿了。
    或者说，是直觉让他优先解析了关于Kezo的数据。
    保温杯里的水都被喝干了。
    江达岭抹了把毛发稀疏的脑门：“小兔崽子，这种时候玩失踪？”
    薄明野眸中微亮：“他要单杀书山。”
    时间还剩40秒。
    极昼-猎影：366-394。
    江达岭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Kezo要单杀[书山]？
    不待他细问，场内观众发出了阵阵惊呼。
    镜头终于捕捉到了Kezo！
    这一刹那，他出现在斑驳而繁杂的电子绘卷边缘，那是玄奘带回来的《贝多罗树叶梵文经》。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到那儿的，他将自己隐藏在了流动的经文中。
    而此时，一支箭矢拖着细软的红线，穿透了[书山]的太阳穴。
    这里是大雁塔的第五层。
    Kezo完成了一记刺杀。
    [书山]毫无准备，箭矢的冲击力让他短暂失去爬墙状态，从塔上坠落。
    其实Kezo的单次“钉头箭”还不足以耗光对方血量。
    可架不住塔外还安装了[灰原乐]的监控器。
    [书山]就这样，在下落的过程中被活活吸死了。
    尸体落地时，他的队友们都没反应过来。
    男解说拍桌而起：“漂亮！”
    女解说也压抑不住激动心情：“绝妙的配合！极昼获得了反击的机会！”
    台下观众又蹦又跳，口哨和掌声都不足以表达他们的亢奋。
    直播间也沸腾了：
    【激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Kezooooooo！】
    【Kezo射中的是[书山]的头吗？不是！是我的心脏！】
    【谁能告诉我，他怎么做到的？】
    【阿巴阿巴阿巴，你看我像知道的吗？】
    【反正就是帅！】
    江达岭：“……”作为一个教练，我要是问出口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无能？
    薄明野看出了他的茫然，主动道：“是霍恩海姆，对面的霍恩海姆。你们刚刚可能没注意，猎影的[夸父逐日]是在第二层开的大招，他的本意是想协助向涛对付Kezo和曲采平，但Kezo借着他这个大招的震荡，加上自己的爬墙能力，潜入了第五层。”
    付晓宇问：“有、有回放吗？”
    花签说：“我们回去可以看选手的第一视角。”
    江达岭疑惑地看向薄明野：“那你是从哪儿看到的？”
    薄明野点了点自己脑袋：“分析出来的。”
    靠神力分辨解析出来的，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程序”，他也还不能自如控制，但总算有点用处。
    江达岭：“……”
    混不下去了，现在陪练都这么猖狂了。
    吃了对方霍恩海姆一个大招，Kezo又是残血了。
    [奥摩西罗伊]的万钧道长立即给他套了个金钟罩，有护盾加成。
    Kezo没急着往上爬，先顺手射了几箭，然后逮到机会，把敌方切换英雄后刚放上的传送门给秒速打掉了。
    刚切成监视官的[零零真]：“……”
    还没来得及跨进传送门的[书山]：“Kezo我草你大爷！”
    Kezo才不关心他们怎么骂自己，只专心射箭。
    时间还剩最后10秒。
    计数：382-394。
    在Kezo的紧追之下，极昼和猎影还相差12箭。
    太艰难了。
    国服第一哲别的命中率太可怕了。
    此时[书山]还在拼命跑地图。
    Kezo启用了散射箭技能，六根箭矢飞出，可惜只命中了两盏。
    主要是他对散射箭的“无序性”依然缺乏经验，加上目前的喜鹊灯在逐步减少，不是那么容易凭运气命中了。
    散射箭技能冷却需要六秒。
    Kezo开始普攻单次射击。
    一秒两箭，零失误，甚至有两箭一穿二。
    计数：392-394。
    时间还剩4秒。
    Kezo普攻又射中四盏。
    [书山]心知自己赶不到最佳位置，只能退而求其次，拼远程，但命中率依然可怕。
    一上来，散射箭命中六盏。
    396-400。
    [书山]散射箭技能冷却，单射百发百中，但因为密度变小，没有出现一箭多穿。
    Kezo散射箭冷却结束，六箭齐发，射中五盏！
    401-405。
    这种时候，就是单纯地比拼命中率了。
    很多人都觉得来不及了。
    有些极昼的粉丝落下泪来，大声吼着：“Kezo加油！Kezo不会输！”
    直播间弹幕已经炸了。
    大家仿佛丧失了语音能力，满屏幕都是【啊啊啊】【呜呜呜】。
    江达岭紧紧攥着保温杯。
    薄明野喃喃着说：“来得及！”
    官方总是喜欢搞事情，有镜头给到两方队长。
    遗憾的是，刻舟和向涛的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有效神情。
    最后两秒。
    书山突然黑了脸色。
    因为他最先看见了Kezo那个哲别的动作。
    他太了解哲别了。
    那是一个微小的前摇动作。
    接下来，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大招语音：“汝之生魂，铸为吾身。”
    Kezo放出了大招。
    他竟然，在最后时刻攒出了大招。
    比赛结束。
    计数：415-409。
    极昼获胜。
    第50章 Act 50  感言
    那只兽魂从箭矢的尖端急奔而出，身躯裹挟着众生企盼，四足踩踏着夜空繁星，吞没了沿途所有无依散落的灯盏。
    大雁塔上倏而变暗，万千红线织成了一座天河之桥，连接了彼岸。
    瑶琴铮然。
    玄女拈花一笑，无数喜鹊灯汇聚于她身前，银光翻转交融，淬炼成一把神弓。
    橙红色彩装点于银白胎体，象征极昼的A字Logo镌刻其上。
    七夕活动的战利品呈现出最终形态——
    它是美好的祈愿，亦是不屈的意志。
    全场掌声雷动。
    欢呼和口哨声简直要掀翻这座并不大的会场。
    观众们疯狂呐喊着“Kezo”和“极昼”，许多人激动得泪流满面。也有猎影的粉丝黯然神伤，他们看向自己拥护的选手，或扼腕叹息，或愤怒谩骂。
    【Kezo！Kezo！Kezo！】
    【Kezo，永远的神！】
    【我要窒息了，我要窒息了，我刚刚紧张得都无法呼吸了！】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他还有个大招！[书山]都没有！】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日你妈退钱！猎影退钱！[书山]退钱！】
    【大兄弟，没必要吧，咱看直播也没收费啊……】
    【日你妈退我刷的火箭钱！】
    【我家[书山]怎么可能输呢呜呜呜呜呜，他可是国服第一哲别啊QAQ】
    【提醒我了，我来给Kezo刷火箭哈哈哈哈！】
    镜头依然分别给到了两个战队。
    相比于极昼这边的欢呼雀跃，猎影那边显得沮丧得多。毕竟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战败。
    卜可坐在电脑前，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直到向涛拍拍他的肩，他才如梦初醒，双手猛地捂住了眼睛。
    悔恨与自责让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痛哭失声。
    泪水很快漫过了他的掌心，鼻头也红了起来，他觉得又丢人又不甘，只能用袖子胡乱去擦，很快就哭得抽抽了。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或许只是场无足轻重的活动赛，但确实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
    那可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输！
    向涛提醒道：“行了，像什么样子！还在台上呢，镜头对着你呢，就这点承受能力？”嘴上是这么说，手上却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递了几张纸巾。
    其他的队友也围了上来。
    陆展弥安慰他：“没事儿，这都不算积分的，下回咱在联赛上赢回来！”
    凌真拉开自己的队服拉链，挡在他面前：“想哭的话快点哭，我帮你挡住镜头了，放心吧，哭得再丑也没事！”
    陈夸看看大屏幕，推了推凌真：“别了吧，这么看更奇怪了哇……”
    郭能也抬头瞄了眼：“真的哎，零零真你这样好像一个变态，你俩像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再这样下去直播间会被封掉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插科打诨，硬生生把卜可从悲痛中拽了出来。
    他忍不住看向大屏幕，只见凌真敞开队服背对镜头，自己则缩在他腰部的位置，还一抽一抽的……台下观众已经心照不宣地笑出声了。
    卜可：“零零真卧槽你大爷……走开走开！”
    最后还是向涛终结了这出闹剧，把他们一个个提溜起来，让他们擦干眼泪，整好衣服，去台上跟观众说几句话，好好谢幕。
    在主持人的邀请声中，极昼那边也都往主舞台走来。
    大约是难以压抑心中的兴奋，刻舟走着走着，突然做了个起跳投篮动作。
    跟在他身后的方乐乐：“……”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自己压根没意识到，但镜头一直追着他，现场其他人和直播间观众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哈哈哈，空气投篮，我他妈笑死。】
    【Kezo能不能有点偶像包袱啊哈哈哈哈。】
    【大家当没看到吧，能用哲别赢[书山]不容易，就让他嘚瑟一下吧。】
    【话说回来，Kezo的运气真不错，竟然能在最后攒出大招。】
    【是啊，[书山]距离第二个大招还差11点能量呢，Kezo是被月老眷顾的天选之子吧？】
    【我真要好好拜拜他！许愿今年就脱单！】
    【那我许愿明年高考顺利！】
    现场台下的第一排，有个媒体记者感叹道：“太悬了，这大招来得太及时了。不得不说，有时候职业选手也要看运气啊。”
    江达岭哼了一声，不屑道：“运气。”
    那人回头：“怎么？不是靠运气吗？Kezo一路被压着打，要不是最后那个大招，他那有机会反超[书山]？”
    保温杯里没水了，江达岭口干舌燥，没接他的话茬，说了声抱歉，起身去外面打水。
    于是记者把目光挪到了他身旁坐着的人身上。
    左震：“……”
    主教练临阵脱逃，副教练装聋作哑，这让正对着记者的薄明野有点尴尬。
    此时夏霜轻咳了两声。
    薄明野看向她，夏霜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是：不要得罪媒体，你给兜着点。
    薄明野哭笑不得。
    不是，你们不想跟外行人解释，怎么就把问题抛给我了？
    我只是个临时工而已啊……
    话虽如此，临时工就是要临危受命的，为了不让场面继续冷下去，薄明野露出温和的笑容，朝对方解释道：“这并不是运气。”
    记者眼神一亮，嗅到了素材的味道：“怎么说？”
    薄明野为他简单复盘：“那不仅仅是运气，Kezo的布局是从他复活之后就开始的。”
    “什么意思？”
    “他那次复活之后，就知道自己与[书山]的差距过大，很难弥补，唯一反败为胜的方法，就是多攒出一个大招。
    “所以他当时没有急着射落喜鹊灯，而是朝敌人的方向放流箭，这样可以更快地积累能量。他不是随手乱射的，那几箭几乎没有虚发，[快捷方式]甚至被他钉了两次头，这样的命中大幅增长了他的大招能量池。
    “之后他偷袭[书山]，目的性就更加明确了——他要用[书山]的命来给自己的大招充能。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冒着自己残血的风险，去收割了对方。[书山]亏就亏在，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灯盏的命中率上，想要占据更有利的射击点位，没想到Kezo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积攒大招。”
    “所以你的意思是，最后两秒的那个大招，是Kezo早就预料到的？算这么准，会不会太夸张了？”记者问。
    “不然呢？”薄明野挑眉，“他可是职业选手。”
    台下两人聊着天，台上的两支战队正在握手言和。
    刻舟捏向涛手骨用了点劲。
    向涛：“……”这么幼稚吗？刚才在游戏里那股运筹帷幄的风范呢？
    握到卜可的时候，刻舟说：“竞技赛场上，我再会会你的哲别。”
    这句话表达了他对卜可技术的肯定，他是真的认为[书山]的哲别很有挑战性，但听在对方耳朵里就显得异常讽刺。
    卜可眼圈还是红的，闻言“嘁”了一声：“谁怕你啊！”
    于是就在这种表面和和气气，暗中勾心斗角的气氛中，双方挨个握完了手。
    接着向涛大方地祝贺极昼获得了七夕赛的头彩，同时也是洗魂十周年系列活动的开门红，顺便放了点狠话，说期待下次赛场上见真章。
    之后主持人把话筒给了刻舟，让他发表一下获胜感言和七夕祝福。
    刻舟接过话筒，就看见夏霜指了指自己。
    他明白，这是让他谨慎说话的意思。
    可惜他没有一次好好听话的，都是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今天的胜利莫名让他心潮澎湃，难免多说了两句。
    刻舟说：“今天是七夕，首先祝大家节日快乐。嗯，中国的情人节么，祝你们没对象的早日脱单，有对象的长长久久……”
    台下有粉丝大声问：“Kezo你有对象了吗！”
    也不知道刻舟听见没有，他继续自说自话：“我反正是挺快乐的，比赛赢了，奖励也拿到了，红线也送出去了……”
    夏霜：“……”
    夏霜开始给公关部打电话：“文案记得修改，不只是胜负的问题，带着说两句他的情感状况……什么？当然是没状况！没恋爱！”
    直播间有人隐隐觉得这话怪怪的。
    【什么叫红线也送出去了？Kezo送给谁了？】
    【[书山]吗？钉头那一箭？】
    【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呢。】
    【要不就是……送给女朋友了？】
    【卧槽卧槽，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瞎说啊！哪儿来的女朋友？】
    【还记得他比赛开始前做手势放的那一箭吗？】
    【真的假的？怎么越说越像！】
    【Kezo！妈妈不允许！】
    刻舟说：“我今天算是侥幸获胜，要特别感谢我的队友、教练和经理，感谢极昼俱乐部对我的信任和栽培。”
    夏霜吁了口气，还好，标准套话没忘记。
    刻舟：“另外，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夏霜：“……”你可打住吧！
    【来了来了！我就说不寻常！】
    【每个成功的电竞选手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嫂子？】
    刻舟一本正经地说：“是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我膨胀的自信心，也是他让我找回了当初投身电竞的初衷。在他陪我训练的时候，我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风景，还有从未想过的打法，是他让我再次发现，玩游戏真的太有趣了。”
    夏霜解除警报，跟公关部说：“好了没事了，通稿该怎么发怎么发吧。”
    【吓死我了，原来是陪练。】
    【极昼新招了大佬吗？我只知道左震退役后当了副教练。】
    【感觉不像是左震……】
    刻舟说：“他是我的陪练，也是我的良师益友，我喜……”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什么，他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唇，重新组织了语言。
    “我希望他有一天能重新回到赛场上，你们会见识到他的厉害。
    “因为他是一流的职业选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台下那一点上。
    夏霜注意到了，若有所思。
    镜头一直给着他特写，但观众们显然无法追溯到视线的终点。
    毕竟那只是黑暗与人海中，极不起眼的角落。
    直播间里有人说：
    【估摸着极昼最近新招了陪练吧，还想培养成正选队员？】
    【你们发现没有，刚才Kezo磕绊了一下。】
    【看到了看到了！他是不是瞳孔地震了！可是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啊，帅哥果然扛得住镜头怼脸……】
    【我怎么觉得他是有点不好意思呢？】
    【等等，我好像猜到那个陪练是谁了……】
    【谁谁谁？快说！】
    【你们忘了吗？是谁害的Kezo直播连输五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膨胀的自信心？】
    【我知道了，没错，应该就是他。】
    【啊啊啊我还是不知道啊！我没关注那件事哇！】
    【给你个缩写指路吧：CSZBJ，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任凭外界纷纷扰扰，此时的薄明野都没有听到。
    他静静地与那个人对视。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两秒，也许只是这一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瞬。
    一流的职业选手……
    明明是很空泛的一句话，如同随口奉承般的一句话，却成全了他迄今为止的所有渴望。
    轻如鸿毛，又重于泰山。
    薄明野忽然觉得视野变得模糊了。
    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热意，他站起身来。
    刻舟收回目光，表达了对洗魂游戏十周年庆典的期许，并以下一赛季的美好畅想作结，带领队友们鞠躬谢幕。
    第一排那名记者回过身来问薄明野：“Kezo投身电竞的初衷是什么？他之前怎么膨胀了？还有他说的那位陪练是谁？”
    薄明野避开他：“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他离开了座位。
    夏霜见状，主动接替了之后的采访，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转移到七夕活动和十周年庆典的事情上去。
    薄明野不知道自己脚步有多快，也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快乐。
    凭借自己战队VIP的证件，他来到了后台。
    一群小伙子们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正在庆祝刚刚到手的胜利。
    刻舟看见他便跑了过来。
    然而临到跟前，他又放慢了速度，矜持地问：“你看到我射的那一箭了吗？”
    薄明野点头：“看到了，在电子绘卷里神乎其技的一箭，一箭钉头，还奠定了你最后那个大招。你太帅了Kezo，他们都在为你欢呼。”
    刻舟怔了下：“不是，我……”
    他想说，是我比赛前摆的那个射箭Pose！
    那是月老之箭！是专门送给他的红线和祝福！
    但他又觉得自己嘴拙，说出来显得好傻，方才队友已经吐槽过他在台上的空气投篮了。
    好在薄明野似乎全都明白。
    他真切地看着他说：“嗯，你射中我了。”
    那些感谢、陪伴与肯定，被牢牢绑缚在闪耀的箭矢上，拖曳着温暖绵长红色细绳，又快又准地没入了他的心脏。
    是唤醒他的霹雳，是灼烫他的热血。
    刻舟的脸倏然红了。
    第51章 Act 51  灯盏
    自极昼和猎影亲身示范之后，七夕活动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为了获得哲别的限定版传说级武器，也为了获得那个具有纪念意义的金灯挂件，玩家们奋力刷着活动专区，收集那77盏喜鹊灯。
    刻舟在备战挑战赛。
    百忙之中，他还是抽出午休时间，偷摸排进了活动专区。
    他决定在大号上兑换金灯，这样才显得自己有诚意。
    刚开始他自己用[Kezo]这个账号单排了几局，觉得匹配的队友和对手水平参差不齐，而且经常被粉丝搭讪询问，实在影响他收集灯盏的效率，于是他想了个办法。
    吃过午饭，正是大家短暂休息的时候。
    刻舟给自己冲了杯双份奶的咖啡，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训练生的工作区。
    训练生们有些躺在椅子上午睡，有些还在给自己加练，有些在玩之前流行起来的古早游戏扫雷。看见他来了，顿时精神一振，仿佛遇到班主任巡视般，一个个坐直了身体，互相使眼色，伸腿踢过去把睡着的人叫醒。
    刻舟就着马克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候：“忙着呢？”
    付晓宇殷勤地回答：“不忙不忙。”顺道拍个马屁，“欢迎队长莅临指导！”
    花签表面神色沉静，暗地里在裙摆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任君被其他人踢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唔？到点了？啧，还有半小时呢，哪个傻逼踢我……队、队长？”
    刻舟指了指曲采平：“他踢的。”
    曲采平：“……”
    由于曲采平还处在试用阶段，不能算正式队员，所以他目前需要两头跑，既要参加训练生的常规训练，也要参加挑战赛的备战训练。
    而且按照江达岭和左震的意思，他们恐怕还要正式组建第二阵容。
    这对所有训练生来说，都是很好的机遇。
    刻舟逞完威风，顺道看他们扫扫雷，打打快速游戏，然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你们谁有空，陪我打两局活动赛。”
    众人愣住。
    付晓宇：“打什么？”
    刻舟居高临下的瞥他一眼：“七夕活动赛，怎么，没打过？”
    在座的当然多多少少打过活动赛，怎么说那把限定神弓上都有自家战队的烙印，不拿到手多没面子。可打过归打过，这位强绝人寰日理万机的队长是什么意思？那把神弓官方不仅在游戏里送给他了，还允诺送他个一比一的实体模型，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难不成是赢了国服第一哲别后意犹未尽，还想重温一下当时的快乐？
    不过，既然刻舟主动来问，这些训练生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偷师”机会，傻子才不珍惜！
    “我有空我有空！”当即有不少人举手报名。
    “嗯。“刻舟矜持地点了几个人，包括曲采平、付晓宇、花签、任君和一名叫朱墨的小男生，“你们几个，跟我来。”
    他志得意满地带领着一群“小弟”，转战到一间新的训练室。
    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左震。
    刻舟：“……”
    左震问他：“干什么去？”
    刻舟喝了口咖啡掩饰心虚：“那什么，利用休息时间，我带他们特训一下。”
    特训？
    什么特训？没听江秃子提过么。
    左震本来就话少，没多问什么，放任他们进了那件小训练室。
    五分钟后，趁这群人射箭的射箭，挡刀的挡刀，玩得正嗨，左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后门，隔着玻璃欣赏他们的“特训”。
    这局刻舟不是月老，随便玩了个输出英雄。
    有这帮准职业选手助阵，他赢得又快又轻松，估摸着三天集齐77盏灯绝不是问题。
    正当他伸个懒腰放松下的时候，就看见后门玻璃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镌刻在DNA中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那种上学时打游戏被班主任从后门偷袭的阴影，吓得他差点哧溜到桌子底下。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左震，但他们倒没有被抓包的恐慌，因为在他们的理解中，这确实是队长在给他们进行特训。
    左震走到了他们身后。
    当着这位副教练的面，刻舟特地给几名训练生复盘了刚才那一局，指出了谁放技能的时机不太对，谁没有配合好走位，谁出现了战术上的失误。
    讲完了才接着开下一局。
    左震点了点头，满意地踱步离开。
    三天后，刻舟集齐了77盏喜鹊灯。
    他在俱乐部里很低调，不知道是出于面子还是别的什么考虑，都没去找自己的好兄弟方乐乐和柳央帮忙，只借了几名训练生打活动赛。
    但离奇的是，他对外却很张扬。
    张扬到每天都在蔚帛上同步自己的收集进度。
    第一天：
    #洗魂七夕#21/77。
    底下的粉丝评论大多是“？？？”
    粉丝A：大佬就是大佬，第一天就拿到21盏了。
    粉丝B：挑战赛下周就开打了，大哥你这么闲的吗？
    粉丝C：膨胀了吧，这是真膨胀了吧？
    粉丝D：劳逸结合不行吗？再说了，你们怎么知道Kezo不是把活动赛当特训？
    大锤八十八：就是特训哦，刻队是为了磨练训练生。
    粉丝C：你谁啊，说得跟亲眼看到似的。
    这名粉丝摸去大锤八十八的账号看了一圈，回来就激动了：是小姐姐耶！好漂亮的小姐姐！还是极昼的训练生！哇，大锤姐姐多发点自拍呗？
    花签回了他一个黄豆人微笑的表情。
    然而其他粉丝的重点在于：嗯？小姐姐？
    七夕活动……小姐姐……
    Kezo不会真的春心萌动了吧！
    可是在蔚帛上，他们没有发现Kezo和这位大锤八十八的任何互动，两人甚至只是单向关注——大锤八十八关注了Kezo。
    这种情况太正常了。
    既然是极昼的训练生，关注自家的队长有什么问题？
    第二天：
    #洗魂七夕#56/77。
    粉丝A：真的是在收集喜鹊灯……
    粉丝B：我想不通，就凭咱们K神的咖位，想要什么稀世奇珍得不到？洗魂官方送了你一把实体的神弓哎！而你竟然只想收集喜鹊灯吗？
    粉丝C：哈哈哈哈哈，官方策划哭晕在厕所。
    粉丝D：其实进度也不是很快，有人一天就做完这个任务了，感觉Kezo应该是训练之余抽空玩玩的。
    粉丝E：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真要塌房了吧！
    粉丝F：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特地标注了进度，是为了最后那个挂件吗？
    极昼战队-灰原乐：卧槽你背着干嘛呢！我才收集到32个！
    众粉丝：？？？
    瞒着好兄弟默默收集喜鹊灯？Kezo到底在图谋什么？
    极昼内部是搞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竞赛吗？比谁的喜鹊灯多？
    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第三天：
    #洗魂七夕#：77/77。
    粉丝A：齐了！
    粉丝B：我就等着看他把挂件送给谁了！
    粉丝C：会直播送挂件吗？
    粉丝D：就算不直播，挂件上也会显示赠送者的ID号，要相信网友们的侦查能力，我们一定能找到！
    粉丝E：说不定Kezo只是想自己用呢，收集癖都这样。
    极昼战队-灰原乐：别装死！是兄弟吗！是兄弟帮我打两局！
    事已至此，大家都以为马上就要真相大白。
    谁承想，刻舟根本没有立即点亮那个金色的灯盏挂件，而是先搁置了下来。这会儿的他突然变得很有耐心，跟前面火急火燎打活动赛的判若两人。
    时刻关注这件事的夏霜，疲惫地捏了捏睛明穴。
    电话响起，她接起来，就听见对面公关部主管的声音：“夏姐，能管管Kezo么？”
    夏霜说：“这个时期的青少年，谁管得了？鬼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公关部主管不由诉苦：“我以为当初退出娱乐圈，就可以远离那些狗屁倒灶的塌房事件了，谁知道换到电竞圈来还是这样！
    “粉丝不敢冲Kezo的蔚帛，全跑到我们官蔚下头来问了，还有营销号编出他早恋劈腿什么的料，我的命好苦啊呜呜……
    “夏姐，能不能给我个准信，那小祖宗究竟要干什么！他是想送给队友还是送给对象！”
    夏霜深切感受到了公关部的压力，连忙安抚：“别急别急，我问问他。”
    夏霜在休息室约见了刻舟。
    气氛正好，于是她开门见山：“为那些喜鹊灯搞那么大阵仗，你图什么？”
    夏霜只是闲谈般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刻舟竟然脸红到了脖子根。
    刻舟欲盖弥彰：“我、我要送人挂件啊……”
    夏霜顿感无语，你这什么表情？知道的你是要送挂件，不知道以为你要送贞操！
    她尽量平和地问：“送谁？薄明野吗？”
    刻舟震惊地看向她：“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夏霜心说，我又不瞎！
    不待她开口，刻舟着急辩白：“他给我当陪练很辛苦的，我送他一盏喜鹊灯挂件怎么了？挂件不就是用来送人的吗！”
    夏霜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送人挂件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送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薄明野是什么感情，非要在七夕这种节日送挂件？”
    刻舟紧抿着唇，不肯说话。
    夏霜用十指戳了戳他的眉心：“你小子看着挺机灵的，其实蠢得很！”
    刻舟被戳得往后让了让，随即扭过头，一副拒绝继续交谈的样子。
    夏霜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劝都没用。
    再说作为工作伙伴，她也没有资格在这些事上指手画脚。
    只是年轻人呐，傻起来真的傻到极点，但又很可爱。
    回去她给公关部去了电话：“没事，别慌。友情，都是友情，发生什么都是友情，感人肺腑兄弟情，懂了吗？”
    公关部主管：“……干，这么劲爆吗？”
    当天晚上，薄明野开了直播。
    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打活动赛。
    刻舟刚被方乐乐拉着去打了几局，现在他大号上的喜鹊灯已经溢出了。
    他没有登录游戏，只是在秦盟上点进了菜神直播间。没有跟薄明野打招呼，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作为一个普通观众，偷偷看了会儿直播。
    他总觉得，七夕那天之后，他们两个之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包括他现在的心态也很奇怪，他认为，自己距离那个最终的战利品只有一步之遥了，希望薄明野也能“为他”赢得那个金色喜鹊灯挂件。
    尽管他知道这对薄明野来说很难。
    但他还是想要。
    可事实上，薄明野对那个挂件依然不那么执著。
    三天了，他才拿到12盏，还差65盏。
    这成绩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刻舟绷着脸观战。
    银白色的喜鹊灯漫天下落。
    他恶狠狠地数着它们：“他想送我，他不想送我，他想送我，他不想送我……”
    好气，他到底想不想送我挂件！
    第52章 Act 52  辱骂
    七夕活动赛。长安城。
    随机匹配，薄明野队伍中的月老是一个名叫[网课摸鱼王]的玩家。
    其余五人快速选定了自己的英雄，有两人选了输出型英雄，两人选了支援型英雄，薄明野最后一个选，没办法，队伍里不能没有重装型英雄，于是他选择了塔提亚娜。
    按照比较合理的配置，应该像极昼和猎影那样：一个月老，一个主力输出，两个支援，两个重装。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月老的安全，并且维持地面队友的整体战力。
    但在普通玩家中，很多人都会抢着选择输出型英雄，理由也很简单，这类英雄通常很容易出风头，试问谁不喜欢一个大招收对方几个人头的感觉呢？谁不希望在所有人面前播放自己“全场最佳”的镜头呢？
    洗魂早些年运营时，是不限制玩家选择哪种英雄的，一局比赛甚至可以选择六个同样的英雄，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阵容；后来加了一些限制，改成了一局比赛队伍中不得出现重复英雄；再后来更为规范和严苛，在快速比赛和竞技模式中，必须使用2输出2重装2支援的阵容。当然，休闲模式下依然是比较随意的。
    类似七夕活动这样的比赛，官方就更加注重娱乐性。
    除了月老做了指定英雄的限制，其他人是可以随便选择英雄的。普通玩家的对局中，有时甚至会出现五个输出加一个月老的情况，就是图个新奇好玩。
    这局比赛中，由于只有[菜神]一个重装型英雄，他身上的防御压力会比较大。
    薄明野的心态倒是还好。
    他正在想办法控制上回观战时昙花一现的那个“程序”。
    相比于联觉，那种数据化形式的局限性较大，不过体量比较轻盈，对神力的消耗也要少的多，他还没想好要怎么称呼它，暂且叫它“小程序”。
    通过前几次的反复训练，他隐约摸到了一些门道。
    那12盏喜鹊灯也正是这样收集到的。
    现在他打算寻找更节省神力的方法，尝试少量多次地运用到实战中。
    比赛刚开始，他并没有启动“小程序”，只是操控塔提亚娜冲在了最前方，尽可能为队友们提供防护。
    刻舟窝在直播间里，感觉有点郁闷。
    他没再继续数喜鹊灯，因为他纠结起了另一个问题——
    薄明野为什么要选塔提亚娜？
    就算是[Overload]的巅峰时期，也没听说他擅长这个英雄啊。
    就算其他人选了输出和支援，他没得选了，也可以选其他重装型英雄吧。霍恩海姆不香吗？万钧道长不强吗？迪西的粉色机甲不可爱吗？上过学的金刚不灵活吗？
    怎么就偏偏选了塔提亚娜？
    极昼和猎影打活动赛的时候，差点钩死自己的塔提亚娜！
    向涛最擅长的塔提亚娜！
    他是不是觉得向涛的[快捷方式]还是挺厉害的？是不是怀念当年一起上学一起打游戏的美好时光了？
    他不会把挂件送给向涛吧！
    好烦，这什么破活动！
    刻舟心里憋着气，忍不住在直播间发起了弹幕。
    【[太空舰长]Kezo：选什么塔提亚娜，没有能量盾怎么扛伤害！】
    【？？？】
    【舰长？舰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卧槽，本尊吗！】
    【大佬在观战？远程指导咱们菜神的七夕活动赛？】
    【来都来了，咋不上线呢？】
    【对啊，组队联机呀！这下菜神还用愁完不成活动任务吗？】
    【在下首次光顾这个直播间，不懂就问，这位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Kezo吧？】
    【抚摸新人狗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位。】
    【想不到吧？我们这艘小破船的太空舰长是五星上将！】
    【这是什么神奇的直播间……】
    可惜的是，无论是刻舟酸不溜秋的“远程指点”，还是观众们的“闲言碎语”，薄明野一概没有看到。
    他正非常专注地打着比赛。
    刚刚他出现了一次失误。
    对面的妖刀斋突然从后方冒了出来，目标直指月老，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己方的溜溜球王和代拓还在前面拼杀，节奏大师在给他们两人加血，医圣原本牵着自家月老，可一看到妖刀斋，本能地想要找地方躲避。
    [菜神]发现之后，立刻操控塔提亚娜回援。
    薄明野尝试启动“小程序”。
    与此同时，塔提亚娜施放链钩技能。
    面前的鼓楼和人影坍缩成一片小型的数据湖泊，薄明野能感觉到，想达成的结果就在这个小湖泊的中心，他的每一步操作，就像是踩着数据提供的踏板，向那个中心靠近。然而就在他还差两三步时，数据蓦地中断了。
    他的感官上是一脚踏空。
    现实中，塔提亚娜的链钩堪堪擦过妖刀斋的身侧。
    没钩到。
    当他想扑上去近战挽救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妖刀斋施放了大招：“我的刀，便是你的噩梦。”
    绿光闪过。
    这一轮拔刀，直接收割了月老和医圣的人头。
    即便塔提亚娜最终用爆裂枪崩死了他，也无法挽回这样的重大损失。
    他们这边的喜鹊灯计数瞬间落后了。
    月老大概受了刺激，在游戏里开了麦。
    [网课摸鱼王]：“我他妈的……菜神你会不会玩啊！妖刀斋都到跟前来了你没看到？链钩都钩不准，选什么塔提亚娜！”
    [菜神]没有说话。
    薄明野在总结经验，他不明白刚才的数据为什么会中断。
    他没回应，但他直播间里有人听不下去了。
    【这不能怪菜神吧，两个输出全在前面瞎冲，后方本来就薄弱。】
    【就他一个重装，根本忙不过来。】
    【妖刀斋这个英雄机动性强，链钩钩不住正常啊。】
    【说实话，我玩塔提亚娜很少能钩中人。】
    【[太空舰长]Kezo：说谁呢？】
    【[太空舰长]Kezo：哲别自己站那么高，后面来人了看不见？】
    【[太空舰长]Kezo：医圣还给你牵着血线，两箭就能把人射下去，结果就在那儿抱头鼠窜，还好意思说别人？】
    【[太空舰长]Kezo：你算什么东西！】
    【[太空舰长]Kezo送给[菜神]一支火箭。】
    【舰长！舰长消消气！】
    【哈哈哈哈哈舰长一言不合就刷火箭。】
    【不是，舰长您在这儿打字对方也看不见啊。】
    【要不您上线去骂？】
    刻舟一时火大，有些话他能说得，这些打不过就赖别人的废物凭什么骂薄明野？
    刚刚虽然[菜神]有失误，但并不是不可理喻的失误，至少他的反应和判断都是对的，只是操作上有些偏差罢了。
    之所以月老和医圣会死，更多的原因是他们后方防守太过薄弱，队友之间的配合也几乎为零，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单靠塔提亚娜去力挽狂澜？
    但刻舟也就是在直播间发泄一下情绪。
    游戏时的互相推诿和骂战都是常有的事，犯不着斤斤计较，何况他压根就不认为这人有资格被自己“指点”。
    最关键的是，这是薄明野的比赛，他不想让他分心。
    自己上线的话，搞不好会打乱他的节奏。
    到底是临时匹配的鱼塘队，之后的发展更加匪夷所思。
    那名医圣学习了猎影和极昼那场比赛中的战术，把自己的英雄切换成了监视官，打算给刚刚复活的月老安装传送门，直接送回鼓楼上。
    [菜神]：……
    不是所有场合都能适用这种打法的。
    现在他们的阵容，成了一个月老，三个输出，一个支援，一个重装。
    防御的压力更大了。
    [网课摸鱼王]还在骂：“怎么？发省略号什么意思？你个菜逼还不服？对哦，你叫什么菜神啊，应该叫菜逼。”
    算了，就这样吧。
    薄明野叹了口气，继续守好自己的职责。
    由于缺少防御和奶妈，这波对方直接推到了鼓楼脚下。
    双方陷入混战。
    为了救月老，塔提亚娜不得不冲到楼梯上，用链钩把对面的教官钩了下来，一刀斩首。
    这一招非常干净利落，几乎是在教官刚冒头的时候精准出击。
    直播间里纷纷喝彩。
    【等等，我没眼花吧，这是菜神的操作？】
    【6666666！这一钩太帅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菜神最近进步好快啊，失误越来越少了……】
    【[太空舰长]Kezo送给[菜神]一艘飞船。】
    【飞船！又见飞船！价值2333的飞船！】
    【啊啊啊啊舰长也太宠菜神了吧！】
    【这不是真爱？】
    【我已经说累了，刻舟求菜是真的！是真的！】
    此时的薄明野丝毫不敢松懈。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将神力汇聚成一只敏捷的爬虫，替自己在前面探路，并不断解析着那些零散的数据。
    然后他意识到，对方的金刚要对月老开大了！
    塔提亚娜跑到了鼓楼上，准备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月老面前，并施放“粒子加特林”对抗金刚的“暴跳如雷”。
    可就在他按下大招按键时，那只探路的爬虫突然消失了。
    于是在游戏中，塔提亚娜也原地消失了。
    原因无他。
    他踩中了之前监视官放的传送门。
    传送门是双向的，能把人传到鼓楼上，也能把人传回家门口。
    就这样，塔提亚娜扛着加特林，对着虚空一阵扫射。
    ——空大。
    三秒后，他们被团灭。
    [菜神]：……
    [网课摸鱼王]又开始骂：“我草尼玛的！菜逼你瞎啊！那么大个传送门看不到？还放大招，对着空气放大招，很好玩吗！菜就别玩了好吧！”
    形势已经很不乐观，但薄明野还想挽救一下。
    [菜神]也开了麦，语气平和：“奶妈不够，监视官最好换回医圣。月老可以换个地方射箭，不是非要在鼓楼才能把灯射下来的。”
    [网课摸鱼王]阴阳怪气道：“哟！就你还好意思教别人？是你们守不住鼓楼，不是我射不中喜鹊灯！一群废物！”
    监视官那个玩家倒是听从[菜神]的话，切回了医圣，并且也忍不住开了麦。
    小姐姐的声音透着委屈：“可是月老，我给你牵蓝线加攻击的时候，你应该去打对面的人啊，还能积攒一下大招能量呢，加攻击还射喜鹊灯，也太浪费了……”
    [网课摸鱼王]更加气愤：“你是奶妈，给我加血就行了，加什么攻击！想加攻击你去给菜逼加好了，看看他的链钩能宰掉几个人！”
    [菜神]：“好了别吵了，最后一波了，去大雁塔吧。”
    [网课摸鱼王]边往大雁塔跑边碎嘴：“菜逼你还不换英雄？真以为自己塔提亚娜玩得好？霍恩海姆不会玩吗？能量盾不会放吗？你特么是对面派来的奸细吧！我算是倒了霉了，第一次遇到你这么拉胯的队友！”
    薄明野没搭理他，再次具象化了数据爬虫。
    他能忍，但是有人坐不住了。
    直播间里出现一条弹幕：
    【[太空舰长]Kezo：给我等着。】
    接下来，直播间的观众没再看到舰长发言。
    不过他们在[菜神]的游戏画面左下角里见到了他。
    [系统]好友[Kezo]已上线。
    第53章 Act 53  婉拒
    正在让小爬虫解析大雁塔的薄明野，忽然注意到了一组熟悉的数据。
    这组数据非常简洁，但十分强势地侵入到他的“小程序”中。
    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它折射着似曾相识的七彩光芒，如同切割后的钻石表面，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霹雳下の七神之主？
    在启动联觉的时候，薄明野就见过这样的色彩。可他想不明白的是，“小程序”是一个非常粗糙的架构，只能用最基础的数据呈现游戏里的所见所闻，现阶段的他要分辨和解析这些数据就足够吃力了，哪里还有闲情去给它们分类上色？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有关刻舟的数据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不知道是当初他耗费大量神力将这人与自己绑定的缘故，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多看了眼那组数据，他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系统提示的是好友[Kezo]上线了，不是[9527#]。
    众所周知，刻舟是个很有偶像包袱的人，也不想自己的狂热粉给薄明野带来困扰，因此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通常不会在菜神开直播时动用大号出现。
    这次是有什么急事？
    [Kezo]申请加入了他的小队。
    [菜神]同意了。
    薄明野不知道他在直播间里忙活很久了，以为他刚上线，茫然地问：“怎么了？”
    听见他说话，[网课摸鱼王]不耐道：“什么怎么了？让你赶紧往前顶！”
    这局游戏还在进行中，由于人数限制，[Kezo]不能加入比赛，只能处于观战状态。他开启了小队语音，可以跟[菜神]对话，但无法加入六人的队伍语音。
    刻舟说：“没事，你玩你的，我来帮你怼人。”
    薄明野愣了下：“你刚刚看了我直播？”
    [网课摸鱼王]：“什么直播？这水平还好意思开直播？你在跟谁说话？”
    刻舟含糊地应了一声：“唔。”随即开始在综合频道打字。
    [Kezo]：[网课摸鱼王]，你也配当月老？
    [Kezo]：五分钟内爬墙滑下来两次，是不是小脑发育不良？
    [Kezo]：仗着医圣牵着你，尽给对面送能量，你以为妖刀斋的大招怎么来的？
    [Kezo]：命中率我给你统计过了，大概9箭中1箭，现在对方领先你32箭。
    [Kezo]：就这，你好意思说别人是菜逼？
    [Kezo]：谁给你的脸？
    他这一长串骂出来，虽然没有声音，却十分冲击眼球，[网课摸鱼王]顿时就炸了。
    [网课摸鱼王]：“你谁啊你！要你他妈多管闲事！”
    游戏中刻舟是听不到他哔哔的，但他还开着直播，能从[菜神]这里的收音系统听到，于是接着打字。
    [Kezo]：你不认识字母？小学毕业了吗？
    [网课摸鱼王]：“Kezo？你是Kezo？我还是[节制患者]呢！”
    [Kezo]：哦，哒啦哒啦的粉丝？节制患者也是我手下败将，你不知道？
    [网课摸鱼王]：“你他妈没完了是吧！装什么大神！信不信我告你诈骗！”
    [Kezo]：对啊，Kezo是我，不满意？
    直播间里都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敢不满意！】
    【有生之年从没见过Kezo说这么多怼人的垃圾话……】
    【真的，我算是开了眼了。】
    【Kezo打竞技的时候也是这样教育自家队友的吗？好毒舌哦哈哈哈。】
    【他要告K神诈骗哎，吓死人了！】
    【简单，到时候Kezo就跟法官说，他Kezo在网上骂人，跟我刻舟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周树人了。】
    吵架吵到这个份上，不可能不影响比赛。此时薄明野这一方的灯盏计数已经落后对面40多个了，但他们的月老显然也没了继续比下去的心情，干脆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在大雁塔上跳来跳去，箭矢也到处瞎射，把所有精力放在了对骂上。
    [网课摸鱼王]哪能咽下这口气，当即准备举报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结果他刚点开对方的面板，就看见那一排常用英雄、胜率统计、赛季排位和第十届BSL联赛MVP头衔。
    他突然不说话了，改成了打字。
    [网课摸鱼王]：……草。
    谁能想到组个咸鱼队竟然能碰见大神级人物？而且这人明显是帮着[菜神]讲话的，说明这个[菜神]也不一般？
    但是他没有退缩。
    遇上这种“对手”，打游戏那肯定是打不过，打嘴炮他绝不认输！
    [网课摸鱼王]：怎么，是Kezo就了不起了？我就不满意，怎么了？
    [网课摸鱼王]：打得菜还不让人说了？
    [网课摸鱼王]：这个菜逼是谁啊，难不成是你们极昼的训练生？
    [网课摸鱼王]：就这水平，回家上小学网课去吧！
    [Kezo]：你才是上网课的那个吧？暑假作业做了吗？
    [网课摸鱼王]：要你管？！
    [Kezo]：珍惜时间吧，再磨叽你的青少年防沉迷系统要启动了。
    眼瞅着还剩十来秒。
    薄明野无奈道：“还打不打了？”
    直播间：
    【别打了别打了，还打什么呀哈哈哈哈。】
    【对面的月老都不射箭了，笑死我算了哈哈哈哈哈。】
    【什么玩意？我打开直播软件就是为了看你们吵架吗？——是的。】
    【让他吵！让他吵！】
    正如直播间观众所说，这时候哪儿还有人关注比分，都被[Kezo]和这个[网课摸鱼王]的骂战吸引来了。
    己方阵营的医圣小姐姐已经在综合频道里发了好几排的“啊啊啊啊啊Kezo”了，洽谈人也纷纷询问大佬还有没有好友位。对面的六个人也来到大雁塔的第五层，围在[菜神]和[网课摸鱼王]的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开玩笑，喜鹊灯什么时候都能打，在游戏里遇上Kezo的几率是多大？
    薄明野也只好关闭了“小程序”，全身心投入到了劝架中。
    [菜神]：算了算了，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菜神]：Kezo，少说两句。
    [菜神]：这位摸鱼王，咱们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呢。
    [Kezo]：我就看不惯他说你！
    [网课摸鱼王]：我就说，你能把我这么着？他就是菜逼菜逼菜逼！
    [Kezo]：反弹！
    [菜神]：……你们小学生吗？
    比赛结束。
    理所当然地，薄明野这方输了。
    全场最佳的画面开始播放，是对面妖刀斋的那次拔刀，在银白喜鹊灯的照耀下，辗转腾挪扔出手里剑，攒出了大招，切死了医圣和月老。即便最后死在[菜神]塔提亚娜的手中，那个身影也称得上帅气了。
    可惜无人欣赏。
    如果让观众来投票，这局的全场最佳，必然是Kezo的“舌战摸鱼王”。
    比赛结束了。
    大家的确是萍水相逢，连好友都没加，就各自散去了。
    刻舟觉得自己赢了，但是心里仍然不太好受。
    他看到了这人前期的布局，舍身的救人，即便明知反超无望也还在坚持。可他这个局外人终归是破坏了这场比赛，让薄明野的努力打了水漂。
    他想着，这人一定很想点亮那个金色灯盏，奈何摊上个这么糟心的队友。
    所以，薄明野到底是想把挂件送给谁呢？
    心里翻江倒海地琢磨着，刻舟表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看你直播发现你在打七夕活动赛，怎么样，收集到多少喜鹊灯了？”
    薄明野有点惭愧：“没多少，才12个。”
    刻舟：“哦，进度有点慢啊，还剩四天了，来得及吗？”
    “什么？”来得及干什么？薄明野满心都是那个“小程序”，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在神力耗尽之前，打不赢那1000场竞技比赛。
    “就是兑换那个……”刻舟顿了下，“没什么，我正好休息，陪你练练手呗，帮你快点把任务完成。”
    经他这么一提醒，薄明野总算想起来了。
    他恍然道：“那个用77盏喜鹊灯兑换的任务吗？我倒是不急。”
    刻舟：“……”你不急，你怎么能不急，你还差65个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挂件！他再次建议，“要不还是我来跟你组队打吧，我还能顺道练练哲别的命中率。”
    薄明野沉默了几秒，婉拒了他的好意。
    他说：“让我自己来吧。Kezo，我不能总是依赖你。”
    对于“小程序”的掌控，他需要靠自己慢慢适应。而刻舟正处在挑战赛接十周年庆典、国际性全明星赛的关键时期，还要应对之后的新英雄和新地图，他不想过多打扰他。
    刻舟蓦然怔住。
    这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受伤，又有些难以理解，这是薄明野第一次明确拒绝他的帮助。
    他急切地说：“怎、怎么了，你是觉得我在场上太强势了，没有留给你锻炼的空间吗？我可以尽量配合你的，你的状态……”
    知道他有所误会，薄明野安抚道：“多亏了你的帮助，我在逐渐找回自己的状态了，但是有些瓶颈，还是要自己慢慢摸索的。相信我，我可以克服那些问题，等你挑战赛打完，或许就能看到一个全新的我了。”
    刻舟还是有些担忧：“是吗？”
    薄明野笑着“嗯”了一声。
    “那好吧，区区77盏喜鹊灯，我知道你肯定能行的，不过要是再遇到那种喷子，我还是要帮你怼回去。”刻舟尊重他的意愿。
    “哈哈哈哈好的，谢谢你。”
    “我退出，但还想继续观战，你在直播间里跟我连线吧。”说着刻舟右键点击他的章鱼头像，退出了小队，也退出了游戏。
    “好。”薄明野跟他在直播间里连了线，“能听到吗？”
    “听得到。”刻舟的声音借助另一个程序重新传来，“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就是想见证一下你说的找回状态什么样的。”
    “欢迎Kezo老师指点。”
    薄明野点开了下一局比赛，进入到匹配界面。
    两人在对话中，丝毫没有顾及到直播间观众的感受。
    【喂喂喂？Hello？当我们不存在吗？】
    【我想去给极昼的公关部打电话……】
    【大家好，我刚刚在蔚帛加入了刻舟求菜的超话，我好快乐。】
    【呜呜呜呜呜呜！菜神成长了，Kezo也成长了！】
    【我现在就要看到#双向奔赴#的同人文！】
    薄明野又何尝没有感受到这样炽烈的情谊。
    刻舟陪他一步步走来，帮护着他，支持着他，少年人的天真纯粹和义无反顾，总是让人无法招架的。
    他不由觉得心中温热，想要回应对方些什么。
    也许自己还没有能力给他更有价值的馈赠，但至少一个努力得来的战利品，还是能够承载自己的拳拳盛意吧。
    于是薄明野做下了保证：“Kezo，如果我能得到那个挂件，我就……”
    刻舟精神一震！
    他、他这是要对我……
    系统匹配完毕，比赛开始——
    更让薄明野绷紧神经的是，这一局，他是月老。
    话没说完，他连忙收摄心神，尝试启动“小程序”。
    刻舟：“……”
    你就要怎样啊！到底是不是要送给我！
    这个破活动！
    真的烦死了啊啊啊啊！
    第54章 Act 54  挂件
    直播间的观众跟刻舟一样抓心挠肝。
    【菜神的话为什么不说完啊啊啊！他就要怎样！】
    【冷静，冷静，还能怎样，肯定是把挂件送给Kezo呗。】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想听他们亲口告白！】
    【呜呜呜呜，我现在的感觉就是糖都给喂到嘴边了，发现糖纸没剥……】
    【比赛开始了！嗑CP的请转战蔚帛超话啊。】
    【没错，我们菜神好歹是个游戏主播，不要本末倒置了。】
    【说到这个，你们发现没有，最近菜神的技术见长啊。】
    【对对对，好像没有那么多失误和低级错误了！】
    【不过胜率没提升多少吧？】
    【来来来，下注啦！猜猜这场比赛咱们菜神月老能射中多少盏喜鹊灯？】
    【我押40盏！达到了我给菜神刷两包辣条！】
    【40也太少了吧，我押60盏！达到了就刷两杯可乐！】
    【我押20盏！】
    【楼上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菜神，我押100盏！】
    【100盏是不是太夸张了？普通玩家一局能射中120盏就是极限了，咱们菜神这水平……我还是保守一点，押个60盏吧。】
    【我也押60盏，没钱刷辣条可乐，送点积分换的瓜子吧。】
    说是下注，也没人真的坐庄，辣条可乐瓜子什么的，都是秦盟里很便宜甚至不用花钱的打赏道具，大家就是图个乐子，顺便给菜神打打气。
    刚刚还沉浸在懊恼中的刻舟回过神来，把注意力转向了比赛。
    以他对薄明野奇特“病症”的了解，命中率能达到十箭里中一箭就不错了，还要在长安城里东躲西藏，规避敌方使的绊子，攀爬鼓楼钟楼和大雁塔……难度确实太高了。
    过往的陪练经验，让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人爬墙摔落、用头接锤、踩中陷阱、撞上大招等一系列死法。而这次自己甚至不能出手帮他，只能眼睁睁在直播间里看着，在自己的想象中，刻舟都感觉到了一丝焦急和心疼。
    可是，当他看见哲别冲出作战室的瞬间，心中蓦然一定。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那就像是一种直觉，像是对队友的信任，又像是对强者的共鸣。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刻舟意识到，薄明野是想通过这场看似平平无奇的活动赛来证明什么。所以他婉拒了他的帮助，所以他根本无暇分心。
    尽管两人连着麦，但刻舟没有开口打扰。
    他只是在直播间里发了一条弹幕。
    【[太空舰长]Kezo：押120盏，跟注一艘飞船。】
    【嗯？舰长也参加？】
    【120盏？这是友情注吧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确实觉得菜神进步了，但说实话，进步也没有那么快吧……】
    【我斥巨资赌十包辣条，舰长这艘飞船送不出去哈哈哈。】
    【都一样，反正最后都归菜神。】
    【想送飞船的话，建议舰长找另外的借口哦，比如庆祝七夕活动第三天什么的。】
    下完注的Kezo却没有再看直播间。
    因为他已经完全被这场比赛中的薄明野吸引了。
    只见那个哲别身背箭袋，快速奔走在夜晚的长安城中。
    对面的溜溜球王朝他疯狂投掷炸弹，同一时间有五枚炸弹朝他飞来。而他就像早有预判，几步辗转腾挪，就轻轻巧巧地避过了炸弹的攻击范围。
    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发生大幅度的位移，没有因为前方的围堵而索性换一条路，他就是在这条不算宽敞的青砖街道上，极为精确地躲开了五枚炸弹的所有直接或溅射伤害。简而言之，他在顶着炸弹继续前进，而没有掉一滴血。
    这不是运气，这是计算。
    刻舟凝神望向那个突然倒挂射出一记散射箭的人。
    六支散开的箭矢，在城墙上摩擦出金色的火花，以各自不同的角度弹飞出去——
    全部命中敌人。
    虽然没有收割对面任何英雄的性命，但他这个技能共对三个人造成了伤害，其中还有一箭钉到了霍恩海姆的头，这让他的大招蓄能即刻过了60%。
    这是……职业选手的水准。
    直播间里也有人反应过来了：
    【等等，我不是眼花吧？】
    【这散射箭这么准的吗？菜神这把如有神助？】
    【他在攒大招哇！等一波兽魂！】
    接下来，哲别开始攀爬钟楼。
    站在钟楼顶端，他的灯盏计数开始增加。
    连续三箭普通攻击，箭箭射穿两盏；散射箭技能，六箭，射穿十盏。转眼间，他们这队就获得了16盏喜鹊灯。
    [菜神]的队友们士气大震，有人在队伍频道里刷起了“66666”。
    直播间观众却都懵了。
    他们简直以为自己在看的是[书山]。
    这命中率，科学吗？
    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恐怕要以为菜神开了外挂。
    就在这时，[菜神]出现了失误。
    在普攻射喜鹊灯的同时，他突然对着钟楼下方射了一箭，然而那里分明是空的，这一箭之射穿了空气。
    哲别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
    【咋了？眼花了？】
    【估计是想射对面的溜溜球王吧，射偏了？】
    【球王不是回援鼓楼那边了吗？】
    刻舟也感到有些奇怪。
    他现在不是游戏中的观战模式，只能跟随薄明野的第一视角，无法切换他其他队友的视角来观察全局，但他认为，薄明野的那一记空箭，不像是单纯的误操作。
    哲别短暂愣神后，再度把箭矢朝向了空中。
    就在这时，刻舟突然顿悟！
    他来不及打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代拓！小心！”
    哲别那一箭射下两盏灯，但也因此错过了调整方向的机会。既阻碍刚才空放箭矢的位置旁边，隐身的代拓的突然发起攻击，对他使用了黑客入侵技能。
    [菜神]躲闪不及，吃了个正着，出了普攻以外，所有技能被锁死。
    为了救他，己方的山羊丽莎在他面前投放了一个屏障。
    但代拓有备而来，她开了大招：“都是虚无的泡沫。”
    屏障瞬间被毁。
    在一切技能禁用的情况下，哲别被代拓射落钟楼。
    【所以，刚才是代拓隐身在哪里！】
    【菜神肯定是察觉到了，但是好像又不确定？】
    【他哪能顾得过来，他还要射喜鹊灯啊。】
    刻舟没有参与直播间的讨论，但他深受震撼。
    职业选手通常会有一些直觉性的判断，薄明野明显是察觉到了那个位置的附近有问题，他只是不那么确定，一时没有射中代拓让她现形，因此错失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但他这样的状态，已经说明他摆脱了那个“病症”的束缚。
    他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快速成长。
    [菜神]的哲别复活之后，没有被这一次的失误影响发挥，反而更加得心应手。
    他的每一箭，都带着无比坚定的气势冲向星空。
    20盏，40盏，60盏……
    直播间的观众们逐渐安静下来。
    他们惊讶于[菜神]这种飞跃式的进步，可又隐隐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人一路的摸爬滚打。
    他们笑闹着看他在训练场设计呆板的机器人；看他在最简单的训练局里被对手和AI折磨得死去活来；看他在快速游戏中一次次失利，又一次次站起；看他在那些嘲笑和责怪中道歉，吸取教训，艰难地纠正自己的失误操作——
    直到找到真正适合他的打法。
    他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种厚积薄发的顽强，永远值得尊重。
    之前下注的观众，开始默默给[菜神]刷自己许诺的筹码。
    两包辣条，两杯可乐……
    五包辣条，十杯可乐……
    一百颗瓜子……
    [菜神]仍然会犯一些小的失误，但他不停刷新着己方的喜鹊灯计数。
    100盏。
    薄明野攀登上了大雁塔的第七层，俯瞰整个长安城。
    尽管此时他的视野中只有冰冷的数据，可他依旧感觉到了肃穆庄严的美。
    那只由神力凝聚成的小爬虫，沿着墙缝和木纹绕上去，穿过电子化的经书，爬过佛像投影的肩膀，走遍了这座城市的千年风霜，也经过了它现代衣裳的褶皱。
    它是沧桑的，亦是鲜活的。
    在这一刻，薄明野认识了这个由断点续传构成的游戏世界。
    他毫无挂碍地射出箭矢。
    102、104、105、111……
    120、122、123、128……
    【[太空舰长]Kezo送给[菜神]一艘飞船。】
    [菜神]击杀了对面的代拓。
    哲别施放了大招：“汝之生魂，铸为吾身。”
    最终计数定格在了155盏。
    [菜神]所在的队伍胜利。
    直播间里瞬间沸腾了。
    【155！155！我的天啊！】
    【喜报！菜神不菜了！】
    【我输得底裤都没了！可是好爽啊啊啊啊啊啊！】
    【与有荣焉！虽然我自己还是那么菜……】
    【舰长你看到了吗舰长！】
    刻舟没有回应。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有种莫名兴奋的感觉。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局微不足道的活动赛，奖励也不过是点亮一两盏喜鹊灯，可是他在那个人身上看到了更多。
    那是重新起航，是奋力追逐，是离他越来越近。
    这比那句没说完的“告白”，比那个还没收到的“挂件”，还要让他热血沸腾。
    他期待着与他碰撞。
    薄明野终于学会了一个既能克服“天菜”Debuff，又不至于过度消耗神力的方法。
    这个方法很粗糙，很难驾驭，也很不全面。
    但对现阶段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为了研究它，薄明野自学了许多计算机方面的知识，不惜用神力去跟秩序代言人兑换知识，才从刚开始的手忙脚乱中，渐渐摸索出了这些数据的规律。
    鉴于自己总结出的使用方法与用Python语言写出的爬虫程序相类似，而且启动时又有一直具象化的数据爬虫，所以薄明野决定正式将它命名为——
    “爬虫”。
    获胜时，他与那个声音交流了一下。
    薄明野说：“我还剩下40%的神力，联觉不太能用，爬虫的话，每次使用大约只需要消耗0.02%的神力，不出意外我能启动2000次，只要把胜率稳定在50%以上，赢1000场竞技比赛，应该还是有机会成功的吧。”
    那个声音说：“附加条件比较多，出现意外的概率也比较大，但理论上是可行的。”
    薄明野吁了口气：“那就好，我终于有活下去的几率了。”
    那个声音微微停顿：“虽然我不知道你比之前那些修真者的优越之处在哪里，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想出这种看上去特别低端的方法，但是，祝贺你。”
    薄明野：“……其实你只要说最后三个字就可以了。”
    那个声音毫无感情地说：“希望你早日突破。秩序永存。”
    退出游戏之后，薄明野才看到直播间里送了那么多礼物，他赶忙向观众们道谢，顺便回答了一些问题。
    “嗯，当时我并不知道代拓在那里，只是觉得有威胁，就试探性地往那里射了一箭。”
    “还是要多练习。”
    “之后可能会尝试打竞技比赛模式了。”
    “预估评分？不知道，到时候看系统判定吧……”
    时间不早了，他很快下了播。
    刻舟一直没有说话，但薄明野并没有忘记他。
    两人依然连着麦。
    薄明野忽而笑了起来，他说：“还有四天，应该来得及了。”
    刻舟心头一颤，磕绊着问：“什、什么来得及？”
    “那个金色的七夕灯盏挂件，我觉得挺好看的。”薄明野说完了剩下那半句话，“等我拿到了，就送给你。”区区几场活动赛，就当练手了，他不怕消耗这么点神力。
    “唔，哦。”刻舟矜持地说，“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那你早点睡吧，最近训练很辛苦吧。”
    “还行。”
    两人互道晚安，各自下线。
    刻舟在电脑前呆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冲进卫生间用凉水泼了泼脸。
    镜子里的人脸颊通红，笑得有些傻。
    接下来，刻舟的蔚帛又开始更新。
    第四天：
    #洗魂七夕#26/77。
    粉丝A：又来？？？
    粉丝B：不是集齐了吗？这是又开了个小号？
    粉丝C：帮@极昼战队-灰原乐打的吧？
    极昼战队-灰原乐：[问号脸.gif]没有啊，他说要忙着训练，没空帮我打。
    粉丝D：那是被盗号了？也不像啊。
    第五天：
    #洗魂七夕#50/77。
    粉丝A：嘿，进度还挺快！
    粉丝B：还差27个！冲呀！
    极昼战队-灰原乐：你到底在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问号脸.gif]
    粉丝C：这到底是谁的进度啊啊啊啊！训练生@大锤八十八吗？
    大锤八十八：特训已经结束了，我们都集齐了。
    第六天：
    #洗魂七夕#77/77。[烟花][开心][灯笼]
    粉丝A：这次还连发三个表情，这么开心？
    粉丝B：累了，我不猜了。
    粉丝C：齐了齐了！明天最后一天了！Kezo到底要干啥！
    第七天。
    洗魂官方七夕活动的最后一天。
    这是平凡的一天。
    只不过，Kezo今天解除隐身状态上了游戏大号，还空降了菜神直播间。
    直播间的粉丝注意到，[菜神]的名字旁边多了一个金色的喜鹊灯挂件。有人问起，他就大方地点开给观众们看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From Kezo。
    Kezo也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的挂件。
    他在直播的时候问薄明野：“好像有人说出系统BUG了，有的挂件不显示，你能看到我名字旁边的挂件吗？”
    薄明野不明所以，点开他的战绩页，把鼠标移过去：“能看到啊。”
    Kezo继续编：“是吗？我这里好像显示有问题，你截图给我看下吧。”
    薄明野：“好，你等下。”
    于是所有人又看清了[Kezo]名字旁边的金色挂件。
    ——“谢谢你陪我，竞技赛场见！”From 菜神。
    直播间观众：
    【……你俩干啥呢？】
    【哈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觉得好好笑！】
    【为什么这俩人送祝福送得鸡同鸭讲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Kezo没走心，还是菜神没走心？】
    刻舟也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但是能收到这个挂件，他就已经很开心了，恨不得炫耀给所有人看看：这么难得的挂件，他只送给我一个人！
    为此他还把MVP的挂件给换下去了。
    结果这事引得他很多粉丝不满。
    直播之后，极昼的公关部蔚帛又给粉丝冲了。
    面对无数关于“Kezo和那个菜神到底怎么回事”“这破灯笼比MVP还重要吗”的质问，主管给夏霜打电话疯狂吐槽一波后，让人统一回复：
    众所周知，七夕挂件象征着友谊地久天长。[微笑][微笑][微笑]
    而今天的刻舟求菜超话，新增了2000多个关注。
    这里的介绍变为：金风玉露，地久天长。
    第55章 Act 55  核桃
    下播之后，薄明野点进自己的游戏生涯界面，看着头像旁边那个新增的、唯一的挂件，重新打开了它的详情页。
    华丽的灯盏出现电脑屏幕中央，灯中火光闪烁，在月白色的绢帛中映出水墨鹊桥。夏风拂过，吹得挂绳与流苏悠悠晃动，又将灯面上的字迹呈现在人前。
    那鼠标写的字，即便用上游戏官方附加的毛笔效果，也依旧张牙舞爪，毫无笔锋顿挫。约摸是为了营造古典氛围，还特地从右往左竖着写了两行，但由于前几个字写得太大，导致后面越写越密，那么小一块区域，最后差点写不下。
    于是就这样潦潦草草地入了他的眼。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薄明野默念一遍，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未经人事的愣头青了。
    刻舟对他的属意与袒护，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他也早已有所察觉。
    他也知道，刻舟屈尊给他当陪练，为他鸣不平，帮他争显卡，百忙之中打活动赛送他赠言，又拐弯抹角向他索要挂件，都是掏心掏肺的示好。
    刚开始他有些惊讶，后来他陷入了踌躇。
    因为没想好该如何回应，所以只能装作不知。
    至于他对刻舟的情感……
    他还没有理清。
    在初识之时，有发自内心的仰慕，在相处之后，也有不由自主的疼惜。想当并肩作战的挚友，也怀着更亲密无间的渴望。
    可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状态能维持多久。
    先前连如何突破第零阶都不知道，搞不好没活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又何必牵连人家前程似锦的小年轻。即使现在有了大致方向，后面能走到哪一步也说不准。追根溯源，是他打着“抱大腿”的旗号，借着“神力”当作弊器，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别人的生活，却还没做好负担一切责任的准备。
    薄明野沉默地靠在椅背上。
    他有着很多顾虑，对于自己的未来，对于刻舟的未来，总想要分析出各种可能，规避掉各种风险，让他们的付出都更加值得。
    那是多么庞大的一项运算。
    他这坨平凡的人类大脑根本给不出解法，只能胆战心惊、竭尽全力地去面对和纠正，俗称“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走着走着……
    走着走着，有人把一颗心捧了过来。
    薄明野闭上眼，却还能看见那盏灯。
    它安静地燃烧着，穿透那层薄薄的浮世绢帛，传递着无穷的热量。
    它轻轻摇晃，固执地陪伴在他身边，为他照亮了前方的路。
    这样的一颗心，谁能抵抗得了呢。
    薄明野唇畔带着笑：“让我怎么装下去……”
    挑战赛开始了。
    这次的挑战赛并不是每年都有的，而是洗魂官方十周年庆典的“开胃菜”，全称叫“过去十年挑战赛”（Last-Decade Challenge）。
    为了鼓励战队参加，主办方设置了相对较小的奖金池，将从全球20支战队中选拔出“八强”，瓜分2000万人民币的奖励。比赛设置也更具趣味性，会由抽签决定比赛发生在“哪一年”，从而强制锁定那一年更新的地图和英雄进行较量。
    除了前三名外，各家战队能分到的奖金不算多，但并没有人看轻这次的挑战赛。因为这是Baptize Soul（洗魂）11.0版本更新前的最终战场，也是十周年庆典上全明星赛的门票。这无疑是一连串大出风头的机会，如果能在这些比赛中崭露头角，收获的名利不可估量，相比之下，奖金都显得那么朴实无华。
    所以老板尚之凛从国外回来了，夏霜也下达了硬性要求，江达岭和左震两名教练忙得连轴转，整个极昼进入了严阵以待的备战时期。
    而薄明野在极昼俱乐部的身份也发生了变化。
    他从陪练临时工，变成了陪练顾问。
    这个职位是夏霜特批给他的，工资也翻了一倍，目的是让他协助江达岭和左震搞好队内训练。薄明野挺意外的，问夏霜为什么给自己升职加薪，夏霜回答他：“因为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而且你的陪练十分奏效。最关键的是，江教练说你现在的技术水平恢复了很多，已经能够为我们全队提供陪练服务了。”
    “……全队？”薄明野有点懵。
    “是的，全队。”夏霜手上事情繁杂，一边翻看宣传部和公关部的报告一边说，“当时Kezo提出的陪练要求，原本就是我们对你进行的短期考察。现在考察期过了，我们认为你表现不错，反正都是陪练，当然是要雨露均……”
    意识到自己口误，夏霜顿了下。
    “雨露均沾？”薄明野帮她补完。
    “咳，当然是要一视同仁。”夏霜及时换词，“所以，以后队里的陪练计划和任务，要麻烦你多多上心了。”
    “可是我还要忙我店里的事。”涨工资肯定是好事，但他也没打算放弃自己的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
    “没关系，你来队里的时间可以跟江教练和左教练自行商量，随你们怎么安排，但是每周要陪满20个小时。”
    每周20个小时，比原先多了8小时，工作时长不算苛刻，他还是能安排过来的。何况他也确实丢不下刻舟这边，记得上回合的全明星赛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
    日常陪练之外，薄明野也开始给自己打排位。
    竞技比赛的前十场是定级赛，打完十场后，系统会根据胜负率和每场的表现给出一个初始评分，这个评分将决定玩家的段位起点。
    薄明野刚开始没有动用任何神力，打了三场，输得很惨。这三场是为了试探一下“天菜”Debuff的上限和下限，也是为了尽快适应竞技模式。直播间的观众看着很为他着急，觉得他是不是又状态回落了，不过薄明野自己倒不怎么在意。
    从第四局开始，他启动了“爬虫”程序。
    第四局到第九局，总共六场比赛，他输了两场，赢了四场。越往后，他对“爬虫”的掌握越精细，现在几乎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了。不仅如此，他还学会了利用“天菜”来故意制造失误，特殊情况下将两者相结合，还能有化劣势为优势的奇效。
    胜利的标记展开在屏幕中央，薄明野伸了个懒腰，去给自己煮碗面条。
    今晚他打完第十局，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定级分了。
    刻舟今天累得宛如死狗，训练结束后腰酸背痛，感觉手指都要抽筋了。
    吃完饭回到宿舍，还没休息一会儿，又接到通知说晚上九点主力队员加训，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瘫在了电竞椅上。
    为了环节内心烦躁，刻舟打开了手机，开始查看训练日志。
    最近大家的训练日志普遍写得很长，因为每天的训练课程排得特别满，要记的技术要点又特别多，稍微认真点的训练生，甚至会图文并茂地做详细的每日总结。相比于这些积极向上的好学生们，某位“顾问”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
    薄明野这几天的训练日志都是简明扼要的一句话——
    第九赛季-竞技模式：胜0/1000局。
    第九赛季-竞技模式：胜2/1000局。
    第九赛季-竞技模式：胜4/1000局。
    这是赢了4局？
    以前他的日志都是“训练场见闻”“鱼塘局经验”，如今突然变为竞技模式，已经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了，但刻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以1000局作为统计目标。打排位难道不是应该以竞技分数作为目标吗？比如定个3000分、4000分什么的。
    刻舟发蔚信问薄明野：你定级了吗？
    薄明野在那边吃着面条，回复：还有最后一局。
    刻舟：你九局赢了四局？
    薄明野：嗯。你看到我日志了？
    刻舟：胜率还行，稳定发挥的话，应该能到2500分以上。我好久没打排位了，这是什么段位？白金？黄金？
    薄明野：白金。应该到不了，能上2000我就满足了。
    刻舟：我觉得可以。什么时候打最后一局？
    薄明野：十分钟后。
    刻舟：嗯，我去你直播间看。
    薄明野知道他最近很辛苦，本想让他好好休息，别把精力放在他这种小事上，字都输入进去了，又被他一个个删掉。
    有他观战，薄明野似乎就更有底气一些。
    无论最后定多少分，他都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于是他重新输入：好的，我的太空舰长。
    盯着这几个字，刻舟抿了抿唇，一下子觉得身上的疲惫消失了大半。
    嫌弃手机屏幕太小，刻舟打开了电脑，进入了菜神直播间。
    此时的直播画面是一张粉色的章鱼头动图，胖胖短短的触手随意舞动，吸盘一张一合，底下标着一行字：主播休息中，稍后回来。
    有三千多名观众在等待菜神开播，和他一样，大家都很好奇菜神最后能定多少分。对他们来说，这就像一部等待已久的悬疑剧结尾，实在扣人心弦。
    薄明野刚刚在吃饭，刻舟猜他洗碗去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距离晚上加训还有一个多小时，应该来得及看完这局。
    叩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刻舟不禁皱眉，起身问道：“谁？”
    江达岭的声音传来：“我。”
    刻舟打开门，身体挡着门缝，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什么事？”
    江达岭打量了他几眼，又朝房间里张望：“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不请教练进去坐坐？我可是特地来看望你的。”
    刻舟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让他进屋。
    瞥见电脑屏幕，江达岭眸光一亮：“你在等他直播？”
    刻舟给自己开了罐可乐：“唔。”
    “一起看吧，他马上就能定级了。”
    “……”
    他们都知道薄明野是菜神，但刻舟不知道江教练也看这人的直播。
    等等，如果江教练经常来菜神直播间的话，岂不是知道他给菜神刷飞船刷成了太空舰长？也知道他收集喜鹊灯是为了送给薄明野？这也太社会性死亡了吧！
    刻舟短暂地愣了一下，用喝可乐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直播还没开始。
    刻舟把电竞椅让给了江达岭，自己拖了个懒人沙发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江达岭往刻舟手里塞了两个东西，亲切地说：“呐，这个给你。我看你今天老是按压手掌肌腱，是不是手抽筋了？”
    刻舟摊开手，讷讷地看着掌心里的……两个大核桃。
    他抽了抽嘴角，嫌弃地把核桃放到桌上：“谢谢，不用了。”
    “哎？怎么不用？”江达岭拿过核桃放在自己手里盘，“你看看，多好的东西，你就盘它就行，会不会盘？跟我学着点，就像这样，哎，盘过来，再盘过去，活动开了就好了。舒筋活络，还能预防腱鞘炎。”
    “我才十九岁！谁要用这种中老年人的保健品啊！”刻舟忍无可忍。
    “你管它是哪个年龄段的保健品呢，管用就行！”江达岭二话不说就把核桃塞回给他，还要亲眼盯着他盘。
    刻舟快被他烦死了，只能不甘不愿地盘核桃。
    盘着盘着，刻舟想起件事，问道：“薄明野升职当陪练顾问，是你跟夏姐提的？”
    江达岭道：“是啊，我看到他训练日志的更新了，还有直播打的几场竞技赛，感觉恢复了不少。他这人还挺有脑子的，只陪你一个人也太浪费了，当然是要雨露均沾。”
    “什么雨露均沾？谁要他雨露均沾了！”
    刻舟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私人陪练突然变成共享陪练，事先不跟他说一声也就算了，用的这都是什么词！这两天常在队里听到有人说“沾沾陪练顾问的雨露去”，他听着就浑身难受，原来都是江教练惹出来的！
    “哎哟？你急什么？又不是你的雨露。”
    “我……他……”
    眼看刻舟气红了脸，江达岭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快看，菜神来了，定级赛最后一场，好好看直播。”
    刻舟懒得理他，总感觉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抢去了，还在兀自生闷气。
    薄明野知道刻舟在看，特地打了招呼：“舰长晚上好。承蒙舰长关照，我一定好好打，希望能定个高分。”
    直播间里热情洋溢：
    【舰长来了？】
    【太好了！让我们跟舰长共同见证奇迹的时刻！】
    【我就说嘛，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Kezo的祝福呢？】
    【性感MVP，在线做法送分。】
    【[太空舰长]Kezo：哦，洒你的雨露去吧！】
    “……”怎么回事？十分钟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生气了？薄明野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温声询问，“舰长是不是有事要忙？晚上又要加训吗？”所以心情不佳？
    本来也不是薄明野的错，听到他关心自己，刻舟的气也差不多消了。
    他一手还拿着核桃，就用单手打字回复。
    【[太空舰长]Kezo：不忙，还没到加训的时间。】
    薄明野：“哦哦，那我马上开始，尽量速战速决。”
    【[太空舰长]Kezo：不急，你慢慢来，我正好盘会儿我那两个大核桃。】
    薄明野：“？？？”
    这番对话进行下来，直播间观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什么？】
    【雨露？两个大核桃？你们在聊什么啊(*/ω＼*)】
    【讨厌！我才刚成年！】
    【原来舰长这么狂放的吗？】
    【呜呜呜呜稍等一下，我去超话发个帖……】
    江达岭：“哈哈。”
    第56章 Act 56  退赛
    薄明野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虽然他也觉得这种说法怪怪的，但他相信刻舟要表达的一定不是大家想歪的那种，为避免造成更大的误会，干脆大方问道：“什么核桃？”
    刻舟活动着手指，让两个核桃在手心里轮转。
    【[太空舰长]Kezo：江教练给我的，让我盘着玩。】
    盘核桃？
    都是过来人，对这些东西多少有些了解。
    薄明野瞬间了然：“你手抽筋了？手指不舒服？还好吗？”
    燥郁的情绪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刻舟也想开了。
    薄明野有想法有能力，本来就值得更好的职位更高的薪资，陪其他人练练也无妨。但自己对他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至少从来没见他对别人这么在意过。
    【[太空舰长]Kezo：不碍事，你安心打定级赛。】
    薄明野还是有点担心，琢磨着回头给他带点冰贴什么的。
    料想是最近训练任务太重累到了，但这也没办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们都很清楚，这是通往荣耀的必经之路。
    职业选手经常会遭遇一些伤病，不注意的话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他自己的肩颈和腰椎就不太好，要不是秩序给了他焕然新生的机会，二十八岁的他就已经开始腰椎间盘突出了。吃过这样的苦头，他现在也相当注意保养，当然更不希望刻舟受伤病折磨。
    嗯，明天去极昼看看他吧。
    薄明野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放到最后一场定级赛上，点进了竞技比赛。
    队友和对手匹配完毕。
    地图：乌代普尔。
    占点+推车局，[菜神]先打进攻。
    看到这张地图，江达岭“哈哈”一声笑了出来。
    他悠然地打开保温杯，正要往嘴里倒，发现是刚灌的开水，转而把水倒进了杯盖里，端着杯盖吹吹，翘着二郎腿观战。
    直播间观众也心照不宣地聊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命运的轮回吗？】
    【啊？什么意思？】
    【不会吧不会吧，还有人不知道吗？这就是菜神第一次坑害Kezo的地图啊。】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五连败的第一场！】
    【就是在这里，诞生了世界名画——《Kezo游湖》。】
    【笑死，我至今都记得当时一脸懵逼的维和者。】
    【那就是强者的绝望吧，哈哈哈哈哈。】
    看着那些弹幕，以及江达岭看好戏般的眼神，刻舟的内心毫无波动。
    他曾经也认为那五场惨败是耻辱，可时过境迁，他早就成长了，还从中参透了很多玩法和道理。现在回头看看，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怎么能叫坑害呢？
    这叫邂逅！
    且不管刻舟的心路历程，这时的薄明野倒是很放松，甚至有余力看一眼大家的弹幕。
    见有人提起那次的乌龙事件，薄明野笑说：“那几场比赛可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和Kezo并肩作战。”
    【转♂折♂点！】
    【呜呜，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样的转折点？】
    【在五个职业选手的带领下连输五场，某种意义上也是能吹一辈子了。】
    【不知道今天菜神会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呢？】
    江达岭瞥了眼刻舟通红的耳朵尖，继续吹着保温杯盖里的热枸杞茶。
    哎，小年轻，就是经不住事儿。
    选择英雄阶段。
    竞技比赛的氛围跟快速游戏截然不同，这里的玩家都是奔着提高排位等级去的，因此对于自己和队友的要求相对较高，容错率也非常低。玩家情绪紧绷，脾气就大，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容易跟对手或队友开撕互怼，很影响心态。
    不过，竞技比赛很少出现玩家打一半跑路的情况，因为强行退出会被给予掉分或禁赛惩罚。快速游戏中常有人打不过就跑，系统会重新匹配玩家进来，磕磕绊绊也能打完全场，竞技模式下，如果跑了一个，那就是少一个人，对比赛结果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秩序给薄明野定下的要求是：打赢1000场竞技比赛，每场比赛他必须全程参与，不能中途退出，也不能消极怠工。
    六人都是单排，队友们还在犹豫选什么英雄。
    有个人上来就先抢下了哲别，还有两个人在输出型英雄中来回切换，另外两人没急着选，英雄框里还是问号。
    薄明野想了想，选择了霍恩海姆。
    直播间：
    【是霍恩海姆！命运般的霍恩海姆！】
    【可不就是一锤子把Kezo挥到月牙小船上的那个霍恩海姆吗[狗头]？】
    【超期待了！】
    这场比赛薄明野想要打得稳当一些，加上他本来就比较擅长辅助类的英雄，所以主动选择了霍恩海姆这样的主T角色。
    当然，重装英雄那么多，他偏偏选了霍恩海姆，多少也是因为想起了那次“邂逅”。
    那两位问号玩家也选好了各自的英雄，一个单目莲，一个节奏大师，都是支援型英雄。
    在准备时间还剩十秒时，输出位的争抢终于尘埃落定。
    看来他们三人谁也不肯放弃，并且拥有足够的自信，最后全都选择了输出型英雄：哲别、妖刀斋、教官。
    薄明野：“……”行吧，防御压力有点大。
    好在他们有两个奶妈，现在打的又是进攻，理论上输出足够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防守方部署完毕，进攻方出发。
    作战室开门的那一刻，刻舟比自己打比赛还要紧张，盘核桃的速度不由得加快。
    江达岭道：“你看，还有缓解紧张的作用。”
    刻舟没空理他，专心地盯着屏幕。
    刚开始薄明野没有启动“爬虫”。
    在进攻方的大门口，双方开始了第一轮交锋。
    霍恩海姆笨重的身躯冲在前方，展开能量屏障，护卫着身后的队友。
    噼里啪啦的子弹打在屏障上，很快就让屏障出现了裂痕。
    妖刀斋从侧面爬墙离去，应该是打算绕后偷袭。双方交火最激烈的时候，教官在地上丢了个维生力场，确保己方的支援型英雄自身血量稳定。
    薄明野深感欣慰，看样子这几位队友的意识和技巧都还不错？
    屏障破碎的瞬间，霍恩海姆冲锋而出，他原本想把对面的医圣撞远一点，中断他们的治疗，但阴差阳错，医圣没碰到，倒是把突然冒出的溜溜球王给怼到了墙上。
    失误还在可控范围内。
    他一边释放出“爬虫”，一边顺手抡锤，直接把溜溜球王锤飞了上了天。
    经此一锤，溜溜球王当场丧命。
    但薄明野忽觉不妙：“糟了！”
    直播间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江达岭和刻舟却同时皱了眉头。
    下一秒，溜溜球王的尸体在半空爆炸——
    飞散的溜溜弹恰好炸死了身在房顶的妖刀斋。
    所有人：“……”
    【怎么说呢，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哈哈哈哈哈，出现了，被菜神赐予祝福的倒霉蛋！】
    妖刀斋玩家忍不住打字。
    [鎏金裤链]：猪队友？？？
    [菜神]：抱歉。
    刚刚“爬虫”放晚了几毫秒，等他察觉到有数据波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示警了。
    妖刀斋正处于积攒大招能量的关键时刻，突然被队友坑了，心中多少有些怨气，在复活间隙不忘打字发泄。
    [鎏金裤链]：霍恩海姆别瞎冲了好吧，盾都不会开吗！
    此时能量屏障恢复如初，薄明野已经回到队友身前，尽职尽责地阻挡起伤害。
    自己有错在先，他没有反驳。
    扛过了对方的堵门，单目莲跟哲别去寻找高点，方便狙击控场，于是只剩下教官和节奏大师跟在霍恩海姆身后，与敌人正面交锋。
    接下来的进攻还算顺利，他们很快抵达了一个目标点。
    双方激烈交火中。
    一时间大招四起：“溜溜球，给我滚起来！”“丧钟为你敲响。”“让我们噪起来吧！”
    己方的单目莲也开了大：“肾上腺素已注入！”
    她瞄准的是早已在游戏中向她示意，即刻准备拔刀的妖刀斋。
    但她射偏了。
    肾上腺素被霍恩海姆吃了个正着。
    霍恩海姆茫然四顾。
    他的大招不久前才放过，无法将这剂肾上腺素的威力最大化，只能顶着一身高攻高防的增益效果，冲着敌人疯狂抡锤。
    在“爬虫”的指引下，还成功抡死了两人。
    反观另一边，没有肾上腺素加持的妖刀斋却空大了，对面一直防着他的大招，他刚拔刀就被对面维和者的丧钟击杀。
    妖刀斋心态崩了。
    [鎏金裤链]：你有病？还特么还抢我激素？
    [菜神]：……
    这确实是冤枉他了，他什么也没干，也没准备开大，“爬虫”运行良好，这也不是受Debuff的影响，纯粹就是队友单目莲瞄准失误罢了。但估计之前给对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会儿又属于火上浇油，算是彻底把对方惹毛了。
    就在大家重整旗鼓，继续向前护送运载目标时，妖刀斋玩家突然“罢工”了。
    他复活后没有重回战场，而是展开了自己的报复。
    [鎏金裤链]：我说你名字怎么那么眼熟，本来还以为是重名了，看了你的游戏生涯才确认，你就是那个菜神啊？
    [鎏金裤链]：也对，这么拉胯的打法，也不可能有别人了。
    [鎏金裤链]：这局没法打了，Kezo都带不动的人，我反正是不想奉陪了。
    [鎏金裤链]：谁爱打谁打，这场竞技分我不要了，拜拜。
    [鎏金裤链]退出比赛。
    剩下的五人：“……”
    队友突然跑路，竞技比赛中是不会补位的，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将变成五打六的局面。
    比赛已经进行到中段，如果他们此时选择放弃，将全部判定为负，并且会被惩罚性地扣掉一些竞技分。但如果接着打下去，他们想赢也很难，最后大概率还是会降分。
    况且刚才[鎏金裤链]揭穿了[菜神]的身份，一句“Kezo都带不动的人”，直接打击到了大家的士气。人数少了，信心没了，先前积累的优势顷刻间坍塌，这种情况下想要击败对方，更是难上加难。
    短暂的停顿后，那名哲别也退出了比赛。
    剩下的四人：“……”
    直播间也懵了。
    【卧槽，这人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雪、上、加、霜……】
    【我们菜神怎么了？这场菜神收割的人头数排第二好吧！】
    【就是！凭什么看不起我们菜神啊！】
    【刚刚也不是菜神的错啊，不要什么锅都往菜神身上甩啊！】
    对面的敌人发来“贺电”。
    [给我当心点]：哈哈哈，还有这种好事？
    [Akiyama]：退吧退吧都退吧，4V6还有什么好打的？
    看到这个情景，刻舟大为不忿，手上猛地一捏，两颗大核桃发出咔哒的碰撞声。
    江达岭喝了口保温杯盖里的枸杞茶：“啧，你轻点儿，别给捏碎了。”
    四打六，怎么打？
    薄明野定级赛的最后一场，难道要以这么惨淡的局面收场吗？
    这一刻，他最大的感受是懊恼，懊恼两人“邂逅”的那五场比赛，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为什么要给别人留下“Kezo都带不动菜神”的印象？
    为什么世人只看表面？只看到光鲜反衬出的落魄？
    他明明那么厉害！
    战术、技巧、应变、远见，还有想赢的渴望……这些他都具备了，怎么就没人看到呢？怎么还揪着他的黑历史不放！
    你们懂个球的菜神！
    刻舟气得恨不得钻进电脑里去补位。
    四打六。
    不用想也知道，这边剩下的人也在考虑要不要强行退出，只是因为不想被扣竞技分，所以才有所犹豫。
    数据爬虫在他的意识里绕着圈。
    薄明野冷静下来。
    比赛还在继续，他飞快地在队伍频道里输入字句。
    [菜神]：大家开一下语音吧。
    [菜神]：咱们没有退路了，为什么不搏一把？
    没动静，队友的语音图标依然是灰色的。
    霍恩海姆站在运载目标旁上下跳动，庞大的身躯像一座钢铁山峦，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薄明野思考了下，帅出了一句不太要脸的实话。
    [菜神]：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Kezo正在看我打这场定级赛。
    三名队友的语音图标立刻亮了。
    薄明野：“……”
    江达岭一口枸杞茶差点笑出来：“哈哈，这个老狐狸。我说Kezo哇，你堂堂极昼扛把子，就这样被人利用，不嫌掉价吗？”
    刻舟欣喜道：“我这么管用的吗！”
    江达岭：“……”算了，傻就傻点吧，能拿冠军就行。
    开了语音之后，那位节奏大师询问：“Kezo在？你别是骗我们的吧。”
    薄明野轻咳一声，以[菜神]的身份发表动员。
    [菜神]：“我开了个直播间，这场是我定级赛最后一场，他真的在看。”
    节奏大师开始围着运载目标绕柱：“那接着打呗！”
    单目莲的声音是个小姐姐，也好奇地问：“我没看过那几场比赛，只听说过，你真的那么菜吗？Kezo都被你坑了？”
    [菜神]：“那时候挺菜的，现在进步很多了，所以才敢来打排位的。”
    单目莲给他打了剂补血针：“怎么进步的？不会是Kezo带你的吧？”
    [菜神]：“嗯，他帮了我很多。”
    【[太空舰长]Kezo送给[菜神]一艘飞船。】
    [菜神]：“……”
    江达岭恨铁不成钢：“干嘛又刷飞船？2000多块啊！你钱多吗？”
    刻舟惬意地盘起了核桃：“我给他加油。”
    对面原本以为能不战而胜了，所以都在划水。
    结果看见运载目标距离下一个检查点越来越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给我当心点]：你们还不退？
    [Akiyama]：这么顽强吗？反正都是扣分，何必遭这个罪？
    单目莲回复：你们不懂。
    节奏大师回复：你们不懂。
    一直没说话的教官也回复：你们不懂。
    [菜神]：我们不认输，来战！
    第57章 Act 57  定级
    四打六。
    对面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重燃士气的，但是送上门的胜利，不要白不要。
    刹那间，风起云涌。
    薄明野意识中的那只爬虫不再原地打转，开始快速移动，攫取周围的数据变化。霍恩海姆张开屏障，悍然守在队友和运载目标前方。
    运载目标即将到达第二个检查点。
    敌人也向他们发起了冲击。
    子弹密集地撞击到屏障上，溅射出能量的火花。直播间观众都能清晰听见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死神催命的呓语，一点点蚕食着这四人最后的防线。
    仅仅三秒，屏障就出现了裂痕。
    霍恩海姆且战且退，他身后的队友也在奋力反击。
    可是敌人的火力实在太猛，为了阻止运载目标继续前进，已经逼迫到了他们面前。如果他们不后撤，屏障一旦破碎，将完全暴露在枪口之下，但如果避其锋芒寻找掩护，必然会功亏一篑，运载目标将被对方倒推回来。
    拉锯就在这十几秒间。
    【妈呀，我都不敢看了。】
    【我知道不能怪对方仗势欺人，但是真的看着太揪心了。】
    【盾要破了盾要破了啊啊啊啊！】
    江达岭晃了晃保温杯盖，感慨道：“硬顶还是撤退，一念之间啊。”
    刻舟注视着战局，微皱眉头：“还是要先撤。”
    像是有什么感应般，[菜神]与他的判断相同，通过队伍语音对同伴说：“先撤！不能跟他们硬拼！”
    另外三人当即离开运载目标，各自寻找能缓口气的地方。
    为了让队友平安撤离，霍恩海姆始终顶在对方的主力炮口之下，眼看屏障上呈现出蛛网状的裂痕，他提示了一声：“两秒后盾破！”
    屏障破碎。
    在爬虫的指引下，他找准时机冲了出去。
    ——撞死了对面的医圣。
    刻舟忍不住攥紧了核桃：“漂亮！”
    江达岭没说话。
    【医圣死了！】
    【快！这时候杀一个赚一个！没有医圣不能复活！】
    【菜神挺住！菜神！】
    然而霍恩海姆这一冲，还是把自己放到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他太过深入敌后了。
    没有了盾，还要用异常庞大的身体承接对面的集火，即便己方的单目莲不断地远程给他打补血针，也抵不过他掉血的速度。
    维和者的六枪响过，霍恩海姆的钢铁之躯轰然倒地。
    大家一时都有些慌。
    单目莲因为探头出来，被邪禅上了个减抗的Debuff。头上顶着那么大一个标记，很快就被溜溜球王频繁丢来的炸弹咬住，当场牺牲。
    节奏大师企图绕柱逃跑。
    爬虫牵出的数据一闪，[菜神]忙道：“别过去！小心巨噬细胞！”
    节奏大师听见了，但因为操作匆忙，手上一松，掉落在二楼平台，不慎跟巨噬细胞撞了个面对面。
    流星锤正中他的脑袋，直接把他挥出窗外，落水而亡。
    节奏大师：“……”
    更加不幸的是，教官遭到了维和者和邪禅的围追堵截，最终死在了邪禅手中。
    团灭。
    刻舟：“……”
    他无意识地转着核桃，脑中已经开始复盘这样的局面。
    如果是职业选手，在薄明野干掉医圣后，他们确实是有反杀机会的。教官和单目莲不退反进，一同保下霍恩海姆，之后兵分两路，霍恩海姆与节奏大师驻守运载目标附近，教官和单目莲绕后偷袭。
    这个过程中，至少可以攒出两个大招，只要对面有两人离开运载目标制动范围，第二个检查点可以轻松到达。
    但这是职业选手的打法。
    这样的散排队伍，几乎不可能打出类似的配合。
    太难了。
    连他都不禁怀疑，这局真的还有胜算吗？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那只爬虫竭尽全力地奔跑着。
    数十条数据陈列在薄明野面前。
    他的额角渗出薄汗。
    可能性很多，队友的失误率也很高，想从中筛选出出其不意又扎实稳妥的方案，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十分吃力。
    不管了，先这么打着吧！
    趁着这次复活，[菜神]在作战室中切换了英雄。
    他说：“我们攻击力不够，支援又有点过剩，接下来我换成妖刀斋，单目莲和教官可以不变，节奏大师，你会用迪西吗？”
    “会，就是不太熟练。”
    “没事，会用就行，咱们尽力而为吧。”
    更换阵容，意味着他们的打法也要做重大改变。
    重新回到战场中心时，刚刚距离第二检查点近在咫尺的运载目标，已经被敌人生生推回了十米远，六名敌人嚣张地在车顶上蹦跳。
    这一阶段的时间仅剩下40秒。
    迪西坐在粉色的机甲中，率先开启防御矩阵，启动推进器，直接飞到了运载目标上。
    一时间，对方六人的阵型被冲散，集中往她身上攻击。
    薄明野操控的妖刀斋不知何时攀爬到了众人身后的墙上，袖里箭飞快飙出，每一发都正中人头，发出“叮”的声响。
    维和者发现了他，上二楼与他对峙。
    在那个角落里，两人互相周旋，血量一层层削减。在这种Solo的情形下，拼的就是双方的操控技巧，生死往往就在一招之间。
    眼看就要最后一搏，妖刀斋却发动技能，瞬闪到了旁边。
    [菜神]喊道：“单目莲！”
    隐在暗处的单目莲射出一枪毒素针，收了维和者的人头，接着反手给妖刀斋补满了血。
    [菜神]：“你的大招应该还有9%充能完毕，给迪西的机甲奶几口，满了之后别急着开大，等我口令，明白了吗？”
    单目莲道：“OK。”
    直播间有人疑惑：
    【嗯？菜神怎么知道单目莲的大招还剩9%充满？】
    【楼上萌新吧，按Tab面板可以查看的哇。】
    【可是，他没有查看啊！】
    【好像是哦，他刚刚没有看面板吧，单目莲也没有同步出来。】
    【这是……算出来的？】
    刻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江达岭也放下了保温杯盖。
    他们很清楚，薄明野就是计算出来的。
    差距一点点缩小。
    双方再次进入殊死搏斗的状态。
    迪西顶在前面，妖刀斋走位飘忽不定，一直在削弱对方战力，诱导对面两人离开了运载目标附近，使得运载目标顺利前行。
    不待对方回援，[菜神]忽道：“教官，开大！”
    游戏中的教官双眼发出红光，低沉的大招语音响起：“我的手下，没有逃兵！”
    一连串的突击。
    妖刀斋与他配合，两人切掉了对面的医圣和溜溜球王。巨噬细胞也因此残血，被节奏大师一记音波推到和河里。
    对面一下损失三个战力，再不敢贸然上前。
    还剩六秒时，运载目标抵达了检查点。
    阶段性的胜利！
    四个人推着运载目标继续前进。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教官玩家突然开口：“咳，那那个菜神，你是不是在……在在直播？Kezo他看、看看到了吗？”
    他似乎有些结巴，声音里也透着一丝紧张。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个迷弟！】
    【拼尽全力，只为让偶像看一眼自己开大，感动了TAT】
    【兄弟你很棒！】
    刻舟回过神来，在直播间发了条弹幕：【1】。
    薄明野忍俊不禁，在队伍语音里帮他回复：“他说他看见了。”
    教官玩家深吸一口气，操控着自己的英雄在车顶跳了两下，大概是在表达喜悦。
    接下来他们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势如破竹，竟然配合得越发默契，直把运载目标推到了距离终点五米的位置。
    不过对方显然也没有放弃。
    他们猛扑过来。
    迪西个你对面的山羊丽莎硬碰硬，机甲被打爆了，纤细的女孩子从中弹跳出来，拿着小手枪躲在墙后“BiuBiuBiu”地偷袭，很快，竟然又攒出了开机甲的能量。
    [菜神]不由夸道：“太谦虚了，这叫不熟练？”
    那名玩家“嘿嘿”笑了两声，开着机甲再度冲上前去。
    对方的火力瞬间击破了迪西的防御矩阵，但她并未慌张逃窜，而是趁着自己被集中攻击的时候，果断施放了大招。
    迪西的声音俏皮而甜美：“送你个圣诞礼物！”
    接着她的本体再度脱离操控室，只留下巨大的机甲在空中自毁爆炸。
    对面一听到语音就慌忙寻找掩体，但仍然有两人晚了一步。
    场上现在是4V4的局面。
    节奏大师、单目莲和教官守在运载目标边，将它推到了最后0.2米处。
    对方剩余的四人再度反扑，又把它推回去了0.3米。
    双方都紧紧贴在车边，不敢稍离。
    教官往地上丢了维生力场，尽量抬高己方人员的血线。
    是时候了！
    [菜神]道：“单目莲，给我肾上腺素。”
    单目莲毫不犹豫地开大：“肾上腺素已注入！”
    [菜神]的妖刀斋腾空而起，随后开大：“我的刀，便是你的噩梦。”
    此时此刻，这声音确实是敌方的噩梦。
    锃亮的刀光闪过，宛如破开虚空的月轮之刃——
    四杀。
    运载目标抵达了最终的检查点。
    按理说，这局还需要攻防互换再打一轮，但由于其中一队退了两人，再打下去并不公平，系统便直接判定了比赛结束。
    [菜神]方胜利。
    【卧槽卧槽居然赢了啊啊啊啊！】
    【四打六！四打六逆转！】
    【这绝对是奇迹！我们菜神出息了！】
    【后悔去吧！那两个退队的懦夫！】
    【好燃啊呜呜呜，菜神崽崽终于定级了，妈妈好欣慰。】
    薄明野：“……”
    刻舟难以理解地皱眉，怎么还有亲妈粉？
    江达岭长叹一声，喝完了杯盖里早已凉透的枸杞茶：“还不错，就是太险了点。”
    【多少分多少分！快让我们看看定级分！】
    【盲猜3000分！】
    【呃，3000分倒也不至于，我觉得能拿2800就不错了。】
    薄明野笑问：“舰长，你觉得呢？”
    刻舟打字输入。
    【[太空舰长]Kezo：这个水平，至少3200。】
    【……】
    【哈哈哈哈，咱们舰长大人看菜神是不是有滤镜啊？】
    【Lucky！我们超话又要发糖啦！】
    薄明野退出本局游戏，屏幕上立时出现了他本赛季的初始定级分——
    2400。
    这个分数接近黄金段位的上限，但终归是没到白金段位。
    刻舟：“……”
    【果然，与我所料不差。】
    【可惜了，哎，主要是前三局挥不太好。】
    【没关系菜神，我觉得你迟早上钻石！】
    薄明野道：“嗯，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分数，我会努力的，谢谢你们的支持。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早点休息。”
    江达岭看完这场比赛就离开了，临走前提醒刻舟别忘了九点的加训。
    下播之后，他主动给刻舟打了蔚信语音。
    明明是自己的定级赛，薄明野却带着安抚对方的语气：“我前三局输了，打得不太好，2400分我已经很满足了。”
    刻舟不忿地说：“垃圾系统。”
    他没提的是，自己刚刚已经去找客服投诉了，客服抱歉地说这个结果他们无法修改。
    “没关系，我会打上来的。”薄明野很有信心。
    “唔，你把我游戏ID告诉那三个人吧，我给他们好友位。”刻舟认真道。
    “对不住。”薄明野怔了下，那只是他临时想的损招，并不想给刻舟添太多麻烦，“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
    刻舟说：“给他们吧，我是你的舰长，给你撑腰是应该的。”
    薄明野不由笑道：“好。”想了想说，“你还要加训吧？我明天去找你。”
    瞥了眼时间，刻舟打了个哈欠，起身出门：“哦，陪练吗？”
    心知他备战辛苦，薄明野想让他放松下：“不光是陪练，顺道看看你的核桃。”
    刻舟：“？？？”
    第58章 Act 58  准备
    仿佛从薄明野的定级赛中汲取了动力，今晚的加训刻舟打得格外精神。
    十一点半回到宿舍，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刻舟用手机登陆了洗魂的APP，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三个好友申请，名字很眼熟，显然是跟薄明野同队的那三人。
    他爽快地通过了申请。
    已经过了半夜零点，没想到其中还有两人没睡觉，刚加上好友就发起了聊天。
    [战术面瘫]：Kezo？是活的Kezo？？？
    [Kezo]：嗯，你好。
    [战术面瘫]：K神您好！我是今天的教官啊您还记得我吗您看到我那个大招了吗我干掉了对面的医圣和溜溜球王！
    [Kezo]：看到了，你跟菜神配合得很好。
    回忆了一下，Kezo感觉自己当时的注意力都在薄明野的妖刀斋身上，不过教官确实出了不少力，除了那个大招立功以外，还三番两次放维生力场救过薄明野，是个好人。记得这人说话有点结巴，打字倒是过于连贯了，都不带标点符号的。
    得了这句话，对方像是受到莫大的鼓舞。
    [战术面瘫]：谢谢大佬，我一定努力打排位！您放心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占用一个您的好友位绝对不会打扰您的！
    [Kezo]：嗯。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Kezo]：有机会的话，你还可以跟菜神组队打排位。
    最近要打比赛，他自己不太方便，感觉这人的教官玩得还不错，或许让他暂时陪薄明野玩玩。当然，选择权在薄明野，如果不需要的话，完全可以拒绝。
    [战术面瘫]：好的好的！我也加他好友了！
    他觉得[菜神]打得挺不错的，有想法又有技巧，还能带领他们以少胜多。所以他不仅关注了菜神的游戏账号，还关注了他的直播间。只是答应下来之后，莫名有种违和感，自己跟菜神组队，怎么还要这位大佬允许？
    刻舟跟他聊完，切到了另以为新好友的聊天界面。
    [阿蛛视力好]：K神你好，我是今天那一把的单目莲，嘿嘿。
    [阿蛛视力好]：听说你看直播了，感谢赠送好友位！
    由于刻舟先回复了[战术面瘫]，这位玩家多等了一会儿，以为他闪电下线了。
    [阿蛛视力好]：K神？还在线吗？
    [Kezo]：在，你好。
    [阿蛛视力好]：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有你的签名照，用竞技分换购了你的柳德米拉专属皮肤，还买了你代言的键鼠套装啊啊啊！
    [Kezo]：谢谢支持。
    [阿蛛视力好]：我刚刚看了下你的生涯，你把MVP专属挂件收起来了吗？
    一开始她还怀疑过这是不是真的Kezo，毕竟没看到最醒目的MVP标记，不过看到战绩和简介之后就确认了，电竞圈没有第二个Kezo！
    [Kezo]：新挂件比较好看。
    看着灯面上的赠言，[阿蛛视力好]又打开[菜神]的生涯看了眼，顿了几秒才发：所以你和菜神……你俩……护送了七夕礼物？
    刻舟忍不住勾起嘴角，长腿在薄被里蹬了两下。
    [Kezo]：是的，我们关系很好。
    [阿蛛视力好]：……
    这是“关系很好”的问题吗？
    刻舟不欲多言。
    [Kezo]：记得关注秦盟上的菜神直播间。我要睡了，再见。
    [阿蛛视力好]：哦哦好的！晚安！
    等刻舟下线，这位小姐姐琢磨了下，偷偷上蔚帛搜索了关键词“Kezo 菜神”。
    结果中出现了一个名叫#刻舟求菜#的超话。
    小姐姐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我就知道！”
    那个刚开始用节奏大师后来换迪西的玩家，第二天睡醒才发现Kezo通过了他的申请，当即从床上蹦起来打招呼。
    刻舟回复了他几句，之后就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中。
    他想快点完成上午的任务，因为薄明野说要来看他的核桃，他想留出时间来陪他，虽然不知道那俩大核桃有什么好看的。
    早上十点，薄明野出现在了极昼的休息室。
    江达岭正在泡茶，见到他有些意外：“嗯？今天有安排你的陪练吗？”
    薄明野喝着香浓的咖啡：“没有，我就是来看看刻舟的，下午还要去店里收拾。江教练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江达岭走到他身边，看了眼手表：“哟，那你还得等将近两个小时呢。”
    “不急。”
    “来都来了，”说着强留客人的常用词，江达岭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时机，试探着问，“上回你说的那件事，是认真的？”
    “哪件事？”
    “让Kezo多练练其他英雄的事。”江达岭晃了晃保温杯，让枸杞被充分浸泡，“你是不是提前得到什么内部消息了？”
    薄明野抬眸，忽而一笑：“极昼听到风声了？看来你们在游戏公司真的有内鬼啊。”
    难怪每次极昼俱乐部的筹谋都先人一步。
    二人心照不宣。
    江达岭质疑：“就算传言是真的，你觉得以Kezo现在的状态，需要立即转型？”
    薄明野摩挲着咖啡杯口，斟酌着说：“不是转型，他只是需要尽早适应。”他毫不避讳地说，“对整个BSL而言，那个新英雄的出现，将是一柄双刃剑。”
    双刃剑……
    有关洗魂11.0版本的新地图和新英雄，江达岭只是听人提起了一句，并没有得到完整的信息和参数。
    他不知道薄明野为什么如此笃定，但这已经足够引起他的重视。
    嚼着烫口的枸杞，江达岭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休息室。
    或许，真的要做些准备了？
    第59章 Act 59  冰贴
    薄明野在休息室的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边喝咖啡边阅读，倒是很惬意。
    书名叫《瓦格纳事件》，是尼采的美学文选，翻开后发现书里有很多铅笔做的注释，诸如“非宗教的宗教？非哲学的哲学？”，“为什么一种神秘主义的艺术会成为疾病”，还有不少关于欧洲古典文学的见解。
    一时间薄明野以为自己身处于某个大学图书馆。
    不过他很快回想起来，极昼战队的主T袁建智，账号名就叫[瓦格纳战神]，经常在社交平台上发一些形而上的人生感悟，还被他的粉丝称呼为“哲学家”。看样子他受到不少尼采的影响，这本书、这些注释多半都是他留下来的。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深层次的精神力量，难怪每场比赛都打得那么稳。薄明野试着去理解书里的内容，只觉得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那么晦涩难懂，偷摸想着，找机会让刻舟也接受一下哲学的洗礼，对磨练心态应该很有帮助。
    不过渐渐地他也看进去了，直到刻舟拿起他的咖啡杯。
    站在这人身旁两分钟都没引起注意，刻舟感觉自己被忽视了，脸上透露着不满，于是端起他的杯子，做作地说：“先生，需要再续一杯吗？”
    薄明野顿住，目光从书上移开，忍笑道：“那就再来一杯吧，谢谢。”
    刻舟：“……”
    我提前半小时完成训练任务，就是为了来给你当侍应生的吗！
    然而戏演了一半，骑虎难下，他又不好意思把架子摆回去，只能瞪了薄明野一眼，真的转身去给他续杯了。
    薄明野连忙站起来，跟着他走到咖啡机边上，在他给自己接美式的时候，顺便也帮他调了杯双倍奶的拿铁。
    两人交换了手里的杯子。
    刻舟喝了一口，这才满意了：“你今天要给其他人陪练吗？”
    自从薄明野转为“雨露均沾”的顾问后，陪练时间都是由江教练和左教练分配，还经常会临时调整，他这个队长都不太能摸清规律。昨晚两人匆匆约了下，他以为今天薄明野是要陪其他组的人训练，顺道来赏玩一下自己刚入手的核桃。
    虽然他不明白那俩破核桃有什么好看的。
    薄明野道：“不是，今天是专门来见你的。就当我私下加了一场陪练吧，可以吗？”
    被这样的语气询问“可以吗”，刻舟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仿佛喝的不是咖啡而是白酒。所以他就是特地为我来的？专门抽出时间只陪我一个人？
    这种陪练加多少场都可以！
    他勉强绷住自己的表情：“哦，可以啊。”
    薄明野点点头，放下杯子，把书放回书架，单肩背起背包，示意他与自己一同离开：“这里不太方便，去你的宿舍？”
    “去我宿舍？”
    “嗯，不是说要看看你的核桃吗？”
    “……”刻舟彻底懵了。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意识到薄明野是第一次去他宿舍，刻舟莫名觉得有些燥热。他拿出手机划拉，又不知道自己在划拉什么。
    开门进屋的时候，他走路都已经同手同脚了。
    薄明野倒是没发现他的异常，环顾一圈，礼貌性地说：“你的宿舍还挺整洁……”
    话语卡在了他看见床脚散落的几条三角内裤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刻舟登时红着脸冲上前，捡起那堆衣服，团吧团吧胡乱塞到被子底下，慌张解释：“不是脏的，都是洗好晾干的，没来得及收拾。”
    薄明野表示理解：“嗯，你们最近训练太辛苦了，哪儿顾得过来。”
    刻舟在自己屋里转了两圈，把懒人沙发搬过来：“你坐。”
    薄明野依言坐下，把背包放在了手边。
    刻舟僵直地坐在电竞椅上。
    “……”
    “……”
    气氛怎么有点怪怪的。
    薄明野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江教练给了你两颗核桃？可以给我看看吗？”
    还真是来看核桃的？
    刻舟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找出两个核桃递给他：“在这儿。”
    拈起核桃，对着光仔细看看，又在手里掂了掂，薄明野道：“竟然真是文玩核桃，看形状还是公子帽，他还真舍得啊。”（注：公子帽扁核桃，文玩核桃的一种。）
    刻舟对此一窍不通：“什么东西？很稀有吗？”
    薄明野说：“没什么稀不稀有的，就是专门用来盘的一种核桃，盘好了会变红发亮，比较好看。江教练有跟你说怎么盘吗？”
    刻舟拿过来转悠了两下：“大概是这样。”
    “嗯，差不多。”薄明野给他解释，“盘核桃的手法大致分为两种，文盘和武盘。文盘就是让两颗核桃互不碰撞，不发出声音，武盘则相反。”
    “文盘。”刻舟手指活动的范围变大，让掌心里的核桃分开，接着逐渐收拢，让两颗核桃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武盘。”
    “对，你很聪明。”薄明野夸赞道。
    “……”刻舟抿了抿唇，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子了，可是心里又很高兴。
    “还有别的玩法，我教你。”
    “别的玩法？”盘核桃这么复杂的吗？
    薄明野冲他伸出手，刻舟把核桃放到他手心。
    接下来，薄明野向他展示了一系列复杂的动作，两颗大核桃在他手中灵活地翻绕腾挪，一颗从虎口翻过食指，落到食中二指之间，一颗从掌心转到无名指和小指之间。两颗圆球跟随他的意志滚动，带着独有的韵律，时而碰撞出声，时而优雅避过。
    薄明野边向他演示边说：“这么玩容易掉，需要多练习。一般盘核桃的目标是得到漂亮莹润的核桃，但我们的目的不是核桃本身，而是舒筋活络和缓解压力，所以不用太在意核桃会变成什么样，尽量让自己的手部肌肉活动开来。”
    刻舟目不转睛地看着，惊叹道：“你好厉害！”
    他向来心高气傲，粉丝为他欢呼尖叫都觉得是理所当然，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值得那些崇拜和喜爱，简直想化身薄明野的头号粉丝，拿着手幅向全世界推荐他：你们快来看啊！这个人什么都会！他才应该被“封神”！
    核桃在他心目中也不再是中老年人的保健道具，这么酷炫又这么好玩，还有着历史文化底蕴，刻舟认为应该给这个项目申遗，或者放进奥运会！
    刻舟心中的惊涛骇浪薄明野并不知晓，他所关心的原本就是另外的事。
    演示完，薄明野把核桃放在一边。
    他拉过刻舟的右手问：“江教练之所以给你这个，是你的手不太舒服吧？”
    如同被扼住了后脖颈的猫，刻舟再度陷入僵直。
    感受到薄明野的手指在自己手腕轻轻按压，刻舟几乎连呼吸都要不会了。还有担忧的眼神，温和的声音，统统在往他的心脏开炮。
    ——“这里痛吗？”
    摇头。
    ——“这里呢？手腕活动一下，痛吗？”
    摇头。
    ——“上次是虎口这里抽筋吗？长时间保持紧绷的话，这附近的韧带容易拉伤。”
    刻舟点了点头，讷讷道：“嗯，有点酸。”
    薄明野微皱起眉，像对待一件重要的宝物般注视着他的手，拇指在他的虎口和掌心处缓缓按摩：“还是要多注意，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就不在乎。
    “平时训练两个小时要暂停休息十五分钟，空闲的时候可以适当盘盘核桃。
    “还有，你周末去健身房的习惯要保持，对提升体力和注意力有帮助。饮食上，不要经常吃高糖高脂肪的垃圾食品，适当尝一尝是可以的……”
    听他絮絮叨叨的叮嘱，刻舟却一点都不觉得烦。
    两人的距离很近，膝盖几乎碰到了一起。他低头看着这人，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看着他白皙的后颈，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耳边是轻柔关怀的声音，鼻尖是混着薄荷与咖啡的气味，这些就像是一个旖旎的梦，变幻成了最小的分子，一点点渗进他的身体。
    四肢百骸像是浸泡在温水里，又酥又麻，这感觉让他沉迷。
    刻舟的想法有些跑偏了，他想要抱住眼前这个人，想去嗅一嗅他身上的味道，或者咬一口他柔软的耳垂。
    他甚至付诸了实践，不由自主地靠近。
    “……你试试？”
    刻舟猛地惊醒。
    他觉得很热，喉结滚动，怀疑薄明野是不是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薄明野又把核桃塞到他手里：“像我刚才那样盘它。”
    刻舟尝试了一下，核桃从指缝漏了下去，薄明野眼疾手快地接住，笑着掰弄他的食指和无名指，指点道：“这里在控制核桃的时候，先这么换。”
    照着他说的做了，刻舟还是有点磕磕绊绊，他问：“你怎么也会盘核桃的？”
    薄明野心说自己二十八岁的时候还在从事电竞培训行业，这些辅助的保健技能算是必备的了，不然怎么帮助学生？
    不过他嘴上含混了过去：“我爸喜欢倒腾这些，我跟着学了点。”
    “哦。”刻舟继续盘着核桃，没两下，又把核桃给盘掉了。
    “没关系，这个不用急，多练练就好。”薄明野捡起来，见他有点心不在焉，也不再逼着他盘，转而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创可贴吗？”刻舟问。
    “不是，但是用法差不多。”薄明野拆开包装，撕了两条透明的胶贴，平整地贴到了他的手腕上，“感觉怎么样？”
    “凉凉的。”刻舟动了动手腕，“很舒服。”
    “这是冰贴，手抽筋或者酸痛的时候，可以贴一下，能起到缓解作用。我自己试过，挺好用的。”说着说着薄明野自嘲起来，“怎么感觉我是来做推销的，郑重声明啊，这些都是送给你的，用完了再问我要就行。”
    “我右肩也有点酸。”刻舟得寸进尺。
    “是吗？”薄明野站起来，捏捏他的肩，用了点力气，“这里吗？”
    “嘶，好酸！”
    “好吧，那接下来这项按摩服务也送给你了。”薄明野摩拳擦掌，上手给他好好按了按。肩颈的问题他自己也有，手法算是相当熟练了。
    按完之后，他还贴心地给贴上了一块冰贴。
    刻舟享受了全套服务，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又问：“你给其他人也带了吗？”
    听他语气酸溜溜的，薄明野揶揄他：“我这些稀罕物儿，家里哥哥弟弟姐姐妹妹都没有，单你有。我的宝玉啊，这下高兴了吗？”
    刻舟一脸懵：“你在说什么？”
    薄明野：“……我在说《红楼梦》。”想了想，他又加了句叮嘱，“训练之余，不忙的时候，咱再多看点书吧。”
    人家都在读尼采了，咱们怎么连《红楼梦》都不知道呢。
    刻舟有点脸红：“唔，我书读得少了点。”
    薄明野笑道：“没事，你还年轻，有的是学习的时间。”说着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大袋核桃，食用的那种，还有一个小锤子，“来，吃点东西补补脑。”
    刻舟：“……”
    这背包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吗？什么都有？
    “盘核桃的时候，最大的诱惑就是想吃它们，我是过来人，我懂的。但是那个核桃挺贵的，你想吃就吃这些，也可以先用这些盘，掉地上就砸碎吃掉，一举两得。”薄明野砸碎一颗，挑出果肉塞到他嘴里。
    “你今天就是来给我这些吗？”核桃仁的香甜盈满口腔。
    “是啊，后面店里也挺忙的，我提前给你送些保健品，顺道给你加油。”薄明野望着他，眼神亮润，“挑战赛，祝你取得好成绩！”
    “嗯。”刻舟也笑了起来，“也祝你赛季排位早日登顶。”
    他俩门没关好。
    推开这扇门，江达岭就看见桌上散着一堆核桃，刻舟拿个锤子在敲，薄明野在往他嘴里喂核桃仁。
    江达岭：“……”
    他条件反射地把门给带上了，顿了下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又把门一脚踹开，怒吼道：“Kezo！几点了！你看看几点了！还要不要训练了！挑战赛稳拿第一了是吧！”
    训练的事到底不敢怠慢，刻舟连忙收拾东西准备下楼。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江达岭指了指薄明野，算是无声地警告——他不干预他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能因此影响战队荣誉。
    结果他转头就见刻舟又跑回来，伸出右手腕对薄明野说：“好像有点贴歪了，我这里有点酸痛……”
    “我看看。”薄明野帮他按了按，又帮他吹了吹，重新贴好，“这样好点吗？”
    “好多了。”
    江达岭：“……”
    怎么回事，Kezo你只有一只手吗？自己不会贴吗？
    看到他手腕上的胶贴，江达岭抓住他的胳膊：“等等，这是什么？”
    刻舟一下甩开他，丝毫看不出哪里酸痛：“别碰，这是我的！队里要用自己去买！”
    江达岭气得要揍人：“小兔崽子你……”
    薄明野无奈劝道：“算了算了，这是冰贴，我给你链接吧。”
    自此，江达岭也想通了。
    一个对着外人“痛痛，呜呜”、对着自己“别碰，走开”的学生，根本不值得他操心他的初恋和性生活！
    最好以后都别来烦他！
    第60章 Act 60  入赘
    这个周六，挑战赛打响了第一枪。
    共有20支参赛队伍，分为两大赛区，分别是“魂赛区”和“影赛区”。
    由于BSL的主场在国内，作为东道主，国内的战队相对较多一些，包括极昼、猎影、尤斯塔、哒啦哒啦在内，有8支战队。另外12支战队来自美国、韩国、加拿大、法国和澳大利亚等国家，其中美国和韩国各有4支。
    魂赛区和影赛区各分配10支战队。
    每场比赛抽签决定游戏版本和相关英雄，既考验对游戏各版本的熟悉程度，又考验选手的随机应变能力。
    第一轮选出十六强，采用末位淘汰制，两大赛区同时线上开赛。
    成绩排名以之前常规赛积分为基数，叠加这次的趣味赛积分。在这轮比赛中，将淘汰各自赛区积分排名末位的两支战队。
    第二轮选出八强，依然是线上比赛。
    排在两大赛区积分榜首的战队，以及积分排名紧随其后的4支战队（不分赛区）将自动获得八强席位。剩下的两个席位，将由其余10支战队通过资格附加赛决出。
    最终的八强将来到位于K城的电子竞技体育场，举行正式的线下比赛，并参加盛大的“十周年庆典”。
    极昼和猎影是常规赛的冠亚军，积分很接近，也都是历史强队，颇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所以他们分别被安排到了魂赛区和影赛区，算是两大赛区的头号种子队。
    刻舟和向涛去抽了签。
    极昼的第一场比赛对阵旧金山焰火队，猎影的第一场比赛对阵多伦多爵士队。
    ——挑战赛八强争夺战拉开了帷幕。
    一连几天，刻舟杳无音信。
    薄明野来到极昼俱乐部，陪训练生练完几局后，坐在休息室里观看BSL直播。
    也不能算杳无音信吧，在屏幕上和新闻里还是可以看到他的，只是私底下的联系几乎为零，料想是夏霜对他们的手机进行了严格管理，让他们专心应对比赛。
    说是线上比赛，主办方对设备和服务器的要求很严格，是不会让职业选手在自己窝里随便打的，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战队，事先都安排了专门的比赛地点，还有裁判在场。
    K城的比赛地点在城郊，这几天刻舟他们都待在那边，除了比赛之外，还要开会分析其他队伍的战术特点，做适应性和针对性训练。
    夏霜给他们安排了专车接送，自备厨师提供了丰富的营养餐，但他们每天还是要早出晚归，所有正式和替补队员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基本上回来就累倒在了床上。
    江达岭也随队出征了，只留下左震和薄明野独守老家。
    智能屏幕上正在激烈交锋。
    看比赛的人往往比打比赛的人更加紧张激动。
    眼看Kezo陷入了一打二的境地，薄明野不由站了起来，握拳给他助威：“稳住！Kezo稳住！后退找地形，别放别放，等一个CD！注意侧方冷箭！漂亮！好样的！”
    Kezo完成了一次绝妙的双杀。
    左震沉默着拍了拍手。
    薄明野：“……左教练，你这样显得我很尴尬。”
    接着是哲学家[Wagner]极限占点，为战队抢到了最终进攻的时间。
    这一局拿下了！
    薄明野击掌叫好，大声夸赞。
    左震面无表情：“不错。”
    薄明野：“……”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整了一下刻舟送给他的极昼队服说，“我去看看孩子们练得怎么样了。”
    说着他来到训练室门口。
    在他出现的瞬间，大家都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电脑屏幕上也都是对战的画面，仿佛一切都很正常。但作为一个开了多年电竞培训班的教练，他早已从玻璃墙的倒影中看到了他们手忙脚乱地归位，疯狂按快捷键恢复游戏界面的狼狈模样。
    谁没有经历过这些呢？
    都是过来人罢了。
    薄明野背着手，在他们中间巡视了一圈：“你们呐，就是年纪太小，心浮气躁。”走到付晓宇跟前，他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刚被人踩到裤脚了吧？内裤颜色挺鲜亮。”
    付晓宇欲哭无泪地提了提裤子。
    大家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假装自己沉浸在激烈的训练中。
    欣赏着他们这副模样，薄明野忽而笑了出来，拍了拍手，引起他们的注意：“好了，我看大家这会儿也没什么效率，心不在焉，不如不练。都停下吧，起来跟我走。”
    花签怯怯地问：“去哪儿啊？”
    薄明野招呼：“去大会议室，大家一起看比赛，热闹热闹！”
    话音刚落，训练室里顿时响起了“哦哦哦！”“好耶！”“薄顾问最棒了！”“我们爱你！”的欢呼声。
    一群人正往门口走，蓦地看见左震堵在那里。
    众人顿时低下头，安静如鸡。
    左震咳了一声，吩咐薄明野：“把投影仪带上。”随后转身让路。
    训练生们都快乐疯了，如同一群出栏的小羊羔，蹦蹦跳跳地冲向大会议室。等薄明野拿上投影仪赶到时，左震已经放下幕布，调暗灯光，只等他连接了。
    一群人聚在这里，时而愤怒嚎叫，时而抱团庆贺，总算有了点看比赛的气氛。
    极昼的比赛局势大好。
    薄明野坐在最后一排，看了看身边的左震，隐隐觉得他应该是有点笑意的。
    两局之间的间隙，镜头给到了各个选手身上。
    直播间的评论区也显示了出来。
    【有没有人看出来，Kezo手腕上戴了什么？】
    【我也注意到了，好像是有点反光，亮晶晶的。】
    【亮晶晶的？】
    【这不符合K神的风格啊。】
    【不会是作弊用的吧？】
    【你丫是黑吧？作什么弊？你当裁判瞎吗？】
    【腕带吗？】
    【我觉得不像。】
    看见线上观众的讨论，极昼的训练生们倒是见怪不怪了：“不就是冰贴吗？前几天江教练买了不少，还蛮好用的。”
    “嗯，队长最近也经常贴。”
    “队长上回手抽筋，可把夏总紧张坏了。”
    大概是为了回应粉丝诉求，现场画面切过来给了Kezo一个近景特写，不是对着他的脸，而是对着他的手腕。
    确实是冰贴。
    但是上面还用蓝色的油性笔写了字。
    【CS？CS什么意思？】
    【你傻吗？反恐精英啊。】
    【Kezo最近在玩反恐精英吗？还是这款胶贴跟CS联动了？】
    【越说越离谱了……】
    这下训练生也有些不解：“这什么意思？”
    “常胜吧？肯定是常胜的意思。”
    “噗，好土哦。”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队长也信玄学。”
    左震轻飘飘地瞥了薄明野一眼。
    薄明野：“……”
    与此同时，刻舟求菜的超话里一群人在吸氧。
    ——家人们这还不嗑？
    ——理性嗑糖，我觉得是“超神”，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意思吧。
    ——对不起，我就是CP脑，这难道不是“菜神”吗！
    ——对不起，我以为是“操神”(*/ω＼*)
    毫无意外，第一轮比赛结束，极昼战队位居魂赛区积分榜首。
    八强席位提前锁定。
    之后的资格附加赛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决出八强后还要等其他国家的选手们入境打线下赛，所以这段时间暂时空了出来。
    鉴于这周大家的表现不错，夏霜难得给他们放了两天假。
    刻舟睡前刷了下训练日志。
    比赛期间他们经常想不起来发这玩意，就算想起来了，也是匆匆记录一下战术心得就关了，根本没时间好好检查和整理。当然，江达岭也不会因此责怪他们，毕竟实战比这些零碎的文字更能记得住。
    恰巧刷到薄明野的日志，刻舟停了下来。
    训练日志：
    121/1000。
    赢了121场？这么快？
    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用1000场计数，但刻舟由衷地为他高兴。
    在手机上打开洗魂APP瞅了眼，这人的排位已经打上钻石了。
    日志下方还有关于对战经验的总结，最后一段，却是让刻舟有些看不懂的内容。
    只见他写道：
    总有一天，孤独会令你疲惫，总有一天，你的骄傲会蜷缩，你的勇气会崩溃。
    总有一天你会喊道：“我太孤单了！”
    总有一天，你会不再看到你的高贵之处，却十分亲近你的卑贱之处；你的崇高本身会像鬼魂一样让你害怕。
    总有一天你会喊道：“一切皆虚幻！”
    ——尼采
    刻舟：“……”尼采是谁？
    这显然不是薄明野的语言风格，他猜测这是一段摘抄，就是不知道出自哪里，也不认识尼采是哪位。
    此时的他，还没有足够的阅历去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再往下翻，就看见队友袁建智给这条日志点了个赞，还写了评论：
    作为最高的愿望，有一双查拉图斯特拉的眼睛，从遥远的地方俯视人类万象。
    原来你也读尼采。
    俱乐部休息室有译本，推荐阅读。
    刻舟：“……”尼采到底是谁啊！你们在说什么！
    他现在有点生气了，气自己怎么没有多读点书，上次《红楼梦》的梗也没听明白，这次竟然都看不懂薄明野写的日志了！
    愤愤地打开百度，刻舟逐字输入搜索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书名。然后大半夜的跑去楼下休息室，翻翻找找了好一会儿，把那本《瓦格纳事件》带回了宿舍。
    人还是要多读书！
    打开扉页，看到出版说明，他终于知道了尼采是谁。
    然后……
    然后他就睡着了，书摊开盖在脸上，纸页边角还沾了点口水。
    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丢开脸上盖着的尼采，刻舟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抓了抓头发。
    忽然，他定住了动作。
    扭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整个人顿时蹦了起来：“我草草草草！迟到了迟到了！”
    匆匆忙忙洗漱，郑重地穿上了那套薄明野给他的工作服，他冲到训练生宿舍区，揪起来几个人就往外拖：“快快快！别磨叽了！要赶不上了！”
    那几名训练生昨晚接到他的通知，早就起床在等他了。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睡晚了拖后腿，但大家全都敢怒不敢言。
    开玩笑，这可是队长，他想睡懒觉，谁敢去吵他？
    等电梯的时候碰见江达岭。
    江达岭看过他提交的外出申请，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眼见他上赶着往别人家跑，还穿着别人给的“嫁衣裳”，多少有些不痛快，讽刺道：“Kezo，你这是要入赘？”瞥了瞥他身后的训练生，“哟，还带着这么多彩礼？人家乐意收你么？”
    刻舟理直气壮道：“你懂什么，我就是要给他长长脸，这叫排面！”
    坐公交挤地铁肯定来不及了，刻舟打了两辆网约车，一路上催促着司机师傅，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和训练生送到了目的地。
    下了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虚洋科技园。
    接着他们迎面碰上了猎影的另一群人。
    向涛：“早啊Kezo，哦，不早了，你们迟到了十分钟。”
    刻舟：“……”
    两方对垒，看他们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群架。
    气氛逐渐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两道声音撕开了这焦灼的局势。
    吴锦秋端着托盘向他们走来，热情地招呼：“快过来快过来，很热吧，来喝点冰饮吧，咖啡奶茶冰水，自己挑。”
    薄明野笑着望向刻舟：“你来了。”
    他的眼中带着安抚与喜悦，像是已期盼了他许久。
    这一瞬，刻舟心里快乐得要开出花来。
    他回以灿烂的笑容：“嗯，祝你开业大吉。”
    第61章 Act 61  开业
    今天，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正式营业了。
    薄明野没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剪彩仪式，只是在官网和官方蔚帛上发布了公告，联系了之前找他们咨询过的客户，通知广大家长和青少年来参加活动。公告中宣称，开业现场不仅能拿到正版游戏周边，还能见到多位神秘嘉宾，当天报名的话还能享受折扣优惠。
    培训班门口放着许多恭贺的花篮，有各位圈内朋友送来的，有尤斯塔送来的，有猎影送来的，也有极昼送来的。
    刻舟在打挑战赛的时候就跟夏霜反复提过这件事，夏霜快被他烦死了，早早就预订好了花蓝花束，让花店当天送来。此外她还不忘夹带私货，提供了不少极昼战队的宣传物料，在猎影的地盘上给自家俱乐部拉粉造势，可以说是相当嚣张了。
    沾染到开业活动的喜气，今天这条街上特别热闹。
    隔壁的不知苦咖啡店上周就开张了，平时生意就不错，这会儿更是忙翻了天。吴锦春和一个手脚利索的打工仔在店里给其他客人准备饮品，吴锦秋很有眼色，端着事先调制好的饮料，给正在对峙的两帮人送了过来。
    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又有自家弟弟天天念叨，她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些人的名头和关系，都是自己的潜在客户，自然都要拉拢着些。
    吴锦秋张罗着给他们分饮料：“来来来，别客气，送你们喝的，不够还有。”
    有她这么一打岔，又有薄明野居中劝和，两帮人还算给面子，说说笑笑地拿了饮料，至少维持了表面的礼貌客气。
    银帆门口搭了个小台子，此时那边围了一大圈人，只听见里面有个人拿着麦克风说：“刚刚谁答对了？你，还有你，对吧？你？别唬我啊，我记得你，你把柳德米拉的大招语音记错了。你要重新说一遍？行，那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着这人把话筒递给了一个初中生，初中生说：“柳德米拉的大招语音是，一杯伏特加，换一条人命。”
    那人道：“答对了！虽然我知道你是百度来的，但是奖品也可以给你，拿好了。”
    刻舟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
    薄明野注意到了，问他：“怎么，忘记加奶了吗？”
    刻舟摇头：“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向涛在一旁说：“当然耳熟了，BSL的解说冯亮啊，就是说你柳德米拉放大招很性感，愿意为你连干两瓶伏特加的那个。”
    刻舟恍然：“哦，那个变态。”
    薄明野：“……”
    刻舟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薄明野：“他是你的另一个合伙人吧？”
    薄明野：“嗯，今天请他来当主持人和解说的。”
    刻舟点点头，提前对向涛放起了狠话：“今天请你多喝几瓶伏特加。”
    向涛莫名其妙：“今天我又不上场。”
    刻舟一拳打在棉花上。
    实在是赛场上遇见太多次了，一见到这个人就想开大，忘记今天是友谊赛，只安排了两支战队的训练生交手。
    暖场的有奖竞猜告一段落，学生和家长们都很开心。
    他们拿到了游戏周边，还拿到了极昼、猎影和尤斯塔的物料，感觉自己还没踏进电竞圈，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圈子的竞争与辉煌。
    冯亮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转头看见老熟人聚在这边，立时热情洋溢地过来打招呼，张开双臂拥抱住向涛：“向队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算算啊，一二三四五，我的天哪，我们竟然有48个小时没见过了！”
    向涛无奈道：“是啊是啊，好久不见。”
    可不是么，都是刚从挑战赛比赛场馆回来的。
    冯亮放开他，又要去拥抱刻舟，但后者早有准备，一步后撤，侧身躲掉。
    于是冯亮只能把伸出的手改为拍拍他的肩：“哎呀，Kezo啊，K神！我被分到了影赛区，咱们是真的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的柳德米拉啊，那个纤细的腰身，那个挺翘的……准星，每每都让我流连忘返。”
    薄明野腹诽，挺翘的准星是什么东西。
    刻舟面无表情地喝奶咖。
    像这种左右逢源又戏精的人，他向来不知道要怎么交流，最怕被架到镜头前问东问西，所以通常能躲就躲，反正他摆个冷脸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冯亮也确实不介意，大大咧咧地略过这段寒暄，就跟薄明野说起了话。
    然而他的嗓门太清亮，就刚刚那两声，足以把后面那群学生和家长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起先是有孩子在窃窃私语，之后得到了确认，众人就跟疯了一样扑了过来：“啊啊啊啊快捷方式！猎影的队长！”“Kezo！是Kezo！本人比镜头里还要帅啊！”“签名！我想要签名！可以签在我的衣服上吗？”
    一时间这里乱成一团，连吴锦秋都差点被推倒。
    薄明野眼疾手快地扶了下吴锦秋，让她赶紧脱离中心，之后就拦在刻舟和向涛身前，大声道：“大家别挤！注意安全！家长们请看顾好自己的孩子！”
    然而人们往往就是这样，情绪一旦被调动起来，根本无法遏止。一个人激动兴奋，另一个人就会更激动兴奋，结果不只他们这里，对面街区的路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跑来凑热闹，到处再问“是哪个明星？哪个明星？”
    场面越发失控。
    薄明野焦头烂额，那么多人推推搡搡地往中间冲锋，冯亮直接被冲到了外围，他不想让刻舟和向涛遭受这种挤压，只能自己在前面硬扛，劝阻大家冷静。但他的声音和身躯都被淹没在人群中，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知道从哪儿伸出一只手，先是把薄明野拽了个踉跄，随后又用力推了他一把。
    薄明野没站稳，猛地往后栽倒。这一下直接倒到了刻舟身上，后脑勺好巧不巧砸到了刻舟肩头，痛得他眼冒金星。
    刻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他，怒道：“谁啊！别挤了！”
    薄明野不希望他跟粉丝起冲突，稳住身形后拍拍他的手：“我没事。”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尖锐的啸鸣传来，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众人不由看向噪音的来源。
    只见一位身穿职业装的女性把手机麦克风从话筒前移开，对着话筒试了下音，说道：“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我们这次请到的神秘嘉宾。想必大家对他们都不陌生，没错，让我们热烈欢迎极昼战队的队长刻舟，猎影战队的队长向涛！”
    “噢噢噢噢！”掌声雷动。
    由于大家都忙着鼓掌，薄明野身上的压力骤减。
    刻舟见他安全了，这才放开扶在他腰上的手，问了句：“她谁啊？”
    周围太吵了，薄明野凑到他耳边回答：“薛晓莹，现在也是我的合伙人之一，很多事情都是她在帮我管，你要叫薛姐。”
    “你女朋友？”
    “不是。”薄明野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人家孩子都快会说话了。”
    “哦。”
    “她跟你夏姐有点不对付，最好别在她面前提……”
    他们这边话没说完，那边薛晓莹继续控场：“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安排了专门的签名握手环节，一会儿请依次排队，两位队长将在店内跟大家面对面交流。”
    “噢噢噢噢！”又是一阵欢呼。
    “另外，大家也可以在店内近距离观看到极昼和猎影两队训练生的比赛，了解一下职业选手的游戏风格。”
    “噢噢噢噢！”
    “好了，现在请大家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排好队，家长跟孩子排在一起，让我们的神秘嘉宾和训练生们先行入场准备。”
    “噢噢噢噢！”
    薛晓莹一声令下，一男一女两名教练走了出来，维护起了现场秩序。
    薄明野终于松了口气。
    两分钟后。
    薄明野、冯亮、薛晓莹、刻舟、向涛齐聚店内会议室。
    薄明野和冯亮蔫头耷脑地杵在那儿，遭受着薛晓莹的无情抨击。
    薛晓莹：“你说说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开业仪式，搞得跟明星机场接机似的，怎么的，还要我给你们请二十个保镖来吗！”
    冯亮谄媚道：“不用不用，薛姐你消消气……”
    “尤其是你！冯亮！”薛晓莹手指怼到他脑门上，怒斥，“你有脑子吗？大庭广众之下喊他们名字，显摆你嗓门大是吧！这跟把他俩扒光了丢大街上有什么区别？”
    “那个，还是有点区别的……”向涛小声反驳。
    “你闭嘴！”薛晓莹不理会他，转而数落薄明野，“还有你！你是老板，你不镇住场子，等着老娘给你摆平吗？三天两头就往极昼跑，陪练陪吃陪睡觉，你心里还有这个店吗？我看你干脆嫁过去算了！”
    刻舟眼神一亮，江教练也说过这种话！
    薄明野道：“我什么时候……”
    薛晓莹瞪他一眼。
    ……陪睡觉了？
    惹不起惹不起，薄明野把话憋了回去。
    他用20%的股份把薛晓莹拉了过来，实在是物超所值。
    三名合伙人中，就属她最懂管理，一来就帮他大刀阔斧地做了架构调整，建立了完善的经营模式，并且通过自己的人脉，招募了两位资深电竞教练——前黑洞战队选手薛鹏程，前月桂战队教练方蕊。另外还有前台、保洁、代账会计等一应工作人员，全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以至于他经常待在极昼，店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所以得罪谁都没关系，绝对不能得罪薛晓莹。
    骂完之后，薛晓莹把目光挪到了刻舟脸上：“Kezo？”
    刻舟：“唔。”
    薛晓莹瞬间变了副脸孔，挂上了优雅的笑容：“代我问你们夏总好。顺便说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别忘了我还在尤斯塔的时候，让她吃过的亏。”
    刻舟：“……”
    女人真的，太、恐、怖、了。
    第62章 Act 62  签名
    训练生在对战室打比赛，冯亮现场做解说。
    学生和家长们不仅可以在接待厅的大屏上观战，还能透过玻璃墙近距离看到训练生们的竞技状态，同时也不耽误他们排队找刻舟和向涛签名握手。
    刻舟和向涛并排坐在一张桌子后，离了八丈远，仿佛对方身上有什么病菌。
    由于之前在外头闹了那么一出，除了原先邀约的那些学生和家长以外，还引过来不少看热闹的路人。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这里在做什么，也跟着排队，导致队伍越来越长，店里排满之后，又沿着路边绕了两圈。
    有位大姐排到刻舟面前，拿了他的签名问：“这里不是鸭子店啊？”
    刻舟脸色一沉，心想你说谁是鸭呢？
    好在薄明野就在他身后，忙上前按住他，塞了个钥匙扣周边到人家手里说：“大姐，我们这儿不卖烤鸭熟食，您排错队了。对不住啊，害您白等了这么久，这个小玩意送你了。”
    大姐乐呵呵地收了，多瞥了刻舟几眼才走：“不卖鸭子啊，我还说你们店的小伙计挺帅的，以后想常来照顾你们生意哩。”
    薄明野又给了她一张传单：“可以啊，您家孩子如果对电子竞技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来照顾我们生意。我们这儿的小伙计，都是又帅又厉害的。”
    刻舟：“……”
    把人送了出去，薄明野忍笑说：“这儿的人都爱吃鸭，有点名气的鸭子店门口都要排长队，不怪人家搞错了。别介意啊，大姐没别的意思。”
    向涛调侃道：“妙哇，古有豆腐西施，今有鸭店MVP。”
    刻舟嗤了一声：“向队长不也一样是当过MVP的鸭店小伙计？”
    围观群众纷纷笑倒。
    薄明野无奈申明：“你俩够了啊，我这儿不是鸭店！”
    签名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几个熟人。
    一个绑着单侧编发、露出紫灰色挂耳染的女人，带着两名初中生来到他们的桌子前。
    薄明野一眼就认了出来：“乔老师。”
    乔老师笑着回应：“偶像！”
    刻舟百忙之中抬头瞪了她一眼。
    乔老师：“……”
    见到刻舟真人之后，两名初中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当做口罩遮住他下半张脸，仔细瞅瞅，激动地说：“是、是他！”
    上次在电玩城帮他们打败小混混的“道上的人”，竟然就是Kezo本尊！
    旁边有人问乔老师：“美女，老板是你偶像？”
    乔老师坦言：“是啊，他可是我的本命选手，退役前在尤斯塔战队。”
    正是招揽生意的时候，薄明野也不隐瞒：“我的账号是Overload。”
    排在后面的家长道：“哦哦我知道！超载祭司！”
    认得归认得，对于他，大家就没有那么高的热情了，毕竟众人只对电子竞技的冠军印象深刻。如今两大冠军队的队长坐在自己面前，其他人自然就显得黯淡了。
    不过这家店开业能请来极昼和猎影来捧场，有这等排面，肯定很厉害了。
    家长们琢磨着，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培训，自己脸上也有光。
    乔老师没要签名，她上回就已经要到了自家偶像的，还是“买一赠一”的版本，这次是陪着那两个学生来的。
    向涛和刻舟都给他们签了名，俩孩子接签名卡的时候，双手都在哆嗦。
    薄明野问：“你们来报名？”
    其中一个摇了摇头：“我、我就是来看看的。”
    黑皮兴冲冲地掏出一个信封：“我是来报名的！我爸妈把学费都给我了，说让我先上一个学期周末班看看，省得天天在网吧电玩店瞎混。”
    薄明野接过信封，感受了下厚度：“你父母心可真大，就让你揣着一沓现金过来了？”
    乔老师撩了撩头发，叹道：“他父母做生意忙得很，之前我去他家家访过几次，估计他父母觉得我人挺好的，就让我陪着来了。”
    “你陪着来也不行哪。”薄明野只从信封里抽出两百块，然后从柜台后面拿了两份盖好章的合同，边写边说，“我先收你两百块定金，给你注明在这儿了，周末班先给你留个名额。这合同拿回去给你家长签字，确定要来的话，把签好字的带一份给我，那时候再交剩下的报名费。要是家长不同意，也要跟我说一声，我把定金退给你。”
    “哦哦。”黑皮把信封和合同收进书包里，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开班呢？”
    “下周就开班。”薄明野道，“前三堂是试听课，试听不满意的话，也可以退课。”
    他这番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并且隐约透露出名额有限需要预订的意思，于是原本就打算报名的人不再观望，直接找他们签合同交费，还有点犹豫的家长也先交了定金拿了合同，反正定金可以退的，看这老板也挺靠谱，不如早早给孩子占个位。而且还有三堂试听课，连Kezo都是这家店的教练，这不是更有品质保障了。
    气氛一旦带动起来，生意就上门了。
    薛晓莹给了薄明野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便指挥着工作人员去给家长和孩子介绍银帆电竞的服务宗旨和具体课程。
    为了贴合各个年龄段的学生，他们安排了工作日晚上的课程，或者周末全天的课程，这些都算是初级或中级的业余课程，适合“来尝试一下电子竞技”的学生。根据市场调研，这类学生是占大多数的。
    高级别的课程是封闭式训练，价格相对昂贵，包住宿和三餐，为期两个月，适用于那些很有天赋，甚至有可能被选送给专业电竞俱乐部的学生。这类学生通常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筛选，现阶段他们是不推荐报名的。
    教学和训练计划都安排得清楚明白，价格也很合理。
    学生们看着新奇，家长们看着专业，不到半小时就签下了几十单。
    店里的人太多了。
    要到签名和报完名的人如果还想看比赛，就被安排在了训练室内的座位上。
    两小时后，排队的人逐渐减少，薛晓莹也限制了门口的人流，劝导后面来的人别排了，刻舟和向涛再签半小时就需要休息了。
    此时忽然来了两个小混混。
    一个顶着荧光红色的剑龙头，一个半敞着花衬衫趿着人字拖。两人看起来就不是善茬，来势汹汹像是要来踢馆，排队的人群不免骚动起来。
    薛晓莹给教练成鹏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着点，情况不对就报警。他们这儿离派出所不远，要收拾人也挺快的。
    两人晃悠到门口，剑龙头朝里面吹了声口哨。
    乔老师抬头看见他们，翻了个白眼。
    黑皮探头：“你们也来啦。”
    剑龙头走进来，自认为帅气地对乔老师一笑，把手上拎着的不知苦咖啡奉上：“乔老师，嘿嘿，我给你带了咖啡。”
    乔老师爱答不理：“不用。”
    剑龙头丝毫不生气，还想献殷勤，被薄明野拦下了。
    薄明野顺势接过他手里的咖啡放到旁边，不动声色地问：“两位有什么事么？”
    他们就是上回在电玩城欺负乔老师和两名初中生，被刻舟秒杀的那两个混混，不知道是不是怀恨在心，想找回场子。
    剑龙头和花衬衫盯着薄明野和刻舟。
    足足五秒，店内无人敢说话，只能听见大屏幕里传来的游戏厮杀声，冯亮在训练室里注意到外面的动静，连解说都停下了。
    家长们紧紧揽着自家孩子，生怕遭殃。
    紧接着，剑龙头煞有介事地抱拳：“道上的大哥！我们来给您道喜了！”
    花衬衫也道：“道、道上的大、大大哥！开、开开业大吉！”
    薄明野：“……”该怎么跟人解释，我说的“道”是电竞道。
    众人更是大惊：厉害了！这家店的老板到底是何许人，原来银帆电竞是黑白两道通吃！
    花衬衫又朝刻舟抱拳：“咔、咔咔咔奏！我我我是你的粉丝！上次是我有、有眼不识……泰、泰山，给我签、签个名吧！”
    刻舟皱眉：“Kezo，我叫Kezo。”咔什么奏！
    薄明野抬手：“去后面排队。”
    两人喜出望外地排到队伍末尾：“好、好的！”
    本来已经不接受新增的人排队了，薛晓莹想了想，还是随他们了，排就排吧，看样子也是老板认识的，反正也没人敢跟这两个人计较。
    小混混在他们面前都乖乖听话，足见这家店背景雄厚，自家的孩子都是窝里横，在外头有人好好管着，家长们更是觉得放心。
    签名活动终于结束了，训练生们的比赛也临近尾声。
    两队总共打了五局，现在的比分是二比二平，所有家长和孩子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屏和对战室内。
    有人在给极昼呐喊，有人在给猎影助威。
    由于园区靠近猎影总部，多少有些主场优势，而且他们的训练生这局表现得十分勇猛，这会儿给他们加油的声浪更大一些。
    比赛进入加时阶段。
    加时之后又加时。
    明明空调打得很足，大家却还是出了汗。店里的人完全忘记了其他事情，坐着的全都站了起来，挥舞着刚刚拿到的游戏周边，又紧张又兴奋。
    这是竞技体育的魅力。
    比赛终归会有一个结果——
    猎影获胜。
    于是有人欢呼，有人扼腕。
    刻舟抱臂站在对战室门口，脸色不大好看。虽然这次来的训练生不是成绩拔尖的那几个，但他还是把自家脸面寄托在他们身上的。
    不过他也没当众骂得很难听，只是冷冷地说：“输了就是技不如人，摆着一张丧脸给谁看呢？给我好好反省，回去自己加训！”
    训练生们打起精神回答：“是，刻队！”
    到底是请来给自己店铺助阵的，总不能怠慢了，薛晓莹把他们领进休息室，那边有准备好的点心和饮料：“辛苦辛苦，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薄明野也拍了拍刻舟的背：“消消气，今天准备了小蛋糕，过来吃点垫垫肚子吧。”
    “嗯。”刻舟动了动手腕，抱怨道，“签名签得我手酸。”
    “我看看。”薄明野给他拿了份芝士蛋糕，又帮他按摩了一会儿右手，“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需要多活动活动，回去可以盘盘核桃。”
    “不用等回去，我带来了。”刻舟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核桃，熟练地一手吃蛋糕，一手盘核桃，两头都不耽误。
    “那行，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外面看看。”他是老板，总不能一直缩在休息室里，不然薛晓莹得削死他。
    “你去忙吧。”
    薄明野出去理了下账，就见薛晓莹领了个小孩过来。
    薛晓莹：“这孩子一个人来的，说认识你，有事要找你。”
    薄明野抬起头，就见一个西瓜头婴儿肥的小男生站在自己面前，个头还是那么矮，穿着外国语学校初中部的校服，嘴里嗦着根棒棒糖。
    他一眼认出：“Roswell？你也要来报名吗？”
    小男生从嘴里拿出棒棒糖：“我还在考虑。”
    “好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
    休息室的门打开，刻舟手里捧着块三角形的小蛋糕，快步出来：“薄明野，他们都在抢，我给你留了一块巧克力的……Roswell？”
    Roswell说：“我不喜欢巧克力的，我喜欢牛奶咖啡味道的。”
    刻舟不屑：“又不是给你吃的。”
    薄明野找回之前的话题，问Roswell：“你是来做什么的？”
    Roswell朝他点点头，站到刻舟的面前，发现自己个头只到对方胸腹，显得很没有气势，便抬起胳膊用棒棒糖指着他。
    刻舟和薄明野俱是一怔。
    还没离开的家长和学生也都看了过来。
    刻舟低头看看那颗还沾着口水的棒棒糖，挑眉。
    清亮的童声响彻银帆电竞的接待厅：“我要跟你单挑。”
    第63章 Act 63  单挑
    Roswell：“我要跟你单挑。”
    这仿佛是一个定格镜头，正在支付费用的客户顿住了刷卡的动作，正在引导参观的工作人员停下了脚步，正在串门的咖啡店姐弟扶稳了饮料托盘……店里的所有人静止下来，观看着聚光灯下的那两个人。
    尚不知情的训练生们还在争抢蛋糕，猛地推开休息室的门。
    打闹声在如此冷寂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们不由得噤声，僵硬地转过脖子，顶着满脸奶油望向“舞台中央”。
    他们也都懵了。
    什么情况？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要单挑Kezo？
    这真是来踢馆的？
    就是踢得也太过儿戏了，Kezo是什么身份，想也知道他不会答应小屁孩的无理要求。
    刻舟：“1V1模式？行啊。”
    众人：“……”
    这也行？！
    最初的难以置信之后，大家回过神来。以前只能在网上观看Kezo的神级比赛，今天可以亲眼看到Kezo的现场对局了！
    可惜不是跟向涛，而是跟一个小屁孩solo。
    不过没关系，能看到就是幸运！
    薄明野接过刻舟手上的小蛋糕，对他们说：“我来拿吧，你们去对战室。”
    刻舟把一个干净的塑料叉子插到蛋糕上：“别光顾着忙，你也吃点，特地给你抢的。”
    被强硬且期待的眼神所慑，薄明野只能当他面尝了一口：“嗯好吃，谢谢。”本来他是想把这蛋糕留给Roswell的，算是上次帮打显卡之战的谢礼，但看刻舟这个态度，还是自己吃掉比较好。
    刻舟这才满意，转向Roswell：“话没说完，跟我solo可以，不过想跟我打比赛的人太多了，这么轻易就应你的战，显得我很掉价。”
    Roswell收回棒棒糖，放嘴里嘬着：“那你说怎么办？”
    刻舟手里盘着核桃，漫不经心道：“既然是你提出的挑战，总要拿出点诚意吧。你押个东西在这儿，就当咱们打个赌，随便来点彩头好了。”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今天银帆电竞开业，这孩子突然来这么一出，确实有踢馆的意思，搞不好就会给薄明野惹麻烦，所以刻舟小小刁难了一下，就当是对他的敲打。如果他知难而退，这事也就罢了，要是他真想挑战自己，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Roswell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交入场费嘛。
    他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挑选出最有价值的一样东西，取下来摆到桌子上：“好啊，赌上我的小天才智能手表。”
    薄明野：“……”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家长劝道：“啊呀，这还是个小学生呢，不要太欺负人家啦。”
    Roswell反驳对方：“我初二了。”接着一本正经地说，“上门挑战就是要这样的，不然就是不尊重对手，也不遵守规则。”
    家长很无奈：“小朋友，我在帮你说话哎。”
    Roswell点点头：“谢谢，不用了。”他看向刻舟，“既然是赌局，我的已经押上了，你也要下个赌注吧。”
    刻舟说：“当然，你想要什么？”
    Roswell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在他手中的核桃上停留片刻，又转移开去，显然没什么兴趣，想了想说：“如果你输了的话，要把我们俩的对战视频发到网上。”
    刻舟：“没问题。”
    薄明野：“……”有必要赌这么大吗！
    围观群众登时不说话了。
    虽然对这个孩子来说，小天才智能手表算是比较贵重的物品了，但相比于Kezo的名誉，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要是Kezo真的输了，把视频公开出去，这孩子恐怕就要出名了，而他自己则要接受全体网友的冷嘲热讽，面子丢大了。
    双方达成了一致意见。
    小天才智能手表和Kezo的承诺被放进筹码区，两人走进了对战室。
    向涛和训练生们都出来了，家长和学生们也都聚在了训练室里，准备观看这场赌上了双方身家名誉的对决。
    甚至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让薄明野坐庄，大家也跟着下个注。
    薄明野哭笑不得：“不行不行，这是违法的，我这儿不是赌场，大家别让我为难啊。”
    那名家长深感惋惜：“哎，好吧。不过想也知道，赔率肯定一边倒，谁会押那个小鬼头赢呀哈哈哈哈哈哈。”
    “那可不一定，万一Kezo翻车呢？”
    “能把Kezo打翻车，这小孩儿得有多强啊！”
    冯亮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告奋勇去对战室隔壁当了解说。
    刻舟坐下来调试了一下机器，按自己的习惯更改了键位，在登录账号时略有犹豫，离开座位跟Roswell说了两句话，后者点了点头。
    然后刻舟来到冯亮那边，拿起他的麦克风说：“我的大号归属公司管理，未经允许，在公司外不能随意登录使用，所以我会用自己的小号登录。但是刚才我跟那个初中生说好了，如果我输了，会在自己的蔚帛上发布视频，并承认那个账号是我本人，他同意了。”
    惩罚效果不受影响，大家自然也表示理解。
    刻舟回到对战室。
    大屏幕开始呈现观战视角，冯亮说：“好的，两位选手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小朋友的账号是[Roswell]，Kezo这边因为与俱乐部的合约问题，只能登录小号，他的小号是……”
    于是所有人看见——
    [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已上线。
    银帆电竞里笑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有人在猜测这到底是Kezo自己的账号，还是他问别人借来的，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会给自己起这种名字。
    倒是Kezo在这个账号上的古早级粉丝又注意到了这次登录，心中疑惑更甚。那人鼓起勇气申请加入小队，以确认登录者的真实身份，但被[霹雳下の七神之主]无情拒绝，因此愈加怀疑K神这是被盗号了。
    刻舟没在意那个人的申请，把账号设置成了隐身。
    经过上次的显卡之战，[Roswell]和[霹雳下の七神之主]这两个账号原本就是好友，双方顺利地进入了1V1决斗模式。
    [霹雳下の七神之主]：你挑地图。
    [Roswell]：南极科考站。
    1V1决斗模式，一局定胜负，地图：南极科考站。
    选择英雄阶段。
    冯亮贡献了专业解说：
    “Roswell选择了妖刀斋！看来是想以凌厉的进攻对抗七神之主。
    “哦不，他犹豫了，又换成了维和者！那就是打算暗中阴人？科考站这张图还是挺适合地形杀的。等等，他又换了？
    “溜溜球王、单目莲、巨噬细胞、医圣……
    “咳，小朋友好像是随便点的，可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打吧，让我们看看七神之主打算选什么？
    “嗯？竟然不选自己的本命英雄柳德米拉吗？咱们七神之主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怕自己胜之不武，有意谦让呢？
    “好的，七神之主选定了妖刀斋！
    “Roswell也选定了妖刀斋！
    “哎？两个一样的英雄对决吗？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这里我给大家解释一下哈，在离开作战室之前，双方是看不到对方所选英雄的，也就是说，他们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判断选择英雄，并没有参考对方的选择。
    “不过刚刚我们也注意到，Roswell和七神之主似乎原先就加过好友，可以推断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所以也有可能是基于互相的了解而选择了妖刀斋。
    “无论原因是什么，在决斗赛中，妖刀斋都是一个很考验操作技巧，也非常有看点的英雄，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薄明野吃着巧克力蛋糕，想着一会儿给冯亮送瓶水。不愧是BSL中最话唠的解说，还没开打呢，就浪费那么多唾沫。
    此时的他还没有想到，区区一场solo战，最后竟然差点让冯亮激动到缺氧。
    正如冯亮所说，两个妖刀斋的战斗非常好看。
    南极科考站的室外，冰雪覆盖了整个天地。
    两人跳跃着奔向灰黑色的隔离高墙，轻盈的步伐只在雪地上留下零星而浅淡的脚印。
    他们双双爬起了隔离墙，一同向着中心区域靠近。
    遥遥相望之时——
    袖里箭片刻不停地飙出，发出“咻咻”声响。
    他们戴着耳机，能够辨别每个声音的来源和方向，现场观众们没有耳机，只能在屏幕上努力辨别那些袖里箭飞过的痕迹，听着立体声音箱带来的全域“咻咻咻”。
    冯亮继续侃侃而谈：
    “这一轮试探下来，双方都有小幅度的掉血，Roswell掉得略多一点点。
    “接下来两个人即将进入正面交锋阶段！
    “众所周知决斗赛双方都只有一条命，没有复活一说，通常会在遭遇的时候几招定输赢，尤其是1V1的比赛，有时候会结束得非常迅速。
    “咻的一下啊，人就没了，人就……
    “等等！人呢？Roswell去哪儿了？七神之主还在朝着中心区域靠近，可是我刚刚视角一晃，Roswell突然消失了！”
    薄明野都快听不下去了：“他蹲在供氧线上……那么大个人，你瞎吗？”
    向涛抱臂站在一边：“不能怪他，不是专业的比赛解说视角，他废话又多，注意力分散，找不到人很正常。”
    薄明野挖了勺蛋糕，问他：“吃么？”
    “不吃，太甜。”
    “哎，我也觉得太甜。”
    “能不甜么，我看他恨不得腻死你。”向涛意有所指。
    “随他吧，年轻人心思多，我也吃不准。”薄明野笑道。
    他俩正闲聊着，骤然听冯亮一声惊呼：“Roswell从背后偷袭了七神之主！”
    咻咻咻——
    袖里箭朝着[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头部飞去。
    第64章 Act 64  决斗
    ——咻咻咻。
    冯亮倒抽一口气，几乎来不及解说局面：
    “Roswell闪冲过来偷袭！这三个袖里箭如果全中头部的话，那七神之主可就……
    “反弹盾！七神之主开了反弹盾！”
    叮叮叮——
    “这是妖刀斋的独有技能，攻击自己的武器将从原路径返回，那么Roswell……
    “反弹了反弹！”
    ——叮叮叮。
    “没想到Roswell小小年纪反应如此之快！”
    游戏音效回荡在室内，观众们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紧张得来回摆头。那三镖袖里箭来来去去，战局瞬息万变，可以说错过一秒就会错过整场战斗。
    冯亮刚刚解说两大战队的训练生比赛都没这么激动，嗓子都有些哑了：
    “太精彩了！这波双方都预判了对方的预判！”
    “七神之主预判到了Roswell的偷袭，在绝佳的时机启动了反弹盾技能。Roswell也预判到了他会对自己使用该技能，所以在发出攻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后续反弹的准备！
    “反弹和反弹的反弹！这就好比是两个小学生的骂战，看似简单幼稚，实则蕴含了极强的逻辑性，双方对时机的把握至关重要，不能早一步，也不能晚一步，对反应能力和操作手速的要求也极高，这是一场反弹王者之间的博弈！”
    薄明野：“……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向涛：“亮仔这个人，有时候嘴巴太快了，脑子跟不上。”
    刻舟开完反弹就开了闪冲，避开了对方又反弹回来的袖里箭。
    这一轮交锋过去，虽然没造成任何伤害量，但过程十分复杂，双方互相交掉了两个技能，而且刚刚那短短几秒，包含了大量的微操，两人的APM急速上升。
    有家长透过玻璃墙注意到了他们的手指动作，忍不住惊叹：“都有残影了。”
    由于年龄相近，之前又都是业余玩家，孩子们大多会用自己去跟Roswell作比较，这一比较就发现自己跟对方的差距了。有些孩子比较敏感，忽然对自己的游戏技术没那么自信了，也有些孩子心中不服，认为对方可以做到，即便自己现在不行，经过训练后也可以做到，反而被激起了斗志。
    家长们基本都觉得Roswell很有潜力，同时也难免会产生一个想法：我的孩子未必比他差吧？平时看他/她打游戏挺好的，说不定也是个当职业选手的材料？如今电子竞技逐渐被吸纳到各种各样的体育赛事中了，说不准哪天自己家能靠打游戏出个奥运冠军呢！
    于是又有几个家长下定决心要给孩子报名试试。
    决斗模式中的两名妖刀斋又开始了周旋。
    薄明野吃完蛋糕，跟向涛讨论起两人的APM（每分钟操作次数）。
    薄明野说：“刚刚Roswell那番操作，达到职业级别了吧。”
    向涛想了想说：“根据BSL现有选手数据，Kezo目前的巅峰手速可以达到472，一般的激战情况下是350左右。能跟他有来有回地打上一轮，这孩子起码上300。”
    薄明野点头：“虽然现在还没有Kezo快，但是也已经远超常人水平了，普通人能达到200就很不错了，我目测他有320。而且这应该不是他的极限，他也还没到最合适的年纪，如果勤加练习，超越Kezo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都很清楚，随着年龄的增长，手速必然会下降。
    向涛苦笑：“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现在勉强维持在300左右，后面只会再降。”
    薄明野知道自己28岁的时候下降到了220，现在的情况还是不错的，能达到340。但是如果被天菜Debuff笼罩的话，飚手速就容易误操作，往往得不偿失，所以他一般也就控制在300左右，够用就行。
    “我现在也差不多300。”他拍了拍向涛的肩膀，“没事，这都是正常的。你也知道，APM并不是衡量电竞技术的唯一标准，实战上还是更讲究有效操作的手速。”
    “嗯，而且我们这种打辅助的，本身也没有那么硬性的要求。”
    职业类型的选择有利有弊。
    他俩都是辅助型选手，往往不那么吸引观众眼球，显得比较低调，但是对手速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过了巅峰期也能靠着经验多打几年，在薄明野这个年纪宣布退役，都算是比较早的。像Kezo这样的输出型选手，通常过了22岁就很难有提升了，很多人二十三四岁就会选择退役，在位的黄金时期风风光光，离开的时候也是轰轰烈烈。
    上回合刻舟转会后被雪藏了那么久，退役那一刻依然掀起了血雨腥风。
    两位老将感慨了几句，又把视线挪回了决斗赛场。
    那里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暴。
    为了让自己的脑子跟上，冯亮的语速稍微放慢了一些：
    “现在双方是玩起了捉迷藏，边躲边去找血包给自己奶满……哎哟，找血包的时候还不忘互镖袖里箭呐，看看这些飞来横箭，说明两人还是寸血不让。”
    噗嘶——噗嘶——
    伴随着奇特的漏气声，画面上突然出现了到处乱飞的氧气瓶。
    冯亮疑惑：“这是故意的？”
    噗嘶——噗嘶——
    又有两个氧气瓶起飞。
    冯亮这回看清了：“好的，现在可以确定，他们是故意的。由七神之主先手攻击，Roswell随后跟进，他们用袖里箭精准打中了科考站供氧线上运送的氧气瓶，喷发的气体把瓶身反向冲飞，就造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景象。”
    “这属于骚扰战术，在竞技比赛中，如果遇到这样的氧气瓶，可以通过枪械、火炮等武器对氧气瓶的瓶口射击，会造成小范围的爆燃，也可以对敌人造成伤害。
    “但是众所周知，妖刀斋是一个冷兵器英雄，在没有队友辅助的情况下，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干扰对方视线，阻挡对方逃窜。”
    薄明野心想，那不一定，如果是他在场的话，天菜Debuff一定会利用他袖里箭跟金属管道擦出的火花，炸死他自己。
    咻咻咻——
    咻咻咻——
    “可以看到，现在袖里箭和氧气瓶已经是满场飞了，双方反应灵敏，移动速度非常快，而且攻击无间断，这会儿如果有镜头给他们的手指特写，应该会出现残影吧。当然，这种对战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掉血。”
    说完这句话，冯亮的语速逐渐加快，情绪也上来了：
    “哎？哎？等一下，血量的下降意味着什么？没错！意味着他们的大招能量也快要攒满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观众朋友们，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原本以为这场战斗捱不到看大招的，我以为双方会在普攻袖里箭和闪冲的刺杀里了结恩怨，就像打牌的时候，如果仅靠顺子就能赢，就不需要凑炸弹了吧，没想到有机会在1V1比赛中看到他们拔刀！”
    薄明野：“……”脑子又跟不上了是吗？
    “94%，96%，100%……七神之主的大招满了！
    “Roswell的大招也满了！几乎同时！
    “那么他们两人谁会先放大招呢？会不会也同时放大招？
    “啊是不是要放大了？是不是？哦，还没有。可惜了，这是个机会啊！他们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放大？”
    因为他的催促，搞得银帆电竞里的气氛都凝重了起来。
    所有人屏息静气，都在等待大招的来临。
    就在此时——
    游戏语音响起：“我的刀，就是你的噩梦。”
    冯亮：“啊啊啊啊啊！开了！Roswell开大了！”
    观众：“噢噢噢噢！”
    冯亮：“Roswell的妖刀斋拔刀了，七神之主能接得住吗？还是说他也要拔……
    “反弹盾！我的天啊他开了反弹盾！
    “七神之主反弹了Roswell的大招！反弹了大招啊朋友们！”
    观众：“噢噢噢噢！”
    冯亮：“可是反弹盾的持续时间只有两秒，比大招的时间要短很多，不可能全部反弹回去！七神之主弹回了第一刀，Roswell吃到了一下自己的大招！
    “但是第二刀，七神之主中了第二刀！果然，Roswell情愿在原地挨自己一刀，也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七神之主闪冲！冲冲冲！”
    观众：“冲冲冲冲！”
    冯亮喊得已经快要缺氧了：“七神之主躲开了后续的拔刀斩！极限脱身！
    “妖刀斋的大招打妖刀斋，满血状态下两刀毙命，现在两人各中一刀，都只剩下不到10%的血量！但是Roswell失去了大招收割的机会，而七神之主手上还有大招！他会先去找血包吗？还是现在就开大？”
    观众：“大大大大！”
    薄明野跟自家前台说：“去把门关上，别让外头以为我们在开赌场。”
    向涛忍俊不禁。
    在一片“大大大大”的声音中，刻舟游刃有余地……四处奔逃。
    近处的血包之前都被两人吃过，CD还没好。
    再来两镖就能杀死对方。
    Roswell有心追击，他知道自己不再这时候出击的话，回头刻舟补上了血，自己就彻底处于无大招的劣势了。但刻舟没急着与他交锋，也压根没去找附近的血包，而是顶着一丝血皮爬墙闪冲，穿过另一边的科考站供暖线。
    Roswell追了上来。
    刻舟灵活地辗转腾挪。
    咻咻咻——
    袖里箭打破了科考站的供暖管道，刹那间，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冯亮：“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屏幕被雾气挡住了！”
    观众：“啊啊啊啊看不见了！”
    借着地形优势，刻舟开始反杀，他朝Roswell镖了好几发袖里箭。
    Roswell开了反弹。
    ——叮叮叮。
    刻舟离开了原地，没有被自己的袖里箭所伤。
    两人的视野都不太好，雾气中都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身影。而观众的视野就更不好了，大家只能看到一团白雾，听见四处飘忽的箭头破风声。
    薄明野启动了爬虫。
    刻舟的手速飙到了400以上，他的瞬时操作太多，就连爬虫都很难抓取全部数据。但比这个更可怕的，是他的预判。
    注意到另一个妖刀斋的举动，薄明野说：“Roswell有点急躁了。”
    向涛没有说话。
    游戏中的两人又从中心区域转战到了科考站的室外。
    冯亮：“七神之主绕过了隔离墙！很显然，他想去吃那个墙后那个大血包！快快快！
    “的确，他现在的血量不足5%，一个袖里箭就可能要了他的命，确实太危险了！
    “其实Roswell也可以去抢另一边的血包，但是他没去！他想给七神之主致命一击！
    “他追了过去！近在咫尺了……”
    Roswell的袖里箭脱手而出！
    游戏语音骤然响起：“我的刀，就是你的噩梦。”
    观众：“……”
    冯亮顿了下：“七神之主突然开大！他没有去吃血包！这是个假动作！他的目的是在隔离墙的拐角处开大！
    “Roswell有反弹吗？哦他没有！之前周旋那么久，七神之主就是在故意诱导他交掉反弹盾，确保自己一击得手！
    “袖里箭与他擦肩而过！
    “一刀，两刀！
    “Roswell倒下了！七神之主获胜！”
    观众：“Kezo！Kezo！Kezo！”
    冯亮意犹未尽：“漂亮！但七神之主也赢得非常凶险！面对这个年仅14岁的初中生，他是不是有点托大了呢？”
    任由他继续叨叨叨，向涛和薄明野无奈摇头。
    他俩都很清楚，与其说Kezo这把“托大”，倒不如说，他是故意在“教训”Roswell。
    如果他想早点取胜，能有无数种方法，但他偏偏拖延了这么久，在Roswell最有希望获胜的时候，亲手终结了他的自负。
    他玩得险，但胸有成竹。
    现在的Roswell，赢不了Kezo。
    比赛刚结束，刻舟的这个账号突然被封了，理由是被人举报，涉嫌盗号。
    刻舟：“？？？”
    他想申请解封，但客服没有及时回应，只有自动回复告诉他需要通过回答问题、邮箱验证等等措施，来确定他是不是账号使用者本人。
    他嫌麻烦，想着回去再弄。
    屏幕上没再进行战况呈现，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看他在里面捣鼓，大家还以为是在复盘刚刚那局决斗。
    刻舟从对战室出来晚了一点。
    正准备找薄明野炫耀，他就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Roswell哭鼻子了。
    还是在薄明野怀里哭。
    三分钟前。
    Roswell沮丧地从对战室走出来，把仅剩个棍棍的棒棒糖丢进垃圾桶，之后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
    薄明野迎了上去，摸着他的西瓜头安慰道：“你打得很不错了。”
    谁知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这孩子的情绪就找到了倾泻口，尽数爆发了。
    小个头少年扑到他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薄明野哪见过这阵仗，顿时仓皇无措。
    眼见孩子哭成这样，周围的家长都觉得怪心疼的，纷纷出言开解，还有人叫自己孩子把口袋里的巧克力贡献出来，让薄明野拿着哄哄他。
    于是薄明野就剥了包装纸，给他喂巧克力。
    刻舟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薄明野轻声哄着：“没关系的，Roswell，输给Kezo没有什么丢脸的，乖啊。”
    刻舟：“……”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觉得自己还不如输了。
    想到自己的败绩，Roswell悲从中来：“呜呜呜呜呜输了，我打不过他，呜呜呜呜，我的小天才智能手表也没了……”
    薄明野抬头看见刻舟，有些为难地劝道：“要不算了？咱也不缺这块表，换点别的筹码？棒棒糖怎么样？”
    刻舟从桌子上拿起那块表，不屑地看了两眼，把表带放宽两个孔，戴到自己手腕上，还特地把显示着奥特曼的表盘伸到Roswell的面前炫耀。
    他冷哼一声：“我不。”
    第65章 Act 65  报名
    小天才智能手表的屏幕被点亮。
    表盘上交替显示着两张奥特曼的背景图，旁边的孩子看到了，不由有些兴奋：“哇，是迪迦和艾克斯！”
    Roswell忍不住看了一眼，想到他们即将离自己而去，更是伤心欲绝。
    刻舟落井下石地嘲讽：“呵，毛都没长齐就敢挑战我。小孩子才喜欢艾克斯，花里胡哨的耳机宝宝，赛罗才是真的帅！”
    相信光的孩子们七嘴八舌：“是啊是啊，赛罗痞痞的好酷啊。”“可是我更喜欢艾克斯哎。”“还是迪迦最厉害了！”
    薄明野焦头烂额，心说你们能不能别拱火了。
    Roswell最后看了一眼小天才手表，在薄明野怀里别过头。
    他很舍不得，但很讲信用，说话还带着鼻音：“愿赌服输，你拿去吧。”
    薄明野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可不能拿自己的贵重物品随便下赌注了啊。”
    刻舟：“……”
    这孩子长得面嫩，看着十分可怜，引得不少家长心疼，纷纷上前劝阻，让刻舟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不想把手表还回去，好歹说两句鼓励一下这个小朋友。
    刻舟气不打一处来，见他还赖在薄明野怀里，便趁机拎着校服领子把他拉起来，恶狠狠地说：“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别把自己想那么重要好吧，输给我的人那么多，难不成我还要挨个鼓励他们啊，那我不得天天待在猎影战队鼓励他们向队长了？”
    猎影的训练生看不过去了：“哎Kezo你怎么说话呢？”
    极昼那边也不甘示弱：“怎么了？本来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还不让人说了？”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薄明野连忙拉架：“大家冷静，冷静，咱们都是职业选手，给家长和孩子们做个好榜样，不要伤了和气。”
    向涛显然要成熟得多，对刻舟说：“逞口舌之快没意思，咱们挑战赛八强赛场上见。”
    刻舟不屑道：“等着你们呢。”
    双方放完狠话，极昼和猎影的人分列两边，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看热闹的家长和学生津津有味。
    Roswell眼泪止住了，就是还有些抽噎，来回看看这些人，黑葡萄般的眼睛里亮起灼热的光芒，喃喃自语：“八强赛……”
    刻舟转回头，还要继续数落Roswell。
    薄明野轻轻拽了下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适可而止。
    于是刻舟抿了抿唇，把原先的话咽了下去，别扭地重新组织语言：“总之，打不过我是很正常的。其实你玩得还算不错了，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走职业这条路。”
    周围的家长和学生们不禁动容——
    这是承认了这孩子有打电竞的天赋啊。
    众人向Roswell投去了羡慕的目光，虽然失去了小天才智能手表，可是能得到Kezo的认可，本身就是极大的安慰了。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成为职业电竞选手么。
    Roswell微微低头，似乎在想事情。
    薄明野也很惜才，况且他知道这孩子日后必有成就，自然想让他少走些弯路，便温声询问：“Roswell，你想不想去职业战队当训练生？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以你的排名和水平，初筛应该能通过的。”
    向涛说：“嗯，确实可以试试，正好下个月猎影要选拔一批新队员。”
    刻舟“嘁”了一声：“干嘛要去找亚军试试？我们极昼不香吗？”
    家长和学生们都竖起了耳朵：直接推荐！当场抢人！还是猎影和极昼这种一流战队，这跟保送清华北大有什么区别？
    一块表换一个训练生名额，这个Roswell是撞大运了吧！
    然而Roswell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水，抬起头说：“我还不够格，现在不能去。连Kezo都打不过，去了也没什么用。”
    刻舟怒道：“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连Kezo都打不过，他是最低标准吗？
    旁观者们也都很惊讶，包括极昼和猎影的训练生，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进入电竞圈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放弃了？而且这句话也太狂妄了，论单打独斗的技术，在座的各位谁能打得过Kezo？那他们全都没脸打电竞啦？
    但人家孩子接着说：“本来我以为自己挺厉害的，今天才知道，我还差得远呢。可能我是有点天赋吧，可我不能像《伤仲永》里的仲永那样，会这么点东西就沾沾自喜了，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薄明野一边觉得这孩子真是乖巧啊，一边向刻舟解释：“仲永就是……”
    刻舟气得快吐血了：“我知道！我又不是文盲！”
    有个家长对Roswell说：“那你也可以在职业战队里学习啊，那里毕竟更专业嘛。”他们还是觉得放弃这个机会太可惜了。
    说到这个份上，薄明野已经理解了Roswell的想法。
    果然，Roswell摇了摇头：“我不想这么早就选择战队，这样太受局限了。而且我现在进去的话，也不能上场给他们打比赛呀，只能用他们的方式天天训练，看他们的正式队员打比赛，那多无聊哇。”
    向涛无奈摇头。
    这孩子的话很嚣张，但是不无道理。每个战队都有自己固有的训练和比赛风格，并不是越有名气的战队就越无可挑剔，所以一个职业选手在挑选战队的时候，还是要看自己跟战队本身的适配程度。如果不合适的话，后续还是要面临解约或者转会，与其这样耗费年华和精力，还不如一开始就做好选择。
    当然，绝大多数电竞新人没有太多选择余地，有战队愿意签为训练生，已经是非常来之不易的机会了，剩下的就靠慢慢磨合。至于能不能从训练生中脱颖而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有时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时候却是等白了少年头，也没等来上场的机会。
    别看Roswell长着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他对自己的规划是非常明晰的。
    说白了，他想先形成自己的竞技风格，再去物色一个好的战队。
    就这一会儿功夫，Roswell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扬起婴儿肥的小脸，鼻头红红的，满眼期盼地望着薄明野，大声发表宣言：“我要你给我当教练！”
    众人起哄：“哇哦……”
    当场拜师？
    薄明野怔了怔。
    刻舟当即反对：“是我打败了你！我给你当教练就是了！”
    众人：“哇哦！！！”
    Kezo亲自教？还有这种好事？在场的家长都快疯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孩子登记在他的名下。自家孩子是Kezo的徒弟，这说出去多风光啊！
    Roswell恨恨道：“才不要被你教！我就要他！他教我才能赢你！”
    众人：“哇哇哇！”
    不要吵，要不再打一场比赛吧！
    刻舟彻底炸了：“什么你就要他，你凭什么啊？你算哪根葱啊，还想跟我抢……”
    他说着说着差点冲上去掐架，薄明野赶紧挡在前面，揽着他往后推推：“好了好了，说什么呢，你脑子也跟不上嘴巴了么？”
    刻舟不依不饶地指着Roswell：“这小鬼要你当他教练！”
    薄明野被闹得头疼：“那又怎么了？我不够格当他教练吗？只要他在我这儿报了名，我就有义务教好他。”
    Roswell：“我现在就报名！”本想用小天才打电话给家里人，意识到手表已经没了，他就去找了前台，“小姐姐，电话可以借我一下吗？”
    前台小姐姐放下嗑瓜子的手：“当然可以。”
    刻舟：“我反对！”
    薄明野：“反对无效！”
    众人：“哦哦哦！”
    向涛：“……”这都是在干什么？
    冯亮乐呵呵地吃着润喉糖：“热闹，真热闹，跟抢亲似的，咱们店要赚翻啦。”
    这场闹剧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平息。
    家长和学生们报名的报名，登记的登记，签合同的，交定金的，想再考虑考虑的，薛晓莹一一安排了接待。
    店里的客人渐渐走了。
    向涛也带着自家训练生跟薄明野道别，回猎影俱乐部了。
    极昼的训练生这次输了，沮丧地回去复盘反思，只把他们的队长留了下来。
    冯亮晚上约了女朋友吃饭，临走前捏了捏Roswell的脸蛋：“加油，希望有一天我能给你的比赛做解说哦。”
    Roswell点点头：“嗯，不会很久的。”
    刻舟坐在沙发上阴阳怪气：“呵，再等八百年吧！”
    看他还在气头上，薄明野先晾着他没管。
    之前Roswell打了电话，他爸爸说要过来一趟，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正想着，一辆三叉戟标志的豪车停在了店门口。
    Roswell迎了出去：“爸爸！”
    一个很气派的男人牵着他的手进来：“你想上这个培训班？”
    “嗯。”
    “以后想打电竞吗？不想研究基础物理了？”
    “基础物理以后再学吧，超导和相变理论我现在有点卡壳了，可以缓一缓吗？爸爸，我想先拿电竞冠军，当MVP。”
    薄明野：“……”你们在讨论什么？我是招了个什么样的学生？
    刻舟：“……”我真是个文盲？
    男人看了看合同说：“可以，那给你报周一到周五的班？周六周日还是要跟爸爸去杨叔叔那里，不然你杨叔叔要想你了，不懂的物理问题也可以问他。”
    Roswell乖巧点头：“好的。”
    于是签约和缴费一气呵成，薄明野都没插得上话，只在最后跟这个男人握了手。
    男人说：“我看到你们后期高阶培训有全封闭的训练营，如果我家孩子有能力去打正式的职业比赛了，跟我说一声，我们可以转班。”
    薄明野：“好的。”
    两父子相携离去。
    薄明野看了眼合同，上面签着两个名字。
    学生姓名：俞舍。
    监护人：俞钴。
    “咳咳！”
    做作的咳嗽声响起，提醒薄明野这里还有位大爷在等着他哄。
    薄明野笑了笑，讨好地说：“刻教练，别生气了，我向你赔罪，好吗？”
    第66章 Act 66  解封
    开业第一天，诸事顺利。
    下午六点，大家把店里打扫干净，薛晓莹给各个岗位排好班，交待了注意事项，就宣布今日闭店休息了。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下班离开，店里只剩下薄明野、薛晓莹，以及一个赖在沙发上装大爷的刻舟。
    薛晓莹抱臂看着刻舟。
    刻舟右脚踝搭在左膝盖上，一脸不满。
    气氛诡异地凝滞着。
    薄明野困在两人中间，提议道：“要不……一起叫个外卖？”
    薛晓莹翻腕看了眼手表：“不了，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我先回去了。”拎上名牌包，她又瞥了眼刻舟，“刻教练，下班了，还舍不得不走？要实在不想回极昼俱乐部，干脆正式跳槽到我们这里好了，五险一金都给你交，就是薪资低点，考虑考虑？”
    刻舟谨慎回答：“不了，夏姐会杀了我的。”
    夏霜的电话下午已经来过了，不是催他回去，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银帆的总经理是薛晓莹？你怎么不早说！
    刻舟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遭此无妄之灾。
    反正结局是，夏霜让他“深入敌营，继续卧底”。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卧底，只感受到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薛晓莹冷斥：“呵，搞了半天，你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挖墙角，刻舟这样的身价，远不是他们这种创业初期的小公司能负担得起的。她就是借机讽刺一下刻舟的行为，上赶着来献殷勤，还敢给老板摆脸色，整一副恃宠而骄的奸妃模样，多半还是个细作！
    讽刺归讽刺，这位爷是老板亲自请来的，她也不好多管。
    最后薛晓莹给了薄明野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踩着高跟鞋回家了。
    于是就剩下薄老板和刻教练大眼瞪小眼。
    刻教练显然还没消气，在等着某人的“赔罪”。
    薄老板继续刚才的提议：“今天辛苦了，叫个外卖吧？麦当劳？”
    刻教练板着脸，无可无不可地“哼”了一声。
    闭店之后，薄明野只留了接待厅的灯。
    初秋的夜晚，尽管蒸蒸暑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但风里还是带上了些许凉爽。
    为了节省电费，薄明野征求了刻舟的意见，关了空调，开了风扇。
    风扇摇着头呼呼地吹，把他们额前的头发吹得东倒西歪，柜台上的传单也被吹飞了起来，薄明野着急忙慌地找东西压住。
    刻舟帮他把散落的传单捡起来，嘀咕了一句“真抠门”。
    薄明野不以为耻，辩解道：“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麦当劳不久就送到了，谢过外卖小哥，他关上大门，收拾出沙发前的小圆桌，把汉堡鸡翅可乐薯格什么的都摆上，招呼刻舟吃晚饭。
    闻到炸鸡的香味，刻舟终究还是摆不住架子，屈尊用膳。
    外头响着虚弱的蝉鸣。
    昏黄的灯光投射下来，两人窝在沙发上，吃着简单的快餐，没怎么开口说话，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温馨。
    吃饱饭，刻舟的气就消了大半，但他还是不想走。
    难得休息，他想跟这个人多待一会儿。
    炸鸡的辣味让他出了薄薄一层汗，冰可乐又让那股火热平息了下来。
    晃一晃杯子，冰块在里面当啷当啷响。
    他觉得很舒服。
    在这个人身边，似乎每个毛孔都很愉悦。
    薄明野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始终没问他要什么时候回极昼，丢掉餐盒垃圾后，很自然地说：“我需要再理一下账，可以等等我吗？”
    刻舟点头。
    “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玩会儿游戏。”薄明野给他开了间小训练室，里面有六台电脑，主要是给前来咨询的学生体验和测试用的。
    “知道了，你忙你的。”刻舟随手开了一台机器。
    薄明野回到接待厅前台。
    两间屋子只隔了一面玻璃墙，抬头就能看到彼此。
    他笑了笑，整理起今天的账本和登记册。
    刻舟有点毛躁，时不时就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头看看外面，哪有心思玩游戏。瞎看了几个视频，刷了刷蔚帛，想起自己的小号被封了，便又去找客服交涉。
    等薄明野那边理完了账，刻舟这边却还没把账号要回来。
    薄明野问：“需要帮忙吗？”
    刻舟还在填写申诉信息：“不用，只能我自己来。”
    闲着也是闲着，薄明野想了想，去楼上办公室拿了自己直播用的麦克风过来，坐到另一台电脑前：“那我先直播会儿？”
    “嗯。”客服说给[霹雳下の七神之主]这个账号的注册邮箱发了验证码，刻舟正在尝试着那个很多年没登录过的邮箱密码，抽空瞥见薄明野在大费周章地安装驱动，问道，“怎么不用标配麦克风？”
    “我直播用的麦克风上有变声器啊，平时都会修饰一下的，你没听出来么？”当初为了掩盖自己Overload的身份，特地使用了变声器，在保护马甲这件事情上，薄明野可比刻舟要严谨多了。
    “哦。”刻舟回忆了下，似乎的确不太一样，不过他遇到[菜神]是在那场五连败上，那时候薄明野就用了变声器，以至于他先入为主，后面得知他的身份，再见到他本人，都习以为常了，也没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他还是觉得薄明野的原声最好听。
    摄像头就用的标配，利用软件改换成了粉色章鱼头。
    准备就绪，薄明野就开了直播。
    全神贯注地打完一场竞技比赛，胜利两个字呈现在屏幕上。
    这场薄明野不仅赢了，还拿到了全场最佳。
    只要不退出，这场比赛的所有玩家都可以看到他那段精彩的表现，而且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都可以给他点赞，俗称“上电视”。
    薄明野伸了个懒腰。
    201/1000。
    他已经完成了超过20%的任务，战绩喜人。
    刻舟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也欣赏了他在游戏里的英姿。
    薄明野关闭麦克风，问他：“解封了？”
    “没有。”刻舟快被这套解封程序烦死了，“还需要一名还有帮忙认证身份，我这个号太久没用了，能联系上的好友只有你。”
    “没问题啊，需要怎么帮你？”
    “系统会发你一个确认链接，你点进去，把验证码告诉我就可以了。”
    “好。”考虑到隐私问题，薄明野说，“稍等，我帮你挡挡信息。”
    收到系统发来的提示后，他把自己的章鱼头拉大，挡住整个屏幕的中心区域，之后才打开认证页面。
    直播间里一溜问号：
    【？？？主播干啥呢？】
    【我以为主播上厕所去了，怎么玩起了章鱼头？】
    【好像是在开什么网页？可能不方便让我们看到。】
    【这么看这个章鱼头好可爱哦，脑袋圆圆的，触手长长的……】
    【楼上你不对劲。】
    薄明野告诉了刻舟验证码：“你试一下？”
    刻舟回到电脑前，噼里啪啦操作一番：“好了。”随即申请加入[菜神]的小队，有点别扭地说，“来都来了，我陪你打两把好了。”
    薄明野笑道：“好啊。”
    恢复到正常直播界面，观众们都看见了这个新队友——
    【霹雳下の七神之主？】
    【这谁？】
    【好中二的名字哈哈哈哈哈。】
    【小学生吧？菜神已经能带飞小学生了吗？】
    然而很快有人发现了重点——
    【等等，什么七神之主？这名字好熟……】
    【想起来了！我刚在蔚帛和C站看过他的视频！】
    【谁？什么视频？】
    【我去搜搜，就搜七神之主？】
    【……兄弟们我震惊了。】
    【卧槽！是Kezo？又又又是Kezo？】
    【什么Kezo？霹雳下の七神之主是Kezo？】
    【非官宣不约。】
    【实锤就是那个视频！你们快去看！】
    两人正准备开一局竞技比赛，薄明野忽然注意到直播间里的骚乱。
    他闭麦对刻舟说：“好像有人发了你今天的视频。”
    刻舟皱眉：“什么？”
    两人在蔚帛和C站上搜了关键词，就看到好几段用手机拍摄的视频，正是刻舟和俞舍今天Solo的画面，背景中还夹杂着冯亮的解说声。
    发布者各不相同，看样子是今天到店的家长或学生。
    刻舟：“……”
    背景音很嘈杂，而且冯亮解说时一直说的是“七神之主”，没有提到过“Kezo”，之所被当做“实锤”，是因为有发布者在评论中回复说，这个[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就是Kezo本人，他们是亲眼所见。
    一些Kezo的骨灰级粉丝也发现，这个人的操作风格很像Kezo。
    与此同时，那个举报[霹雳下の七神之主]被盗的玩家，赫然看到这个账号再次登录！
    他的举报失效了，这说明什么？
    直播间观众看完视频归来：
    【实锤了好吧，这妖刀斋的身法还看不出来吗？】
    【盗号的要能有这水平，我喊他一声爸爸！】
    【这个叫Roswell的也很厉害啊，UP主说是个初中生？】
    【所以K神是特地换号去教训初中生？哈哈哈哈哈，我们要不要假装不知道？】
    【我哭了，这初中生比我玩得好。】
    【赢得有点惊险啊，真的是Kezo吗？还是被盗号了吧。】
    刻舟忿忿地说：“所以不管我是赢是输都要被挂到网上掉马甲吗？我每个马甲都保不住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薄明野建议：“要不你改个名字？”好歹不要那么中二。
    倔脾气上来，刻舟破罐子破摔了：“我就不改！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薄明野：“嗯？”
    【好奇！这位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到底是谁！！！】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拆穿吧？】
    【我觉得不是Kezo，这妖刀斋跟我水平差不多吧。】
    【人家玩的是战术好吧！不懂别瞎说！】
    【我也觉得怪怪的，是那个Roswell太强，还是Kezo变弱了？】
    刻舟看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就把局面搞得更乱吧！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抢过薄明野的变声器，插到自己的电脑上，安装驱动，调试了几下，选择了一个正太音。
    于是在菜神直播间，[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奶声奶气地开麦了。
    他说：“大家好，我是Kezo的表弟，今年十一岁惹。”
    薄明野：“……”
    第67章 Act 67  秋夜
    【？？？】
    【K神的……表、表弟？】
    【表弟好可爱！听着感觉还是小学生吧？】
    刻舟继续对着麦说：“对啊，开学我就五年级啦。”
    薄明野：“……”
    【姐姐可以加你好友吗表弟？】
    【小朋友你缺表嫂吗？】
    【表弟表弟，有没有考虑以后也做职业选手啊？】
    刻舟：“我以后不打游戏的，因为我与七神有过约定，要回到霹雳神域，成为新的救世之轮、断罪之戟！菜神哥哥，九点半了，妈妈叫我洗澡睡觉啦，我们明天再继续哦？”
    薄明野：“……晚安，七神之主。”
    刻舟：“晚安安~”
    [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已退出游戏。
    由于“表弟”的出现，直播间里热闹非凡：
    【好可惜啊，没看到菜神和表弟的双排。】
    【所以网上流传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发视频的人不是说亲眼见到Kezo用这个号吗？】
    【有“目击证人”的话，应该是Kezo问表弟借了账号吧。】
    【表弟挺可爱的，就是有点中二哈哈哈哈。】
    【我说吧，我的妖刀斋就是跟小学生技术差不多啊哈哈哈哈。】
    【楼上这就认怂了？】
    多说多错，刻舟决定不去解释那些关于视频和账号的问题。
    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把附加变声器的麦克风还给薄明野，给了他一个“后面交给你，我去洗手间”的眼神示意，刻舟暂时离开了小训练室。
    拿回麦克风，薄明野调成原先的设置，跟直播间粉丝们聊了几句。
    小表弟都“被妈妈喊去睡觉”了，双排肯定是排不起来了，看了看时间，薄明野犹豫着是不是自己再重新开一局。
    今天开业忙活了一天，其实他感觉有些累了，只是看刻舟还想多玩一会儿的样子，不想扫了他的兴。话说回来，年轻人的精力真是旺盛啊。
    要不关了直播，两人在游戏里逛逛街？就当研究地图了。
    想到这儿，薄明野把自己给逗笑了。
    这就是两个游戏宅男的“夜生活”吗？
    果然丰富多彩。
    跟观众打了声招呼，薄明野摘下耳机，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顺道喝了口水。
    刻舟上完厕所，推门而入，见他在休息拉伸，以为直播已经结束了，提醒道：“我装小学生这事，不准告诉别人。以后我再用[霹雳下の七神之主]的时候，咱俩先对好词，你可别露馅啊，记得喊我小表弟！”
    薄明野停下伸懒腰的动作，犯愁地看着他：“……”
    刻舟皱眉：“怎么了？”
    薄明野：“我麦没关。”
    刻舟：“……”
    两人一起低头确认了下，确实没关。
    直播画面中，两颗卡通章鱼头贴着，肥肥短短的触手杂乱纠缠，只是一闪，就赶紧脱离了摄像头的拍摄区域。
    观众们集体沉默了下，然后飞快地刷起了此起彼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刚刚还存在意见分歧，这会儿基本统一了认知：
    【两个章鱼头！我截屏了！】
    【Kezo跟菜神在一起？】
    【我的天哪！现实里！物理意义上的！待在一起！】
    【他俩共用一个麦啊啊啊！】
    【垂死病中惊坐起，刻舟求菜是真的！】
    【Kezo装小学生好可爱啊哈哈哈。】
    【所以五年级的小表弟是虚构的吗？呜呜呜我奶呼呼的小表弟没有了哇！】
    薄明野二话不说关闭了直播间。
    当然，为时已晚。
    刻舟还有些难以置信：“我……又掉马了？”
    薄明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拍了拍刻舟的肩：“大概你命中就不能有‘马甲’这种东西吧。”
    就在刻舟在菜神直播间“掉马”的这段时间里，那个举报他被盗号的热心网友，挖出了他们之前在朱江路科技城打比赛的视频。
    那是他和薄明野、俞舍组队争显卡的直播画面。
    时间、地点、人物，都对上了。
    同样的[霹雳下の七神之主]，同样精湛利落的操作技巧，还有那不逊于在场其他职业选手气场，尽管他当时戴着帽子和口罩，还是暴露出了太多信息。
    什么“小表弟”之类的歪理邪说，通通不攻自破。
    很快，刻舟求菜的超话里就出现了刻舟的最新“语音包”，内容包括：
    “我是Kezo的表弟，今年十一岁惹。”
    “开学我就五年级啦。”
    “救世之轮、断罪之戟！”
    “九点半了，妈妈叫我洗澡睡觉啦。”
    “晚安安~”
    还有两句菜神的语音包：
    “晚安，七神之主。”
    “我麦没关。”
    以及他俩的“章鱼头”合影。
    超话里的气氛就跟过年了一样，大家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托这些视频和爆料的福，菜神直播间和银帆电竞也走进了大家的视野。有粉丝联想到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不过这件事没有铁证，而且跟Kezo的社会性死亡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人们并没有非常在意。
    网上的这些动态，两人目前还不太了解。
    刻舟只是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写下了今天的训练日志：累了，当什么MVP，还不如当救世之轮、断罪之戟。
    薄明野给他点了个赞。
    没想到极昼的CEO尚之凛正在跟江达岭喝酒，无意中看到这么一条日志，当即给刻舟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对薪资不满。
    刻舟回答：“不是薪资的问题，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薄明野笑瘫在他面前。
    这一通闹的，刻舟是没脾气了，薄明野是笑没力了。
    两人锁上小训练室，靠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双双把脚搭上茶几，彻底放松下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安静的时候不觉得冷场，聊天的时候不觉得拘束，直到薄明野提起那块小天才智能手表……
    刻舟当即回想起当时的气愤：“我承认迪迦是最帅的，但是跟艾克斯相比，当然是赛罗更厉害啊！你不知道，艾克斯他恐高！他一个奥特曼，恐高！还怕黑！弱爆了！”
    说着他还把几个奥特曼的图片找出来，给薄明野作对比。
    看到艾克斯，薄明野故意说：“是吗？可是这样的奥特曼也很可爱啊。”
    刻舟又不高兴了：“你怎么回事啊？奥特曼你夸他喜欢的，打比赛你还特地鼓励他，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是不是就想看他打败我！”
    面对他发脾气的质问，薄明野却忽然冷静下来。
    他认真问道：“Kezo，你怕不怕Roswell有一天超越你？”
    刻舟的情绪一下子没转过来：“什么？”
    薄明野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打败了你，你会怎么办？”
    上回合，正是因为Roswell的加入，导致了极昼双C布局的改变，他一直怀疑，这可能是Kezo离开极昼的原因之一。
    没有多做思索，刻舟说：“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总想着自己不能被后来者赶超，那我岂不是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打比赛。
    “他能赢我一把，未必能赢我第二把，要真能一直压着我打，那我输得也服气。
    “再说了，就他？能赢我的人还没出现呢，哼哼。”
    薄明野又问：“如果他之后选择进入极昼，跟你是同队竞争的关系呢？”
    “那我也不怕，有胆他就来。如果他比我更强，说明我也到了要让位的时候……”说着说着，刻舟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瞪眼道，“你不会真觉得他比我强吧！我今天是故意吊着他的好吗？又不是真的跟他旗鼓相当，这小子技巧还行，打法太业余了，想赢我？还早着呢！”
    “没有没有，我知道他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
    “何止现在！我看他就是那个什么仲永！他就是看着机灵点，比我多学了点物理知识，我那是出道早，没时间学，我要有时间，说不定也能去研究那个什么变态理论！”
    “是相变理论……”
    “随便什么理论吧，反正论电竞水平，他最多算是刚入门！”
    “是是是，他肯定没你厉害，我就随口问问。”
    薄明野略松了口气。
    既然刻舟是这样的想法，那他还是不要过多干预，到时候让俞舍自己选择吧。
    可如果不是因为俞舍的话，刻舟为什么会离开极昼呢？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巅峰期的职业选手几乎放弃了所有？
    看着如今意气风发的刻舟，联想到那个坐在栏杆上买醉的落魄青年，这样巨大的反差，令薄明野不由感到痛惜。
    事情发生在曾经那个遥不可及的人身上，他只是跟其他的粉丝一样，为其扼腕不平，可一想到那些事会在眼前这个人身上重演，薄明野就觉得难以容忍。他见不得刻舟以那样狼狈的方式跌落神坛，他明明该有更灿烂的职业生涯。
    刻舟抿着唇说：“我看你不是随口问问，你就是看上他了！”
    他尽力安抚：“没有，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别生气了，俞舍今天之所以哭，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如你。”
    刻舟却还不肯罢休：“我才不是生他的气！你老护着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小鬼头啊？我看你上次就对他念念不忘了吧！区区一根棒棒糖就把你给收买了，这次还吃上巧克力了，我看你就是偏心，你……”
    话语停歇，他蓦地瞪大了眼。
    因为薄明野吻住了他。
    于是那些喋喋不休、满腹怨念，在唇间转瞬化为了泡影。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看见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欺近自己，如同一张网罩了下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他的飞船越过黑洞边缘，骤然遇见了最瑰丽的曙光。
    宇宙中的无数亮点跳跃起来，叮叮当当地敲起欢快的乐曲，它们层层叠叠地围住他，带给他困惑、迷茫、欣喜与倾慕。
    他被紧紧包裹着，挣脱不开，又反抗不了，只能任由自己沉溺下去。
    而那一吻悄然落下，是火种降临。
    奇点无声爆炸，他骤然惊醒。
    尘埃散去，他听见银瓶乍破，看见秋夜繁星。
    那个人终于接受邀请，登上了他的舰船。
    薄明野加深了这个吻。
    掌心下是剧烈的心跳，跳得让人神志恍惚，热意沸腾。
    本想好好安慰这人，没想到是自己先失了控。
    他听见刻舟说他偏心……
    对啊，我是很偏心。
    我怕你因为跟俞舍的冲突而在极昼重蹈覆辙，所以想把他推荐到其他战队。
    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让你的征途变得稳妥顺利。
    我还很自私，在没有找到突破方法之前，只是单方面享受着你给我的帮助，通过对你的攀附来挣脱泥潭，却找着种种借口不愿面对你的示好，也不愿回馈。
    可终归是你拯救了我啊。
    我怎能不偏心。
    终于有一天，这颗心无法再若无其事地冷静旁观，亦不能自欺欺人地说是感恩。
    它撑破了桎梏，偏向了歧途。
    往你而去。
    第68章 Act 68  男友
    漂浮在自己的宇宙中，刻舟享受着新奇的愉悦感。
    这么近的距离，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可他还是愣愣地睁着眼，像是要努力把这一幕看个清楚，牢牢记下。
    薄明野的动作微顿。
    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了不妥。
    刚刚那一瞬，惋惜、心疼、歉疚吞没了他的理智，面对那张气怒交加的俊脸，又听到刻舟抱怨自己偏心别人，一时没忍住，做出了冲动的回应。
    这会儿他自己也有些懵。
    他知道自己对刻舟的感情，但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失控。
    仿佛这个举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等他亲上去了，才考虑到覆水难收的问题。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不自禁吗？
    薄明野在反省，有些尴尬地离开了那片温热的唇舌。
    刻舟却显然意犹未尽。
    发现这个吻停下了，他歪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中透露着兴奋和急躁，喉结滚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薄明野：“……”
    既然戳破了窗户纸，事态便越发不可收拾。
    刻舟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莽莽撞撞地扑了上去。薄明野猝不及防，被按倒在沙发上，一时间头晕目眩，后腰还磕到了什么东西。
    额前的碎发垂落，衬得刻舟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捕捉到猎物的凶兽，浑身血液沸腾，喘个气都带着滚烫的热度。
    刻舟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接着压了下来。
    薄明野心下一惊，试图用胳膊抵住他，不曾想自己的两个手腕都被锁住了。
    如此快狠准，不愧是国服的输出扛把子？
    刻舟嗓子有点哑：“你别动。”
    此时的薄明野有种被柳德米拉的狙击枪对准心脏的错觉。
    挣了两下没挣开，他心想算了。
    自己造的孽，还能怎么办？只能纵容下去。
    沙发太小，他怕刻舟的腿没地方伸，还特地让了些位置出来。这一让，他感觉后腰又被什么东西咯了下。
    结果刻舟还没找准自己想亲的地方，就听见智能大屏开机后的广告声。
    他压制的力气松了些许，薄明野的双手终于重获自由，从背部与沙发的缝隙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遥控器。
    原来他不小心压到了遥控器上的开关。
    智能屏幕就挂在他们对面的墙上，广告里一个主妇正在使用吸尘器，说除菌效果好，让家里的环境更加干净清新。
    刻舟：“……”
    仰躺着的薄明野“噗嗤”笑了出来。
    夺过遥控器，刻舟恨恨地对准只能屏幕，打算把这个碍事的破玩意关掉。
    然而薄明野撑着坐起来，握住他的手说：“等一下。”
    刻舟不耐：“等什么？”
    薄明野侧头看他，笑着说：“我想看下一则广告。”
    被他这么望着，刻舟就觉得心里又舒坦又刺挠，于是听话地没按关机键，只是抱怨道：“广告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自己出现在屏幕上：
    穿着极昼队服的他用手划开面前的炸鸡、烤鱼、炸串、啤酒等等食物，一脸严肃地竖起食指摇了摇：“不要光吃大鱼大肉。”
    接着活泼的音乐响起，他高高抛起豌豆角和紫薯条，精准地用嘴接住。
    咔嚓咔嚓——
    “妙哉脱水果蔬，低热量高纤维。”
    “香脆可口，百吃不腻！”
    “均衡膳食，助力你的活力青春！”
    最后那句话，身旁的薄明野和广告里的Kezo一起说了出来。
    这是夏霜之前给他接的休闲零食代言，没想到上了智能大屏的开机画面，似乎还被薄明野看到好多次。刻舟看着广告里那个傻不拉几的自己，尴尬得无以复加。
    他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太蠢了！”
    薄明野却好笑地说：“没有啊，我很喜欢这个广告，还买了两箱妙哉回来，给大家当零食。”说着把他的脸扳回来，认真品评，“嗯，好像把你拍得胖了点，还是真人更帅。”
    刻舟怔了怔，忍不住亲了上来。
    薄明野由着他。
    这个吻很轻很浅，也不得章法，像是一个跃跃欲试的探险家，因为太年轻稚嫩，还没有计划好自己的旅程。
    可是亲的人十分沉醉，被亲的人也难得红了脸。
    半晌，刻舟才暂时离开，换了口气，吐息间还带着热意。
    他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再次欺近，还想继续下去。
    这次薄明野抵住了他。
    总要有人保持清醒。
    薄明野无奈劝说：“好了好了，适可而止。刚刚是我冲动了，我们还需要时间好好考虑，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刻舟不满：“怎么不合适了？”
    把遥控器拿到前台桌子上，薄明野揉了揉被磕到的腰：“你不要筹备比赛了？我不要带学生了？”还有神阶突破的事情，不先保住性命，还谈什么恋爱。
    刻舟心里放着烟花，嘴上得意道：“你早就喜欢上我了吧？”
    薄明野笑而不语。
    不知道，可能比我自以为的还要早吧。
    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是害羞，刻舟立刻变得矜持起来：“那我勉强接受你了。”
    薄明野捧场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刻舟眼神热切，整个人处在兴奋当中，发现他态度略有软化，便趁机凑上去，把他抵在前台桌沿，又亲了一口。
    得逞之后，他自己又脸红了。
    薄明野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颈，转身拿上外套和店铺钥匙，将这个突如其来的夜晚翻到终章：“不早了，该回去了，一起去地铁站？”
    刻舟心满意足地跟着：“嗯。”
    两人同路走了一段，最后在地铁站分开。
    路上说了什么，刻舟全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这是个无云的秋夜，空气里是喜欢的人的气味，星星快乐地眨着眼。
    他凌晨才睡着，可是精神特别好。
    第二天一早，江达岭捧着保温杯路过健身房，看见他大汗淋漓地踩着跑步机，还不耽误手上盘核桃。
    江达岭欣慰地打了声招呼：“锻炼呢？不错，知道在赛前保持良好的体魄。”
    刻舟点点头：“我要练耐力、臂力、腰腹力量……”说着他按下走步键，缓慢降速，进行运动后的舒缓，同时放下核桃，拿起了手机。
    江达岭随口调侃：“哦，玩手机是锻炼什么力？”
    刻舟抬眼：“男友力。”
    江达岭：“……”
    这位资深教练察觉到了危险，笑容渐渐消失。
    右眼皮突突直跳，他按了按眼角，看看刻舟的状态，又看看他面对手机的憨笑，决定去庙里上柱香。
    不求赛场获胜，不求升职加薪。
    只求他们战队的王牌，不要在这个时候搞姻缘。
    刻舟锻炼完，一路捧着手机去食堂。
    他自己心情好，也不忘关心朋友的状态，吃饭的时候见方乐乐忧心忡忡，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遇上什么难事了，跟哥说说？”
    柳央冷哼一声：“还不是为情所困。”
    方乐乐嗫嚅：“别瞎说，不是那么回事儿。”
    “为情所困？你怎么还困着呢，我都……咳，又是为了那个陆悠然吗？”刻舟摆出一副情感大师的模样，侃侃而谈，“要我说，你不要在这棵树上吊着了，人家对你没意思，上赶着也没用，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运气那么好的。”
    “你运气怎么好了？”方乐乐不明所以。
    “我……算了，以后再跟你们说。”刻舟又想炫耀，又想藏在自己心里美，权衡了下，还是先帮兄弟解决问题，“你这边到底怎么回事？”
    方乐乐说：“最近悠然总是时不时断了联系，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
    柳央扒了扒饭：“这有什么的，可能人家就是嫌你烦，不想搭理你呢？”
    方乐乐还是觉得奇怪：“以前悠然不会这样的，现在连她父母有时候都联系不上她，她爸爸还让我有空多照看一下她。”
    柳央道：“要我说，估计就是学校有事太忙了，除了上课以外，还有什么社团活动、实习作业、兼职打工什么的，人家生活丰富多彩，不要过于担心。”
    刻舟建议：“要不你还是多打几个电话问问吧，再找时间去她学校看看。不管怎么说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姐姐，你还受过她那么多照顾，还是要多关心一下。”
    “嗯，后面要打比赛，忙起来就顾不上了，我这两天去看看她吧。”聊到这里，方乐乐也没心思吃饭了，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陆悠然倒是接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
    陆悠然好像要上课，小声说自己没事，就是最近有专业课要做长期实验，让他不用担心，也不用过来找她，实验室里离不开人，她没什么时间陪他玩，让他好好打比赛。
    挂了电话，方乐乐松了口气。
    柳央：“我就说吧，估计他们实验室管得严，不方便用手机。”
    刻舟也宽慰道：“这不就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先安心备战八强赛吧，说不定等她忙完了，还能来看你的比赛现场呢。”
    安下心来，方乐乐又有了食欲，风卷残云地吃了早饭。
    薄明野收了一整天的蔚信消息。
    Kezo：早，在干嘛？
    薄明野：在吃早饭，你吃过了吗？
    Kezo：吃过了，吃的豆浆和肉包，你吃的什么？
    薄明野：杂粮煎饼。
    Kezo：煎饼里都夹了什么？
    薄明野顿了下。
    那会儿银帆电竞还没上班，前台小妹在给朋友发语音：“你上次给我介绍的那个男的，也太直男了吧！一天天不知道都在问些什么废话，分分钟把天聊死。”
    薄明野：“……”
    他回复刻舟：豆饼、鸡蛋、土豆丝、海带丝、里脊。[煎饼照片.jpg]
    忙了两小时后再看手机。
    Kezo：干嘛呢？
    Kezo：在吗？
    Kezo：人呢？
    每次时间间隔十分钟，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
    薄明野赶紧回复：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和接待学生家长，安排带班课程。
    薄明野：有什么事吗？
    生怕再错过消息，薄明野耐心等了半小时。
    刻舟：哦，没事，就问问你。
    前台小妹百忙之中又给朋友发了个语音吐槽：“不行，这种人我真受不了。老娘今天忙死了，刚开会的时候薛总在说话呢，他给我连发好几条信息，问我在吗？我回了之后又说没什么事。你说是不是有毛病？我在你个噔儿！不在！”
    薄明野：“……”
    他回复刻舟：好的。今天要训练吧？注意劳逸结合。按你上回说的日程，下周六给你排了半天的教练课，有时间来吗？
    Kezo：OK。
    临下班的时候，薄明野终于有空再看手机。
    又是一连串的“在吗？”
    然后是“晚上吃什么？”“牛肉粉丝砂锅？你自己买的砂锅？”“你的外卖券是五块钱还是三块钱？”“教练就是教他们怎么打游戏吗？”等等毫无营养的对话。
    前台小妹似乎忍无可忍了，这回是直接跟那个男的打电话：“哦，我是这家训练营的前台。前台是做什么的？你说前台是做什么的？对！前台就是坐在前面的！”
    薄明野：“……”
    他还在想着要怎么继续聊天，那边又来了两条。
    Kezo：在？
    Kezo：不想我吗？
    前台小妹怒骂：“你当自己是男明星吗？让我每天想你三千遍？身高185？185怎么了？185我就要天天惦记你吗？”
    薄明野想着，刻舟身高有188呢。
    于是他认真回复：想。
    第69章 Act 69  提点
    九月中旬。
    极昼俱乐部楼下种着金桂，那是尚之凛特地选种移栽过来的，说是有折桂和夺金的寓意。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风水”加成的效果，自从种了这些桂花树，不仅周围绿化环境有所提升，极昼的比赛运势好像也确实旺了不少。
    临近中秋，桂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开，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嗅一嗅。
    可惜薄明野没有那么多时间欣赏，只在楼下匆匆嗅到两口，就赶紧上楼了。
    这阵子他和刻舟两人都很忙，一个要同时备战八强赛和全明星赛，一个既要投入到训练营的运作中，又要履行自己兼职的顾问和陪练任务。
    薄明野先去陪练了四场，其中训练生两场，正式队员两场。
    以他现在对“爬虫”的掌握程度，加上对战术的深度理解，训练生已经不太能压制他了，如果跟队友配合得好，正式队员跟他打都会有些吃力。他的进步之迅速，连左震都说，感觉不是他在给训练生和队员们当陪练，而是他们给他当了陪练。
    在这件事情上，薄明野多少有点私心。
    为了尽早突破第零阶，也为了应对突破后未知挑战，他需要更多更强的对手和队友，以及更专业的比赛条件。业余竞技的天花板太低了，按那个“秩序”的脾气，绝不会允许他止步于此，见识过“天菜”威力的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这个超强顾问的存在，搞得极昼上上下下压力很大，大家都逼着自己更加勤奋。
    这种情况，自然引起了极昼高层的关注。
    左震有些惊讶：“你现在这样，应该还在上升期，为什么退役？”
    薄明野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道：“你就当我在寻求转型吧。”如果按照从前的走向，其实他已经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了，无论是年纪还是技巧，都触及了个人的极限，如今是因为有神格存在，才会把他带上另外的、不可预知的道路。
    左震点点头：“想复出的话，记得先退出极昼。”
    薄明野愣了下：“怎么这么说？”
    左震挑眉：“到时候互为对手，总不能留你当间谍吧。”
    “我没打算……”薄明野反射性地想要辩解。
    “那就好好打算一下。”江达岭从后面拦住了他的肩，跟左震示意了下，让他回去带训练生，自己把薄明野薅去了影音室，“来，咱俩边看附加赛边聊几句。”
    左震不善言辞，有些事情还得是他出面谈判。
    影音室屏幕上正在直播挑战赛第二轮的比赛。
    在第一轮比赛中，各个战队凭借起身的运气和能力，把过去十年的版本打了个遍。魂赛区淘汰了巴黎凡尔赛队和鲛人之心战队，影赛区淘汰了亚特兰大巡洋舰队和猫耳控战队。
    目前排名前六的战队已经确定下来了，之后的附加赛继续抽选“年代”，十支战队交替着打上来，终于打到了尾声，今天这两场的胜者将填补八强的最后两个名额。
    影音室没有桌椅，是类似榻榻米的设计，地上放着许多软垫和靠枕，他们脱了鞋进去，薄明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上去很放松。
    屏幕上是尤斯塔队和首尔鬼怪队的比赛。
    为了争夺八强名额，双方都拼尽了全力，现在的大比分是2-2。
    薄明野看了一会儿，叹道：“尤斯塔的节奏有点乱。”
    “看到自己的老东家处于弱势，还是不好受吧。”江达岭坐到他旁边，“你退役之后，他们正式进入了新老更替阶段，刚转会过去的选手还不太适应，原先的选手也需要重新磨合，连着几场发挥都不太好，想晋级挺难的。”
    “正常，每个队都会经历这种时候的。”
    “我不知道你具体出于什么原因离开尤斯塔的，也许是你之前的状态问题，让尤斯塔放弃了你，又或是你放弃了它，这些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江达岭将目光转向他，“问题在于，现在的你有什么打算？”
    直播中的两支战队开始了互相试探。
    你敲打我一下，我骚扰你一下，想着法儿地跟对方周旋，显得都很有耐心。
    “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薄明野坦言，“说白了，我现在就是退役不退圈的状态，办好我的青少年训练营，当好你们的陪练顾问，这样的规划还不够清晰吗？”
    “不够，准确地说，是我们不相信。”江达岭扒了扒稀疏的头发，难得一本正经地跟他谈话，“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俩算是同时代的人，之前在赛场上遇到过很多次，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彼此了解。
    “如果你一直是退役前后的那个状态，我们当然认可你这样的规划。那会儿Kezo非要招你进来当陪练，夏总就让我们做过评估，评估的结果是，你的状态原本就在下滑，加上一年的缓冲期，不太可能再重返赛场了。
    “从俱乐部的角度来说，把这样的你收作陪练，收益一时看出来，但几乎没有风险。不瞒你说，当时招你进来，完全是为了安抚死乞白赖的Kezo，我们也是对你抱着‘用完就丢’的心态，所以才同意了跟你签兼职协议。”
    “……”薄明野抽了抽嘴角，“江教练，倒也不必这么直白吧。”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说出来多少有点尴尬。
    “哎，现在是我们处于被动，你就不要在意我的措辞了。”江达岭拍拍他的肩，“尚总和夏总都有点后悔了，他们的意见是，早知如此，要么就跟你签长期协议，要么就干脆不跟你签，这下好了，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在自己家养出一匹狼来。”
    首尔鬼怪队的重装英雄率先占领了目标点，尤斯塔战队在点外徘徊，伺机而动。
    话说到这份上，薄明野要是再听不懂，就是装傻充愣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连我自己都没想好的事情，你们倒是分析得挺透彻的。不愧是顶尖俱乐部，我的状态才刚刚有点起色，就被你们逮着了。不过，我距离恢复到职业选手的水平还差一大截，之前也跟夏总解释过，开办银帆训练营是为了给青少年提供电竞行业的跳板和参考，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重返赛场，而且会跟极昼成为对手？”
    尤斯塔战队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一名输出开大收割人头，一名输出绕后蹭点。
    江达岭哂然：“哈哈，糊弄谁呢。大家都曾是职业选手，谁还不知道谁？筋疲力尽的时候，遥遥看着那个顶峰就觉得足够了，但凡有一丁点希望，有一丁点能突破极限的机会，你舍得放弃吗？”
    你舍得吗？
    目标点的归属者不断改变，尤斯塔战队和首尔鬼怪队陷入激烈混战。
    薄明野没有说话。
    确实，上回合他自身“气数已尽”，根本没想过要复出，可是如今的他，还能那么心平气和地放弃吗？
    他有神格，只要克服Debuff，就可以找回状态，甚至更上层楼。
    那个顶峰就在眼前了，他要停下脚步吗？
    不。
    他知道自己绝不会甘心。
    所以从重新开始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做复出的准备。退役后的缓冲期，他一秒都不想浪费——突破，前进，不止是为了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自己能看穿这一点，Kezo也能看穿。
    在这个领域中摸爬滚打的所有过来人，都能看穿。
    首尔鬼怪队再次掌握了主动权，但尤斯塔战队也没有放弃，双方在目标点附近来回拉扯，把这场比赛拖入了加时阶段。
    江达岭咄咄逼人：“你真的不想回到赛场吗？你敢打包票，说自己没有利用Kezo、利用极昼提升自己的念头吗？”
    薄明野反问：“你认为我不可能加入极昼？”
    江达岭叹了口气：“我个人是希望你加入的，但咱们还是要清醒一点。极昼不适合你，也不可能放着那些精心培养的储备力量不要，招一个你这个年纪的选手。你的战绩够辉煌吗？你的名声够响亮吗？极昼作为顶尖俱乐部，会收留一个尤斯塔的弃子吗？”
    薄明野摇头感慨：“江教练，我发现你有时候情商比左教练还低。道理我都懂，真的，你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再说下去我要打你了。”
    江达岭浑不在意，嘿嘿笑着：“他们说我是老狐狸，你就不是了？你办了自己的培训班，有人脉、有基础，说是没复出的心思，你自己信吗？”
    放大招的声音此起彼伏。
    尤斯塔战队掉了三人，首尔鬼怪队掉了两人。
    目标点仍在争夺中。
    薄明野也笑了：“所以你们是打算开除我这个顾问了？”
    江达岭摆手：“那倒没有，我就是奉命来提点你一下。鉴于你对我们的队员和训练生还有很强的激励作用，这个陪练顾问的位置继续让你坐着，咱们两边互惠互利。哪天你真要自立门户了，记得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互惠互利，知己知彼，好一手养狼计划，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不通。”薄明野问，“干嘛这么急着‘提点’我？我已经强到这个份上了吗，你们担心我分分钟跑路再反杀回来？”
    大家相安无事这么久，按理说没必要这么快划下道来。
    “哦，这个啊。”江达岭朝外头看看，确认没人，这才偷偷说，“主要是因为夏总知道你那边有个薛晓莹，说那个女人的野心绝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培训班，所以要未雨绸缪，先给你当头一棒。”
    “……”薄明野打了个寒颤，原来自己只是被殃及的池鱼吗？
    在赛场上他还能有点斗志，对于这两个女人，他知道自己一个也斗不过。
    算了，挨一棒就挨一棒吧，也是他应得的。
    目标点内的最后一名尤斯塔队员牺牲。
    加时结束。
    这个名额落到了首尔鬼怪队上。
    江达岭啧啧两声：“可惜了，你的老东家还是没撑住哇。”
    薄明野说：“他们的下一个时代还没来临。”
    江达岭懒洋洋地歪在靠枕上，头皮上的几根毛毛被空调风吹了起来：“你会出现在下一个时代吗，Overload？”
    薄明野拿起遥控器，转到同时段的另一场比赛：“我会，但我不再是Overload了。”
    那场比赛已经结束有一会儿了。
    洛杉矶号角队胜出。
    至此，“过去十年挑战赛”八强全部敲定
    魂赛区的积分榜首：极昼战队。
    影赛区的积分榜首：猎影战队。
    积分顺位的四支战队：釜山海鸥队、纽约擎天队、哒啦哒啦战队、温哥华知更鸟队。
    冒泡决出的两支战队：首尔鬼怪队、洛杉矶号角队。
    两人在影音室回看起了洛杉矶号角队的这场比赛。
    在研究战术打法之余，江达岭冷不丁说：“对了，你要离开极昼的话，Kezo……”
    Kezo会怎么样？
    那个费尽周折把他招进来的Kezo，那个一心想跟他并肩作战的Kezo。
    那个他从不想辜负的Kezo。
    屏幕上的厮杀映在薄明野眼中。
    江达岭又问了句：“你舍得吗？”
    怔忡良久。
    薄明野说：“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好好跟他解释，他会明白的。”
    第70章 Act 70  迟到
    中秋来时。
    随着“过去十年挑战赛”的八强选出，十周年系列活动的重头戏即将上演。
    五支外国队伍陆续抵达K城。
    之后的比赛是线下参赛，赛制也较为特殊，每支战队抽签选择“年代”，相同“年代”的队伍进行对战，比赛中将锁定那个年代的游戏版本、地图和英雄。
    十周年庆典没有联赛的赞助商那么多，但奖励也还算不错。
    参加这轮比赛的八支队伍共同瓜分2000万人民币，冠军可以拿到1000万奖金，亚军500万，顺排下去，第七第八名也可以拿到35万。
    当然，电子竞技就是要争第一。
    即便是趣味性更强的挑战赛，大家也都想赢到最后。
    极昼战队的针对性训练也取得了一定成果——
    所有正式队员和替补队员都熟悉了每个年代的游戏版本，也强化训练了一些当时备受瞩目的英雄。发展到第十年，很多玩法和属性都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他们的训练难点不在于技巧，反而在于现有的技能理解和肌肉记忆，需要重新适应那些“过时”的游戏环境。
    薄明野依旧履行着自己顾问的职责，每周按时前往极昼俱乐部，但陪练对象不固定，有时是正式队员，有时是替补队员，有时是训练生，单独与刻舟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以致于那个突如其来的秋夜之后，他们几乎没有再深入交流过。
    但是这样的状态又很奇妙。
    似乎不用每分每秒都在一起，只要不经意地对视一眼，或者在午餐的时候坐在斜对面，或者隔着训练室的玻璃门，就可以感受到这个人的存在。
    这原本是一个很美好的氛围，可惜……
    刻舟已经把薄明野的排班表背得滚瓜烂熟。
    在他的精心谋划中，薄明野一踏进极昼俱乐部的大门，就已经被他网罗住了。
    他会端着完全冷掉的双份奶咖啡，在休息室等上一个多小时，然后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路过，“不经意”地用眼神跟他说早安；会在食堂打好饭后，放着薄明野对面空着的座位不坐，故意坐到“斜对面”，用自己最帅气的侧脸朝向他；还会死乞白赖地找左教练换训练室，力求薄明野在给训练生陪练的时候，也能看到“正好”在隔壁的自己。
    殊不知这一切在薄明野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早上赶着去给队员陪练，还差两分钟就要迟到了，结果看到刻舟在休息室里对他行注目礼，为了不让这位队长在众目睽睽下空等，他只好绕去休息室，倒上一杯自己在路上刚喝过美式咖啡，用眼神催促他低调一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训练生想坐到他对面，跟他探讨旧版本的战术要点，他婉言让对方换了个位置，给刻舟留出了“专属座位”，结果他莫名其妙坐到隔壁桌去了，还老是斜着眼瞟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家队长跟这位陪练有过节。
    训练室的安排就更奇怪了，正式队员非要跑到训练生的地盘来，由于两边的人数差距较大，导致换过去的训练生有几个人没位置坐，只能再安排别的地方，费时又费事。可既然都这样安排了，薄明野就想找他们隔壁的队员一起打适应性对战，没想到刻舟高冷地说：“我要求换训练室，就是让你做这个的吗？”
    薄明野：“……”不然呢？我俩是能单独开个房还是怎么的？
    总之，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
    说是在闹别扭吧，蔚信里发的还是腻腻歪歪的“在吗”、“你午饭吃的是饭吗”、“今天跟Roswell说了几句话”等等直男聊天语录，可说是暧昧期吧，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保持距离。
    概括起来的话就是一个字——作。
    可即便他都“作”成这样了，薄明野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乐得惯着他。
    薄明野本身就是资深玩家，为了开电竞训练营，又曾专门研究过洗魂的各个版本，于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他将记忆中过去十年每个重大版本的战术要点整理了出来，发给了江达岭和左震，协助极昼的队员们训练。
    如此尽心尽力的态度，连夏霜都挑不出毛病来，只能再次懊悔自己跟他签错了合同。
    另一方面，薄明野第零阶的任务进行到了771/1000。
    估摸着距离突破也就这些天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越临近终点，他反倒越平静。就好像大考在即，所学内容已经没什么好复习的了，唯一担心的是下次又要考些什么。
    所以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银帆电竞上。
    除了刻舟这个“外援”之外，他们还聘来了两名全职教练。
    男的叫程鹏，曾经是黑洞战队的队员，女的叫方蕊，曾经是月桂战队的教练。他们都是被薛晓莹高薪挖来的中坚力量和“人脉”。
    有了他们的加入，银帆电竞很快运作了起来。
    今天是周三，正常有晚课。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训练室，坐在电脑前摩拳擦掌。
    薄明野看了眼时间，拿着名单清点了一遍人数，又跑去外头望了望。
    方蕊问：“怎么？”
    薄明野皱眉：“俞舍又迟到了？”
    连带着上周的签到记录，这孩子已经连续四天没能按时来上课了。
    他也不是旷课，就是迟到，每次都会迟到十分钟到半小时不等，来了就匆匆赶去上课，还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样子，似乎训练也没受什么影响。
    俞舍就读的外国语学校离这儿只有两站路，他爸爸就让他自己过来上课。之前他放了学就过来，还有空闲蹭个晚饭，现在这种情况，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兴许是学校有事留堂了，可天天这样，着实有点反常。
    薄明野始终觉得，俞舍性格严谨，不像是不守时或者有意翘课的孩子。
    说是多管闲事也好，他得问问怎么回事。
    眼看就要到上课时间，他对方蕊说：“你去上课吧，我在这儿等他。”
    方蕊点头，安慰道：“也别太担心了，小孩子么，可能被路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吸引了，稍微提醒一下就好。”
    这次迟到的时间更久。
    课堂上两场训练赛都打完了，俞舍还没来。
    薄明野有点着急了。
    正巧前台小妹拿着他的手机找出来：“老板，你蔚信一直在响。”
    薄明野接过，看到是刻舟给他打来的视频通话，顺手接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回了句：“我在，抱歉刚刚没看到。”
    刻舟就是训练间隙打来跟他腻歪的，见他心不在焉地张望，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不由正色道：“发什么事了？”
    “俞舍迟到了。”薄明野又看了眼时间，“迟到四十分钟了。”
    “看不出来啊，这乖乖仔还会翘课？”
    “他不是会翘课的孩子，多半是出什么事了。”说着薄明野就往园区外面走，打算顺着路去找他。
    “你对他很有信心么。”刻舟语气酸酸的，不过酸归酸，他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你打电话问下他父母呢？可能今天有事回家了，忘记请假？”
    薄明野边走边说：“嗯，我问下，那先挂……俞舍！”
    视频还没挂断，薄明野就看见俞舍朝他跑来，远远瞧着不太对劲。
    听见薄明野喊他，俞舍第一反应不是回应，而是回头看了几眼，然后才奋力跑过来。
    小孩儿落汤鸡一样浑身是水，校服全都湿了，到处沾着泥和草，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水腥气，像是刚从河里爬出来。
    薄明野吓了一跳，忙上去接他：“俞舍！怎么搞成这样？”
    俞舍二话不说拉住他的手继续跑：“快点快点，薄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回头我会把课程补上的！”
    薄明野被他一路拉回了店里，跑得有点喘：“不是这个问题……算了，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都入秋了，再这么下去要感冒的。”
    前台小妹赶忙拿来一套教练的工作服，让俞舍进更衣间去换。
    再出来的时候，俞舍穿着大了好几个号的衣服，踩着双塑料拖鞋，把换下的脏衣服寄放在前台，就要往训练室钻。
    “等等！”薄明野喊住他，“俞舍，到底怎么回事？你已经迟到好几天了，今天上不上课不重要，必须先把情况说清楚，我们要对学生负责的。”
    “没什么事。”俞舍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认错，“我就是在学校写作业忘记时间了，刚才一脚滑到园区那条河里了。”
    薄明野叹了口气。
    孩子的有些谎言可以不揭穿，但这种危及到安全的，不管不行。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板起脸道：“说实话。”
    俞舍不说话。
    手机里突然传来刻舟的声音：“哎哎哎！你凭什么穿我的教练服啊！”
    薄明野：“……”忘记挂断视频了。
    刻舟怒道：“你给我脱了！”
    薄明野一个头两个大：“你确定要他脱了？他脱了可就是全裸。”
    刻舟：“那不行！”
    薄明野无暇搭理他，向俞舍提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有人霸凌你？”
    俞舍愣住了。
    薄明野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让他坐过来，给他倒了杯温水。
    有人撑腰的感觉让俞舍渐渐冷静下来。
    他依赖地往薄明野身上靠了靠：“不是霸凌，那个人就是问我借钱吃饭……”
    借钱吃饭？
    视频里的刻舟“嘁”了一声：“什么借钱吃饭，那叫打劫！”
    薄明野拿起手机，让刻舟也能和他们顺畅交流：“打劫？打劫初中生么？”
    刻舟一眼就看到俞舍歪在薄明野身上，当即炸了：“Roswell你给我坐直了！”又朝着薄明野发脾气，“这个小鬼头怎么老粘着你啊，你也太宠他了吧！”
    前台小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戏，门口突然来了个人。
    她顺口招呼：“您好，请问您找谁？”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邋邋遢遢地穿这个老头背心，牛仔裤破得都拉丝了，脚上趿着人字拖，嘴里叼着根烟，拽里拽气地说：“这就是Kezo当教练的那家店啊？”
    俞舍腾地一下站起来。
    与他白嫩乖巧的外表相反，他的气势丝毫不弱，面对这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少年，甚至是挡在薄明野面前的，绷着小脸怒道：“你来干什么！我不会再借给你钱了！”
    邋遢少年说：“我来看看你上的什么补习班啊，还教打游戏？”
    “是电竞训练营。”薄明野站起来，“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谈。”
    “哦，我不跟你谈，我要跟Kezo谈。”
    邋遢少年喷出一口烟，把前台小妹呛得直咳嗽。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找茬的，这么个小破店，他就不信能请到Kezo这种眼高于顶的现役职业选手当教练。
    手机突然发出声音：“你谁啊！也配跟我谈！”
    邋遢少年皱眉：“什么东西？”
    薄明野把手机抬起来。
    刻舟的脸从屏幕里怼到邋遢少年面前，放狠话说：“你给我放尊重点！你不给这儿的老板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
    真是Kezo！
    邋遢少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啥？他是你马子？”
    第71章 Act 71  砸店
    薄明野和刻舟都愣住了。
    他们倒不是对“马子”这个词的含义有什么误解，就是觉得说这话的少年莫名透着股八九十年代的古惑仔气息。
    而俞舍直接问：“马子是什么？”
    薄明野咳了一声，把话题岔开：“行了，有事说事。”他看向邋遢少年，“你是跟着俞舍找过来的吧，是你把他推到水里的？”
    少年吊儿郎当地说：“我可没推他，是他自己滑下去的。”
    经过刻舟刚才的“点拨”，俞舍终于明白自己遇到了恶霸。他以为的“好心帮助困难同学”，其实是“被人当小肥羊给宰了”。
    他当即反驳：“是你又要问我借钱，我说我这个月零花钱已经不够用了，现在连晚饭钱都没有了。你就说要去找我的培训班闹事，让他们退钱。我不同意，你非要跟过来，我要躲着你，又要赶着上课，才在跑的时候走错路摔到园区河里的！”
    这番话还算条理清晰，包含的信息量也很多，足够薄明野了解事情的全貌了。
    多半是这个少年发现俞舍家境优越，随身带了不少钱，就威逼利诱他把钱借给自己，当然，说是“借”，他是绝对不会还的。
    俞舍这个乖学生哪懂人心险恶，只把他当做急需帮助的同学，老老实实地给了钱，还以为自己是在日行一善，结果给着给着发现自己的钱不够用了，连晚饭都吃不起了，就拒绝了少年后续的借钱要求。
    这个少年了解到俞舍每天要来上电竞培训班，就想用“去培训班闹事”来威胁他继续给自己钱，俞舍怕他纠缠，拉扯追逐之下才会滑到园区那条景观河里。好在紧邻岸边的水并不深，这孩子自己爬了出来。
    薄明野对少年说：“所以你就来我这儿闹事？”
    少年桀骜道：“对，我今天就是来砸店的，怎么着！”
    手机里的刻舟突然入戏，操着一口又拽又含糊的腔调说：“砸！有种你砸给我看看？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这地方是我罩着的么？我Kezo的马子你也敢动？”
    薄明野：“……”
    怎么的，真演古惑仔呢？
    俞舍按照自己的理解问：“马子是指地盘的意思吗？”
    前台小妹瓜子嗑得飞快，恨不得再去买份爆米花。
    邋遢少年毫不示弱：“你们可别在这儿装好人了！什么电竞训练营，我看你们就是来骗钱的！”他伸出胳膊指着训练室，又指了指俞舍，“就这些作业都不会写的菜鸡学生，就他这种呆不楞登的小鬼头，能是打电竞的料？要真有那个本事，早被各大电竞俱乐部挖走了好吗？你这破地方算什么，拿个Kezo当幌子，真以为能教出电竞天才了？”
    薄明野问：“你跟俞舍打过比赛？”
    少年说吸了口烟，语气中透着傲慢：“没有，谁要跟菜鸡打游戏？”
    刻舟从手机里发出一声冷哼：“哦哟，没打过就敢大放厥词？虽然这孩子确实挺菜的吧，但那也要看跟谁比，跟我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跟你比么……”
    “怎么？”
    “一局比赛五块钱，他能把‘借’给你的那些钱全都赢回来，你信不信？”
    俞舍瞪大了眼，看向那个手机。
    这是他第一次从Kezo口中听到对自己的正面评价，没想到这么高。这人不是每次都对他冷嘲热讽，还在Solo中故意给他难堪么？
    薄明野也瞄了刻舟一眼。
    看不出来，他还挺护短的，这是真把自己摆在银帆教练的位置上了。
    少年很是不屑：“不可能！我问他借了820块！他不可能一下子赢我164局！”
    薄明野略有些惊讶：“你算得还挺快。”
    少年：“那当然，我小学得过市里的珠心算大奖的！”
    刻舟先发制人：“3789乘以5678等于多少！”
    少年低头默算了一下：“等于2151万3942！”
    前台小妹灵活地按下计算器，计算器发出声音：“……等于二千一百五十一万三千九百四十二，归零归零归零。”
    俞舍感叹：“哇，你好厉害，我才算出来。”
    即便自己理科成绩还不错，刻舟也自认没他算得快：“还行吧，不过珠心算厉害，不代表打游戏厉害，要不你还是跟Roswell打一场吧，我来做裁判。”
    少年一怔：“Roswell？”
    薄明野为他介绍：“俞舍就是Roswell。”
    少年夹着烟，烟灰落在指缝里，烫得他直甩手。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俞舍：“你就是Roswell？那个跟Kezo打1V1决斗的？”
    俞舍点头：“是我啊。”提到那场决斗，他还是无法释怀，想到自己的智能手表，哀怨地瞅了瞅刻舟栖身的那部手机，“我打不过他。”
    少年：“……”
    那场比赛的视频他是看过的。
    他觉得Roswell很强，甚至一度认为他可能胜过Kezo。
    虽然输了，但Roswell的灵气是有目共睹的。
    可那个出招凌厉、变化多端的Roswell，竟然是被自己骗了八百二十块的小孩儿？
    还在这种破地方上培训班？
    搞什么！
    刻舟那边有事，终于被迫挂断了视频通话。
    为了把事情处理好，薄明野没急着让俞舍去上课，招呼他和那个少年一起去了会客室。
    薄明野：“坐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把脚踝架在膝盖上，抖着腿说：“岳炎，山岳的岳，两个火的炎。”
    按照薛总定下的规矩，前台小妹给他们三人都上了茶水点心。
    知道俞舍没吃晚饭，薄明野把点心盘往他那边推了推：“垫垫肚子。”
    俞舍道了谢，挑了自己喜欢的小饼干和蛋黄派吃。
    “岳炎，你也饿了吧，随便吃点。”薄明野姿态闲适，很快掌握了话语权，“你为什么要问俞舍借钱？”
    “……”岳炎没回答。他拿起一袋小熊饼干，又嫌弃地放下，似乎想掏烟。
    “这里禁烟。”薄明野提醒，指了指头顶的烟雾报警器。
    岳炎又把手从裤袋里收了回去。
    薄明野喝了口茶。
    有时候细节会透露出很多信息，这孩子应该受过良好的家教，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没礼貌。
    见岳炎装哑巴不回答，俞舍忍不住插嘴：“他说他没钱交学费，也没钱买课本辅导书，他妈妈还生病了，所以找我借钱。”
    岳炎凶他：“你闭嘴！”
    薄明野点头：“你俩一个学校的？”
    岳炎冷哼：“怎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外国语学校也会出我这种校霸吧！”
    薄明野忍俊不禁，给他拆了包小熊饼干：“校霸是不会说自己是校霸的，就像魔教教主是不会说自己是魔教教主的，说出来就跌份了。”
    岳炎：“……”好像是哦。
    “所以你是骗俞舍的吗？为了借钱编的借口？”
    “对，都是我编的。”岳炎继续吊儿郎当地抖腿，“我总不能说借点钱给我去网咖游戏厅挥霍吧，肯定要撒点像样的谎，要不怎么骗这个好学生！”
    “我真是信错你了！”俞舍怒道。
    “你读几年级了？高二？”薄明野拍拍俞舍的西瓜头，让他喝点水，别噎着。
    “……高一，十六岁了。”
    “哦，那你个头窜得挺快。”只比俞舍大两岁，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了，变声期也过了，完全脱离了小孩的奶声奶气。
    “谁跟这个豆芽菜似的。”
    “我还没有发育。”俞舍一本正经地说，“爸爸说我这叫厚积薄发。”
    “是的，这种事急不得。”薄明野清楚得很，这孩子以后跟竹笋抽条一样，两个相邻赛季，一次还像个小孩子，另一次已经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了，变化大得几乎认不出来。
    “还厚积薄发，我看他还是先补补脑子吧！活该被人骗！”
    岳炎抛起一块小熊饼干，仰头接住，吃得津津有味。
    薄明野看他吃了两块，笑着说：“有兴趣来我们训练营吗？”
    岳炎一口饼干渣呛着了：“噗咳咳咳，你神经病啊！我都说了，你们这种培训班都是骗钱的！收费那么高，不知道教些什么东西，还要占用那么多课余时间，收费那么高，我疯了才会上你们的当！”
    俞舍道：“你为什么要说两遍‘收费那么高’？”
    “你闭嘴！吃你的蛋黄派！”
    “你误会了。”薄明野说，“我不是让你来上课，我是让你来打工。”
    “打工？”
    “嗯，你满十六岁了，我们就不算雇佣童工。你可以帮我们打打杂，清扫训练室，收发快递，分发外卖，在教练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明白吗？”
    “卧槽，我干嘛要给你们打工啊！你这个人真的有病吧！”
    俞舍也懵了，不解地看向薄明野。
    薄明野不紧不慢地说：“岳炎，你了解过我们训练营。”
    岳炎骤然沉默。
    薄明野：“你知道我们Kezo是我们的教练之一，看过Roswell和Kezo的决斗视频，关注过我们的收费标准，也很在意我们的教学内容，你很清楚我们是做什么的。
    “外面常常会叫我们劝退班，的确是这样。我们招收的学生里，有90%都摸不到电竞的大门，大部分学生和家长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给未来排除一个错误选项。因为没有尝试过的人，永远会感到不甘心。
    “我们不是骗子，你知道我们存在的意义。你跟着俞舍过来，只是给自己找了个由头。
    “所以你今天不是来砸店的。
    “你想来报名，但你没有足够的学费。
    “我说的对吗？”
    第72章 Act 72  致敬
    岳炎紧紧握着那袋小熊饼干，整张脸都红透了。
    就像包裹自己的一层层厚实的钢板，被人用电钻钻了个洞。
    他感到无地自容。
    俞舍有些反应不过来，蛋黄酱都沾到了下巴上：“什么……”
    岳炎懊恼地别过头，小熊饼干在他手中被捏了个粉碎。
    薄明野说：“我只是给你提了个建议，并不会强迫你，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来给我们打零工的话，可以放学以后来，我们会提供二十元左右的时薪，如果不想干了，也随时可以退出。但是，我建议你优先用薪酬把向俞舍‘借’的钱还掉。”
    岳炎目光盯着地面，似乎正进行着艰难的心理斗争。
    薄明野没有催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看了眼时间，对俞舍说：“吃完就去训练室吧，刚好能赶上实操课，有不明白的地方，让方蕊老师给你解释一下。”
    俞舍看看薄明野，又看看岳炎，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
    他飞快地吃完蛋黄派，用纸巾擦了擦手，背起书包说：“好吧，那我去上课了。”
    “等等。”薄明野叫住他，“把你书包先放这儿，都潮透了，我想办法给你吹吹干，不然你作业怎么写。”
    “我作业已经在学校写完啦。”俞舍把书包留下，“不过还是谢谢薄老师。”
    “没事。”薄明野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旁边的岳炎，“不愧是优等生。”
    俞舍离开后，岳炎不屑地哼了一声。
    薄明野说：“我知道，能进外国语学校的孩子，成绩都不会太差。不过，各人的境遇不同，所要面临的抉择也不同，是吧。”
    岳炎转头看向他。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这么平静。
    没有受制于他的威胁，也没有鄙夷他的作为，甚至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
    他完完全全地看穿了自己，却似乎并没有多么在意，不像那些熟识他的人，会用或怜悯或遗憾的眼神看他，掏出那么多大道理和心灵鸡汤，规劝他“重回正道”。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步步将他逼到无路可退。
    这人给他展示的，只是一个不好不坏，但近在咫尺的机会。
    岳炎不傻。
    他知道这个机会仅仅是这个奸商老板避免纠纷的手段，知道他留下自己只是想找个廉价的劳动力，顺便看看他打游戏的水平如何，值不值得花心思培养。
    从这人对待俞舍那个小鬼头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正在笼络人心。或许是想找几个好苗子转手给大俱乐部，赚取高额的中介费，或许有更大的野心，想给他自己招兵买马。无论他究竟是什么目的，这都是代价很小的一笔投资而已。
    然而他也知道，这人是出于善意，来指引自己走上另一条路。
    他告诉他挣钱还钱的方法，又让他看到了努力之后的希望。
    如此奸诈。
    如此和蔼。
    小熊饼干的包装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岳炎低落地说：“比起你这个破地方，我更想好好上学，但因为一些事情，很可能上不了大学了，那还不如早点出来挣钱，多少分担点家里的压力。”
    薄明野颔首：“嗯，总之你想好了跟我说。”
    “我想好了。”岳炎抬起头，眼神明亮，“我来给你打零工，什么活儿我都可以干，薪酬就按你说的给。不过空闲的时候，我想拥有旁听的权利。”
    “好啊。”薄明野无所谓地说，“回头我让薛总给你一份临时雇佣协议，对了，空闲的时候我可不给你算钱，记得自觉打卡，那就从明天开始……”
    “今天就可以开始！”
    “急什么，今天你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这个，接着。”薄明野把俞舍的书包丢给他，“把包和里面的书全都吹干。先说清楚啊，这是你们俩的私人恩怨，跟我们店里没关系，我不会付你工钱的。”
    岳炎：“……”
    和蔼个球！这人就是个奸商！奸商！
    把所有的小熊饼干碎倒进嘴里，坐在电风扇跟前吹书包的岳炎恨恨地想。
    当天晚上，薄明野和刻舟在视频通话里复盘了今天的闹剧。
    什么物色苗子、招兵买马之类的，刻舟倒没想那么多，他就是觉得薄明野对俞舍太好了，心里忍不住吃味。
    他撇了撇嘴：“你发那个二流子薪水，再让那个二流子还钱给俞舍，等于这笔账最后算到你头上了，看不出来啊，薄老板还是个圣母白莲花！”
    薄明野：“……哪儿学来的词。”
    “本来就是！你敢说自己不是为了帮俞舍解决麻烦？”
    “是帮他解决麻烦，也是帮我自己解决麻烦。”薄明野温和地说，“你没听见么，那小子今天都扬言要砸我的店了，万一他真有几个流氓同伙，成天闹得店里不得安宁，那就太影响生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谁怕他啊！到时候我帮你茬架！”
    “那可使不得。”薄明野好笑地说，“演戏演上瘾了，你真当自己是古惑仔呢？这叫寻衅滋事知道吗？手不要了？面子不要了？”
    “谁让他动我马……”
    “不准再说那个词。”薄明野微笑。
    “……动你。”刻舟赶紧换了个词嘟囔。
    薄明野叹了口气：“那个叫岳炎的孩子确实挺可惜的，我猜他说自己没钱交学费，没钱买辅导书，妈妈生病了之类的，并不全是骗俞舍的。能上得了外国语学校，又混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半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哦，一个不好好学物理非要来打游戏，一个家里出了变故堕落成二流子，你这儿都快成儿童收容所了。”
    “怕什么，这不是还有Kezo教练帮我管教他们么。”薄明野说，“对了，Kezo教练，我考考你，4.2版本里，妖刀斋的大招有多少秒？”
    “12……不对，9秒？”
    “是12秒。”
    “我就知道不该改答案！”刻舟愣了下，“等等，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版本6.0中，单目莲的催眠烟雾弹溅射范围是多少？”
    “5米！但晕眩效果只能持续1.5秒！”
    “回答正确，Kezo加十分！”
    考着考着就到了零点。
    薄明野提醒：“好了，你该睡觉了。”
    刻舟有点委屈：“为什么有那么多比赛啊，一场接一场，打都打不完。”害他都没有时间跟这个人偷偷摸摸地待在一起。
    薄明野笑道：“有比赛打还不好吗？我喜欢看你打比赛。”
    刻舟的耳朵阵阵发热，下线前用一种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眼神瞅着他：“哎，我真是要被你吃得死死的了。”
    薄明野：“……”
    这孩子最近都看了些什么东西。
    要是让夏霜知道了，估计又要数落他“油里油气”了。
    在大家的期待中，“过去十年挑战赛”开启了最后的篇章。
    来自世界各地的八支战队全面就位。
    比赛全程需要四天，占据两个周末，这天是第一个周六，也就是线下赛的开幕式。
    与七夕活动不同，这次开幕式的观众席开放了很大的区域，据说光门票就让主办方赚了不少。原因无他，为了凸显“Last-Decade”这一主题，主办方邀请了洗魂联赛有史以来的每一届冠军战队，还有每一位MVP。
    这让众多游戏和战队粉丝欣喜若狂。
    多么难得的机会！
    那可是历年来的电竞大佬们啊，谁不想瞻仰“众神开会”，就算远远瞧一眼，沾沾他们的“王者气息”也好啊！
    可惜因为店里太忙，薄明野没能亲身前往现场。
    为此刻舟生了好大一通气，质问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自己。
    薄明野只能用一种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眼神瞅着他：“那天又没你的比赛，你一个新出炉的MVP，我去了也不能跟你坐在一块儿，有什么意义呢？”
    刻舟给堵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地让他一定要看直播。
    于是薄明野安顿好周末班的学生之后，赶忙打开了店里的大屏，把挑战赛开幕的直播投影上去，还掐点给刻舟发了蔚信。
    薄明野：刚镜头扫过去，我看见你了。
    现场信号不好，刻舟过了五分钟才回复：我帅吗？
    薄明野：那一排里面，你帅得最显眼。
    又过了五分钟，刻舟艰难地发来一张自拍——死亡视角，地府打光，好好一张俊脸，硬是给他自己拍成了阴森森的丑照。
    薄明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他的目光不由得移向了刻舟的后方。
    这张自拍中，还包含了后面的一排人。
    那是他们的前辈。
    虽然摄影师的拍照技术很烂，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近距离的他们。
    这些人的身上，有着这十年来的荣光。
    上回合，他也是看的直播，就坐在同样位置的沙发上，看着同样位置的大屏幕。
    所以他记得接下来是怎样的环节。
    可是当BSL的战歌响起的时候，当他看到那么多熟悉面孔的时候，当那些记忆碎片一块块拼接完整的时候……
    泪水还是浸润了眼眶。
    第73章 Act 73  少年
    开幕式的整个环节，是一幅十二片的拼图。
    第一片是《洗魂》的起源，游戏开发组的核心成员之一站在台上，为大家展示了最初的设想和架构。从玩法到地图，从关卡推演到数值细节，随后那些潦草而充满生命力的线条，绘制成了最早登场的那批可操控角色。观众亲眼见证了他们如何从一个平面化的状态，一点点被充实起来，成为如今耳熟能详的强力英雄。
    接下来是十年来的更新迭代，新的地图和英雄不断出现，旧的地图和英雄也在不断改变，有加强，有削弱，此消彼长。随着玩家基数的增大，水平的提升，对游戏提出了更多的要求，于是《洗魂》快速成长，形成了具有自身风格的圈子和体系，Baptize Soul League（洗魂联赛）也应运而生。
    那位开发组成员历数游戏开服以来的点点滴滴，中间多次因为情绪波动而暂停，台下掌声阵阵，弹幕飞快地刷新着。
    【做这游戏做了十年，阿凯哥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哇。】
    【他是，但也不完全是，毕竟胖了二十斤，发际线也上移了三厘米。】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太损了吧。】
    【别这么说，阿凯哥变秃了，也变强了，敬礼！】
    【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俺也一样！】
    【说起来，咱们也可以说自己是玩洗魂长大的了吧。】
    【是啊，十年了啊……】
    透过游戏的更新换代，人们看到的是自己的成长，还有时代的进步。
    在众人的感慨中，第二片拼图出现了。
    那是第一届BSL总决赛的回顾，参赛的是方舟战队和零零八战队。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战队本身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是当年赢得比赛的人还在。
    拥有那些辉煌时刻记忆的观众还在。
    洗魂也还在。
    新的生活和旧的记忆，都在这一刻重新汇聚。
    当精心剪辑的回顾视频在大屏幕上播放时，现场和直播间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时光开始倒回……
    那一年，联赛的名气还不够响，赞助商也很有限，只有一家键盘厂商和一家零食厂商，总共只有八支战队参赛，等于所有战队直接从八强赛开始打起，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国内的新兴战队，海外战队只有两支。
    赛场上，红蓝双方激烈碰撞。
    如今看来，那时的画面精度不如现在细致，招式特效不如现在酷炫，网络不如现在通畅，解说也不如现在专业，一切都显得简陋而粗糙。
    可是在场上拼搏的选手们，和现在一样无所畏惧，奋勇拼搏。
    曾经，他们是这座山峰的拓荒者。
    此后，无数的少年人追随他们的脚步，奔跑在这条荣耀之路上。
    主持人将第一届的MVP请上了台。
    即便十年过去了，观众们仍然可以大声喊出他的账号和名字：“Wuther！张啸！Wuther！张啸！噢噢噢噢！”
    【是Wuther！Wuther来了啊啊啊！】
    【Wuther是不会变老吗？看起来还跟当年一样啊！】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跟Wuther是一个小学的！】
    【我有Wuther的签名！】
    【卧槽绝版签名！楼上开个价吧！】
    【死也不卖！】
    【谁能想到，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Wuther瘦瘦高高的，穿着T恤和格子衬衫，还和当年一样戴着副方框眼镜。
    台下的呼声持续了很久，他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看起来很是紧张，镜头怼在他通红的脸上，凸显了他的腼腆：“大、咳，大家好，我是张啸。”
    又是一阵呼声。
    张啸说：“呃，我的账号名叫Wuther，擅长的英雄是霍恩海姆……”
    说到这里，台下突然爆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弹幕也刷着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张啸深感莫名，顺着大家的视线回头看了眼大屏幕，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他在决赛中独守目标点的画面。
    彼时队友全部阵亡，只剩下他单枪匹马屹立在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对面三人朝他奔袭而来。
    就在此时，他操控霍恩海姆开启残破的能量盾，为了在队友复活前誓死护住目标点，采取了没有办法的办法——360度狂甩能量盾。
    这个画面看起来非常搞笑，就好像游戏角色突然发了癫，举着盾来了段尬舞。
    姿势不帅，有用就行。
    观众从他的视角看去，对面数弹齐发，“砰砰砰”的撞击声宛如催命的炮响，能量盾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霍恩海姆的血条也逐渐下降。
    眼看就要被撞碎，可他庞大的身躯伫立在那里，丝毫不退。
    一秒，两秒。
    能量盾如风火轮一般，还在360度高速转动。
    搞笑之余，也让所有人感受到了他的顽强，纵然只能阻挡片刻，可是身后退无可退，便要与敌人，死战到底。
    笑声渐渐平息，人们安静地看着这几秒。
    张啸自嘲地说：“看起来好笨啊，其实可以有别的打法……”
    台下有人嘶声大喊：“Wuther你是最棒的！”
    最后，霍恩海姆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但很快他的队友们纷纷赶到，奋战之后，再次夺回了目标点。
    他们获胜了。
    视频中播放着当时慷慨激昂的解说，说霍恩海姆没能站着迎接这场胜利，可他的灵魂俯瞰着整个战场。
    配合着那些话，一行金色的字出现在屏幕上。
    薄明野记得很清楚，于是跟着默念出来：
    “这世上舍生忘死的英雄，该当是这个样子。”
    时至今日，这一招都会有霍恩海姆使用，玩家们戏称其为“霍氏飞饼”，也有人化用Wuther之名，叫他“呼啸屏障”。
    张啸回过头来，看着大家说：“我只参加了两届BSL，第一届侥幸当上了MVP，第二届什么名次也没有拿到……
    “那会儿我已经24岁了，有人说我生不逢时，联赛没有开在我最好的时代。
    “我觉得恰恰相反，那正是我最好的时代。
    “说实话，我从来不是最强的电竞选手，只是喜欢打游戏而已……
    “直到十年后的今天，也依然喜欢。”他又看了眼身后的霍恩海姆，不好意思地笑着，
    “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时代了，不是吗？”
    出乎大家的意料，第三块碎片并不是第二届BSL的总决赛，而是直接跳到了第三届。
    薄明野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薛晓莹、前台小妹，还有岳炎也都凑了过来，一起观看着这场“过去十年挑战赛”的开幕式。
    薛晓莹道：“嗯？怎么略过第二届了？我记得那届的MVP是余立吧？”
    岳炎甩了甩还没干透的书包：“咋了？那个余立犯事了？”
    前台小妹磕着瓜子：“不会是漏放了吧？主办方也太粗心了。”
    薄明野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两分钟后他收到了刻舟的蔚信，同样在疑惑怎么没有第二届的总决赛视频，而且他发现自己身后也没有第二届的那位MVP。
    薄明野知道原因，但没有给他解释，只回复：别急，再看看。
    第四片、第五片、第六片……拼图一块块收集起来，由于暂时缺失了第二届，接下来每一届的MVP，都往前提了一场。
    观众们迎接他们，就像在与过去的时代打招呼。
    终于来到了第十一片拼图。
    薄明野坐直了身体。
    主持人介绍说，这是第二届BSL总决赛的影像，以及MVP的采访。由于现实原因，那位MVP未能到达现场，只能以VCR的形式与大家相见。
    大屏幕上切换成了左右两侧的画面。
    左边是那场总决赛，右边是穿着病号服的余立，正在播放的是余立观看自己这场比赛的Reaction（反应视频）。
    现场一时静默。
    这位MVP与人们印象中的模样，已然相距甚远。
    九年前的余立是个微胖的小伙子，他的手指看起来肥肥短短，比赛场上偶尔忘记补充弹药，常常被粉丝调侃说能不能够到换弹键。
    可是如今的他，瘦得皮包骨头，脸色苍白如纸，几乎可以看见皮肤下的青筋。手上的肉也都消减了，倒显得手指长而嶙峋了起来。
    由于癌症化疗，他的头发掉光了，所以戴着黑色的鸭舌帽。
    他看着画面中自己曾经操控的妖刀斋，忍不住自夸道：“哇，我当时的走位好风骚啊，他们一个都逮不住我。”
    看着看着，他疲惫的眼中恢复了神采。
    仿佛回到了自己最快乐的年纪。
    全场观众和直播间的观众，陪着他看完了这场总决赛，他的妖刀斋最后一式拔刀，连斩四人，锁定了胜局。
    他挠了挠头：“嘿嘿，我真帅。”抬头看看摄影师，他笑道，“你别说，看看当年的自己，就觉得哪里都不痛了。”
    身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薄明野把桌上的抽纸递给前台小妹。
    画面暂停。
    主持人为大家解释：“余立正在进行第十二次化疗，还在住院中。他虽然人来不了，但有些话委托我们带给大家……”
    视频中，余立靠在病床前，面对着镜头。
    他说：“洗魂十周年的活动，我是非常非常想参加的，可是身体条件不太允许，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大家见面。
    “刚刚看了当年的决赛视频，回想起了捧起冠军杯的那一刻，还有自己成为MVP时的感受，这么多年了，还是觉得很激动。
    “你们呢？有没有被我的妖刀斋帅到哇？”
    弹幕中哭声一片。
    【大立立！上天不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大立立呜呜呜呜。】
    【有被帅到！我当年就是因为看了你的比赛，才去苦练妖刀斋的！】
    【呜呜呜呜呜……】
    【大立立加油！病魔打不倒你的！】
    【祝大立立早日康复！】
    视频是提前录制的，余立自然无法与观众互动，兀自说着：
    “前几天有一起打游戏的朋友来看望我，聊起了往日的光辉岁月。他那个人比较多愁善感，看我病恹恹的样子，感慨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其实我觉得还好的。
    “中秋到了，我能闻到外面桂花的香气了，大家也都闻到了吧？
    “哎，正是膏肥黄满的时候，可惜医生不让我吃螃蟹，嘴里淡出个【哔——】来。”
    这句话中有个字被消了音，惹得观众又哭又笑。
    余立哂然：“说实话，谁不怀念少年的时候呢，可是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认真拼搏过，我知道，会有人记得我的。
    “九年前，我看过山顶的风景，真是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所以我希望能有更多的少年到达那里。
    “偷偷告诉你们，那里不仅可以摸到冠军杯，还有我们埋下的宝藏。
    “真的，不骗你们。”
    说到这里，似乎是摄影师在提醒他什么，余立赶忙道，“哦对了，差点忘了。主办方有个礼物，要借我的手送给大家……”
    第74章 Act 74  贯日
    规定的训练内容告一段落，方蕊拍了拍手：“好了，今天先到这里。”
    几个学生立即抬头，个个伸长了脖子，仿佛机敏的狐獴。
    还没到下课时间，他们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方蕊道：“我看大家心思早飞出去了吧。可以理解，洗魂的十周年庆典正在直播，能见到历届的冠军战队和MVP，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而且游戏官方还会发布新版本的前瞻预告，新地图、新英雄都将首次露面，这些也都是我们必须关注的事项。”
    学生们七嘴八舌：“是啊是啊！”“想看直播！”“Kezo会上台吗？”
    方蕊瞟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刚好，那我们今天最后半堂课，就一起来看直播吧。”
    “好耶！”众人欢呼。
    “俞舍同学，帮我把前排的灯关掉，我把画面投影到墙上。”方蕊说。
    “好的。”俞舍的座位就在开关旁边，抬手就把前排的灯关了。他也对今晚的直播非常感兴趣，刚刚还琢磨着用“看看书包干了没有”的借口去外面接待室偷看一会儿，这下不需要多此一举了。
    训练室里的光线黯淡下来。
    方蕊调试投影仪，打开了这场备受瞩目的直播。
    此时活动已经进行到中后段，学生们终究还是错过了前面那几块“拼图”，不过时间还算凑巧，入眼就是第十块碎片，主持人正在介绍Kezo，他们立时兴奋起来。
    又燃又野的音乐响起，画面上接连闪过Kezo职业生涯中的多个亮眼表现。
    毕竟是当下最负盛名的选手，台下的应援声一浪高过一浪，到后来主持人不得不声嘶力竭地喊话，否则根本无法盖过现场的嘈杂。
    “哦哦哦哦哦！”
    “Kezo！Kezo！Kezo！”
    受这种气氛的带动，银帆电竞的学生们也热闹地喊了起来：“Kezo！Kezo太帅了！”
    方蕊无奈摇头，出来跟自家老板打了个招呼。
    薄明野示意无妨，随他们闹去。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能阻止得了他们的狂欢？
    最后画面定格在柳德米拉的胜利姿势上。
    这位狙击手身穿“极地孤狼”这套MVP专属皮肤，眼望瞄镜，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屏幕外，似乎这一枪就要射穿众人的心脏。
    主持人终于说完了介绍词，嗓子吼得都有些哑了：“让我们有请——Kezo！”
    训练室里又是一阵欢呼。
    “Kezo！Kezo！Kezo！”
    “Kezo是我们的教练啊啊啊！”
    “妈妈我还想继续上课！”
    这人既是极昼战队的王牌，又是本届联赛的MVP，更是他们培训班的荣誉教练，四舍五入等于他们也摸过冠军奖杯了，简直与有荣焉！
    俞舍倒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激动。
    他坐在那里，看似十分平静，只有紧紧握拳的双手泄露了一点小心思。
    对他而言，冠军奖杯不需要“四舍五入”。
    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亲手捧起。
    而身在接待室的岳炎，又有不同的感受。
    他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天赋和能力，但看着台上那个被聚光灯笼罩的成功者，没有人能不憧憬、不向往。
    这大概就是梦想的雏形。
    他想，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自己决不能放弃！
    之后就是第十一块碎片。
    余立的登场，又让这些孩子们看到了荣耀之后的另一面。
    这不免有些残酷，但足够真实。
    在此之前，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大认识余立，当年余立荣获MVP的时候，洗魂还没有那么普及，他们的年纪也都还很小。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对前辈的崇敬。
    当余立说：“所以我希望能有更多的少年到达那里。偷偷告诉你们，那里不仅可以摸到冠军杯，还有我们埋下的宝藏。真的，不骗你们。”
    他们是真的相信的。
    在摄影师的提示下，余立想起了更重要的任务：“哦对了，差点忘了。主办方有个礼物，要借我的手送给大家……”
    话音未落，VCR和活动现场同时响起了一首歌曲的前奏。
    音乐逐渐淡入。
    余立细瘦的胳膊出现在镜头前。
    右胳膊在内，左胳膊在外，两者交叉，形成一个X型，交叉点位于左胸口贴近心脏处。接着往前平推约十公分，和着音乐中的鼓点，用右胳膊在左胳膊上敲击。
    ——咚咚。
    是过往的回响。
    ——咚咚。
    是心跳的节拍。
    ——咚咚。
    是战鼓的擂鸣。
    前台小妹抽噎着模仿：“好中二啊，你们打游戏的好中二啊。”
    薄明野眸光温柔，熟练地做起了这个动作。
    他知道，从此以后，这就是洗魂官方认可的标志性应援动作了。
    岳炎丢下半干的书包，一面在嘴里嘟囔着“什么东西啊”，一面偷偷摸摸地学起了这个手势……哪、哪个手在前面来着？
    薛晓莹实在不想跟这些人一起犯傻。
    她保持着抱臂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按了按眼角。
    妆不能花。
    训练室里的学生们没有那么多顾忌，包括俞舍在内，所有人早就摆好了架势。
    作为教练，方蕊也跟学生们一起“擂鼓”。
    ——咚咚。
    那是万千玩家的期待。
    余立的VCR切出，第十二块碎片映入人们眼帘。
    洗魂。V11.0版本。
    前瞻预告。
    主题曲《贯日》。
    ——咚咚。
    蒙轮挟輈之士，壮气凌空；
    拔山扛鼎之夫，雄心贯日。
    去做狂风
    破开经年不散的迷雾
    去做风帆
    挑衅巨浪滔天的沧海
    去做利刃
    劈斩黑暗冷硬的城墙
    是渺小的微尘
    也是万丈星光
    魂灵终将被洗礼
    铸就为坚强
    【兽魂呼啸而过。】【哲别：汝之生魂，铸为吾身。】
    【子弹穿透铠甲。】【柳德米拉：一杯伏特加，换一条人命。】
    【铛——铛——铛——】【维和者：丧钟为你敲响。】
    【绿色刀光袭来。】【妖刀斋：我的刀，便是你的噩梦。】
    披上旧日的荣耀
    去指引
    新的起航
    离开封闭的茧房
    去未来
    勇敢闯荡
    躁动吧蜕变吧
    出发吧冲刺吧
    火种
    在你我手上
    从未消亡
    【十枚地雷悬浮在空中。】【新英雄-仓鼠球：吱吱吱，来走走地雷迷宫吗？】
    【海盗船的旗帜迎风飘扬。】【新英雄-卡特琳娜：罗伊！把酒桶给我抬上来！】
    【一个黑洞正在成型。】【新英雄-兰布达：科学，在对我歌唱。】
    【DNA双螺旋解开又重组。】【新英雄-速写：你与我，有何不同？】
    预告片中，一半是旧日英雄的辉煌群像，一半是新地图、新英雄的登场。
    玩家如山呼海啸。
    整场开幕式被推向最高的浪潮。
    当“速写”这个新英雄出现时，刻舟的神情凝固了。
    一瞬间，他回想起了薄明野对他说过的话。
    “我是希望你在这样的活动中多体验一下其他的英雄，也许后续有机会的话，可以更换自己擅长的英雄。”
    “无论他们推出怎样的英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适应其他英雄。”
    他记得自己当时反问：“你要让一名职业选手，更换他最擅长的英雄？”
    当时薄明野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
    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了。
    薄明野的再三提醒，江教练对他的不断逼迫，都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这个英雄的诞生。
    速写，是一个可以复制为其他所有英雄的英雄。
    它是一个崭新的、全能的英雄。
    它是他们最擅长的，也是他们最薄弱的，是一个所有职业选手必须适应的工具，也是他们必须克服的对手。
    面对这个英雄，刻舟愣神了好一会儿。
    清醒后，他给薄明野发了条蔚信，只有两个字：
    速写。
    薄明野收到了这条蔚信。
    是的，速写。
    果然是速写。
    不出所料，刻舟再次将这个英雄，树立成自己的未来。
    开幕式后，八支战队进行了分组抽签。
    队长们抽签选择了自己战队首场比赛的“年代”，相同年代的队伍将安排对战，锁定版本、地图和英雄。
    第一场比赛是哒啦哒啦对战首尔鬼怪。
    这场比赛打满了五局。
    哒啦哒啦战队在2-0领先的情况下，因为首尔鬼怪做出了战术调整，自己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用一名新人替换了始终被针对的[节制患者]。然而这次调整却打乱了他们的步调，此后首尔鬼怪一路猛追，以3-2的比分逆袭反超，哒啦哒啦憾负。
    八强开赛日就淘汰了本国的一支战队，粉丝们的心情可算不上美好。
    赛后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哒啦哒啦的指责与诟病，官方蔚帛几乎被[节制患者]的粉丝冲爆了。在他们看来，就是因为[节制患者]的缺席，才导致了这次失利。
    无论有多么感人肺腑，或是多么惊险刺激，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当日活动就此结束。
    深夜十一点，刻舟回到宿舍，向薄明野发起了视频邀约。
    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尤其是新地图和新英雄的出现，让他一下反应不过来，感觉很迷茫，整个人有些蔫蔫的。
    接通后，薄明野见他眼神发愣，关切道：“很困吗？要不还是休息吧？”
    刻舟靠在床头说：“不要，别挂断。”
    “嗯，我不挂断。”
    “好累啊，但是又不想睡，脑子里乱糟糟的。”刻舟把平板电脑放在自己肚子上，说着说着，忽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了过去。
    薄明野侧耳辨别了下，笑道：“晚饭没吃饱？”
    刻舟：“……”
    薄明野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哎，你们也是太辛苦了，就算晚饭吃饱了，这会儿也该饿了。不过还是身体最重要，我给你点了份外卖，等会儿记得下楼拿一下。”
    刻舟提要求：“我想吃烧烤，烤鸡翅烤鱿鱼，多放辣。”
    薄明野无情驳回：“不行，又油又辣，对胃不好。你明天还有比赛，还是稍微清淡点吧，给你点了份牛肉盖饭，还加了煎蛋和汤。”
    刻舟明显不大满意。
    薄明野道：“等你打完比赛，我陪你去吃烧烤，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放多少辣就放多少辣，好吗？”
    刻舟抿了抿唇：“也行吧。我啊，就是拿你没办法，只能宠着。”
    薄明野：“……”谁宠谁？
    两人又聊了会儿新英雄，刻舟见薄明野时不时去瞟一旁的手机，又不高兴了：“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啊，心不在焉的。”
    “我在看你啊。”薄明野把手机画面对准平板的摄像头，“今天你上台时的回放。你不知道，那会儿店里吵翻天了，那群学生一个个鬼吼鬼叫的，我都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哦。”刻舟耳朵发烫，追问道，“我帅吧？”
    “帅的。”薄明野笑说，“我应该去懂乎上发个提问，男朋友又高又帅，还是某著名电竞联赛的MVP，该怎么办？”
    “你这么说，所有人都能猜到是我了。”刻舟自信道。
    “是吗？我觉得隔壁《漩涡之城》联赛的MVP也挺符合条件啊，应该不会被扒皮吧。”
    “他不行！他比我矮两公分！”看见视频里的自己退场，刻舟撇嘴，“我估计你就注意到我一小会儿，后面就光看余立了吧。”
    薄明野收回手机，又看了眼屏幕中病弱的前辈：“哎，余立真的不容易……”
    刻舟说：“我知道第十二片拼图是新版本预告，本来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怎么把我安排在第十个，不让我去做新版本的揭幕人，不过知道是让给余立之后，我就看开了。别的不说，我学过他妖刀斋的操作，就是这一招。”
    他用手指做了个蹬踏、侧身、拔刀的动作。
    薄明野了解这套动作：“版本削弱前，这是玩妖刀斋的职业选手必学的招式。”
    即便现在被舍弃了，但传承下来的，本就不单单是几个按键。
    正如那首《贯日》所唱：
    火种，在你我手上，从未消亡。
    刻舟说：“他们比我更合适去当领军人，我现在的心境，还远远不如他们。”他看向薄明野，眼中亮如繁星，“不过我会继续成长的，Wuther说得对，这正是我们最好的时代。”
    薄明野颔首。
    是的。
    这正是我们最好的时代。
    第75章 Act 75  重火
    挑战赛的第二天。
    本日将进行三场比赛，根据抽签结果，第一场是猎影与纽约擎天对战，版本V4.2，限定地图圣彼得堡；第二场是极昼与温哥华知更鸟对战，版本V6.8，限定地图嘉年华；第三场是釜山海鸥与洛杉矶号角对战，版本V9.0，限定地图莫高窟。
    上午十点，猎影和纽约擎天准时开打。
    这会儿薄明野正在给学生上课，完全没时间看比赛，不过今天是周日，有不少学生家长陪孩子过来，正好在外面接待室看看直播。
    战况似乎十分激烈。
    有些家长本身就对电竞很感兴趣，所以想挖掘自家孩子在这方面的天赋；有些家长依然对这项职业抱有偏见，带孩子来只是为了让孩子早点死心的；还有些家长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孩子想试试，那就来试试，行不行再说。不过无论是哪种类型的家长，在这样的观赛氛围下，或多或少还是会被牵动一些情绪。
    就像在酒吧里聚众看球赛，和自己在家里随手调到体育台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于是，即便银帆电竞的训练室隔音效果已经努力做到很好了，仍然时不时能隐约听见外面的欢呼和哀叹声。
    作为教练，薄明野只能尽己所能拉回学生们的注意力，继续给他们解析前瞻预告里出现的新英雄和新地图。毕竟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适应即将到来的新版本，而不能一味地沉浸在过去的设定中。
    岳炎从早上八点一直忙到现在。
    开店门，给饮水机换水，统计需要订午餐的学生、家长和员工人数，收发和搬运快递，还要排查各种机器设备的故障……这些都干完了，他又主动接了打扫训练室的活。原本这工作是安排给保洁阿姨的，但岳炎硬是抢了过来，还跟保洁阿姨说好了，其他地方的卫生他不管，只负责训练室的，让她放心交给他。
    对此保洁阿姨倒是没什么意见，自己少干点活，工资又不减少，乐得轻松。
    薛晓莹把这些看在眼里，不由叹了口气。
    起初她是不赞成薄明野招用岳炎的，这孩子一副爱找茬的架势，就算家里遇到困难了，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银帆又不是慈善机构，完全没必要收留这么个麻烦。现在她的想法倒是改变了不少，不得不说，薄明野看人还是挺准的。
    这孩子做事勤快，自己会的就直接去做，不会的也愿意去学，除了说话不太好听，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没错，就是说话不太好听。
    他好像不毒舌就不会说话了，经常当面抱怨薄明野是奸商资本家，压榨他的剩余价值；跟前台小妹打招呼就是“嗑嗑嗑，就知道嗑瓜子，迟早把你门牙嗑豁口”；跟保洁阿姨抢活干，非要说人家老胳膊老腿，当心拖地的时候摔一跤；对成鹏和方蕊这两个教练的态度也很奇怪，去偷听人家上课，听完了一脸不屑，仿佛自己早就会了，然后中午特地去帮人家拿外卖，送餐到别人跟前时，再假装不经意提出自己不明白的知识点。
    当然，在银帆电竞，还是有他惹不起的人。
    岳炎深谙在这里的生存之道，唯一不敢怼的就是薛晓莹，见了面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薛总”，乖巧得仿佛一只鹌鹑。
    薛晓莹给他的评价就五个字——口嫌体正直。
    说话很讨厌，办事很靠谱，越是关心在意的人，他就越是阴阳怪气，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别人的善意。
    正是上课时间，薛晓莹看见岳炎拎着个平板拖把走到训练室最后一排，装模作样地划拉两下本就干净清爽的地面，摇摇头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能怎么办呢？这可是薄老板默许他的偷师行为。
    听了一会儿有关新版本的讯息，岳炎发现，薄明野真的很厉害。
    单从那个几分钟的预告片里，这人就解析出了一大堆有效内容。比如新英雄的出现会导致竞技阵容出现怎样的变化，比如哪些老版英雄有可能被削弱技能，比如新地图体现了怎样的设计理念，比如大家在新版本里需要优先培养什么样的操作意识……
    他的逻辑清晰，表述具体，明明新版本还没有上线，却能让学生们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包括岳炎自己在内，听着听着，就觉得无比手痒，恨不得马上进入新版本里试验一番，看看那些新地图和新英雄到底该怎么攻克。
    岳炎就这么拄着拖把，在后面听完了薄明野的整堂课。
    下课的时候，薄明野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不屑地瞪了回去，然后低头用力拖地。
    狠狠拖了两三排座位，岳炎从某个座位下拖出了一个油纸袋。油纸袋散发着梅干菜锅盔的香味，显然是哪个学生吃完早饭掉落的。
    岳炎怒而抬头，举起油纸袋骂道：“谁干的！都说了不准在训练室吃东西！下次再让我发现，给我站外面去！吃完了再进来！”
    慑于他的那种不良少年的气质，附近的学生顿时退避三尺。
    一个在前排聊天的小胖墩回过头来，胆战心惊地指了指那个油纸袋，声如蚊讷：“对、对不起，是我吃的，我、我早上太饿了……下、下次不会了……”
    岳炎把油纸袋丢给他：“自己去扔了！”
    小胖墩忙不迭地出去找垃圾桶。
    别说，这招比教练们苦口婆心地规劝管用多了。
    由于训练室里都是贵重机器，而且是大家共用的，所以按规定不让随便吃东西。但是学生们自认为是交了钱来上课的，颇有些主人翁意识，常常不大愿意听教练的话，觉得反正有保洁阿姨打扫，吃就吃了呗。
    但他们害怕岳炎。
    同龄人的威胁往往更有效果，这人嘴巴毒，脾气爆，总会让他们想起自己学校里那些鼎鼎有名的校霸，因此一个个都不敢跟他叫板。而且青少年有种不约而同的倔强，就算被这样的人训斥了，也不太愿意找家长告状，一来是因为自己本就理亏，二来家长多半会说“人家跟你差不多大，都能自己讨生活了，你看看你……”如此挨上两顿骂，就更得不偿失了。
    这倒是让薄明野他们省心不少。
    接下来是成鹏带的实操训练课，薄明野得以休息。
    他出去看了眼战况，猎影2-1领先纽约擎天，第四局也接近尾声，目前猎影手上占有的资源更多，胜率应该会更大一些。
    家长们激情澎湃。
    本国对战美国，无论是比什么，当然都希望自己人获胜。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成鹏正要去训练室，薄明野拉住他问：“你看过岳炎打训练赛吗？觉得他怎么样？”
    成鹏想了想，实事求是地说：“操作上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意识很好，对局势的预判非常精准，就是有时候过于谨慎了。”
    “过于谨慎？什么意思？”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成鹏试图组织语言来解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他的预判越精准，他的操作就越迟疑，就是……就是他越强，就越弱，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越懂，就越不懂。”薄明野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肩，“算了，成教练，你的语文水平我大致了解了，好好带实操吧。”
    成鹏自己也觉得自己说了跟没说一样，无奈道：“总之你看他打一次就知道了。”
    薄明野点头：“好，有机会的话。”
    就在此时，岳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啊。”
    薄明野：“……”
    第四局出现了意外，猎影没有把握住机会，被纽约擎天队2-2扳平了比分。
    比赛进入到最后一局。
    家长们从欢欣鼓舞到愤懑遗憾，随着决胜局的开始，又转到了加油助威。他们几乎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这大概就是竞技体育的魅力。
    成教练去带实操课了。
    薄明野估摸了一下时间，距离极昼开战还有一会儿，准备先去小训练室直播打两场竞技比赛。声称要“给他机会”的岳炎收起拖把，跟他一起去了小训练室。
    薄明野已经赢了996场，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可以突破了。
    他问岳炎：“你确定要跟我组队打吗？”
    岳炎说：“是啊，你不是想知道我底子怎么样么？”
    薄明野郑重地看着他，提醒道：“我看人通常很准的，你有没有吃电竞这碗饭的能力，我只要跟你打一场就能看出来，你确定要这么快知道结果吗？”
    岳炎愣住了。
    他顿了顿，有些不服气地说：“呵，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么神的么？那你干嘛还开培训班啊，挨个儿跟那些学生打一场，谁行谁不行不就都有数了，还装模作样上什么课？”
    “办培训班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自己认识到自己的能力。别人说的话，很少有人会相信吧，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好比算命的说你印堂发黑不适合打电竞，你会因为他这句话就放弃么？”
    “那你充其量也就是个算命的，你说我不行我就肯定不行了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就放心了。”
    并不是薄明野怕他能力不足，而是岳炎一直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听见了薄明野和成鹏的对话，所以急于证明自己。
    薄明野知道，这孩子太想找到一条出路了，所以会对那个“结果”太过在意。就算他打完之后什么也不说，这孩子也会给自己下一个判断。
    刻意这么提醒，只是薄明野想让他放平心态。
    他真正想告诉岳炎的是，不要那么轻易地给自己下定义，也不要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的评判。一个人的命运，终归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他们打了三场。
    三场全胜，薄明野的进度达到了999/1000，只差一场就可以突破。
    同时他也明白了成鹏的意思——
    的确，岳炎越强，就越弱。
    直播间的观众们对这个菜神的新队友很是好奇：
    【重火是谁？新来的小伙伴吗？】
    【等等，不会又又又是Kezo的马甲吧？】
    【太损了哈哈哈哈！Kezo：你闭嘴！】
    【不可能！Kezo今天要打挑战赛的，怎么可能还在这里摸鱼！】
    【说实话不太像Kezo，重火的操作感觉还是比较生涩，不像是职业选手。】
    【我也这么觉得，重火好像很谨慎，几乎看不到他主动出击……】
    【但是他的走位很精准，上一把给菜神喂的大招也很及时。】
    【是不是新手呀，重火别怂，咱往上冲啊，大不了就是送人头么。】
    【话说回来，我觉得咱们菜神越来越像职业选手了！】
    岳炎没有看直播间弹幕，但经过这三场高段位的比赛，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弱点，这让他有些局促不安。
    他看了看薄明野，欲言又止。
    薄明野什么也没说。
    咚咚咚。
    有人敲门，薄明野抬头，示意外面的俞舍进来。
    俞舍礼貌地推开门，望着他们说：“极昼的比赛要开始了，要一起看吗？”
    薄明野奇怪道：“下课了吗？”
    俞舍扯了扯裤缝：“没有，我跟成教练申请，和岳炎组队打训练赛。成教练说他在这里，我就来找你们了。”
    岳炎骂道：“回去上你的课去！”
    薄明野看看他们俩，提议道：“这样吧，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就在这儿看看极昼的比赛。一会儿我带你们再打几场训练赛，也不算荒废了课程。”
    俞舍很高兴：“好啊。”
    岳炎“啧”了一声。
    然而之后的事，完全超出了薄明野的预料。
    他没想到Kezo会以那样的方式出场。
    也没想到自己的突破赛，会遇到那样的对手。
    第76章 Act 76  节制
    以极昼现在的水准，跟温哥华知更鸟对战，胜算是比较大的。
    抽中的V6.8也是他们着重训练过的游戏版本，对各个英雄的技能都很熟悉。至于地图嘉年华，更是Kezo个人特别喜欢的一张图，当初在他未成名时，就喜欢坐在“快乐狮鹫”过山车里飞驰乱打，如今更是在这张图里如鱼得水。
    看到大屏幕上出现的双方阵容和版本介绍，薄明野不由陷入了回忆中。
    他正是因为Kezo那个坐在“快乐狮鹫”上的视频，才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没忍住给他留了言……
    此时双方队员出场。
    知道薄明野来不了现场观战，刻舟冷着脸走上台，手里一刻不停地盘着两个核桃，腕上还戴着标有CS的冰贴。
    最近他的手腕疼痛似乎又加剧了，盘核桃和敷冰贴能有所缓解，但似乎有点治标不治本，还是会有间歇性疼痛和抽筋的情况出现。
    主持人分别介绍了两方的战绩，例行的商业互吹之后，主持人问了知更鸟队长几个问题，询问他们是否调整好了时差，做了哪些必要的准备，以及是否有胜利的信心，褐色头发的队长用英语一一回答，大屏幕上出现了同声翻译。
    之后主持人将话筒递到了Kezo手中。
    现场响起狂热的呐喊声。
    显然，这位新晋MVP依然保有着超高的人气，难怪主持人也格外偏爱他，问了一个比较特别的问题。
    主持人说：“对于今天的V6.8版本和嘉年华地图，Kezo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
    Kezo：“嗯，这个版本和这张图，我都很强。”
    他语气狂妄，不过他本来就很强，大家也早就习惯了他的发言风格，闻言只是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并且对比赛更期待了。
    然而主持人还是没放过他：“难道就没有勾起你的什么回忆吗？”
    Kezo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回忆？”
    似乎就是在等他这句反问，主持人高兴地说：“看来时间比较久远，Kezo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他抬手指向大屏幕，“那就让我们来帮你重温一下吧？”
    紧接着，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段直播录屏。
    只见Kezo操控着柳德米拉，利用钩索上蹿下跳，在找寻了几个点位之后，骤然被哐哐驶过的“快乐狮鹫”过山车吸引，跳上去一边喊着“呜呼”，一边端着狙击枪去打旋转的摩天轮，同时还剪辑了一段他坐在过山车里狙杀敌手的比赛片段。
    场上气氛愈加热烈。
    主持人道：“看得出来，Kezo你是真的很喜欢这张地图啊，平时喜欢玩游乐场吗？”
    面对自己的“黑历史”，Kezo挑眉：“你们哪儿找来的视频？”至少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自己看起来也太傻缺了吧！
    主持人无辜地说：“这可是你自己发出来的公开内容，不信你看。”
    大屏幕上出现了Kezo三年前发表的蔚帛截图。
    果然，是他自己亲手公布的。
    Kezo：“……”
    现场爆发出善意的欢声笑语。
    然而此时Kezo微微愣住，就在主持人准备示意后台撤下截图，继续推动比赛进程时，他突然说：“等一下。”
    主持人疑惑：“怎么？”
    Kezo紧紧盯着大屏幕。
    那张截图带到了一些原蔚帛下方的评论，排在最前的那个账号，他非常眼熟——
    Overload%：看了你今天的训练赛，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快乐狮鹫上精准狙击，最后的大招也是神来之笔，你很有灵气，加油啊小Kezo[荧光棒]。
    主持人看看截图，又看看Kezo，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个Overload%好像是电竞圈的前辈？应该已经退役了，前辈鼓励后辈也很正常啊。
    他不明白Kezo为什么愣住。
    菜神直播间里也有很多人发懵：
    【咋了这是？】
    【Overload%……是尤斯塔战队那个Overload吧？】
    【没想到这两个人认识，总感觉他俩差辈儿了哈哈哈哈。】
    【不一定认识吧，Kezo当时都没有回复他哎。】
    【等等，我看了下蔚帛，他俩是互关的！】
    【哦？互关？】
    【再探再报！刻舟求菜CP粉在线等回音！我们要排除一切可疑目标！】
    一旁的俞舍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你还给他评论过啊？他怎么没有回你？”
    薄明野扶额：“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
    这也是他的“黑历史”啊。
    岳炎惊得跳起来：“你是Overload？！职业选手？！”
    薄明野忙道：“退役了，退役了。”
    任谁也不知道Kezo此时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
    他满脑子都是：
    原来他早就关注我了。
    那时候我根本不出名，他是不是一直都对我有意思？
    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回复他啊啊啊！我是瞎了吗！
    他这么好的人，他这么好的人！
    如果我早点认识他的话……
    心中的情感催动着热血上头，刻舟有很多话想跟那个人说，可又觉得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他深深地看着台下的镜头，将盘核桃那只手抬至眼前，亮出手腕上的冰贴。
    薄明野呼吸一窒，心跳却加快了。
    他要做什么？
    与他同时受到惊吓的，还有坐在第一排的夏霜。
    夏霜差点站起来，脱口呵斥：“Kezo！你干什么！”这可是全球直播！这孩子不会公然做出什么不方便播出的举动吧！
    江达岭按住她：“他不是小孩子了，会有分寸的。”
    果然，刻舟还算克制住了自己。
    他没有贸然亲一口冰贴，也没有说太过露骨的话。
    他只是说：“有很多人好奇我在冰贴上写的这两个字母是什么意思，大家不用瞎猜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不是‘常胜’，不是‘超神’，也不是什么其他的游戏，它是一个人的游戏账号缩写。”
    见冷场已过，主持人松了口气，顺利接过话头：“哦？是谁呢？”
    刻舟握紧话筒：“他叫菜神，是一个我非常尊敬的玩家。熟悉他直播间的朋友们都知道，我是那里的常驻嘉宾。”
    此话一出，菜神直播间顿时慌了。
    【啥啥啥？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我们了！】
    【啊啊啊啊啊妈妈我上电视啦！】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这儿马上会被Kezo的粉丝围堵参观吧！】
    【姐妹们，还等什么？发糖了！刻舟求菜超话走一波！】
    【我不会搞到真的了吧？】
    毫无意外，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吗，菜神直播间的关注数和人气值极速飙升。
    俞舍和岳炎已经吓呆了。
    刻舟继续说：“我想对他说，请原谅我此前的傲慢，我欠你太多，下次……下次我们一起去坐‘快乐狮鹫’吧。”
    薄明野无奈地看着兵荒马乱的直播间。
    他轻声回应：“好。”
    比赛即将开始。
    可是这会儿的菜神直播间太乱了，再继续看下去，就意味着薄明野需要回复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许多粉丝提问，还有一些粉丝的ID名奇奇怪怪，属于他无法念出口的类型。
    他明白刻舟的良苦用心，这孩子是想抬高他的人气，给他之后的复出铺路。
    可他实在想不通，刻舟对他的这种亏欠感从何而来。
    看这架势，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其实已经足够了，他们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关系。
    何况自己以前也就是随手评论而已，这孩子不会想多了吧？
    薄明野还没琢磨透，直播间里早已开始故事接龙了，什么“养成系”，什么“单相思”，什么“以下克上”，各个版本的猜测都涌现出来，让他目不暇接。
    既然如此，还是打游戏吧。
    打游戏的时候就顾不上这些了，也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没人会怪他。
    于是薄明野干脆关闭了挑战赛的官方直播，拉上俞舍和岳炎，践行自己之前的承诺，三人组队去打竞技模式，算是给他们补上课程。
    而且他自己的突破战还剩下最后一场，夜长梦多，还是快点完成比较好。
    正好还有[Roswell]和[重火]两个队友，可以打配合。
    鬼知道秩序会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另一方面，昨天刚被淘汰的哒啦哒啦战队中，一片愁云惨雾。
    由于在比赛中被突兀换下，之后战队又失利战败，被誉为“凶神”的[节制患者]非常不爽，之前跟俱乐部高层吵过一波，没占到便宜，这会儿憋着气，回来调教训练生。
    训练生们噤若寒蝉。
    他们深知，别看这位凶神个头矮，他可是连队长都奈何不了的存在。
    秦镜皱着眉头，抱臂站着，仰头看向自家两个训练生，骂道：“练的什么玩意儿！给我滚过来！陪我打竞技！”
    两名训练生低头应承：“好的学长……”
    三人排排坐。
    秦镜熟练地在自己屁股底下点了个厚坐垫，让自己妥帖地与显示器平视。
    开始匹配——
    都是三人小队加上三个散人。
    [菜神]的队伍匹配到了[节制患者]的队伍。
    薄明野：“……”
    节制患者？那个逮谁咬谁的节制患者？
    秦镜：“菜神？嘁，没劲，怎么排到个虐菜局。”
    菜神直播间：
    【卧槽，节制患者？哒啦哒啦的节制患者？】
    【那个疯批？！】
    【震撼！我们菜神的段位已经足以跟节制患者匹配了吗！】
    【又想看极昼打知更鸟，又想看菜神打节制患者，我手机和平板双开了啊啊啊！】
    【有没有人觉得，咱们菜神的运气，“好”得出奇？】
    薄明野心下暗叹，我就知道，秩序绝不会放过我。
    这局突破战，看来是场硬仗了。
    第77章 Act 77  突破
    从本心上来说，薄明野很期待这场对决。
    这是他退役之后，第一次在竞技模式中正式遭遇电竞选手，而且他对[节制患者]的评价很高。在他还是Overload的时候，曾经与这人交锋过数次，不得不说，他是个凶悍、疯狂、不择手段的对手，也是一个打起来很过瘾的对手。
    最近在[节制患者]身上有不少争议。
    秦镜脾气爆，经常谁的面子都不给，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据说由于合约的关系，俱乐部想对他的位置进行调整，他不肯服从，导致高层对他颇有微词，两方闹得不可开交。昨天那场临阵换人，应该就是俱乐部想给他一记敲打，结果战队输了之后，事情闹得更凶了。
    [节制患者]的粉丝组团冲了哒啦哒啦战队的官方蔚帛，官方一开始企图和稀泥，之后摆架子回怼了几句，再度引起众怒。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军，联合了他的黑子，一口一个“截肢矮子”地骂，说他不顾大局，仗着自己资历老在战队作威作福，已然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不过这些秦镜都不怎么在乎。
    他本就是我行我素的人，要真的在意外界的看法，也就不会跟俱乐部撕破脸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找地方发泄下，痛痛快快地赢一场。
    双方人员凑齐，排进了游戏。
    地图：嘉年华。
    直播间里还没有恢复秩序，弹幕飞快掠过：
    【哦哟巧了，两边都是嘉年华，就是版本不太一样。】
    【真是那个节制患者啊？菜神这把悬了。】
    【不要小看我们主播好吧，之前是有点菜，近期进步飞快，连胜好多局了。】
    【再怎么进步，在这个级别的职业选手面前也不够看啊。】
    【咱们走着瞧呗，看看谁赢，敢不敢赌？】
    【谁怕谁？我押十包辣条！】
    【我押三罐可乐。】
    无暇顾及直播间里的观众情绪，薄明野坐直了身体，在比赛频道打下一行字：
    [比赛][菜神]：节制患者你好，我是菜神。
    秦镜正在随意地挑选着英雄，看到这行字，眼睛眯了眯。
    ——挑衅？
    直播间观众的想法也都跟他一样。
    【我天，菜神的头好铁！】
    【新粉疑问：这主播是啥风格的？是真的很强，还是虚张声势？】
    【夭寿啦！菜神仗着有Kezo撑腰，公然挑衅疯批啦！】
    【气势不能输，菜神好样的！】
    【好紧张好紧张，节制患者不会吃人吧？】
    其实薄明野只是想郑重地打个招呼而已，就像决斗之前，总要先报上名来。
    不过这句话被无视了。
    秦镜并没有搭理他，挑衅也好，搭讪也罢，他认为这样的菜鸡玩家，不值得自降身份去浪费口舌，打服了就完事。
    双方各自选择英雄，进入地图。
    此时极昼与知更鸟激战正酣。
    极昼首先进攻。
    [Kezo]操控的柳德米拉被对面三人围堵，近战对这样的远程英雄很不利，交掉了大招后，柳德米拉仍然负隅顽抗，最终还是敌不过对方强势的火力，血量耗尽。临死前她的抓钩缠住了海盗船的船头，以一个极为悲壮的姿态荡落在地。
    但是[Kezo]这番举动牵制了敌方的主要火力，从而给自己人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他们拿下了目标点。
    知更鸟的队员显然太过在意[Kezo]了，反倒是疏忽了阵地的防守。
    运载目标出现，极昼开始了护送任务。
    薄明野这边首先进攻。
    他启动了爬虫。
    海量的数据汇集在他眼前，铺出了几条可选的道路。
    作为防守方，[节制患者]一早就率领部下守在他们门口，看样子是想来个下马威。
    [菜神]选择的英雄是万钧道长，他一改以往被动应战的习惯，选择了主动出击。作战室的门刚刚打开，他就冲在了最前面。
    [Roswell]和[重火]都有些奇怪。
    虽然万钧道长是一个重装型英雄，但技能偏远程，没必要去怼敌方的脸吧？而且，这实在不符合薄明野稳重内敛的比赛风格。
    就连直播间观众也发现了蹊跷：
    【菜神怎么了？今天有点莽啊。】
    【确实，感觉他有点着急了。】
    [节制患者]选择的英雄是哲别，他站在嘉年华的大门顶端，瞄准了对面的作战室门口。
    大门打开的前一秒，他射出探测箭，映照出门内所有的红外线成像。
    在他们踏出大门的瞬间，“咻咻咻”，连发数箭。
    万钧道长朝[Roswell]和[重火]甩出金钟罩：“安如磐石。”
    然而另外三个散人冲得太快，直接撞进了哲别的射程范围内。瞬息之间，他们就被哲别收割了人头。
    薄明野啧了一声：“不愧是节制患者。”
    俞舍惊讶：“他反应好快。”像是预判到了哪些能被护住，哪些会是金钟罩的漏网之鱼，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没有浪费一根箭矢。
    岳炎道：“他的探测箭CD还有9秒，可以从房子里走过他的视角。”
    薄明野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去吧。”
    [Roswell]和[重火]躲进了屋檐下。
    俞舍问：“你不过来吗？”
    薄明野说：“对付疯子，就要用疯子的方法。”
    面对哲别的攻势，他丝毫不惧，岩石飞刃迅速镖出，在爬虫的预判下，又一发直接命中[节制患者]的头部，逼得他不得不躲闪。
    双方在第一个目标点前几番交锋，进入到互换人头的阶段。
    [菜神]比[节制患者]更激进。
    他对敌方队伍里的两名训练生施放了大招：“深渊凝视着你。”
    [Roswell]和[重火]配合着剿灭了他们。
    看着屏幕中那个[菜神]，秦镜眯眼，扶正了自己的厚坐垫。
    他操控哲别站在摩天轮上，蓄力射出一箭。
    咻——
    爬虫捕捉到了这一计“暗杀”。
    万钧道长百忙之中错步让开，只见那根箭矢斜插进了他脚边的石砖地面。
    薄明野调整视角，抬头看向那个攀附在摩天轮上的人。
    两人遥遥相望。
    那目光如长空疾电，在嘉年华的上空碰撞，却又一触即分。
    哲别跳下摩天轮，短暂停顿，秦镜在聊天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比赛][节制患者]：放马过来。
    这是他迟到的回应。
    另一方面，极昼的运载目标没能推到最后的点位，只差2.56米的距离。
    半局结束，双方攻防互换。
    菜神直播间热闹非凡：
    【啊啊啊啊我来不及看，极昼那边进展怎样了！】
    【救命！极昼没有推到目标点！如果知更鸟能推到的话，极昼就会被淘汰了！】
    【这么凶险吗？】
    【对方的战术明显是针对Kezo的，他们的准备也很充分。】
    【这边菜神和节制患者也是剑拔弩张！太强了太强了啊啊啊啊！】
    【好紧张，我恨不得把我的心脏掰两半……】
    在万钧道长的掩护下，运载目标到达了第一个检查点。
    车边是最容易被集火的地方，[重火]操控着单目莲，一刻不停地保障着队友们的血线。
    借着嘉年华的地形优势，[节制患者]的哲别如疯狗一般，死死咬着万钧道长不放，两人连续纠缠了近五分钟。
    不得已之下，万钧道长再次开了大招，干掉了哲别。
    但薄明野骤然一愣：“糟了！”
    俞舍下意识地问：“怎么了？”把对方的主力输出解决了，他们不是占据优势么？不过这句疑问刚说出口，他自己就领悟到答案了。
    糟了。
    岳炎急道：“我奶不住你们了！”
    自己的英雄尚在复活中，秦镜抱臂看着他们折腾，冷笑了一声。
    他身旁的两名训练生齐齐打了个寒颤。
    然而他们手下不停，抓住了最佳机会，直接收割了包括万钧道长在内的四个人头。
    薄明野无奈叹息。
    [节制患者]是个疯子，而且是个有勇有谋的疯子。
    他之前的所有动作都是在迷惑他、激怒他、牵制他——他骗他交了金钟罩，骗他交了大招，把他磨得还剩一丝血，然后切断了他与自家支援型英雄的联系，并且早在打斗中吃掉了周围所有的血包。
    他用自己的死亡切断了对手的一切后路。
    他就是要让他死于绝望。
    这一波差点团灭，之后薄明野吸取教训，提防着自己人再入那个凶神的圈套。
    加时。
    又加时。
    在最后的混战中，他们总算把运载目标推到了终点。
    如果是快速游戏模式，他们已经赢了，可以立刻抽身而退。但这是竞技比赛模式，出于互相的尊重，他们必须再打一局攻防互换。
    知更鸟已经将运载目标护送过了第一个检查点。
    [Kezo]丢出□□，在击落一个敌人之后，施放了大招：“一杯伏特加，换一条人命。”
    他接连狙掉了对方三人。
    如果知更鸟想要再次组织进攻，需要一些时间。
    现场的气氛愈加狂热。
    攻防互换之后，薄明野选了代拓。
    在第一个检查点附近，他使用黑客入侵，隐身，并黑掉了周围的血包，让其只能为己方所用，防止[节制患者]再使阴招。
    令他没想到的是，秦镜选了监视官。
    他刚解除隐身，就见旁边出现了一道传送门。
    [节制患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蓝色光束精准地击中了[菜神]的头部。
    [菜神]立刻反应过来，开大招禁掉了对方其他的技能：“都是虚无的泡沫。”
    [节制患者]再次步入传送门，消失其中。
    两边都在厮杀。
    菜神直播间里的信息交换已经处于如火如荼的状态：
    【极昼真的要输了吗？】
    【没！还有的打！】
    【菜神加油啊啊啊啊！】
    【节制患者真的好疯，我好爱！可是我希望菜神赢呜呜！他太不容易了！】
    【运载目标快到终点了！】
    【哪边的运载目标快到了？菜神这边的还是Kezo那边的？】
    【都快到了！】
    【呼、呼吸机，我需要呼吸机……】
    加时。
    又加时。
    知更鸟也没有将运载目标推到终点。
    由于双方都没到达终点，系统进行距离判定——
    极昼比知更鸟距离终点近0.26米，获胜。
    [节制患者]这一方也将运载目标推到了终点。
    由于双方都到达了终点，系统进行用时判定——
    [菜神]这一方用时少了0.31秒，获胜。
    挑战赛现场和菜神直播间双双进入了狂欢。
    俞舍和岳炎高兴坏了。
    两个孩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训练室里蹦蹦跳跳。
    赢了！
    他们赢了职业选手！
    这事至少可以吹一年吧！
    薄明野还坐在原位。
    [比赛][节制患者]：我是不是在赛场碰见过你？
    [比赛][菜神]：以后还会碰见的。
    爬虫收拢了数据。
    薄明野愣了几秒，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达成了1000/1000的成就。
    他赢了。
    他突破了。
    薄明野深吸一口气，起身拍拍俞舍和岳炎的肩，示意自己去趟洗手间。
    他关好门，撑在洗手台上，平静地看着镜子。
    “怎么什么都没发生？”他问，“天菜Debuff还在我身上。”
    “谁跟你说，只要突破了第零阶，天菜就会消失的？”那个声音说。
    “……”
    “当然，你也不会一无所获。”
    在薄明野与秩序交涉之际，那边刻舟得知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薄明野不仅没能来现场，甚至没看他的比赛直播！
    只要他看了，不会不接他的视频通话！
    当初不认识的时候，都能做出偷偷留言这么浪漫的事情，怎么现在就不重视他了！
    他现在很生气！
    第二件事，江教练告诉他，[菜神]跟[节制患者]打了一场竞技模式。
    刻舟更是火冒三丈。
    我在外面打比赛，有人跑去偷家了？
    秦镜那个疯子活腻歪了吗！敢动他的人！
    信不信下次把他的厚坐垫给烧了！
    第78章 Act 78  复盘
    这样的比赛结果，对秦镜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跟俱乐部之间的矛盾还没掰扯清楚——
    因为昨天不公平的对待，粉丝们正在为他打抱不平，说他明明有一身好本领，却被压迫着不得施展，之前输了比赛就是因为不肯重用他，俱乐部自食其果。俱乐部给出的反驳是秦镜当时状态欠佳，不适合继续比赛，他们是经过谨慎才换下他拿出新阵容的。
    两边本就撕得不可开交。
    可今天这一场“路人战”，却让很多人产生了怀疑：[节制患者]连一场“路人局”都赢不了，应该是真的状态欠佳吧？看来俱乐部临阵换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如果真的亲眼看过这场比赛，或许会扭转他们的想法。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个名叫[菜神]的“路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他率领着两个小队成员和三个真路人玩家，赢得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可惜世事总难解释得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有“有口难辩”这个词出现了。
    陪秦镜来“虐菜”的两名训练生也饱受打击。
    他们赶忙退出这场竞技，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这位矮个子暴脾气的前辈大发雷霆，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这时候是不能站起来的，一定要老老实实坐着，给大佬营造居高临下的视角，方便他骂人。
    这才是正确的认错态度，总不能让大佬跳起来敲他们的脑袋吧。
    令他们意外的是，秦镜并没有当场发难。
    其中一名训练生偷偷抬眼，瞥见他仍处在战败的界面，抱臂对着屏幕左下角的聊天框，唇畔噙着冷笑。
    他转头瞅了瞅自己的同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完了，这次绝对是惹毛了。
    另一名训练生划拉手机，把战队蔚帛下激战正酣的评论展示给他，用口型说：水军又带头抹黑节制患者了。
    两人哭丧着脸，心道今夜注定无眠，多半要承受秦镜“超级加倍”的折磨训练了。
    其实他们想偏了。
    秦镜是真的不在乎。
    他不在乎粉丝怎么维护自己，不在乎俱乐部怎么刁难自己，也不在乎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责诟病，他只在乎比赛的输赢。
    输就是输了。
    错不在那三个散人，也不在这两个训练生小朋友。
    错就在他自己。
    是他轻敌，低估了对方的预判和技巧。
    是他棋差一着，没斗过那几乎毫无破绽的战术部署。
    他愤恨、懊恼、不甘，但输得起。
    秦镜用力点击鼠标，终于退出了这个耻辱的界面，紧皱着眉头站起来。
    训练生缩了缩脖子：来了来了，他要发飙了！
    只见秦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拿起自己的厚坐垫，发泄似的拍了拍，大步踢开座椅，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没挨着骂的训练生更加惶恐了：“秦、秦哥，你上哪儿去？”不骂骂我们出出气吗？
    仿佛这才想起他们，秦镜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复盘。”
    训练生有点茫然：“复盘？复盘这场路人局吗？”
    秦镜嗤道：“路人局？”
    妈呀，都怪刚才刷蔚帛，网上都在传什么“路人局丢大脸”的，害得他们自己口误。怎么看那个菜神都不是单纯的路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吗？
    “不不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们什么意思。”秦镜毫不留情地说，“随便什么局，输了赢了都要复盘，怎么，教练没教过你们？”
    “教过，教过，那秦哥我们跟你一起复盘吧！”
    “滚，谁要跟你们一起复盘。”秦镜嫌弃道，“我又不是你们教练，自己复去！”开玩笑，输得这么难看，还要当着你们这些小孩的面回味，堂堂节制患者不要脸的吗！
    “哦……”训练生无措地目送他离开。
    为什么大佬不骂我们啊？
    再多骂两句也好，敲脑壳也行，不会是我们没救了吧？
    两人越想越慌，赶紧打开战斗记录，为了争取下次被骂的资格，如饥似渴地复盘起来。
    秦镜不止要复盘这一场比赛，还仔细回看了今天的其他几场挑战赛。
    就在他准备跳过赛前访谈的时候，突然听见那个不可一世的本届MVP说：“他叫菜神，是一个我非常尊敬的玩家。熟悉他直播间的朋友们都知道，我是那里的常驻嘉宾。”
    秦镜：“……”
    菜神？是今天跟他对战的菜神吗？
    他还跟Kezo有关系？到底什么来头？
    直播间……
    秦镜去搜索了一下“菜神直播间”。
    总共36万粉的直播间，今日暴涨了20多万粉。看成分，一部分是菜神自己的粉丝，更多的是Kezo那货的粉丝？
    他沉默良久。
    就是说，今天他这场出糗的比赛，还给Kezo的粉丝看到了？
    好气！
    谁不知道他跟Kezo势不两立！
    丢别的脸也就算了，怎么能丢这种脸！
    平静了好一会儿，秦镜才颤颤巍巍地点下了[关注]。
    算了，知己知彼才是最重要的。
    他觉得这个人的操作自己有几分熟悉，具体又说不上来。
    不过没关系。
    ——我是不是在赛场碰见过你？
    ——以后还会碰见的。
    菜神，后会有期。
    与此同时，刻舟那边也在开复盘会。
    他们今天这场赢得非常凶险，江达岭和左震都有很多要点要给他们总结。
    尽管惦记着薄明野不接他视频的事情，刻舟还是耐着性子认真听讲了，毕竟教练现在说的内容跟他本人息息相关。
    江达岭直指重点：“Kezo，很明显，你被针对了。而且你风头正盛，靶子太大，以后这样的针对只会越来越多。”
    “嗯。”刻舟沉着脸点头。
    近期的比赛他确实有种吃力感，作为明星选手、顶级选手，可想而知他会被多少人拿来做研究。他的打法、习惯、预判，甚至每一处操作细节，都会被各个战队拿出来剖析。这就像是一个多重的围剿，要想突破这种无处不在的针对，他不得不做出改变。
    “该讲的道理我都跟你们讲过了，今天来跟你们聊聊最新鲜的消息。”江达岭说，“11.0版本开了之后，《洗魂》的英雄数量就足够多了，为了提高竞技赛事的难度和观赏性，下一届联赛可能会开启互Ban英雄的机制。”
    “互Ban英雄？”方乐乐问，“互相禁用对方擅长的英雄吗？那还打个屁？”
    “是这个意思，但没那么夸张。”江达岭说，“这意味着职业选手必须具备更全面的素质，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扩展自己的‘英雄池’，至少某一个类型的英雄要全部掌握，不要给我出现自己会的英雄都被禁了，在赛场上干瞪眼的情况。”
    “那总要有一个最擅长的吧，哪个强禁哪个，多没劲啊。”方乐乐不由抱怨。
    “这是一种博弈，有些热门的英雄，对他们来说也是强项。电竞打的是配合，主要还是看到时候双方的阵容，而且单场比赛禁掉的英雄数量有限，所以也不用过于担心，照常去练自己擅长的英雄类型就好。”
    复盘过与知更鸟的比赛之后，夏霜对刻舟和方乐乐说：“挑战赛结束后，还有新版本的全明星赛，官方给了参赛选手特权，你俩可以提前在封测体验服适应新的英雄和地图。但是我们签了协议，账号不能外借，也不能通过直播、录屏、拍照等任何手段公开发布相关内容，否则将丧失全明星赛的资格，明白吗？”
    “知道了。”两人乖乖点头。
    江达岭说：“借这个机会，你们好好体验一下，之后再决定自己想练什么英雄。”
    能最早体验新版本，他们心里还是挺激动的，要不是还得打挑战赛，恨不得现在就抓紧一切时间泡在封测体验服里面。
    尤其刻舟，他早就看中了“速写”。
    似乎薄明野也对他的“速写”充满了期待？
    散会后，江达岭和夏霜把刻舟单独留了下来。
    后者急着去联系薄明野，难免有点急躁：“还有什么事啊？”
    “给你开小灶。”江达岭说，“再给你复盘一场比赛。”
    “什么比赛？”
    说着夏霜点开了[菜神]和[节制患者]那一战。
    好家伙，这不就是秦镜那个疯子欺负薄明野的证据实录吗？
    刻舟攥紧了手中的核桃，沉浸在自己的小剧场里——
    节制患者你给我等着，你敢伤他一根汗毛，我要你加倍奉还！
    加倍……嗯？
    然而画面越看越不对劲，刻舟停止了自己英雄救美的遐想。
    太漂亮了！
    眼见菜神力挽狂澜，把节制患者逼到绝路，刻舟看得热血沸腾，嘴角的笑容就没松下来过，就差大声喊出来：“我家菜神宇宙最强！”
    看完整场比赛，他指着屏幕上摆出胜利姿势的代拓，急迫地对夏霜说：“夏姐，你也看到了，不要让他只当极昼的陪练了，他是职业选手啊！”
    “职业选手，是啊，他是职业选手。”夏霜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当薛晓莹的野心仅止于此？”
    “跟薛晓莹有什么关系？”刻舟搞不懂这些，只当夏霜迁怒于薄明野。
    “傻小子，你简直冥顽不灵……回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夏霜真的被气到了，转头就走，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怎么了？”刻舟茫然，“他不强吗？我的提议不好吗？”
    “你啊。”江达岭哭笑不得，深深看了他一眼，“从薛晓莹加入银帆电竞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完全不同了。以夏霜的脾气，要不是顾念着你的感受，早把薄明野踢出极昼了，绝不会让他继续留在之类当陪练顾问。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内鬼啊。”
    “内鬼？”刻舟愣住了，“什么意思？”
    是说薄明野就算复出，也不会来极昼吗？
    江达岭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他想不想复出？想什么时候复出？想在哪儿复出？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吧。”
    犹如一盆凉水浇下，刻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冻住了。
    他从没想过薄明野可能跟自己分道扬镳。
    从没想过。
    无论是感情道路上的，还是电竞道路上的。
    薄明野洗了把脸。
    那个声音犹在耳边：“谁跟你说，只要突破了第零阶，天菜就会消失的？当然，你也不会一无所获。”
    那么在第一阶，他会获得什么呢？
    他的神力会更加充沛，操控“爬虫”的能力呈指数级提升，可以获得更加完备细致的数据，甚至可以勉强负担得了“联觉”。
    只不过第一阶至第三阶，他都要在天菜Debuff的压制之下，去完成相应的任务。
    目前，秩序只向他发布了第一阶的任务。
    第一阶：幕后人——
    辅助他人在比赛中杀10000个游戏角色。
    薄明野感觉自己负重前行，刚刚踏上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无奈道：“我这是要成为万人斩……背后的男人啊。”
    那个声音说：“你辅助谁并不做要求，可以辅助1个人，也可以辅助1000个人，随便你。重点是辅助他们杀10000个游戏角色，你亲手杀的不算。”
    薄明野表示理解：“倒是不难。”
    不管怎样，这个任务已经有了可行性方案，不像他刚开始被“天菜”压制的时候，根本毫无办法，只能去抱大腿。
    想到那个被抱的大腿，他不由笑了出来。
    这趟人生，也算不亏吧。
    晚上十点，薄明野检查完所有电器设备，关了店门。
    今天的另一场比赛，釜山海鸥赢了洛杉矶号角，意味着现在还剩下四支战队：首尔鬼怪、猎影、极昼、釜山海鸥。
    他们将在下周进行半决赛和决赛。
    之后还有全明星赛……
    不知道刻舟要怎么准备？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突然听到有人唤道：“薄明野。”
    嗯？
    抬起头，他看见正在想念的人就在眼前。
    月朗星稀，昏黄的路灯斜斜拉扯着影子，那人穿着极昼的短袖队服，双手插着裤袋，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他，头发被秋风吹得有些凌乱。
    薄明野笑着迎上去：“你怎么来了？也不穿件外套，不冷吗？”
    走近了他才看见，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眼里满是仓惶。
    刻舟望着他说：“我有话要问你。”
    第79章 Act 79  争执
    刻舟说：“我有话要问你。”
    见他神情肃穆，薄明野关切道：“怎么了？”
    刻舟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他烦躁地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看它哒哒哒地滚远了，转身朝石子的方向走去。
    薄明野顿了顿，默默跟了上去，落后他两步。
    他隐约猜到刻舟要问什么。
    比他预想的要早，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一盏盏路灯把昏暗的空间串联起来，淡黄的光从高处洒下，随着渐进渐远的步伐，把影子拉长又缩短。虚洋科技园的占地面积不小，大路小路错综复杂，像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也能走上一阵子。
    像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刻舟一路踢着可怜的小石子，顺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两颗核桃，习惯性地在手里盘着。
    还是薄明野先开了口。
    他看着刻舟的右手腕问：“最近甩鼠标还疼吗？”
    咔嗒。
    两颗核桃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刻舟蓦地停了下来。
    小石子被踢到了路边的草丛中，结束了这段不长不短的旅途。
    薄明野踩到了他的影子，也停住了。
    刻舟转过身来，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如果我正式邀请你来极昼……不是来当陪练顾问，而是请你复出做正式队员，你会来吗？”
    他问得非常直接，带着咄咄逼人的架势。
    薄明野抬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给他任何迂回的答案：“抱歉，我不会来。”
    刹那间，刻舟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他幻想过他们住在相邻的宿舍，幻想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比赛，在他们喜欢的战队里，打他们喜欢的游戏，有那么多快乐的事情可以做。
    可是这些画面都在薄明野这句话里碎成了千万片。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那么可笑。
    夏姐说得对，他总是很冲动，自以为是地筹谋着自己的臆想，以为自己能给的，就是对方最需要的，殊不知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别人根本不领情，甚至不在乎。
    他失望地问：“为什么？”
    薄明野说：“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之前以为自己很难再重返赛场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走着走着，很快就看清楚了。按照薛总的计划，我们应该会在下个赛季前组建自己的战队。”
    刻舟还沉浸在悲愤中，冷笑道：“我知道，你的病好了，就不需要我了。”
    “不是的，我……”
    “你就是这样的！”刻舟怒火上头，有些口不择言，“你生病打不好游戏的时候，就利用我带你赢得比赛，骗我对你心软，骗我时时刻刻惦记你，然后我又傻了吧唧地把你招进极昼当陪练，还上赶着来你的培训班当教练，被你耍得团团转，你肯定觉得我很好笑吧！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一直都觉得我很幼稚，根本没想要跟我在一起。你想自己组建战队，这事夏姐知道，江教练知道，我估计Roswell那个臭小鬼也知道吧，所以一门心思地跑来银帆训练！谁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薄明野歉疚地看着他。
    他想跟他道歉，跟他解释自己的苦衷，跟他交待自己的计划，可那些不过是遮掩鸿沟的借口罢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在于他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也给不了刻舟想要的承诺。
    做不成队友，只是让刻舟感到遗憾。
    这不是不可解的矛盾。
    真正让刻舟介意的，是他敷衍隐瞒的态度。
    此时此刻，薄明野忽然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他仗着自己的特殊，总是想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留在刻舟身边。在他心里，筹划着要让他规避风险，筹划着要让他获得更好的未来，却从没把他放在对等的位置上看待。
    他认为刻舟不需要在意这些，只需要在他的护航中前行。
    可真正幼稚的人是他自己。
    这是他应当以真心相待的人，却被他用轻慢和自负敷衍了。
    刻舟见他不说话，越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既然这样，那你干嘛还关心我手腕疼不疼？谁要听你的话盘什么破核桃！谁要贴你送的冰贴！我才不稀罕！你去送给你那些学生们啊！送给Roswell啊！”
    “跟Roswell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啊？”
    “我看你就是喜欢这种又乖又听话的！”说着刻舟抬起手腕，撕掉写着“CS”的冰贴，用力扔远，想想犹不解气，又当着薄明野的面，怒而砸了两颗核桃。
    “哎别！”
    薄明野没来得及阻止，只见两颗光润的文玩核桃登时分了家，一颗磕在了马路牙子上，一颗撞到了绿化带的柳树树干上。
    这是江达岭送给刻舟的公子帽扁核桃，看品相估计不便宜。
    关键这玩意可以帮助刻舟缓解手腕疼痛，就这么丢了实在太可惜了。
    算算上回合刻舟伤病发作的时间，好像就是全明星赛前后，薄明野暗暗着急：“你对我恼火、跟我吵架都没关系，不要拿自己的健康和前途赌气，你手腕不想要了？”
    他慌忙去绿化带翻找草丛，试图找回那两颗核桃。
    刻舟去拉他：“别找了！我不要了！”
    就着路灯边缘的微光，薄明野捡起两块核桃残骸——
    没救了，碎得核桃仁都露出来了。
    薄明野叹了口气，从壳子里抠出核桃仁，吹了吹，递到刻舟嘴边：“别浪费，尝尝？”
    刻舟下意识地吃了，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又呸了出来：“难吃！”
    薄明野自己拈了一点吃了，舌尖上泛着苦涩：“嗯，确实不大好吃。”他抬眼望着刻舟，向他解释，“极昼不缺人，我这个年纪，不可能成为他们的投资目标。”
    刻舟抿了抿唇，骤然向前逼近，伸手推了下薄明野，把他按在了柳树树干上。
    他难过地问：“你舍得我吗？”
    这是年轻气盛的他，问出的最无力的问题。
    他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暖的气息笼罩下来，薄明野看见柳枝在他们身侧温柔飞舞。
    这是个很浪漫的场景，可他却要说最现实的话。
    他认真道：“我知道你想跟我并肩作战，我也很想。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在梦里跟你一起站上过领奖台。
    “但有些事不能尽如人意。
    “现在的极昼是最适合你的，却不适合我。
    “刻舟，我们只能先以另一种方式在赛场上相见。
    “你可以……在巅峰等等我吗。”
    刻舟怔忡了很久。
    他还是不能接受两人不能成为队友的事实，但他也因为薄明野的话而动容。
    虽然与自己预想的不同……
    至少，这个人也想过给他们一个未来。
    他挪开了撑在树干上的手。
    因为这个姿势很别扭，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手腕上，移动的瞬间，刻舟又感到了一阵刺痛：“嘶……”
    薄明野担忧地揉捏他的手腕：“又疼了？抽筋吗？”
    刻舟红着脸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你管！”
    他余怒未消，随后不再理会薄明野，径自回极昼去了。
    薄明野却靠着这棵树，一直没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打开手机，履行自己陪练顾问的职责，翻看今天的训练日志。
    看样子，夏霜不会允许他在极昼再待太久了。
    否则自己真要成内鬼了吧。
    目光定住，他看见刻舟刚发了一条训练日志：
    这就是相爱相杀吗？
    夏霜给他点了个“踩”。
    江达岭回了句：……
    方乐乐评论说：你被知更鸟队打出斯得哥尔摩综合症了？
    薄明野无奈地笑了出来。
    他吹着风，一点点剥着裂开的核桃壳，想了很多事。
    是甜的，也是苦的。
    新的一周开始了。
    经过与节制患者的那一战，岳炎坚定了要留下来的信心。
    他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只要更努力、更勤奋一些，他可以在比赛中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于是他干起活来也更有干劲了，几乎每天都泡在了银帆。除了打工和蹭课，他还把学校的作业带了过来。
    俞舍下了课，撞见他趴在接待室写作业，好奇道：“你还写作业的吗？”
    岳炎本能地捂住自己的作业本，呛声道：“干嘛！写作业犯法啊？”
    俞舍嗦了嗦棒棒糖：“你不是想当不良少年吗？”
    “你才想当不良少年！”
    “我想啊，我听他们说，不良少年都是不用写作业的，我好羡慕啊。”
    “……”岳炎简直不知道这孩子的脑回路是怎样的，嘲讽道，“怎么，你不是在学校号称小神童么？也有作业不会写？”
    “还好，就是觉得学校布置的作业都太简单了，很没意思。”
    “……”
    “而且我有点偏科的，历史课成绩不太好。”
    “哦，我初中历史还行，要不要我帮你补习？可以帮你划下重点，给你个友情价，一个重点收你十块钱，怎么样？”
    薄明野听到这里，以防他们私下进行不合理的交易，准备上前制止。
    好在俞舍拒绝了岳炎：“不用了，爸爸和杨叔叔说偏科没关系，不用刻意去补。”他想了想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如果我有不会的题目就来问你好吗？不过我最近零用钱不多了，可以帮你补习电竞课来抵扣吗？”
    岳炎恼羞成怒：“谁要你帮忙补习啊！”
    薄明野磕了几颗瓜子，跟前台小姐姐相视而笑。
    年轻人真是可爱。
    就是不知道，那个可爱的年轻人还生着气么？
    然而，还没等到刻舟消气的信号，薄明野先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通知。
    他的直播间被秦盟抽中了。
    秦盟向他发起了盛情邀约，请[菜神]参加《洗魂》新版本的水友赛，他的粉丝也可以报名参与。这个比赛将安排在V11.0版本开放之后，并且由官方和秦盟共同提供奖励。
    得知这个消息，最高兴的是薛晓莹，她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最兴奋的是俞舍和岳炎，他俩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名；最平静的是薄明野，他只觉得这是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最焦虑的，却是那个还在生气的刻教练。
    他担心薄明野不适应新版本的英雄和地图，被人欺负。
    可是要他提供援助，又拉不下脸来。
    第80章 Act 80  别扭
    其实薄明野心里明白，自己能被秦盟“抽中”参加水友赛，多半是靠刻舟对菜神直播间的推荐。话题度上去了，粉丝数上去了，平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捞钱的机会。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以他现在的水平，已经不适合继续在“鱼塘”里遨游了，要想更快地完成第一阶到第三阶的任务，他需要接触更多的对手，并逐渐提高比赛规格。而且这也算是他们组建战队的前期筹备之一，自从薛晓莹摸清他这个直播间的情况，就列出了数十条计划，要他利用直播先把“菜神”的名头打响，再去给未来的“银帆战队”引流。
    水友赛是部分玩家、工会或者其他机构组织的非职业性游戏娱乐活动，按照秦盟的建议，薄明野可以组上两个熟悉的朋友，剩下的空位从直播间报名的粉丝里挑选。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谁给他打赏的多，谁是他最忠实的铁粉，谁被选中参赛的几率就大。
    薄明野看看自己粉丝榜上的那位“太空舰长”，感觉秦盟就差报出刻舟的身份证号了。
    可惜平台并不知道，现在刻舟单方面跟他进入了冷战期，别说屈尊来报名参加水友赛了，估计连直播间都不会进一下。
    算了，越想越乱，薄明野打算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俞舍和岳炎这两个孩子跃跃欲试，已经缠着他预定两个位置了，所以这阵子他都会专门抽时间跟他们一起打打训练赛。
    在他们这个三人小队中，俞舍擅长打输出位英雄，岳炎在多次尝试、分析评估之后，决定重点练习重装型英雄。
    薄明野对岳炎的选择有点意外，他本以为这孩子会更青睐输出型英雄，类似妖刀斋、柳德米拉、维和者那种大出风头的，没想到他自己心中有数，早就规划好了。薄明野对此颇为欣慰，能有一个明确的自我定位，是成为职业选手很重要的一步。而且从他的观察来看，岳炎有着快速且本能的计算能力，可以在坦克位充分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至于薄明野本人，为了完成第一阶的任务，成为“幕后人”，近期都尽量选择支援型英雄，比如单目莲、邪禅、医圣等等。这些对他而言算是老本行，如果能彻底抛开天菜Debuff的压制，他几乎可以做到得心应手。
    连续三天的训练赛打下来，薄明野更新了自己的训练日志——
    助攻：151/10000。
    目前单场比赛中，他的防守助攻和攻击助攻加起来，大概有10次左右。随着“爬虫”程序的升级，这个数字还在逐渐增加，但比他预计的速度要慢。
    因为他没想到，随着他控制力的增强，天菜Debuff的压制也变强了。
    要想冲破这种时刻拖后腿的隐患，他必须消耗更多神力，更加精细地操控爬虫程序，之后随着新版本的到来，他还需要重新收集数据，锻炼自己的条件反射。所以他现在还处于适应阶段，失误仍会经常发生。
    在今天的训练赛里，他就差点没奶上岳炎的万钧道长。
    岳炎当时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惊又气，认为堂堂薄老师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倒是俞舍很淡然地问：“你是不是又犯病啦？”
    岳炎愕然：“犯病？什么病？脑血栓吗？”
    薄明野叹了口气：“没事，偶尔发作。”
    俞舍点点头，向岳炎解释：“薄老师身体好像不太好，有时候手抖，有时候孕吐。”
    岳炎：“孕吐？”
    薄明野：“……”
    周三晚上，刻舟正和方乐乐加班训练，体验新版本的封测服。
    一场自定义比赛结束，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只见是一行秦盟APP的自动提醒，说菜神开始直播了。
    刻舟：“……”
    什么破提醒，谁要看他的直播啊！
    愤愤地滑动手指，刻舟关闭了这条提示。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都似乎变得乏善可陈，壮丽奇特的新地图感觉跑起来很累，强大帅气的新英雄也失去了吸引力。
    刻舟操控角色原地转了两圈，对方乐乐说：“休息一下，我喝口水。”
    接着他象征性地抿了口双倍奶拿铁，拿起手机划拉。
    他先看了眼训练日志。
    最近他注意到薄明野在刷助攻次数，猜测这是他新设置的训练目标。眼见那个数字又增长了二十几，他在心里“嗤”了一声：也没进步多少嘛，目标是10000次？照这个速度要打到猴年马月？没我带就是不行吧。
    他还从其他好管闲事的渠道得知，菜神被秦盟邀请参加水友赛，时间就在他们全明星赛之后，打的还是新版本。不屑之余，他又有点莫名的焦虑：就他那个时好时坏的病情，要怎么面对新地图和新英雄？他们可没有封测服可以体验！回头又来个五连败，作为菜神直播间的常驻嘉宾，这简直是在丢他的脸！
    所以，为了维护自己MVP的颜面，他必须去提点一下。
    刻舟扭扭捏捏地做好心理建设，跟方乐乐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剩下的我们明天再加练，我有点事，先回宿舍了。”
    方乐乐也在看手机，神情十分愉悦：“你走吧你走吧，我也没空了，悠然说她马上到我们楼下了。她妈妈给我织了件毛衣，和她那件一起寄到学校宿舍的，她专程给我送来，顺道给我加油打气，嘿嘿嘿。”
    刻舟疑惑：“她之前不是说要忙实验吗？”
    方乐乐不以为意：“肯定是实验做完了，导师给他们放假了呗。”
    “提醒你一句，人家可是明确拒绝过你了啊，你给我清醒点，别搞死缠烂打那一套。”
    “想什么呢！我都看开了，就算谈不成对象，我也是她弟，她也还是我青梅竹马的悠然姐，你看她妈妈还惦记着我这个蹭饭王呢。而且伯父伯母一直挺挂念她的，嘱咐我在这边多照顾照顾她，一会儿我带她上来坐坐，聊聊天，请她吃个宵夜，回头再把她妥妥帖帖送回学校去，这总没问题吧。”
    “那行，你有分寸就好。”
    菜神直播间。
    薄明野和俞舍、岳炎组队，正在打竞技模式。
    【哟，又是Roswell和重火，看来这是固定配置了哇。】
    【士播之前说了，要和这两位朋友一起参加水友赛。】
    【那就是还剩三个名额？我再给士播打赏两罐冰可乐，可以选我吗？[wink]】
    【我再来十五包辣条！选我！】
    【安静，安静，咱们太空舰长还没发话，一个个急什么？】
    【话说回来，好几天没看到Kezo连线了？】
    【下周就是挑战赛决赛了，之后还有全明星赛，估计太忙了吧。】
    直播间里有很多Kezo的粉丝，还有很多“刻舟求菜”的CP粉，大家热烈讨论，要是能被选中参加菜神的水友赛，运气好的话，就能跟Kezo成为队友，就算Kezo不参加，至少也能在这位常驻嘉宾面前多露露脸。
    毕竟Kezo可是“官宣”了自己跟菜神的关系了。
    怎么想都稳赚不赔。
    于是在这样的氛围中，菜神直播间的打赏收益直线上升，众多铁粉刷完礼物就争相报名，希望自己能有幸入选那场水友赛。秦盟当然对此乐见其成，不过薄明野还是劝说大家理性消费，表示自己不会单纯根据打赏金额的排名来筛选队友，还是会采取随机抽选的方式，让所有报名的粉丝都有机会。
    看见如此繁荣的景象，刻舟冷哼一声。
    要论跟菜神一起参加水友赛的资格，在座的谁能争得过他？
    只是他这个“太空舰长”不稀罕罢了。
    且不管到时候他有没有空参加水友赛，哪怕他连报名这个步骤都省了，但凡他随口提一句，菜神敢不给他留个位置？
    一场比赛结束，薄明野才发现Kezo在直播间里。
    粉丝们注意到他，吹捧了数百条弹幕，但这位大佬只冷漠地说了句：走错了。
    走错了？
    走错了你也没退出啊。
    薄明野翻了翻弹幕，忽然福至心灵，对方这是……放低姿态了？
    等着自己去哄？
    既然如此，薄明野连忙发蔚信给他：来了？连麦吗？
    刻舟足足过了十五秒才回：不了，我就是不小心走错直播间了，士播大大你玩你的，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粉丝，哪有资格跟自建战队的老板连麦啊，发发弹幕就行了。
    薄明野：“……”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看着不像是放低姿态，倒像是来找茬的？
    他自认有错，语气越发谦卑：弹幕太多了，有时候来不及看。你是我尊贵的舰长，我不想错过你的每句提点。
    刻舟抿了抿唇，硬是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
    想听我的声音就直说，拐弯抹角的。
    矜持了半分钟，刻舟勉为其难地说：那行吧，我教教你怎么打。
    两人终于还是连上了麦。
    下一局比赛开始，Roswell和重火配合默契，他俩不在直播间里，也听不见刻舟的“骚扰”，专心做着战术布局。为了获得更多的助攻数量，菜神通常会在游戏里紧紧跟着Roswell，在确保他血线平稳的同时，尽可能帮他收割人头。
    菜神出现失误，Roswell险象环生。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菜神不惜耗费自己的血量，硬是把他这个士力输出保了下来。
    不知道又是哪里触到了刻舟的霉头，他一边观战，一边在直播间里阴阳怪气：
    “这种失误可不是一个职业选手会犯的。”
    “呵，你这么菜，你队友不会嫌弃你吧？”
    “操作也太粗糙了，水友赛是新版本，容错率那么低，像你这样的，薄荷港的鲸鲨一口能吞五个。”
    “奶奶奶，光知道奶！新英雄卡特琳娜知道吧？她的大招会放出来一个莽汉，不给输出英雄加攻击根本打不动！”
    ……
    薄明野越听越不对劲，刻舟透露了很多新版本的内容。
    他有点担心：“新版本还在封测阶段吧？是不是要保密？”
    刻舟冷哼：“只要没有影像资料泄露就行了，我嘴上说两句没关系。”
    这方面夏霜对他们三令五申，新版本临近开放，官方已经放出了好几个介绍PV，所以保密协定上只约束了影像资料，其他的信息不做要求。不过刻舟还是比较谨慎，只说了比较宽泛的要点，没有提及具体技能和数值。
    薄明野忍俊不禁：“那好吧。”
    他算是明白了，这人也不是来找茬的，他就是特意过来一趟，想方设法告诉他一些新版本的情报，生怕他在水友赛里吃亏。
    直播间观众也发现了：
    【Kezo在说什么？】
    【薄荷港？卡特琳娜？不是新地图和新英雄吗？】
    【他们参加全明星赛的可以先行体验吧？】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Kezo有点阴阳怪气？】
    【嗯……但是好像又在给菜神泄题？】
    【什么情况？我CP闹别扭了？有知情人透露一下细节吗？】
    那边刻舟还在继续阴阳怪气：
    “听说你还要找三个水友是吧？就凭你现在的状态，我看你是找不到了。”
    “谁受得了你突然犯抽抽啊。”
    【我、我愿意啊！】
    【实不相瞒，我比士播菜多了，但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等等，Kezo的意思不会是……】
    “不要想太多。”
    “粉丝排名什么的，虽然榜首是我，但我肯定是不会参加的，劝你早点找别人。”
    “找不到的话也不要来求我，太空舰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哇，教科书般的阴阳怪气！】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我觉得好好笑。】
    既要应付游戏里的敌方进攻，又要应付刻舟的连续嘲讽，薄明野简直手忙脚乱。
    正当他要开口安抚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新粉开始给菜神刷礼物，而且不是冰可乐辣条什么的，上来就是飞船。
    转瞬间，五六条飞船从屏幕上开了过去。
    看这势头，还在继续刷。
    【我的天，发生什么了？】
    【报告舰长：敌袭！有敌袭！有人要挑战您的宝座！】
    话没说完，刻舟眉头一皱。
    他看清了那个新粉丝的ID：节制患者。
    第81章 Act 81 竞价
    刻舟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节制患者？
    他怎么会在这里？
    很快他想起来，之前他在打挑战赛的时候，这人就趁机来菜神这儿偷过家，所以这是上回没偷到好处，这回又惦记上了？
    顶着[太空舰长]的头衔，刻舟冷笑一声，在弹幕中打字。
    Kezo：你干什么？
    节制患者对他的质问视若无睹，只是生怕菜神看不见，连续刷了十几行的“飞船换水友赛门票”“主播，我要报名”……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精准踩到了刻舟的禁区。
    Kezo：截肢矮子！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我的地盘撒野？
    这话也是精准回踩了秦镜的禁区。
    节制患者：你的地盘？这不是菜神的直播间么？
    Kezo：他在打游戏，没空搭理你，现在这儿我说了算。
    节制患者：嘁，是吗？我不信。
    发完这句话，又是接连两艘飞船从所有观众的屏幕前飞过。
    直播间的其他观众目不暇接：
    【什么情况？我看超话里说快来吃瓜，这瓜保熟吗？】
    【姐妹快来！岂止保熟！新鲜大瓜现场开瓢，不甜不要钱！】
    【劲爆！Kezo和节制患者争抢菜神水友赛门票！】
    【不对啊，Kezo刚不是说肯定不会参加的吗？】
    【这你也信？！】
    【不参加他跟节制患者吵什么？】
    刷完飞船，节制患者继续发弹幕。
    节制患者：菜神，你还有三个空位吧，我觉得我挺合适的，你考虑下？
    薄明野正和Roswell从侧边进攻，尝试撕开敌人的防线，“爬虫”获取的数据不断刷新，为了不犯失误，真是一秒都不能松懈，哪里还有精力去管他们俩的纠纷。
    Kezo：你想得美！
    眼见对方的粉丝排名越升越高，即将逼近榜首，刻舟坐不住了。
    唰——
    [太空舰长]Kezo送给[菜神]一艘飞船。
    唰唰——
    [舰队副将]节制患者送给[菜神]两艘飞船。
    Kezo：截肢矮子，别给脸不要脸！
    节制患者：瞎眼队长，又要无能狂怒？
    吃瓜群众一边观战主播比赛，一边观战线上嘴炮，看热闹不嫌事大：
    【住口！快住口！你们不要再骂了啦！】
    【哈哈哈哈哈，别骂了，打起来！】
    【求问“瞎眼队长”称号的来历，为什么总能看到有人这么说Kezo？】
    【是黑称，起因是以前极昼跟哒啦哒啦对战，Kezo空放了好几次大招，都没能逮到节制患者的妖刀斋，于是节制患者就在比赛时文斗，喊他“瞎眼队长”。】
    【嘲讽之仇，夺菜之恨，Kezo，这还能忍？】
    唰——
    [舰队副将]节制患者送给[菜神]两艘飞船。
    恭喜节制患者荣升为[太空舰长]。
    头衔降级为[舰队副将]的Kezo：……
    刻舟忍不下去了。
    唰唰——
    [舰船副将]Kezo送给[菜神]两艘飞船。
    恭喜Kezo荣升为[太空舰长]。
    唰唰——
    [舰船副将]节制患者送给[菜神]两艘飞船。
    恭喜节制患者荣升为[太空舰长]。
    【太燃了！太燃了！】
    【哈哈哈哈，这就是真实的太空战斗吗？】
    【不，这是拍卖会竞价。】
    终于，薄明野从战斗状态中抽离出来。
    虽然偶有失误，但进入状态之后，他在这场比赛中的防守助攻和进攻助攻总数达到了17，相比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没等他为此感到欣慰，脑海中的数据流逐渐褪去，弹幕中的争执映入眼帘。
    满屏的飞船晃得人眼晕。
    俞舍看着他的屏幕惊叹：“哇，是飞船舰队，太帅了吧！”
    岳炎瞪大了眼：“这得砸了多少钱啊？”
    薄明野：“……”
    节制患者？哒啦哒啦的队长秦镜？
    他扫了下前面的弹幕记录，紧急叫停：“Kezo，秦队长，你们这是干嘛呢？不就是水友赛么，秦队长你想参加就报名吧，我到时候随机抽选，不按排名来的。所以不要再刷了，真的，钱都给秦盟挣去了，没必要啊。”
    节制患者：好的主播，期待你抽中我哦。
    Kezo：……
    糟了，玩脱了。
    刚刚才说自己绝对不会参加的，现在下不来台了，怎么办？
    得到了菜神的回复，节制患者即刻收了手，这会儿他刚登上[太空舰长]的宝座。虽然花了不少钱，但能看到Kezo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觉得值了。
    而刻舟愣住了。
    他现在委实有点骑虎难下。
    在薄明野的调停下，直播间安静了半分钟。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闹剧结束的时候，唰唰——
    [舰船副将]Kezo送给[菜神]两艘飞船。
    恭喜Kezo荣升为[太空舰长]。
    刻舟还是把头衔抢回来了。
    不管怎么样，家不能让人给偷了！
    薄明野：“……”
    观众们：【这就对了，尊严不能丢啊舰长！】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薄明野不得不提醒他们：“两位都冷静一下好吗？水友赛当天，你们俩都要参加全明星赛，这两个活动是在同一天的。我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安排，说不定会撞上，到时候你们也参加不了啊。”
    这下秦镜也愣住了。
    节制患者：啊？是同一天吗？
    薄明野：“是啊，挑战赛结束后的周三。”
    节制患者：……哦，没事，到时候再说吧。
    刻舟顿时活了过来，又摆上了阴阳怪气的架子：“呵，我早就说了，我是不可能参加的，就算你求我来也没用。你看，时间上有冲突的话，我也没办法。”
    薄明野连声道：“是的是的，水友赛嘛，当然没有全明星赛重要，我还是从报名的直播间粉丝里随机抽选就好了，大家图个开心。”
    【我来我来！我不用参加全明星赛，抽中我吧！】
    【白金段位的可以吗？菜神求个好友位！】
    这场硝烟弥漫的嘴炮斗争终于告一段落，薄明野跟观众们说了再见，捏了捏睛明穴，身心俱疲地下播了。
    没多久，他收到了秦盟对接人的电话。
    那边让他放心，说全明星赛和水友赛虽然是同一天，但水友赛开始的时间比较迟，经过协商，他们会尽量给他安排得晚一点，绝不会跟全明星的赛程撞上。
    对方再三强调，他可以随意选择水友，不想抽选的话，预留位置也是可以的。
    薄明野无奈扶额。
    很显然，秦盟这是在他身上捞到钱了，还想继续压榨他的剩余价值。
    可他区区一场水友赛，里面放上两个明星选手算怎么回事啊……
    此刻，刻舟抱臂躺在床上继续生着闷气。
    不为别的，他就是觉得不太保险。
    万一到时候时间错开了呢？万一节制患者被抽中参加水友赛了呢？
    那他堂堂太空舰长岂不是成了笑话？
    看样子薄明野还是“不知悔改”，不会来求他了，要不，还是去菜神直播间报个名？
    但是现在肯定不行。
    等报名快截止的时候吧，偷偷报个名，要是没抽中自己……
    没抽中的话，就再想想办法！
    刻舟纠结全明星赛和水友赛怎么安排，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他的舰船被星际海盗劫持了，那个海盗头头别的不抢，就要抢薄明野。
    他着急忙慌地开启逃生舱把薄明野救走，结果薄明野提议把海盗头头也带上，说什么这是他抽中的人，他们要一起组建新舰队。
    凭什么啊？
    凭什么新舰队不带上他？
    明明他才是太空舰长！
    被闹铃叫醒的时候，刻舟还有点睡眼惺忪。
    回想起梦境，气得他猛锤了两下床。
    本以为这又是一个枯燥寻常的训练日，却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出了问题。
    方乐乐被夏霜叫去谈话了。
    刻舟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柳央问：“你昨天不是跟乐乐一起加班训练的吗？你不知道？”
    刻舟十分茫然：“知道什么？昨天我们在封测服练了一会儿，之后我就回宿舍了，他说陆悠然来给他送毛衣，要下楼去接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还把夏姐惊动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乐乐昨晚只跟我聊了几句。”柳央眉头紧锁，“他说陆悠然的妈妈给他织了件毛衣，让陆悠然给他送过来，他就请陆悠然上来坐坐，请她吃夜宵，准备吃完了把人送回学校。
    “乐乐说陆悠然的气色不太好，好像严重失眠，还瘦了不少，这次来找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想找他帮忙。但两人没聊几句，中途突然来了男的，自称是陆悠然的师兄，说是担心陆悠然的安全，来接她回学校，再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跟乐乐发生了一些口角。”
    “打架了？”刻舟看了看训练室，没发现什么打架的痕迹。
    “没有，陆悠然劝了架，跟乐乐说没什么事，之后就跟着那个师兄回学校了，还给他发语音报了平安。乐乐对那个师兄有点不满，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找我吐槽了几句。”
    “这都没什么吧，那乐乐是因为什么被叫去谈话？”
    “因为有人泄露了新版本封测服的影像资料。”柳央眉头紧锁，“画面里的角色还明显挂着[灰原乐]的账号名。”
    “乐乐不可能做这种事！”刻舟断言。
    “当然不是他，是有人用手机偷拍的，我估摸着就是那个什么师兄，趁乐乐不注意搞的小动作，但保密协议可不管那么多，最后可能还是要追究到乐乐头上。”
    刻舟抿了抿唇。
    那是他的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档，不能放着不管。
    他急道：“我去找夏姐说情！”
    第82章 Act 82 文斗
    来到夏霜的办公室门口，刻舟先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说话声音不大，看样子局势还是可控的，至少态度比较平和。
    他深呼吸了几下，下意识整理了衣着，伸手敲响了门。
    夏霜问：“谁？”
    刻舟清清嗓子：“夏姐，是我。”
    里面顿了顿，随后夏霜道：“刻队，进来吧。”
    刻舟推门走了进去。
    熟悉的办公室内，夏霜抱臂靠在桌前，眉头微蹙，方乐乐垂头站着，手背在身后，明明个头要比夏霜高出很多，却像个被训话的小学生。
    刻舟过去的时候，他们对话还在继续。
    夏霜说：“公关部已经跟对方沟通过，删除了相关影像资料。对方态度还不错，说自己是无意中看到封测体验服，感觉很新奇，才顺手录了一段发到网上，井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人家认了错，我们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方乐乐愤而抬头：“他就是故意的！他嫉妒我跟悠然关系好，对我有意见，专门来找茬的！那天我的游戏界面是最小化收下去的，正常人会特地打开来录制吗？而且什么招呼都不打就发到网上，出了事就装无辜，当我傻的呢？”
    “不管对方真有意还是假无意，我们这边都有过错。”夏霜点了点他脑门，“要不是我们自己管理上有疏忽，别人钻得了这个空子吗？说到底，还是我们不够谨慎，没有尽到保密义务，怪天怪地还得怪到自己头上。”
    “嗯，我知道了。”方乐乐嗫嚅着说，“对不起夏姐，确实是我的问题，给俱乐部添麻烦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接受惩罚。”
    刻舟急道：“夏姐，乐乐他……”
    夏霜瞪他一眼，刻舟又把话憋了回去。
    方乐乐看看刻舟：“没事Kezo，不用替我求情，我自己处理。”说着转向夏霜，提心吊胆地问，“违约金……是多少啊？”
    刻舟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想着不就是赔钱么，大不了他借点给方乐乐。
    看他们肉疼的样子，夏霜宽慰道：“游戏官方算是卖了我们一个面子，说你不是主观上违约，最多是疏忽大意，他们可以表示谅解，删除相关影像资料就行，不要求违约金赔偿。”
    方乐乐双眼一亮。
    刻舟胳膊捅了捅他，两人暗地里击了个掌。
    夏霜叹了口气：“别高兴得太早，做错了事还是要付出代价的。官方说违约金就算了，但是事情已经传扬出去了，其他俱乐部都看着，还是要有点惩戒，公平起见，会以违反规则的名义，取消方乐乐全明星赛的资格。不过你们放心，挑战赛不受影响。”
    方乐乐愣住了。
    刻舟道：“不是，全明星的参赛资格不是玩家票选出来的吗，官方凭什么说取消就取消啊？这也太没面子了，乐乐的粉丝肯定不答应。再说这事有那么严重吗？犯得着禁赛？不行我们付违约金就是了，又不是付不起……”
    “Kezo！”夏霜斥道，“显摆你钱多是吧？这是单凭钱能解决的吗？俱乐部的名声不要了？灰原乐的名声不要了？”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让他受罚，这事就能顺利翻篇，他自己也能长长记性。如果非要糊弄过去，这就是乐乐职业生涯上的黑历史，泄密、违约，回头再被追究起来，谁负责？”
    “就因为一个盗录视频的人，我们就要忍气吞声损失一个全明星吗？”刻舟实在不甘心，还想再据理力争一下。
    “Kezo，”方乐乐拉住他，对夏霜点了点头，“没事，就这样吧。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少年，夏霜又何尝不想为他们争取更好的机会。
    但有些教训，他们还是必须记住。
    夏霜道：“全明星赛属于表演赛性质，相对而言没那么重要，俱乐部也觉得这个处罚方案比较合理，这事就到此为止。方乐乐，你自己调整好心态，网上的话不要太在意，不要影响接下来的挑战赛。”
    方乐乐说知道了。
    夏霜又叮嘱了几句，刻舟没能插得上话。
    两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办公室。
    全明星赛的资格被取消，说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方乐乐一路搭着刻舟的肩膀大吐苦水：“你不知道，悠然那个师兄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可是悠然竟然在跟他谈恋爱！”
    “所以是你嫉妒他，就跟他吵起来了？”
    “什么啊！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最多就是在他面前显摆了一下悠然妈妈给我织的毛衣，阿姨把我当干儿子，我还不能炫耀一下吗？”方乐乐咧咧嘴说，“他自己误会了，对我有意见，我也不怪他，但这个师兄真的人品有问题，盗录的事情，他绝对是故意的！”
    “怎么有问题？”
    “昨天晚上悠然来给我送毛衣，我看天气挺冷的，就请她上来聊天吃夜宵，但她好像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手机一直在震动，时不时就要回信息，我问她是不是学校里有急事，要不我送她回去，她说没什么事。然后那个师兄就找过来了，还打电话让她下去，语气很不好。
    “我看悠然为难，怕她受欺负，就让那个师兄也上楼了，悠然也给他解释了来给我送毛衣的事情。我以为这误会就解除了嘛，心想他特意来接悠然回学校，也算是有心了，就随便跟他聊聊，结果他一直在跟我说悠然的坏话。
    “一会儿说她做实验粗心大意，实验结果记录不清晰，害他被导师骂，一会儿说她交友不慎，喜欢和朋友逛街买化妆品什么的，花钱大手大脚。我听着就觉得不舒服，说他管得未免太多了，谁知他突然就发火了，指责我纠缠他女朋友，我俩就吵起来了。
    “我觉得我没说错啊，悠然家里条件挺好的，女孩子爱漂亮，逛逛街买买化妆品怎么了，又不是买不起，干嘛要听他的，非得紧巴巴地过日子？”
    刻舟也有点不明白：“要觉得不合适，不谈就是了，他干嘛说自己女朋友坏话？”
    方乐乐义愤填膺：“谁知道啊！我们悠然长得好看，学习也优秀，做事又认真，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可是悠然向着他，说他就是嘴上发发牢骚，其实对她挺好的，事事都很关心她，让我别跟他吵架了。
    “好歹是悠然的男朋友，我也不想闹那么僵，心说压压火气，就去自动售货机买了三罐可乐，还给他分了一罐。估计就是这个时候，他盗录了我的游戏视频。妈的，真是越想越来气，背地里玩阴的。”
    刻舟也瞧不起这个什么师兄，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劝慰方乐乐看开点，不要跟这种小人计较，专心应对后面的比赛。
    正说着，方乐乐接到了陆悠然的电话。
    电话里陆悠然连声道歉，说给他惹麻烦了，又帮男朋友解释，说他就是一时好奇，拍了那段视频，不知道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她替他赔罪。
    陆悠然担心地问：“你、你没受什么处分吧？”
    方乐乐故作洒脱地说：“没事儿，我能受什么处分，最多就是挨两句骂呗。”
    陆悠然深感愧疚：“是我们的错，我已经让师兄把视频全部删掉了，乐乐你跟俱乐部解释清楚，如果要赔偿的话，我们也愿意承担……”
    刻舟听见手机里的声音，冷哼道：“你愿意，你师兄愿意么，他赔得起么。”
    连道歉都是陆悠然来说的，可见这个师兄一点担当都没有。
    方乐乐给刻舟使了个眼色：“真不用，这事我们已经跟游戏公司沟通好了，不用赔违约金，你别多想，安心上课就行了。”
    挂了电话，刻舟骂道：“全明星赛都取消资格了，就你还打肿脸充胖子！”
    方乐乐摆摆手：“算了，又不是悠然的错。”
    刻舟到底还是为自己兄弟抱不平：“人家小情侣的事情我们是管不了，但你也要私下提醒一下陆悠然，这男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她早点认清他的真面目。”
    同时他深深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真的很称职。
    就算生气了也要想办法帮薄明野熟悉新英雄和新地图，甚至还要亲自报名参加水友赛。
    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友。
    快到宿舍的时候，方乐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早上我看到蔚帛里有人说，你又跑菜神直播间去数落人家了？”
    刻舟：“啊？什么？”
    方乐乐：“说你当众嘲讽菜神水平太菜，没人愿意跟他组队？”
    “我……”
    “你少说两句吧，咱们薄陪练最近进步可大了，上回我亲眼看见他一打二摆平了两个训练生，人家哪里菜了？”
    “他……”
    “下次你再这样，当心人家不理你了。”方乐乐说，“加班加点跑来给你当陪练，还被你用完就丢，你说你堂堂MVP，怎么跟个渣男似的。”
    “……”我是渣男？
    刻舟震惊了。
    转眼又到了周末。
    经过多次鏖战，“过去十年挑战赛”进入到冲刺阶段，还剩下极昼、猎影、首尔鬼怪和釜山海鸥四支战队。
    周六的两场比赛分别是极昼对战首尔鬼怪，猎影对战釜山海鸥。周日再由这两组的胜者决战，第一名将获得“十年光辉”纪念奖杯，以及1000万的奖金。
    第一场是极昼对战首尔鬼怪。
    尽管做了很多心里建设，但方乐乐还是难免受了一些影响。
    在视频泄露事件曝光之后，网上果然掀起了舆论风暴。
    为了保护隐私，极昼和游戏公司都没有对具体情况进行描述，只是发表了声明，大意是因为体验服账号管理疏忽，极昼战队的方乐乐出现了违规行为，因此取消了其参加全明星资格，直接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原本就该到此结束，但架不住好事者非要刨根问底，导致网上出现了多个版本的流言。
    有说他睡粉丝不负责，遭到女方报复，导致游戏影像泄露的；有说他收了其他游戏公司的红包，透露商业机密的；还有更离谱的，说他在体验服开挂作弊，那个被全网删除的视频就是他开挂的证据。
    方乐乐的个人蔚帛和极昼的官方蔚帛评论区都被乌泱泱的粉丝占领了，一时间骂什么的都有，多难听的话都是张口就来，像是恨不得把方乐乐从电竞史上除名。
    好在夏霜早有准备，之后极昼又出了一份律师函警告，这才把甚嚣尘上的诽谤压下去。
    遭遇这样的口诛笔伐，饶是方乐乐再看得开，状态还是出现了波动。
    这是他这场比赛中的第二次失误。
    他没注意到躲藏在小房子里的敌人，以为把路清干净了，结果自家医圣刚一冒头，就被对方三刀毙命，后方补给没跟上，差点造成团灭。
    刻舟和柳央都知道他的情况，两人竭尽所能地控场，多少挽回了一些损失。
    下半局的时候，情况略微好起来了。
    刻舟拼了命地冲杀，连解说都感叹他爆发了好几次极限操作，这让他们在资源明显落后于对方的情况下，硬是扳了回来。
    极昼还是赢了。
    但赛后刻舟的脸色不太好，细心的观众注意到，他是揉着手腕下台的。
    官方直播间里的弹幕接连飞过：
    【K神怎么了？不舒服？】
    【大家有没有发现，Kezo这次出场没盘核桃！】
    【对哦，那俩大核桃呢？】
    【不知道哎，Kezo是不是手腕有伤病啊？】
    【我刚放大看截屏了，冰贴好像也换了个牌子。】
    【不是CS牌了吗？】
    【友情提醒，CS不是牌子，是什么我不说。】
    【救命啊那不是冰贴！是肌效贴啊啊啊！Kezo真的受伤了！】
    【肌效贴是什么？我去百度下。】
    薄明野也看到了刻舟手腕上膏药一样的贴布，不由有些担忧。
    肌效贴是一种用于治疗肌肉骨骼疼痛或损伤而开发的贴布，赛前使用这样的医疗手段，看样子他的不适感又加重了。
    这场比赛看下来，薄明野莫名不安。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掌控，仍然向着曾经的发展而去了……
    正如薄明野所料，刻舟的手腕很难受。
    偶尔的刺痛他还能忍，但那种间歇性的麻木，会给他的细微操作带来很大阻碍。
    前两天训练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问题了，江达岭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冰贴的舒缓作用有限，只能先给他请了按摩医师，再给他贴了肌效贴。
    医师说，他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腕管综合征，电竞选手的常见职业病。
    不严重的话，日常按摩调理，多让手部放松休息就好，严重的话，就需要做手术了，术后康复的几率很大，但无疑还是会影响到职业选手的比赛状态。
    刚刚在赛场上精神高度紧张，一出现失误刻舟就及时修正了，但这么做给手腕施加的负担就更大了。专注打游戏的时候，他的不适感还没那么明显，这会儿放松下来，整个手腕热得发烫，又很酸疼，让他心里很是烦躁。
    按摩医师及时就位，帮刻舟撕开了肌效贴。
    眼见自己手腕到拇指的肌肉发红，微微抽搐，刻舟急道：“医生，我手不会废了吧？”
    医师给他顺时针揉捏了几下，宽慰道：“放松，没事，你这还算好的，主要就是最近训练和比赛太多太密，刚才又用力过猛，手部肌肉紧绷疲惫，看着吓人而已。先给你冰敷一下，休息休息，你自己再揉揉就好了。”
    “真的吗？”刻舟将信将疑，“不会是我得了绝症，你们都瞒着我吧？”
    “什么绝症，手癌吗？”江达岭拍了下他后脑勺，“不要自己吓自己，就算真得了绝症也不用慌，别忘了，夏总还给你买了保险。”
    果然，在医师的一番操作下，痛感很快消散了。
    刻舟缓了口气：“江教练，你能不能别开玩笑了，我真要靠这手吃饭呢。”
    江达岭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也知道自己靠手吃饭呐，我给你买的核桃呢，嗯？我让你多盘盘核桃你怎么不听？还把我高价买的文玩核桃给弄丢了，现在知道害怕了？”
    刻舟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按摩医师呵呵笑道：“年轻人嘛，哪有肯听话的，你让他盘核桃，他哪有那个耐性。”
    刻舟动了动嘴，还是没敢出声。
    他总不能说那核桃被自己给砸了，自己还嫌核桃仁不好吃吧。
    医师说：“要想更舒服点，我再给你贴块膏药？”
    刻舟撇嘴：“不要，老年人才贴膏药呢，一股子中药味儿。”
    江达岭气得又想拍他后脑勺，被他灵活躲开了。
    医师习以为常：“那行，还是给你换上肌效贴吧，这玩意也挺管用的。”
    下一场比赛是猎影对战釜山海鸥。
    他们抽中的是V7.1版本，或许是猎影对这个版本不太熟悉，他们的重装和支援英雄在配合时略有脱节，后方失守，最终惜败。
    国内玩家对此十分遗憾。
    原本大家想着，如果是猎影和极昼在决赛相遇，作为本国的观众，心态自然会平和许多，毕竟无论谁赢，都算是为国争光了。
    无非是两家的铁粉互相掐掐，自家人挑衅自家人罢了。
    但如今这个局面，意味着极昼要和釜山海鸥在决赛相遇，那注定还是一场带有民族自豪感的荣誉之争。
    大家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虽然这不是正式联赛，在新旧版本的交替下，也不能公正地代表选手的实际水平，连奖金池都算不上多么诱人，但哪家粉丝不想要更多的胜利呢？
    这场决赛，所有国内玩家都将是极昼的支持者。
    周日，“过去十年挑战赛”的决赛日。
    下午三点，极昼对战釜山海鸥。
    BO3，三局两胜制，游戏版本分别为V1.5、V5.5、V10.5。
    银帆电竞今天的教学内容就是集体观赛，由教练方蕊担任战术解说，成鹏担任版本解说，薛总担任总调度，老板薄明野和前台小姐姐负责给大家买吃的喝的。
    学生们开心得仿佛过年。
    大家都觉得极昼稳赢，要知道在今年的联赛中，极昼和釜山海鸥的对局是三胜零负。这样的战绩，再打出一个3:0不是简简单单么？
    安排好大家的小零食后，薄明野坐在了最后一排。
    只有他的神情较为紧张。
    薛晓莹挑眉：“你觉得极昼会输？”
    薄明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第一局：V1.5版本。
    地图：长安城。
    这是一张占点图，分三个场景，每个场景有一个目标点需要抢占。
    选择英雄阶段，釜山海鸥的对手突然开始了文斗。
    [比赛][ BckTea]：Leaker Le.
    一句英语，显然是希望对面能领会到自己的嘲讽。
    然而极昼这边真实的情况是：
    刻舟：“Leaker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打错了？他想打Leader？队长？”
    方乐乐：“不是吧，如果是队长，后面怎么还有个le？我们队长不是Kezo吗？”
    刻舟：“可能想打Ke，他应该是K和L不分吧，就像我们有的人N和L不分一样。”
    柳央受不了这俩文盲了：“Leaker！泄密者的意思！后面那个Le是你的名字，他们在骂你啊乐乐！”
    方乐乐醍醐灌顶：“原来是在骂我！好气！”
    刻舟：“……哦。”
    此时已经过了十几秒，作战室的门就要开了，方乐乐急得抓耳挠腮：“啊啊啊我要回什么啊！总不能输在垃圾话上吧！”
    柳央白了他一眼：“来不及了，就你那英语水平，等你想出来比赛都结束了。”
    刻舟道：“算了，还剩五秒，准备！”
    所谓文斗、垃圾话，搞的就是选手的心态。
    方乐乐反应慢了，被当众戳了痛脚，又没能骂回去，胸腔里就憋着一股气。
    他嘴上说自己没事，但在比赛中打得特别激进，好几次曲采平和毕盛都没拉住，差点命丧敌方后排。
    弹幕都在刷：【灰原乐又犯病了。】
    方蕊给学生们讲解：“虽然我和他本名都姓方，但我们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灰原乐属于冲动型选手，釜山海鸥抓住了他这个弱点，记得他这局心态不稳，虽然多次绕后进攻，但收效甚微，这样的战术井不划算。如果他不能及时调整过来，这个点恐怕要丢了。”
    成鹏说：“V1.5版本是十年前的一个普通版本，该版本没有新增英雄，只新增了长安城这张地图。大家可以看一下，这张图的三个场景，都是非常典型的攻守兼备地势，是非常适合比赛的一张地图。”
    俞舍和岳炎悄悄坐到了最后一排，紧靠着薄明野。
    薄明野考校他们：“长安城的鼓楼场景里，哪里是最佳狙击视角？”
    凭借多次训练获得的经验，俞舍抢答：“有两个，分别在两个动线拐角，一个是快家超市的房顶，另一个是公园里左侧第三棵水杉树。”
    薄明野笑道：“还有吗？”
    俞舍一愣：“还有？”
    此时岳炎看着屏幕上的战况，忽然道：“还有金属湖心亭！”
    “金属湖心亭？哪儿有金属湖心亭？”俞舍不解，他不记得这个场景里有这个位置。
    “有的。”薄明野指着屏幕跟他说，“在十年前的版本中，有这样一个亭子。”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Kezo在湖心亭顶端架好了枪。”方蕊实时讲解，“六根金属枝杈有效隐蔽了他的身形，而对手井没有注意到这个位置……一枪点射！两枪！对方反击！没有击中他！Kezo杀掉对方一人，另一人残血！他补了两枪，没有命中。”
    “哇！哎……”学生们表达了惊叹的惋惜。
    “由于金属湖心亭的位置偏僻，在那里狙击非常阴损，后来成为了双方必争之地。”成鹏补充，“所以在版本3.0的时候，将这里进行了改造，视野降低之后，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战略位置了。”
    俞舍点点头，自我总结道：“所以说，地图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需要经常适应和调整自己对地图的应用。”
    岳炎偷摸看了薄明野一眼。
    最近他总是觉得，这个人深藏不露，他对游戏的理解，好像都跟他们不太一样。
    见到刻舟状态不错，薄明野稍稍放了心，低头喝了口茶。
    薛晓莹佩服道：“你带孩子果然有一手，回头我把我家的小魔头也带来吧，你帮我降服一下，真的，孩子太难带了。”
    薄明野一口茶差点呛着：“不不不，还是算了。”他看看屏幕，又看看身旁的两人，叹道，“我这儿的小魔头已经够多了。”
    即便刻舟的发挥还不错，他们这一局还是输了。
    三个目标点，对方占到了两个，他们只占到一个。
    虽然弹幕上都在骂方乐乐“犯病”，但其实错不全在他，只是最近他身上背着“禁赛”的标签，大家就逮着他发泄情绪。
    老版本的地图和英雄，对于这些职业选手来说，很容易水土不服。即便掌握了所谓的“制胜要点”，也未必能正常发挥。
    这一场双方的失误都很多，外行人看个热闹，内行人看的却是门道。
    方蕊说：“大家发现没有，早期的英雄技能跟现在的差别很大，哪怕是职业选手，想要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无数次训练带来的条件反射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会成为随机应变的拖累，所以大家平时不要过于机械化地练习，面对不同的技能和局面，还是需要多思考，多求变。”
    学生们纷纷点头。
    比分1-0。
    极昼暂时处于劣势。
    休息十五分钟，下一局开始。
    第二局：V5.5版本。
    地图：圣彼得堡。
    这是一张占点加推车的攻防地图，釜山海鸥首先进攻。
    这局开场前，方乐乐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因为他想出来怎么反击了。
    [比赛][ Huiyuanle]：Father Le.
    刻舟：“你想了这么久就想了这么个词？”
    方乐乐得意洋洋：“不觉得很精辟吗？跟他那句还很押韵呢！”
    柳央：“……”
    弹幕刷了满屏：
    【哈哈哈哈哈，叫爸爸？】
    【最简洁的单词，往往是最有力的回击。】
    谁知对方不甘示弱，又回了句话。
    [比赛][ BckTea]：Loser Kezo.
    这下刻舟炸了：“这个我看懂了，他说我必输！他怎么敢！”他拼命按着空格键，操控着游戏角色蹦来蹦去，“柳央，反弹用英语怎么说？”
    柳央无奈道：“Rebound，R、E、B、O……”
    刻舟打断他：“快开打了，来不及了！”
    接着就见比赛频道又刷出一句话。
    [比赛][Kezo]：Father Kezo.
    弹幕大军快笑抽了：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认亲现场吗？】
    【能不能换个词骂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银帆电竞里也成了欢乐的海洋。
    薛晓莹噗嗤一声笑出来，对薄明野说：“就这英语水平……我跟你讲啊，以后咱们战队必须好好普及英语，我可不想自家选手像夏霜带出来的这么丢人。”
    薄明野哭笑不得地看着屏幕上那个上蹿下跳的人。
    他郑重地说：“嗯，我会好好教的。”
    第83章 Act 83 火车
    言语上的较量暂且告一段落，这局比赛刚开场就进入了拉锯阶段。
    釜山海鸥的打法非常激进，试图让极昼措手不及。但在丢掉第一场的情况下，极昼的队员们反而更加沉着冷静。
    开局五分钟，对方已经发动了两次冲点。
    正面交锋让两边互有伤亡，目标点内的战斗接连不断，始终处于“争夺中”的状态，但凡有一丝松懈，就可能导致其突然易主。
    俞舍叼着一个棒棒糖，紧张地盯着屏幕：“这不像海鸥队的风格啊。”
    岳炎也不理解：“上来就这么拼吗？为什么不多攒些能量？”
    薄明野道：“因为这是V5.5版本的圣彼得堡，现在的年轻选手大多没有亲身经历过五年前的这张地图，但他们一定都做过研究。”
    成鹏适时解说：“当年有一个说法——只要登上了圣彼得堡的火车头，就等于赢得了这场比赛。海鸥队现在不计代价地冲点，为的就是今早得到那个火车头。”
    学生们好奇问道：“火车头？什么样的火车头？”
    他们打开游戏查看：“现在的运载目标是装甲车，不是火车头呢。”
    成鹏接着说：“众所周知，占点加推车图中，抢到第一个目标点后，进攻方的任务就是将这里的运载目标护送到终点。在V5.5版本中，其他地图的运载目标还算正常，但圣彼得堡的这个，是一个非常易守难攻的火车头。
    “进攻方一旦驾驭了这个火车头，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座移动堡垒，常常可以一路高歌猛进，直接冲到终点。
    “也正是因为这个火车头的构造太过强悍，对防守方很不利，比赛中会严重影响选手的状态，所以公平起见，那一年的联赛直接Ban掉了这张地图。而在之后的V6.0版本中，也将火车头修改成了装甲车。
    “不过那个火车头的造型气势恢宏，非常惹眼，据说是出自俄罗斯著名的设计师之手，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时代意义。洗魂官方曾经还考虑过出一款它的玩具周边，可惜随着游戏的改版，最终这个周边并没有发售。”
    他这么一说，学生们就更加好奇那个火车头长什么样了，到底是怎样的火车头，能让职业选手们既向往又忌惮到这个程度？但他们又不希望自家队伍输给对方，所以只能焦急地催促极昼死守住目标点，然后在下一局的攻防转换中登上那个传说中的火车头。
    俞舍不以为意，嗦了口棒棒糖说：“我看过有关火车头的资料，以前留下的图片和视频有很多，但我没觉得有多厉害啊，最多就是造型比较帅气。”
    薄明野笑了笑：“如果不是举办了‘过去十年挑战赛’，恐怕这个火车头很难有机会重见天日了。官方特意把这个版本的圣彼得堡放在决赛里，大概也是想让它重现一下昔日的荣光吧。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厉害，一会儿你们就能亲眼见证了，看看职业选手在比赛中，会怎么应用这样的天然优势。”
    岳炎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个天然优势，防守方就没有办法破解吗？那岂不是谁拿进攻方，谁就获胜？”
    恰好方蕊正在做战术上的讲解：“V5.5的圣彼得堡中，进攻方的胜率高达76.37%。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釜山海鸥才会打得如此急迫。在他们看来，攻防互换之后，极昼也一定会竭尽所能抢占火车头，并利用它的优势到达终点，那么最后的胜负判定就是哪方用时最短。
    “因此这场比赛的重点，就在于拿下第一个目标点的耗时。”
    学生们纷纷点头。
    难怪一上来就拼命，这是想在开局就锁定胜利啊。
    然而薄明野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他没有反驳方蕊的推断，只是小声说了句：“那可不一定……”
    岳炎听见了，不等他询问，就听见目标点敲出了三声钟响。
    铛、铛、铛——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极昼的队员们再难支撑，釜山海鸥已然抢下了这个目标点。
    银帆的学生们发出哀叹。
    用时六分二十九秒，算是比较短的，极昼想要在进攻时反超会有难度，只有打得比他们更猛更强才行，但这种打法也更容易失误。
    封锁的隧道口传来高频震动。
    呜——
    汽笛声由远及近。
    哐当哐当哐当——
    一系列的声响做着铺垫，把选手们和观众们的期待值拉到了顶点，仿佛心脏都在跟着那有规律的“哐当”声打着节拍。
    砰！
    终于，火车头撞破了隧道口的重重路障，以一种所向披靡的气势冲了出来！
    五年的沉寂没有给它蒙上丝毫灰霾，此后的永眠也无法阻挡它的铮铮杀意。
    它依然是那个雷霆万钧的火车头。
    巨大的金属轮在轨道上擦出火星，白色的蒸汽从烟囱里腾腾升起，如同飘扬在将军战甲后的白缨，威严而肃穆。
    漆黑的钢铁车身反射出深沉的光泽。
    鲜红的五角星辰点缀在它的额头。
    它屹立在目标点的中心，也屹立在所有人的瞳孔里。
    方蕊和成鹏不由得停下了解说，他们怔怔地注视着这个多年不见的火车头，如第一次见时那样，被它的强悍所震慑。
    即便因为种种原因，它从未出现于联赛的正式赛场，即便它已经被更帅更高科技的装甲车替换了五年，可就在它登场的一刹那，人们依旧会为他沉重而锐利的工业美感所折服。
    它是那一代洗魂玩家共同的记忆。
    但凡玩到这张地图，谁都想在进攻那方，为的就是爬到火车头的顶端傲视群雄。
    可想而知，在白色蒸气中放大招的自己，一定帅得天怒人怨。
    玩游戏的快乐有很多种。
    胜利是一种快乐，单纯想爬火车头也是一种快乐。
    这种快乐就像烙印在生命中的标记，只要体验过，就终生难以忘怀。
    俞舍半张着嘴，棒棒糖都忘了舔。
    在比赛中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感觉，跟翻阅那些图片和视频完全不一样。那个头上冒气的火车头像是直接撞到了他的面前，必须要抬头才能看得清楚。
    真帅啊。
    如果我也能站在上面杀向终点就好了。
    薄明野也着迷地望着火车头，回想起自己在它身边打过的训练赛。
    他一度认为，圣彼得堡这种地图的进攻方胜率能有那么高，除了因为火车头本身的防御形态，更重要的是它带给玩家心理上的底气。
    它如同沙场上的冲锋号角，立住了战士们必胜的信心。
    快速得到了火车头，无疑是釜山海鸥队的一大优势，但这并不表示他们稳赢了。
    因为火车头也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就在大家为极昼担忧的时候，转折出现了。
    在火车头缓慢行驶到桥上的时候，袁建智操控的霍恩海姆从天而降。
    他举着宽阔的能量盾，用庞大的身躯挡在桥梁中段，身前是呼啸驶来的火车头，身后是严阵以待的队友们。
    光束和子弹齐齐攻向那黑沉的火车头，一时间火花四溅。
    薄明野坐直了身体：“来了。”
    岳炎也紧张起来，紧紧盯着屏幕。
    薄明野忽然对他说：“注意他们的时机。”
    岳炎仔细观察着极昼每个人的站位和能量数据，暂时还没有发现特别之处：“什么……”
    薄明野却道：“就是现在！”
    没有任何预兆，霍恩海姆向前冲刺，放出了积攒多时的大招。
    “碎裂吧！”
    轰——
    队友们默契地退开在二十米外，裂地锤的冲击波全数荡在了火车头上。
    火车头的四周都有黑色钢甲围挡，是进攻方隐蔽身形的有利地形，外面无论是远程还是近战，都不容易瞄准射中。
    但裂地锤的震荡效果不受影响。
    显然，在选择英雄时，极昼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他们没有在第一个目标点竭尽全力，就是想把真正的战场放在这里！
    站在火车头顶端的[BckTea]尚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震到冰湖里摔死。
    其他人的位置没有那么张扬，有一人从火车上掉了下来，被刻舟两枪毙命，有两人被冲击到隔壁轨道上，刚刚爬起来，就听哐哐两声——
    他们被隔壁飞驰而过的火车撞飞了。
    岳炎愣住：“是这个时机吗！”
    隔壁轨道的火车路过时刻，这也能算到？
    薄明野拍拍他的肩：“是这次交锋所有的时机，全都要算到。”
    他话音未落，对方剩下的两人也被刻舟和方乐乐联手收割了。不知道是不是口头骂战上找回了一点场子，这回他们配合得异常默契，甚至没有交出自己的大招。
    屏幕上出现了提示字样。
    ——团灭。
    【卧……槽……】
    【团灭？占领火车头的釜山海鸥，团灭了？】
    【发生什么了？我就弯腰捡了个橡皮，局势突然逆转？】
    【Kezo牛哇！Kezo三杀！】
    之后极昼占领了火车头，并把它倒推回了上桥之前。
    他们就在那里守住了对方三波进攻，虽然还是让他们找到机会，把火车头推到了第二个检查点，但在时限来临之前，他们硬扛住了。
    运载目标止步于终点前的最后一个拐角。
    釜山海鸥队战败。
    攻防互换。
    自己用过的招数，当然不会给对方反制的机会。
    极昼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数，没有急于攻下第一个目标点，而是在这一阶段积累了足够的能量优势，在上桥前就把对方的阵型彻底打散。
    之后他们也没有过于依赖火车头，与敌人在地铁宫殿里打游击。
    不知是不是上一局被打击到了士气，这一局釜山海鸥阵脚大乱，几乎无法形成有力的防御体系，导致连加时都没有熬到，就任由极昼驾驶火车头抵达了终点。
    比分1-1，战平。
    休息十五分钟。
    这局打完，画面中反复播放着极昼瓦解对方进攻的亮眼表现，直播间疯狂刷起了【极昼】【Kezo】等等弹幕。
    粉丝们信心大增，只觉得最后一局也稳操胜券了。
    不过这些场外纷扰都与刻舟无关，他甩了甩手腕，重新贴了下肌效贴以缓解不适，然后找到江达岭，讨要自己的手机。
    江达岭皱眉：“干什么？比赛期间不要看手机。”
    刻舟啧了一声：“我手疼，让我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行吗？我不看外界评论，只看看我们自己内部的战术总结。”
    到底还是心疼他的手伤，江达岭把手机还给他，再次警告：“不许乱看，不要在意外面说什么，别膨胀，也别怂，听到没？”
    刻舟不耐烦地拿过手机：“哎呀知道了。”
    他的确没有乱看外网的消息，只是打开了队里的训练日志。
    那是薄明野前天发的日志，是一段视频和一段话。
    视频中，[菜神]选择了霍恩海姆，站在圣彼得堡的那座桥上，一遍遍地尝试站位，一遍遍地被隔壁轨道上的火车撞飞。
    他写道：
    我们要找到版本的不同，也要找到版本的相同。
    圣彼得堡的列车时刻表从未变过，每三分钟一趟，可以上“裂地锤”。
    那天袁建智给这条日志点了赞。
    刻舟抿了抿唇，手指犹豫了很久，仍旧没有回复。
    蔚信来消息了。
    他随手点开。
    薄明野：告诉你几句英文的垃圾话。
    薄明野：反弹-Rebound，这是你平时最喜欢用的，他们骂你你就怼回去；手下败将- The underdogs will be defeated，嫌麻烦可以直接说Underdogs；或者直接输入他们的名字，然后打一个向下的大拇指符号，游戏里有快捷表情。
    薄明野：还有很多，以后帮你总结。
    薄明野：知道你比赛的时候看不了手机，这次用不上了，留着下次用。让他们知道，咱们Kezo不仅是武斗MVP，文斗也是。
    刻舟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锁屏，递给江达岭。
    江达岭仔细瞅瞅他的表情，觉得不太放心：“你看什么了？”
    刻舟说：“没看什么，学了两句英语垃圾话。”
    江达岭点头：“嗯，你们是要好好补补这方面，刚才在场上都说了些什么玩意。”
    休息时间结束，极昼的选手们登场。
    第三局：V10.5版本。
    地图：月球村。
    一上场，对面那位[BckTea]照旧发起了文斗，甚至用上了他们的骂法。
    [比赛][BckTea]：It’s your end，Kezo.（这是你的末路，Kezo。）
    [比赛][BckTea]：Father BckTea.（我是你爸爸。）
    方乐乐摩拳擦掌：“快！Kezo怼他！”
    柳央正准备临时传授两句，就见刻舟已经在用他的超凡手速熟练打字了。
    [比赛][Kezo]：Lover Kezo.[心形符号]
    [比赛][BckTea]：？？？
    全场：“？？？”
    弹幕：【？？？】
    江达岭：“……”臭小子，到底用手机学了什么！
    方乐乐不可置信地转头，伸手摸摸刻舟的脑门：“你疯了？你跟他表什么白啊？不是，你是想休战？Love  Peace？”
    柳央也是一脸迷惑：“Kezo，你知道Lover的意思吗？”
    刻舟：“知道，我还加了游戏里的快捷表情，一个心，没看见么？”
    看见是看见了，但是这也太吓人了吧！
    方乐乐抓狂：“到底什么意思啊，你真跟那个黑茶求和？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柳央忍不住纠正：“是红茶，BckTea是红茶。”
    刻舟平静道：“哦，管他什么茶，我又不是发给他看的。”
    银帆电竞里，众学生也是一头雾水。
    只有薄明野忍俊不禁。
    第84章 Act 84 覆辙
    这回的垃圾话是真把对面整懵了。
    镜头给到BlackTea，他的神情震惊中透着纠结，迷茫中夹着羞涩，手指试图在键盘上敲打，却又什么都敲不出来。
    这、这要怎么回啊？
    就好比两人铆足了劲打架，你一拳我一腿的，本来打得有来有回、又凶又狠，结果对手突然抱着他的头亲了一口……
    什么气氛都没了好吗！
    选择英雄的倒计时就快结束，几番犹豫之后，BlackTea还是什么都没敲出来，只能在这次文斗中含恨吃瘪。
    弹幕里笑得开心：
    【没想到Kezo还会玩这一手。】
    【攻心为上，这下BlackTea都不好意思打Kezo了吧！】
    【刻舟求菜CP粉不服，这绝对是隔空喊话！】
    【V10.5，这版本还用打？】
    【版本MVP就是Kezo，对面直接放弃吧哈哈哈。】
    【真的，我觉得冠军已经可以宣布了……】
    俞舍那根棒棒糖快吃完了，直接嘎嘣一口咬碎了在嘴里嚼：“应该没有悬念了吧，V10.5已经接近这届BSL的比赛版本了，极昼可是拿了冠军呢。”
    岳炎难得同意大家的观点：“极昼今年发挥特别稳定，Kezo也……嗯，不管怎么说，他的柳德米拉确实挺厉害的。”
    这届联赛极昼跟所有队伍都交锋过，虽然战绩并不是全胜，但一路稳扎稳打，几乎不怎么让粉丝操心。偶尔有几场失利，也是因为不太熟悉对手的打法，在战术调整上吃了点亏。
    因此在众人看来，最后这场挑战赛，不过是本届BSL的附加赛罢了。
    然而薄明野有些忧心忡忡。
    他总觉得，这场比赛不会那么简单。
    极昼率先选好了自己的英雄阵容，不出所料，Kezo拿出了柳德米拉。
    这位弹无虚发的女狙击手，身穿MVP专属皮肤“极地孤狼”，登场时快速组装好自己的枪械，冷不防地抬眼瞄来，那眼神凌厉而冷漠，散发出强大的气势，让现场观众和直播弹幕都为她疯狂欢呼。
    【看看这身皮肤！就问海鸥队慌不慌！】
    【查了下极昼跟釜山海鸥在这届联赛中的对战记录，没什么好说的，咱们稳了。】
    【我已经提前开啤酒庆祝了哈哈哈哈哈。】
    【Kezo！Kezo！Kezo！】
    倒计时结束，比赛开始。
    月球村是一张攻防加占点的地图，全图有两个目标点需要争夺，防守方只要守住一个点以上就算拿下该局。之后需要攻防互换，再打一局，最终以双方攻下的目标点数量和耗时进行综合结算，判定胜负。
    双方堪堪交手，薄明野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成真了。
    这是一个隐蔽而温和的陷阱。
    布置陷阱的人不是釜山海鸥，正是极昼战队自己。他们犯了很多冠军队都会犯下的错误——草率、轻敌。
    当看到柳德米拉第二次被围剿击杀的时候，很多人都发现不对劲了。
    俞舍皱眉道：“这样不行，极昼的阵型一直出不来。”
    岳炎说：“不止阵型，他们的输出也不够，现在能量数据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薛晓莹冷哼了一声：“年轻人啊，还是要多磨磨。”她看的不是战术，而是选手的心态，开场不到十分钟，极昼战队的失误肉眼可见地增多了。
    岳炎不太能理解：“这么熟悉的版本和地图，极昼怎么会打成这样？”
    薄命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他们太熟悉也太自信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联赛上极昼从头打到尾，他们对这个版本的理解也发挥到了极致。但别人也不是傻子，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已经把他们的打法研究透了。
    “Kezo很强，但他也不是三头六臂牢不可破的，显然釜山海鸥制定了专门针对他的方案。柳德米拉是这个打法的核心，一旦把她限制住，极昼的优势必然大幅削弱。
    “另外，海鸥队的阵容值得注意，在这样的比赛里，他们反而更加放得开，什么阵容都敢拿，而极昼对他们的新阵容并不熟悉。”
    方蕊也看出了同样的问题，她评价道：“不难看出，现在极昼比较被动。按照常规理解，代拓是用来偷袭后方和切断补给的，但海鸥队利用代拓和单目莲的配合，困住了Kezo的所有行动，同时利用监视官给极昼的后方造成压力。
    “这种阵容很冒险，以前没看他们用过，打法很新颖，熟练度却很高，应该是专门针对极昼和Kezo制定的战术，练过很久了。”
    如此一来，粉丝们的心情急转直下。
    【怎么回事啊！灰原乐还不回援？又犯病了？】
    【他回不来，被监控器吸住了！】
    【这打的啥？在第一个点就加时了三次？第二个点还有时间打吗？】
    【输出不够啊，Kezo到现在才攒出一个大招。】
    【没意思没意思，我啤酒白喝了，都给打蒙了，庆祝个屁！】
    岳炎算了算两队的资源：“这局恐怕要输。”
    第一个目标点你的加时会扣除之后的比赛时间，现在留给第二个点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分钟，极昼重新组织有效攻击的机会不多了。
    薄明野注视着屏幕上的柳德米拉。
    他见她单膝跪地架枪，在暗处点射一发后果断转移，开始攀爬运输带，顿时仿若心有灵犀，不由笑道：“也不一定。”
    时间紧迫，极昼勉强推到第二个点附近，还剩下一分二十秒。
    对方六人防御全开，死守目标点。
    刻舟没有放弃。
    像他这样的职业选手，不被针对才是怪事。别人会学着研究他、克制他，他自然也会随机应变，想办法突破对方的封锁。
    只是这个过程往往比较耗费时间，他需要在比赛过程中不断地刷新自我。
    这一仗会很艰难，但还有得打！
    观众们也都发现了他的意图：
    【Kezo这是要去哪儿？对方还没发现他吧？】
    【看方向，特殊实验舱？】
    【不是，柳德米拉去实验舱能干什么，没法瞄准啊！】
    【你瞄不准，不代表Kezo瞄不准。】
    【那是个蹦床，蹦床！狙击手在那儿不就是靶子吗！】
    任凭旁人如何猜测指摘，刻舟还是顺利到达了特殊实验舱。
    方乐乐的雪鸮开启推进器，在高空盘旋，给他提供全图视角：“代拓朝实验舱来了，Kezo你小心点。”
    刻舟冷笑：“等的就是他。”
    实验舱的门打开了，红灯亮起。
    代拓怕赶不及，猛冲了过来，准备当场给无重力状态的刻舟几梭子弹。
    然而他错误预判了刻舟的位置。
    刻舟根本没有在开门后进入实验舱，而是在旁边的控制室给他设了埋伏。
    一枪，两枪。
    代拓血条见底，紧急施放了隐身技能，与此同时，一道传送门出现在实验舱内，对方的监视官前来支援。
    在这种时候分出两人对付柳德米拉，可见他们对于Kezo的忌惮。
    监视官刚刚跨出传送门，就在实验舱的无重力状态中漂浮起来，这让她更方便安装监控器。六个监控器依次飞出，全部吸附在实验舱的内壁，但凡柳德米拉跨进去，无论出于哪个位置，都会被监控器疯狂吸血。
    【六个全放这儿了？好歹留两个在目标点里吧。】
    【别问，问就是想要Kezo的命。】
    【两个人六个监控器，Kezo要怎么打？开大？】
    【大招也无济于事吧，代拓和监视官太克柳德米拉了。】
    时间还剩50秒，队友们还没攻进目标点。
    刻舟自己的血条也降到了一半以下，血包就在不远处，但他没打算去吃。代拓隐身后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去吃那个血包，并且把它黑掉，让刻舟无法使用。
    但他依然镇定。
    柳德米拉倏然丢出钩索，转移到了头顶的运输带上。
    随着运输带的移动，他看清了实验舱内部的情况，连续三枪，解决了三个监控器，之后又开两枪，一枪打掉了传送门，一枪命中监视官的头部。
    【太帅了！】
    【你们看到那个甩枪动作了吗？我什么时候能打出这种操作啊！】
    他在监视官的射程之外，不过代拓的脉冲枪还是可以击中他，好在伤害不高。
    刻舟又掉了一点血。
    但他也知道了代拓的位置。
    又是连续两枪，有一枪命中，代拓被迫现形。
    刻舟冷哼，开镜瞄准，一枪爆头。
    嘟嘟嘟——
    实验舱发出提示，即将亮起□□，解除无重力状态，大门开始关闭。
    监视官不得不闪身出来。
    传送门还在冷却，如果这时候被关进实验舱，就只能在里面站着发呆。然而这位选手也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站位，几乎等于往柳德米拉的枪口下送死。
    他试图操控监视官躲到刻舟的视野盲区，可惜后者早已预判了他的行动。
    刻舟再次施放钩索，瞬移到实验舱顶部。
    打开瞄镜，柳德米拉一枪收割了这位监视官。
    时间还剩20秒，目标点处于争夺中。
    柳德米拉的血条不到15%，实验舱内还有三个监控器。
    嘟嘟嘟——
    红灯亮起，大门打开，无重力装置启动。
    刻舟道：“单目莲，给一针！”
    曲采平早已关注到他这边的动向，立即狙了他一剂救心针，不仅如此，还对他施放了自己的大招：“肾上腺素已注入！”
    是的，所有人都看出来，Kezo准备放大招了。
    成败在此一举。
    柳德米拉漂浮到实验舱上方，在失重状态下抬枪打掉了两个监控器，还剩一个在她身后，但来不及打了。
    冷漠的女声响起：“一杯伏特加，换一条人命。”
    观众的瞳孔中映出她悬空瞄准的身姿。
    在刻舟的视野中，四个敌人以红外线的形式清楚地呈现在瞄镜中，一个不落。
    一个，两个，三个。
    最后那个位置需要甩枪，刻舟微动手腕……
    子弹擦过了对方塔提亚娜的身侧，没有击中，而柳德米拉也失去了补枪的时机，她被身后那个残留的监控器吸空了血条。
    差之毫厘。
    失重状态下，□□从柳德米拉的怀中滑落，漂浮在她身边。
    极地孤狼死在了太空实验舱。
    【没中！】
    【啊啊啊怎么会没中？Kezo也会失手？】
    【糟糕，代拓和监视官复活了，点里又有三个人！】
    【加时了！冲冲冲！】
    加时条读了三次，极昼终于拿下了这一局。
    短暂的胜利让观众们短暂地松了口气：
    【好样的！不管怎么说两个点都占住了！】
    【只要下把防守的时候稳住就行！】
    【别那么乐观，这一局拖了太久了，时长对极昼很不利。】
    【Kezo竟然在关键时刻失误，这谁能想到！】
    薄明野脸上的忧色更重。
    俞舍问：“Kezo甩枪甩过头了？他不是一向手很稳的么？”
    岳炎分析：“不是甩过了，是甩慢了，对方的行动轨迹他能看到，不知道是预判出了问题，还是操作出了问题。”
    俞舍瞥了眼对方那个塔提亚娜的账号名，惊奇道：“这个人就是BlackTea呀！不会吧不会吧，Kezo不会真对人家有意思，所以手下留情了吧！”
    岳炎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么狗血吗？”
    观众们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拿比赛开玩笑？Kezo不至于干这种事吧？】
    【那可不一定，要不怎么其他人都打中了，就他没打中？】
    【说真的，他俩没什么交集吧。】
    【有啊，突然用垃圾话表白的交集。】
    【我宁愿相信Kezo就是失误了！】
    事实上，Kezo就是失误了。
    狙最后那枪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麻木，出现了瞬间的失控。
    尽管他立即做了调整，但还是造成了一定影响。队内的分析师查了数据，说他慢了0.02秒，错失良机。
    从他改变战术开始，那些行动既频繁又快速，外人看着仅仅是潇洒流畅，其实他的实时手速已经飙到了450，每步操作都极为精细，给手腕和手指的压力自然很大。
    攻防互换，下一局比赛马上开始。
    江达岭给刻舟重新绑了肌效贴，问他：“很痛？还能坚持吗？”
    如果不行，他要去申请换人。
    刻舟皱着眉头，转了几下手腕：“还好。”
    他的症状本身不算严重，但就是很讨厌。放松下来之后，只要稍微按摩缓解，他就几乎感觉不到有太多不适。可一旦上了赛场，经常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发病，要么刺痛，要么麻木，搞得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临阵换人的风险非常大，不到万不得已，江达岭也不打算这么做。
    见刻舟状态还不错，他还是让他继续上场了：“坚持一下。”
    刻舟点头：“嗯，没问题的。”
    这场攻防互换，极昼打得依然很艰苦。
    他们目前的劣势在于时长，对方正是算准了这一点，进攻节奏拉得飞快。但极昼也不是吃素的，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很豁的出去。
    防守局，明知对方有一套针对自己的方案，刻舟没有再选择柳德米拉。
    他选了溜溜球王。
    这一举动被粉丝骂了个狗血临头，有说他怂的，有说他膨胀的，有说他搞不清形势的，还有说他压根不想赢的。
    他知道大家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跟江教练和队友们商量过后，还是选了。
    反正他看不到那些言论，也不在乎。
    与其守着柳德米拉慢慢找突破口，他情愿跟队友们一起打出新战术。
    他们的确做到了。
    釜山海鸥队攻下第一个目标点的时间，只比他们攻下第一个目标点的时间少了22秒，这是后期完全可以弥补的差距。
    但在守第二个目标点的时候，他们还是力不从心，没能把时间控制住。
    对方这次针对的是曲采平，估计是看他大赛经验不足，给他下了好几个套，曲采平一个奶狙英雄，被逼的不得不一对二拼枪，这就导致极昼的后方补给跟不上，在守点的时候，被对方三杀了一波，遗憾战败。
    双方都占领了对面的目标点，但釜山海鸥队用时更短。
    比分2-1，“过去十年挑战赛”决赛——
    釜山海鸥队获胜。
    许多粉丝一时难以接受。
    在本国举办的娱乐赛事，承载了我们十年青春的游戏，最终的赢家却不是自己人，这多少会让人心里有些不平衡。
    可电竞比赛就是这样，公平之下，没有谁是“稳赢”的。
    弹幕上飘着很多抱怨、抨击、骂人的话，大家都急于发泄自己的不满。
    银帆的学生们也都垂头丧气，仿佛是自己输了比赛。
    方蕊看了眼时间，关闭了比赛直播：“极昼虽然输了，但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釜山海鸥的打法也很值得研究。接下来的两节课，我们将对这场决赛进行复盘，好了同学们，回训练室吧。”
    学生们纷纷离开接待大厅。
    俞舍想了想说：“我觉得如果像BSL决赛那样，是BO5的话，极昼未必会输。”
    岳炎嗤道：“输就是输了，技不如人呗。”
    薄明野没说什么，他有些心神不宁。
    等孩子们都去上课了，他把手机翻来覆去转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其他动作。
    薛晓莹看不下去了：“想做什么就去，在这儿发什么愣呢？你是老板，我还能算你早退扣你工资吗？”
    薄明野抬头笑了笑，跟她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银帆电竞。
    他记得上回合的“过去十年挑战赛”，极昼也是输给了釜山海鸥队。
    只是他当时没有看这场直播，因为官方即将发布V11.0，他一直忙着给学生们制定新的训练计划，把自己的关注重点放在了新英雄和新地图上。而且在那时的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娱乐性质的小型比赛，谁输谁赢都是看个乐子，跟联赛的重要程度完全不能比。
    所以他并不知道、也并不在乎极昼为什么会输。
    他只是猜测刻舟有手腕上的前兆，猜测他们对于老版本的英雄和地图不太熟悉，猜测他们是因为骄傲自满而输掉了比赛。
    为此，他给刻舟准备冰贴，教他盘核桃来缓解伤病，劝说他多去尝试其他的英雄，还提供了破解老版本火车头防御的参考，自以为这样就可以改变这场比赛的结局，甚至改变刻舟以后的命运。
    是他太自负了。
    每一场比赛都是瞬息万变、无法预知的，他本就不该凭借自己的臆测就妄图改变未来，这样只会让那些人和事重蹈覆辙。
    如今他亲眼看到了，也明白了。
    输赢只是结果，那些不为人知的经过，才是他最该在意的东西。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寸细节，都不该被忽略。
    要想让命运发生变化，单单付出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远远不够。
    薄明野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刻舟。
    不是为了教导他，也不是为了安慰他。
    他只是想……
    当着他的面，真诚地回应那句“Lover Kezo.”
    第85章 Act 85 瓶盖
    决赛结束之后，还有一场简短的颁奖仪式。
    釜山海鸥队捧起了“Last-Decade Challenge”的纪念奖杯，获得了1000万元的奖金。游戏官方表示，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隐藏的奖励将发放给他们。
    极昼的队员们坐在台下，心情都不太好。
    虽然他们也能获得500万元的参赛奖金，但输了就是输了，电子竞技的荣誉向来只有“冠军”和“其他”两个分类。
    方乐乐佯装不在乎：“嘁，还隐藏奖励，区区一个娱乐赛，至于搞这么多噱头吗？”
    柳央低着头划拉手机：“你还有心思管人家的隐藏奖励，全明星赛被取消资格，挑战赛又打输了，网上都把你骂疯了。”
    方乐乐撇嘴：“我已经把蔚帛和贴吧卸载了，随他们骂吧，眼不见为净。”
    刻舟心不在焉地观礼。
    他在脑中一遍遍复盘月球村那局比赛，思索着更好的应对方式：
    如果在躲避夹击的时候改变换弹频率，是不是能多争取到一丝机会；如果放大招的时候站位再往左边挪两米，是不是可以再多增加一点伤害；如果他能克服手腕带来的失误，是不是就能给大家带来胜利？
    大概人就是这么死性不改。
    输过那么多次，可是每次再输，还是不甘心，还是很生气。
    刻舟兀自在心里琢磨，越琢磨越憋屈。
    方乐乐瞅见他这副受气样，就知道他还在自己跟自己较劲，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别想了兄弟，消消火。”
    刻舟回过神来，接过矿泉水，准备拧开瓶盖喝。
    谁知第一下没拧开。
    虎口换了个位置，还是没拧开。
    刻舟皱了皱眉，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腕的问题。
    比赛结束后他就把肌效贴撕了，但因为长时间的肌肉紧绷，加上中途手速爆发，还有频繁的细微操作，这会儿手腕就有些使不上力。
    颁奖仪式紧跟在决赛后面，他也没空找医师按摩一下。
    方乐乐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他赶忙抢过矿泉水瓶，帮刻舟拧开：“这也没费多大劲啊……”又抓住他的手仔细看看，顿时收到了惊吓，“Kezo你没事吧？你手怎么这样了？帕金森吗？”
    刻舟挣开他的钳制：“咋呼什么，有点抽筋而已。”
    身处比赛场馆，周围都是记者和其他战队的成员，他不想把这事宣扬出去。
    意识到不妥，方乐乐压低声音问：“真没事吗？我看着好像比之前严重了啊？”
    刻舟道：“没事，按摩几下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帖块膏药。”
    方乐乐神情如丧考妣：“天妒英才啊，老天怎么能这么对你，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怎么就沦落到贴膏药了呢……”
    柳央听不下去了：“你收着点！搞得跟患癌了似的。”
    刻舟用左手拿起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
    沁凉的水润进喉咙，却浇不熄他的焦虑和烦躁。
    他暗中转了转右手腕，五指张开又握紧，感觉有一点酸麻，还有一点肉眼可见的颤抖。
    本身没有那么难受，但他心里很难受。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伤病，却给他的未来平添了太多不确定性。
    医师说没关系，江教练也说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
    今天的赛场上他就因此出现了失误，以后这种失误可能会越来越多。
    如果他不能在下个赛季来临前解决手腕的问题，那么他是否还能待在极昼的主力位置，都将是个未知数。
    可他不能向任何人抱怨。
    夏姐会担心俱乐部的经济利益，江教练会在意战队的比赛成绩，队友们都指望着他带领大家再次夺冠，训练生们都把他当做人生目标，粉丝们欢呼着把他捧上王座。
    他是Kezo。
    所以他根本没有退路。
    气氛更加凝重了。
    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继续下去，方乐乐试图转移刻舟的注意力：“哎哎，快看，阿凯哥登台了，是要颁发那个隐藏奖励吗？”
    作为《洗魂》开发组的核心成员，阿凯哥很受玩家们的拥戴，在游戏设计不合理的时候，也时常会被玩家们“亲切”问候。
    尽管这次挑战赛的冠军不是本国战队，但阿凯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刻舟勉强分了点注意力到台上。
    阿凯哥向来言简意赅：“刚刚结束的那场月球村之战，是游戏现有版本的最后一场正式比赛，非常感谢极昼战队和釜山海鸥队为我们展示的精彩对决。众所周知，我们的游戏马上要出新版本了，所以我们给冠军的隐藏奖励就是——”
    咚咚。
    音乐声响起，阿凯哥在心口处交叉双臂，再往前平推约十公分，随着鼓点的节奏，用右胳膊在左胳膊上敲击。
    新版本的主题曲《贯日》回荡全场。
    这次公开的PV时长只有半分钟，让大家匆匆瞥见了三张新地图。
    【淘金城：黄沙漫漫，地形错综复杂，无人监管的财富之都。】
    【薄荷港：蓝绿色的海浪拍岸，嘈杂繁忙的港口，鲸鲨与巨轮同游。】
    【影视基地：或复古或科幻的布景，浪漫戏剧与工业科技的融合。】
    披上旧日的荣耀
    去指引
    新的起航……
    歌声暂歇，画面最终定格在影视基地的一块广告牌上。
    阿凯哥慷慨宣布：“我们将为本次的冠军战队成员，定制风格独特的明星形象，永久展示在影视基地的这块广告牌上。以后发生在这张地图的每一场比赛，所有玩家和观众都能一睹你们的风采！”
    观众们欢呼不绝，热烈鼓掌。
    釜山海鸥队的成员却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
    方乐乐简直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哈，这也太社会性死亡了吧！周围都是真实和虚拟明星的靓照，他们六个立在中间，不会觉得很尴尬吗？”
    弹幕里也对这个隐藏奖励疯狂吐槽：
    【这确定不是把人定在耻辱柱上吗哈哈哈哈。】
    【而且是永久保留哎。】
    【有一说一，如果是Kezo的话，感觉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Kezo颜粉在此！我们Kezo就是洗魂里最靓的崽！】
    【我觉得挺好的呀，就算他们退役了，也会在游戏里永存了。】
    【你这么一说，真的蛮有意义的……】
    看着那块广告牌，刻舟直言：“我还挺想要这个奖励的。”
    方乐乐道：“不是吧？你想被挂在上面，我们可不想哦，长得帅了不起啊，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种颜值的好吗？”
    刻舟说：“可是被挂在上面的话，大家都会记住你了。
    “曾经有一个游戏，把现实中因救人而牺牲的玩家塑造成了宇航员的形象，把他的名字永远保留在了游戏中。
    “英雄得以永生。
    “你不觉得这很厉害吗？”
    他没有那么英勇的经历，可他真的热爱这场电竞人生。
    哪怕有一天他从高处跌落，有一天不再玩这款游戏，有一天彻底离开了这个圈子，也会有这么一个地方，永远铭记着曾经的荣耀。
    或许多年之后会有新人问一句：“广告牌上那个傻逼是谁啊？”
    他真的向往。
    可惜了，失之交臂。
    柳央捅了捅方乐乐的胳膊，方乐乐紧急闭嘴。
    看来今天真的不适合开玩笑，Kezo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
    颁奖环节终于结束了，盛会散场，大家各回各家。有些国外或者外地的战队成员直接回了附近的酒店，像极昼和猎影这样的，都是包了大巴车送回基地。
    一路上刻舟靠着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方乐乐和柳央也不敢找他搭话。
    江达岭开导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在意，比赛已经打完了，吸取经验教训就行，后面还有全明星赛，不要受情绪影响。
    刻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渐渐地，有雨滴落在了车窗上。
    刻舟心中冷笑：还挺应景的，电视剧里的角色受到挫折，天上都会下一场及时雨，让倒霉的人更倒霉，伤心的人更伤心。
    小水珠缓缓滑落，连成了线，模糊了他的视野。
    薄明野从地铁站出来，就发现下雨了。
    颁奖仪式结束后，官方直播也就停止了。他退出秦盟APP，算了算时间，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刻舟他们能回到极昼。
    雨越下越大，他先去便利店买了把伞。
    临时买伞的人挺多，薄明野买的时候也没仔细看，摘掉伞套撑开来才发现，竟然是一把明黄色的卡通伞，上面还印着小黄鸭。
    大巴停在了极昼楼下。
    桂花开了好些天，被这场雨一打，地上落了很多细小的锈色花瓣。
    他们也没做好下雨的准备，车上只有寥寥几把伞，给夏霜和几个女孩子用了。好在停车点距离大楼只有不到两百米，跑快点也淋不到多少。
    刻舟走下车，低头拉上外套，正准备冲过雨幕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小黄鸭的脸。
    谁的伞，这么幼稚！
    心下腹诽，他抬起头，就见那人顶着明黄色的卡通伞，微笑望着自己。
    他像是等了他很久，发梢上都带着湿意。
    刻舟一时竟有些无措：“你……怎么来了？”
    上次不欢而散，他还没准备好消气。
    薄明野把伞移到他的头上：“来见你，有事找你。”
    夏霜在旁边冷哼了一声：“哟，什么风把薄总给吹来了？薛晓莹呢？她没给吹来？”
    薄明野向她讨饶道：“夏总，您就别打趣我了。离职的事我明天就来办，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今天，我还算是极昼的员工吧？”
    夏霜看看他，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刻舟，无奈地说：“行了，有什么事上去说吧，省得别人说我们极昼虐待员工。”
    薄明野点头笑道：“谢谢夏总，我跟刻舟单独聊几句就好。”
    夏霜没再多问，踩着高跟鞋走了。
    薄明野转头问刻舟：“可以去你宿舍吗？”
    刻舟没回答，双手插着口袋闷头往前走。
    薄明野举高了小黄鸭的伞，亦步亦趋地给两人挡着雨。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桂花香气。
    好像就是一瞬间，刻舟的世界明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最近的事情都很不顺心，好兄弟被禁赛，挑战赛输了，想要的奖品没有拿到，连老天都下雨给他添堵。
    可是，雨里有一个人在等他。
    回到宿舍，刻舟还是一言不发。
    薄明野把湿漉漉的伞撑开，放在了门口。布面上的水珠滚滚而落，在伞骨与地面的交界处汇成小小一滩。
    他走进来，看见刻舟坐在电竞椅上，懒人沙发就在旁边。
    看来还是欢迎他的？
    薄明野从善如流地坐到了懒人沙发上。
    他想了想，还是先从比赛开始说起：“你们今天表现得很好，输得一点都不狼狈。”
    刻舟没好气地说：“不用你安慰，又不是没输过。”
    薄明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道：“比赛的输赢固然重要，可是比赛之外，还有很多需要面对的人生难题，我知道，你这几天经历了很多。”
    刻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薄明野接着说：“输也分很多种，有的是在顺势中被逆转，输得可惜；有的是被压制着畏缩不前，输得憋屈；这场比赛，无论是阵容还是操作，你们都敢于应对变化，每一秒都在拼搏，打到这个份上，不赢也值得奖励。”
    “输就是输了，我输得起。”刻舟语气软化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看到你发的垃圾话了。”薄明野笑道，“我想告诉你，My Lover Kezo，就算影视基地里没有你的广告牌，游戏里没有记下你的名字，我也会记得你，千千万万的粉丝都会记得你。你值得这样的奖励。”
    被当面叫“My lover”，没想到这么肉麻啊，还有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彩虹屁……
    刻舟被捧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是这个人真的懂他。
    他知道他的遗憾，也知道他小小的虚荣。
    刻舟看着他，忽又想起这人即将跟自己分属不同战队，赌气道：“是吗？那请问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非要去建自己的战队？”
    薄明野回答他：“因为我希望我们能有更长远的未来。你应该很清楚，留在极昼，我可以成为顾问、陪练、教练，但不可能再重返赛场了。”
    他话里有话，该说的道理也都说了，也许眼下的刻舟还不能考虑到那么深远，但他相信，这人一定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
    刻舟可以理解。
    可是千万个理由摆在他的面前，终究还是止不住难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说这么多话不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知道他想缓缓，薄明野没有阻止他。
    然而刻舟把水杯放下的时候，手腕忽然一阵刺痛，杯子在接近桌面的时候重重跌了上去，没有翻倒，但是溅出来几滴水。
    薄明野怔了怔，意识到是他的手腕问题。
    他帮着挪开杯子，握住刻舟的右手问：“又变得更严重了吗？现在是什么感觉？”
    刻舟也不瞒他：“有时候会很酸麻，有时候会突然刺痛，今天打完比赛，可能是太紧绷了，这只手就不太能受力。”
    薄明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揪了一下。
    见不得刻舟承受这样的伤病折磨，他轻轻滴揉捏几下，问道：“好点没有？”
    被如此细心对待，刻舟自然是要得寸进尺的，就算那阵刺痛已经过去了，他还是说：“还是有点疼。”
    薄明野皱着眉头，又给按摩了一会儿：“还疼吗？”
    刻舟眼神飘忽：“还行吧。”
    这回薄明野识破了他的小心思，觉得无奈，又觉得有些可爱，想了想，干脆凑上去亲了他的手腕一口：“亲一下就不痛了。”
    刻舟骤然卡住了。
    大脑像是突然断了电，一时间只知道血液上涌，耳朵红了个透。
    整条手臂似乎也陷入了僵直，完全无法自主活动。
    他磕磕巴巴地问：“你、你干什么……”
    薄明野开着他的玩笑：“听说亲吻可以治疗病痛，我就给你试试，有效果吗？”
    不知道刻舟的脑回路出现了怎样的循环，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今天比赛已经输了，我不能再输给这个人！
    于是他说：“有效果了。”
    然后用那只受伤的手腕猛地扣住薄明野的后颈，自己低头吻了上去。
    亲吻的间隙，他满足地说：“真的，一点也不痛了。”
    此时的薄明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启用了神力。
    第86章 Act 86 黄鸭
    薄明野侧头去吻刻舟的右手腕，结果被不服输的某人就地反击。
    他坐在懒人沙发上，比刻舟矮了一大截。
    这会儿刻舟为了能亲到他，不得不弯下腰凑上去，长手长脚的人弓在那里，姿势十分别扭。不过他自己毫不在乎，坚定又专注地缠着这人的唇舌，像是生怕他跑了。
    薄明野抬起头，试图让他亲得更顺利，然后顺势摸上了他放在自己后颈的右手腕。
    指腹摸索在皮肤上，从腕骨到掌骨，一点点丈量……
    看上去他是在无意识安抚这人的躁动。
    刻舟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兀自忙得不亦乐乎，只觉得单单接吻就足够挑起自己的全部热情了。这个人的气息、声音、温度，都让他情难自抑，以至于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凭着本能想把薄明野往下按。
    懒人沙发拢共就那么点大，薄明野感觉他这个姿势实在累得慌，自己也没什么支撑点，再这样下去怕是两个人都要倒在地上，于是拍拍他箍着自己的手，示意他先松开。
    刻舟不大高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薄明野趁机站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刻舟抿了抿唇，十指扣着电竞椅的扶手，勉强保持着自己的矜持，一双星目却切切地望着他：“你要走了吗？”
    这人总是这样。
    话说完了，给他尝了点甜头，就要撒手不管了。
    薄明野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口。
    刻舟气得欲言又止。
    他既不甘心，又没有其他办法，没人教过他该怎么挽留喜欢的人。
    然而薄明野并没有开门出去。
    相反，他把门反锁了，甚至确认了一下是否真的拧不开。
    之后他又去了房间的另一边，把原本半开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从此刻开始，刻舟的思维就有些跟不上了。
    喉结上下滚动，他怔愣着问：“你、你干什么？”
    最终薄明野站到他的床边，拉开了银帆电竞的外套，把这件带着雨水潮气的衣服丢到了懒人沙发上，接着去解自己的衬衫纽扣。
    他说：“刻队，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外面还下雨，我借住一晚可以吗？”
    借、借住？
    刻舟腾地一下站起来，电竞椅都被他的腿弯弹得滑了出去。
    他眼睁睁看着薄明野解开所有纽扣，脱下了上衣。
    光裸白皙的背脊展露在他的面前。
    这人虽然是打伞来的，但身上似乎也淋过一些雨。发梢和肩膀处都还没有干透，在冷色的灯光下泛出细腻的润泽。
    仿佛那些见不得人的绮梦，突然成了真。
    他听见自己脑中“嗡”的一声。
    刻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讷讷地回答：“嗯，好。”
    薄明野转头望着他，无奈挑眉：“你知道成年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话音刚落，刻舟再难忍耐，欺近了这个朝思暮想的人。
    【身披隐形斗篷的1791字】
    一轮过后，薄明野略感疲倦。
    他的腰有点酸，大概是有神力护持，所以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刻舟嘟囔着说：“真想跟你在一个战队。”
    薄明野哭笑不得：“那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这种事了？”
    刻舟蓦地回过神来，忙道：“不是！那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跟我天天在一起了，我们还能一起训练、一起夺冠，不好吗？”
    很好啊。
    他也很向往那样的生活。
    薄明野摸了摸他的鬓发，撑起手肘，温柔地吻他的眉梢：“或许会有机会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刻舟的后盾。
    刻舟愣愣地看他，又猛地把他翻了过来：“你不要再诱导我了！”
    薄明野吓了一跳：“什么？”
    刻舟气怒地说：“你就是算准了我吃这一套！拿一根胡萝卜钓在我面前，看得见吃不着，你就知道我会一直追着你跑！”
    “我……”
    “没关系，我Kezo从来不服输。现在好不容易吃到胡萝卜了，你反正也逃不掉！”
    谁会把自己当胡萝卜……
    此后薄明野再无还手之力，折腾到半夜，睡了过去。
    刻舟从背后牢牢锁着他，泄气地自语：“为什么……你总是比我游刃有余呢？”
    薄明野的睫毛微颤。
    等刻舟睡着了，他缓缓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握住他的右手腕。
    他开始跟那个声音对话：“神力可以让我耳聪目明，维持我的身体机能，那理论上治疗一下别人的小病症，是不是也可以？”
    那个声音在脑海中回答他：“施加在别人身上，神力的消耗会指数级增加，所以哪怕是微小的更改，也会比较费时费力。”
    “为什么？”
    “这是一套防御机制，否则如果你心术不正，用神力去祸害对手，从而达到获胜的目的，就等于曲解了秩序的本意。”那个声音说，“而且这种外力施加在他人身上，也有很大概率遭到排斥，就跟你们医学上所说的排异反应差不多。”
    薄明野短暂犹豫，又下定决心：“但我还是想试试。”
    那个声音道：“随你。”
    随即薄明野启动了“爬虫”程序，一点点修正刻舟手腕中不协调的“数据”。他用这种缓慢但稳健的方法，疏通着他的骨骼、经络和肌肉。
    那个声音“咦”了一声：“奇怪，他好像不怎么排斥神力的侵入。”
    薄明野自豪推测：“是不是因为我跟他灵肉交融了？”
    秩序代言人冷笑：“呵，什么灵肉交融，这都是你们人类自欺欺人。在我们看来，任何物体和情感都可以被量化，体现的只不过是数据上的契合度罢了。能这么畅通无阻，只能说明你解对了他的数据库。”
    薄明野想，如果这货能有表情，刚刚一定翻了个白眼。
    不过仔细想来，它说得不无道理。
    于是薄明野闭上眼睛，专心去解刻舟右手腕的“数据库”。
    源源不断的神力灌注进去，只做出了一点微小的改变。看来即便刻舟本人不排斥，这对他的神力消耗还是有一定压力的。
    秩序代言人再次向他确认：“你真的要这么做？虽然你突破后的神力涨了很多，但你还有三阶的任务要完成，能保证神力够用吗？”
    薄明野道：“省省总会够的，我最近慢慢找到诀窍了，会做好分配的。”
    “不懂你怎么想的。”那个声音依旧表示不赞同，“你这么做的确能缓解他的病症，可也需要你经常来给他做数据疏通。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两个都要在不同战队了，还要维持这种联系，不嫌麻烦么？”
    “不麻烦。”眼见刻舟睡得香甜，薄明野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无论我们各自要走什么样的道路，在他的职业生涯内，我不会丢下他不管。”
    第二天，刻舟神清气爽地醒来。
    短暂的迷瞪后，他忽然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赶紧看向自己身旁。
    没有人。
    但是床单上的褶皱和痕迹表明，这里不久前确实是睡过其他人的。
    刻舟匆匆爬起来，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发现了电脑屏幕上贴的便条：
    多谢款待。
    我先去找夏总解除合同，之后直接回银帆，比赛辛苦了，你好好休息。
    ——薄
    哦，他辞职了。
    刻舟拿着便条，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他现在的脑回路非常跳跃，主要想的是，这个破床真的有点挤，下次是不是可以去银帆的休息室，那里有宽敞的沙发床……
    等到思绪完全理清，刻舟飞快洗漱，准备去找夏霜。
    刚走出房门，他就看见了那把小黄鸭雨伞。
    伞面上的雨水早就干了，亮眼又幼稚的图案映在他眼中，提醒着那个人曾经来过。
    他没把伞带走么？
    刻舟捡起雨伞，把它收束起来，放回了自己宿舍里。
    拉开窗帘，外面是晴天。
    刻舟去找了夏霜，确认薄明野已经离职了。
    然后他向夏霜提出了请求，说自己还想继续给银帆当挂职教练。
    夏霜恨铁不成钢，点着他的脑门骂道：“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薄明野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小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刻舟挨了骂也不说话，就这么犟着。
    夏霜拿他也没办法，警告道：“去银帆训练营可以，教教学生没什么，要有能耐，你最好给我们挖几个有潜力的训练生回来。但是你别跟他们的战队混到一起去了，真跑去给人家当赘婿，回头我们极昼的脸往哪儿搁！”
    见她语气松动，刻舟忙应承下来：“知道了。”
    喝了口美式咖啡提神，夏霜转头还想叮嘱两句，就看见他脖子上一块印记。
    夏霜：“……啧。”
    刻舟：“？？？”
    夏霜顿时气得赶人：“滚吧滚吧，看到你就心烦。”
    “哦。”
    “等下！昨天你是不是手疼？手疼就去找按摩医师，早治早好！”夏霜想了下又道，“周三还有全明星赛，别给我忘了，有时间再去熟悉一下新版本，听到没？”
    “嗯，还有水友赛。”
    “秦盟的水友赛？跟你有什么关系？”
    “……”
    刻舟出去以后，夏霜好半天才消了火。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事。
    难怪今天一大早薄明野就在办公室门口等她了，合着昨天晚上就没回去！
    看他那气虚的样儿，再看看刻舟那得寸进尺的德行……
    自家孩子没心没肺，把人家战队的老板给睡了，这笔账要怎么算？要是让公关部知道了，怕不是要集体发飙辞职。
    哎，烦死了。
    刻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先去看了按摩医师。
    神奇的是，今天他的手腕一点都不痛了。
    详细的检查过后，医师也说他明显好转了不少，推测可能是他之前训练和比赛太过频繁，心理压力太大，因此加剧了症状。
    现在相对重要的比赛结束了，心情放松了，自然就恢复过来。
    不过刻舟觉得，在这件事上，薄明野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果然，亲一下就不痛了。
    第87章 Act 87 和好
    连续鏖战了好多天，紧张刺激的挑战赛终于结束。
    队里的其他人都得到了两天的假期，但刻舟暂时还没有休息的权利——他还有周三的全明星赛要准备。
    虽说这个比赛的娱乐性质更强，俱乐部也没给他下什么硬性要求，但作为本年度的MVP、联赛冠军队的队长、备受瞩目的明星选手之一，刻舟还是希望能有足够精彩的表现，好对得起极昼的粉丝，也对得起他自己的偶像包袱。
    所以，即便他很想立刻去银帆见薄明野，但被江达岭和左震强行从大门口拖回训练室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把江教练的保温杯摔凹了进去，把左教练的手指头掰红了，之后在两人的训斥中选择了屈从。
    刻舟被按坐于电脑前，还在呼哧喘着气。
    江达岭冷哼：“今天我们两个盯你一个，能让你跑掉？”
    刻舟愤怒地敲击键盘：“你俩是有多闲！说了我有急事，休息一天怎么了！休息一天我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吗！”
    江达岭阴阳怪气道：“哟，咱们Kezo多厉害啊，挑战赛夺冠了吗？”
    刻舟：“……”
    江达岭继续嘲讽：“比赛输了还好意思出去玩？新英雄适应得怎么样了？新地图都给我跑通了吗？你当节制患者、快捷方式、书山他们都是好对付的？还有Monster、BlackTea、HTTP这些海外选手，哪个没练新绝活？就你！满脑子不知道什么废料！”
    刻舟申辩：“我练了！我都好好练了！”
    左震丢给他一沓资料，言简意赅：“卡特琳娜、速写、冲锋机器，三张地图强化训练方案，晚上六点验收。”
    知道自己再无逃跑希望，刻舟只想早点完成任务：“行了行了，知道了。”
    江达岭心疼地抚摸着自己受伤的保温杯，一边监督他训练，一边恨恨地说：“枉我还担心某人输了比赛心情不好，又担心他手伤发作，晚上想去送个膏药，没想到啊没想到，终究是错付了。某些人啊，自有别人悉心安慰。”
    刻舟操控的卡特琳娜脚下一滑，撞倒了啤酒桶。
    想到昨晚的事，他耳朵通红，梗着脖子瞅瞅江达岭，假装不甚在意：“咳，输了就好好反思，反思完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呵，鬼知道你向哪儿看了。
    江达岭看破不说破，喝了口枸杞茶，皱眉道：“我怎么觉得这杯子不保温了。”
    刻舟问心有愧，不耐地说：“能不能别再絮叨了，不就是个保温杯吗？我回头赔你一个好吧，保温到烫你舌头！”
    江达岭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还敢嫌我絮叨，弄丢我文玩核桃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刻舟愈加心虚：“你你你别说话了，影响我做训练任务！”
    任他俩插科打诨，左震只抱臂注意刻舟的动作，适时提醒：“这里不能放大招，会被铁门反弹到对面去。”
    “嗯，我有数。”刻舟按住空格，抖了下手腕，就见卡特琳娜往右侧起跳，同时放出了自己的伙伴罗伊。罗伊以一个绝妙的角度跳跃到对街酒吧的二楼，开始毫无顾虑地站桩输出，直接把三名AI敌人全部干掉，而卡特琳娜的本体仍在安全隐蔽的巷道中。
    “漂亮。”左震眯眼，这是他没有想到过的站位。
    “还不错。”看来确实好好探索和练习了，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兔崽子。江达岭靠在椅子上，上扬的嘴角泄露出他的满意。
    “这是薄明野在日志里提醒我的。”刻舟自豪地说，“他单从官方发布的新地图宣传片里就看出这个绝佳的视角了。”
    “是么？这方面他是挺敏锐的。”江达岭泼他冷水，“可惜人家已经离职了，以后跟咱们就不是一路的了。”
    刻舟：“……”
    见他又甩了两次手腕，江达岭问：“听医师说你手伤没什么大碍了？”
    刻舟漫不经心道：“嗯，好多了，现在都没什么感觉。”
    想到医师说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他腕管综合征骤然加重，江达岭到底还是良心发现，劝道：“训练什么的，量力而行，比赛正常发挥就好，不用太紧张。”
    刻舟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谁紧张了？”
    行吧，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达岭话锋一转：“既然没什么不舒服了，那正常的训练还是不能落下，这三个英雄一定要练到手熟。全明星赛是表演赛，表演起来当然是越帅越好。而且你不是想换英雄么，趁此机会多熟悉一下，找找手感。”
    刻舟收敛心神，专注地操作角色：“嗯，我会的。”
    既然注定要分道扬镳，那就在巅峰等候薄明野，他很期待与那人在赛场相遇。
    因此绝不会松懈。
    刻舟提前完成了任务。
    晚上五点半，左震亲自验收他的训练成果，所有项目完美过关，可以说是满分答卷。
    江达岭大手一挥，这才同意他出去“放风”。
    刻舟当即冲了出去，转眼间就跑没影了。
    左震收拾着桌上的资料，评价道：“Kezo现在的状态很好。”
    无论是从手速、反应速度、直觉还是经验上来说，都是无可挑剔的，他在电竞上的天赋，确实连很多职业选手都望尘莫及。
    他们都是过来人，所以看得更清楚。
    这孩子还没有到达自身的极限，他还有更远的路可以走。
    江达岭对他也是寄予厚望，不过也隐隐有些担忧，叹了口气说：“他啊，就是心不定，还有的磨。”
    左震难得调笑了句：“让薄明野去磨？”
    江达岭一口枸杞茶差点喷出来：“你也知道了？”
    左震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脖子：“Kezo那个大漏勺，瞒得过谁。”
    “有些人是漏勺，有些人捂得可严实了。”江达岭搭上他的肩，鬼鬼祟祟地笑道，“哎哟，不知道夏总前几天是跟谁去看电影了，我记得某人办公桌上有张票根？”
    “……”
    “哎哎哎我的保温杯！再摔真不保温了！”
    刻舟一路从地铁站跑去了银帆。
    到的时候那边刚好在上晚课，前台小姐姐先是有些惊讶，随后热情地招呼他：“刻教练你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刻舟摇头：“不吃了。”
    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极昼的队服，感觉跟这里有点格格不入，他去了趟更衣室，换了套银帆的教练服。
    他把换下的极昼队服挂在了薄明野的衣柜旁边。
    那里还有一套薄明野的备用工作服。
    黑橙色和蓝银色的两件衣服上并排挂着，各自有着不同的款式，印着不同的Logo，他怔忡地看了一会儿，忽而就释然了。
    有什么关系呢？
    也很配啊。
    整理好袖口领口，刻舟走了出去。
    前台小姐姐熟练地翻出瓜子，边嗑边给他指了路：“大训练室是方蕊教练在上课，老板在楼上的训练三室。”
    刻舟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上了楼。
    训练三室是个小教室，里面只坐了十几个学生，俞舍和岳炎也在其中。看样子他们是从前期参训的学员中挑选出来的，已经开始了进阶课程。
    投影幕布上的画面定格在《洗魂》官方的地图宣传片结尾。
    薄明野正在台上讲课答疑。
    刻舟抱臂站在门边，如同一个心机深沉的班主任，从极为刁钻的角度往里偷看。
    他发现薄明野的精神状态很不错，还能边解说边在白板上绘制图表，声音清亮，逻辑通顺，刻舟不由陷入了迷思。
    小黄文里不是说第二天都会下不了床吗？看起来他压根没受什么影响么，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是不是还要再练练技术？
    要不制定一份强化训练方案吧……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刻舟就见薄明野走到台下，来到俞舍的身边，在他的电脑屏幕前指点，像是在说某张地图的站位分布。
    俞舍似乎有另外的想法，两人顺势探讨了几句。
    讲到后来，薄明野直接操控了俞舍的鼠标和键盘，亲手示范给他看。
    俞舍茅塞顿开，很是崇拜地看着他：“太厉害了，薄老师你怎么想到的？”
    薄明野温和地对他笑了笑：“熟能生巧。”
    此时岳炎也举起了手：“我觉得还可以让重装英雄站到后面的平台上。”
    薄明野赞许地说：“很好，那里是另外一个绕后点。”
    局外人刻舟：“……”
    这么明显的点位，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有什么好夸奖的？
    而且薄明野对他们也太有耐心了，无论多简单或者多离谱的问题都愿意回答，还亲手帮他们操作，连我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提问告一段落，薄明野走回训练室前方。
    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了，他略微放松，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后腰，随后双手撑着讲台，继续给学生们讲解。
    刻舟思绪又给拉了过去，暗暗自得，原来还是有影响的，这不就腰酸了么！
    嗯，伤到腰也不好，下次要记得帮他按摩一下。
    此时他余光瞥过，就看见两个学生在后排说小话，还鬼鬼祟祟地在桌面底下玩手机。
    刻舟登时气炸了。
    薄明野忍着腰酸背痛给你们上课，你们还敢不认真听讲？
    于是砰地一声，他推开了训练室的门。
    众学生：“！！！”
    薄明野：“？？？”
    刻舟这个“班主任”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指着后排那两个人说：“手机拿上来！你们父母花钱送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说小话玩手机的吗！”
    他一脸严肃，看着很像那么回事。
    摄于他的名气和淫威，那两个孩子畏畏缩缩地上交了手机：“K神……啊不，Ke、Kezo老师，我们错了，给你。”
    刻舟把手机往讲台上一丢：“先没收，下课再还你们。”
    两个孩子点头如捣蒜：“好、好的！”
    薄明野强忍住笑，很给面子地喊了他一声：“刻教练。”
    刻舟瞪他一眼，背着手转向台下，清清嗓子说：“接下来的课由我来上，薄老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休息一下。”
    俞舍高高举手，担忧地问：“薄老师，你哪里不舒服？又想吐了吗？”
    薄明野连忙摆手，尴尬道：“我……”
    刻舟指着俞舍说：“没你的事，给我坐下！”
    自知有薄明野撑腰，俞舍才不怕他，蹬蹬蹬跑上来，乖巧殷勤地扶薄明野坐到空位置上，又从自己口袋里找出橙子味的棒棒糖给他：“薄老师，吃点酸的就好了。”
    刻舟：“……”
    薄明野接过棒棒糖，无奈道：“谢谢你，我没事，继续上课吧。”
    俞舍等他剥开糖纸塞到嘴里，这才放心地回座位。
    岳炎暗中扯了扯他袖子，示意他看刻舟的表情。
    俞舍：“？？？”
    刻舟冷着脸说：“上课！有什么问题快点问！”
    唰！所有人举起了手。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Kezo！银帆难得一见的挂职教练！试问谁不想问他问题！
    刻舟无措地看着那么多只手。
    薄明野：“……噗。”
    之后的课程，就在一个接一个奇妙的问题对答中度过。
    整个二楼回荡着刻舟暴躁的声音：
    “就是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再这样啊！这么简单的操作都不会？”
    “瞄准！瞄准有那么难吗？你看我，一穿三，这不就行了？”
    “学不会？到底哪里学不会？”
    “在大雁塔这里被围攻，应该怎么躲？很显然，就是小技能接队友的盾，然后从塔外S形转移，到无相佛的位置鼠标摆尾，接发大招，明白了吗？”
    “这是个送分操作，还用讲吗？过！”
    “趟陷阱不就是靠直觉吗？随便跳两下就行了，下一题！”
    课堂上鸡飞狗跳，学生们仿佛学会了，又仿佛学废了。
    薄明野在一旁插不上话，哭笑不得。
    刻舟灌输的那些知识点都没错，操作也都非常精准，可他实在不能算个好老师。
    别说什么深入浅出的讲解了，他以自己作为参照物来教学，给大部分学生的自信心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有些人觉得自己的理解力和操作力简直烂到了极点，这辈子都跟电竞无缘了，但其实错不在他们，错在刻舟自己太Bug了。
    一堂课结束，学生们又快乐又痛苦。
    薄明野承诺之后再给他们拆解开来慢慢讲，这才勉强安抚下来。
    刻舟上课上得忍耐力告罄，在楼下休息室躲个清净。
    送走了学生，薄明野示意其他人可以下班了，自己来关店。
    他找到刻舟的时候，就看见他戴着耳机仰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打瞌睡。
    走上前去，薄明野低头吻在他唇边。
    刻舟猛地睁眼，毛毛躁躁地把他拉下来，狠狠亲了个够。
    薄明野笑道：“给学生上课不容易吧？”
    刻舟忍不住抱怨：“太烦了，他们怎么有那么多问题？我宁愿自己训练一下午，也不想给这些小鬼头上课。”
    薄明野宽慰：“他们只是难得见到你，比较兴奋，以后习惯了就好了。”他起身整理店里的杂物，“对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用准备全明星赛吗？”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刻舟也站了起来。
    他摘下耳机，帮着薄明野收拾了废弃的物品，束好垃圾袋。
    经过再三犹豫，他堵到薄明野跟前，放下那些奇奇怪怪的矜持，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们和好吧。”
    薄明野愣住了。
    他从未觉得，这句简单而幼稚的话那么珍贵。
    这人铺垫了那么多，只是在求和……
    刻舟说：“我不舍得你离开我去别的战队，可是我更想看你得偿所愿。咱们必定会在赛场上重逢，我等你追上来，也等着你说的、并肩作战的那一天。”
    胸腔中似乎涌入一股暖流，让心脏热烈地跳动。
    薄明野望着他，同样认真地回应：“好，谢谢你愿意跟我和好。”
    刻舟快乐地拥住他：“我性子急，你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而且赛场归赛场，就算你从极昼离职了，我也还是银帆的挂职教练，你躲不掉我的。”
    薄明野安抚地摸着他的后颈：“嗯，你突然对我放大招，我哪来得及躲。”
    刻舟眼神一亮，趁机得寸进尺：“所以，我要参加你的水友赛，记得啊，必须给我空一个位置出来。”
    薄明野：“……”
    还记着这事呢？
    第88章 Act 88 明星
    愉快的周末到来了。
    周六当天，薄明野没有课要上，但还是来了店里。
    薛晓莹很支持他的直播事业，在银帆专门给他安排了个独立工作间，直播设备给他配全了，还做了相应的游戏主题装饰，挂了银帆的Logo做宣传。如此优越的条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他必须在这里直播，把直播纳入他这个老板的日常工作之一。
    明知这是资本家的糖衣陷阱，但薄明野无法反抗，毕竟他也是其中的受益者。
    为了观看全明星赛，也为了应对晚上的水友赛，从上午九点半开始，他就做好准备，一直待在直播间里。
    今天也是《洗魂》V11.0版本正式上线的第一天。
    喜新厌旧的玩家们纷纷涌入游戏中尝鲜，个个都觉得自己能“扫荡淘金城”“点亮薄荷港”“在影视基地名垂青史”，怀着“我要成为最强的速写/仓鼠球/卡特琳娜……”这样的美好愿景，踏上了征程。
    只是那些新英雄和新地图都需要适应期，刚上来的新鲜感是有的，可操作未必跟得上。
    基本上三场对战之后，曾经高喊着“这10.9.2的老版本我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的玩家，要么被对手虐得很惨，要么被自己菜得很惨，转而开始高喊着“这11.0.0的新版本我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妈妈我想回到从前呜呜呜”。
    游戏主播们自然也紧跟实事，使出了浑身解数博取流量，都想蹭一波热度，导致秦盟平台上的“洗魂专区”异常热闹。很多观众们都是这个直播间看看，又跳到那个直播间看看，仿佛过年串门子一样到处插科打诨。
    在一众靓装美女直播、多人连线直播、专业解说直播和欢乐抽奖直播中，菜神直播间显得如此平凡寡淡。
    薄明野只用了一个小框转播官方的全明星赛，然后自己照常打游戏，立了一个Flag，说如果自己在单局比赛中辅助击杀的人头数小于15个，就直播喝白花蛇草水配黑蒜。
    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白花蛇草水和黑蒜的惩罚。
    就连这个都是薛晓莹给他出的点子。
    要是按照他自己的风格来，那就是平铺直叙地看比赛，平铺直叙地打比赛。薛晓莹早就对他这种消极怠工的直播看不下去了，批评他一点噱头都不会搞，要他学学别的主播卖色相、卖情怀、卖人设。
    薄明野努力尝试了，奈何实在学不来。
    有一次他开玩笑说要不下次穿女装戴面具直播，作为答谢五十万粉的福利，观众们都表示很期待，看不到脸看看身材也是好的，总瞅着一颗章鱼头实在是有点腻味。
    结果半分钟后就看见太空舰长连刷三艘飞船，分别挂着文字横幅“好好打游戏”、“戴着面具穿女装有什么好看的”、“我一百万粉丝都没穿”。
    直播间当场炸了锅。
    一时间大家都展开了“性转版Kezo是什么样子”的遐想，甚至有人现场修图放了上来。
    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那些图薄明野每张都存了，但存图的显然不止他一个，后来这些图流传到了整个电竞圈，成为了Kezo的典藏版表情包。
    总之，在刻舟的百般阻挠下，薄明野还是取消了那些花里胡哨的直播计划。
    最后他和薛晓莹各退一步，搞起了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惩罚”。
    一来本就符合薄明野完成进阶任务的要求，二来用主播的痛苦来交换观众的快乐，也算是给直播增添了些许刺激性和小亮点。
    令薛晓莹意外的是，即便薄明野作为主播如此不上道，他的直播间人气依然很高。在秦盟鱼龙混杂、高手辈出的游戏区，菜神直播间竟然排进了人气榜的前十名。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平台也不会特地邀请他来参加水友赛。
    作为一名资深经理人，薛晓莹深入分析了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得出了一个结论——
    菜神直播间的狗血剧情，从未间断。
    从最开始菜神连累Kezo五连败，到Kezo上赶着来组队连线、狂刷飞船，再到七夕活动互送喜鹊灯，接着大漏勺Kezo假装“小表弟”失败，一路掉马，而菜神的战绩突飞猛进，竟然击败了节制患者，然后就发展到现在的水友赛。
    菜神的水友赛参赛名单，足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除了自己以外，他遵守规则，内定了两个名额，给了[Roswell]和[重火]。
    剩下的三个名额应该是随机抽选的，只是在秦盟过于巧合的抽选机制下，先是抽中了他的舰队副将[节制患者]，随后又抽中了他的太空舰长[Kezo]，只有最后一个名额是真正的直播间普通观众，账号名叫[KZQC公证员]。
    节制患者本来就积极报名了，被选中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Kezo之前明确说过自己不可能参加菜神的水友赛，还阴阳怪气地强调了好几次，但他的账号名却在最后关头出现于菜神的水友赛报名表中，然后就奇迹般地被选中了。
    如今各个主播的水友赛名单已经公布在秦盟游戏区的首页，而菜神直播间的名单是如此光彩夺目、令人费解。
    能被公布出来，说明已经得到了当事人的确认。
    Kezo和节制患者都要参加全明星赛，好在两个比赛的时间完美避开，理论上也不会影响他们参加水友赛。
    可区区一场水友赛，汇集了两位明星选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全明星赛的隐藏关卡。
    能摆出这种排面的直播间，人气能不高么？
    所以从早上九点半开播以来，菜神直播间的观众数一直居高不下。
    为了等待晚上的狗血剧情，大家愿意陪他平铺直叙地看比赛，平铺直叙地打游戏，要是能看到他接受白花蛇草水和黑蒜的惩罚，那就更满足了。
    薄明野刚刚结束一场比赛，辅助击杀人头数17个，不用接受惩罚。
    他停下来喝了口水。
    这个数据很漂亮，他已经越来越顺手了。
    经历了那么多场磨练，现在的他虽然仍是辅助，但完全可以轻松参与到围剿、绕后的行动中，甚至把敌人打到残血，然后再辅助队友收人头。
    这样做有时会引起对手的谩骂，因为看上去像是在戏弄他们，但薄明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不是每个队友都能像Kezo那样大杀四方的。
    而且他这样不抢人头的辅助，很受队友欢迎。
    目前“幕后人”的进阶任务已完成3127/10000个，进展神速。
    直播间观众略感遗憾：
    【菜神，喝白花蛇草水吧，提神醒脑，保你下一局更顺利。】
    【来口黑蒜也行，这东西超好吃，不骗你……哕……】
    【哈哈哈哈，人类为什么总要挑战自我？】
    薄明野笑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天真懵懂的新人主播了，不会再被你们骗了。之前开了黑蒜的罐子问了下，味道太冲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尝试的。”
    【可惜了，想当初诱骗菜神穿女装，差点就成功了。】
    【要不是Kezo搅局……】
    【哈哈哈哈，下次让Kezo陪菜神一起穿，说不定他就愿意了。】
    是吗？那个人偶像包袱那么重，多半不会同意的。
    想到那些粉丝修的照片，薄明野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期待。
    看了眼左边的小屏幕，他适时提醒道：“明星选手要登场了，惩罚暂时保留着吧，我休息一下，过会儿再打吧。”
    官方的活动十点开始，前面做了半小时新版本介绍，还有全明星赛的规则，这会儿终于到了明星选手登场的环节。
    【噢噢噢噢！来了！Kezo！Kezo！】
    【那是不是节制患者？狭路相逢哇！】
    【快捷方式！书山！】
    【啊啊啊啊HTTP好帅啊！我真的喜欢白发病娇！】
    【我赌五毛，这次HTTP又要追着Kezo不放了。】
    【Kezo真的是他一生执念，外网有很多KH同人你们知道吗？】
    【哦？虽然我是坚定的刻舟求菜党，但我有一个朋友……】
    薄明野知道这个HTTP，十四岁就崭露头角，也是年少成名的天才电竞选手。不过他对战Kezo的记录中，目前胜率为零，上回合在Kezo低谷期的时候胜过。
    的确是很执着的一位顶尖选手。
    至于他对Kezo私人情感，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伴随着大家的尖叫和欢呼，明星选手们站成一排，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釜山海鸥队的BlackTea、首尔鬼怪队的KeyKey、温哥华知更鸟队的Spring-Test、纽约擎天队的Monster、洛杉矶号角队的HTTP、猎影战队的Shortcut（快捷方式）和Books（书山），还有极昼战队的Kezo。
    原定十位明星选手参赛，但因为Huiyuanle（灰原乐）的缺席，最终参与的只有九位。
    方乐乐心情不太好，今天没有到现场观战。
    夏霜数落他经不住事，不过也没有强求。现场的媒体和粉丝太多了，与其让他们揪着这件事不放，倒不如主动避开，尽可能降低话题度。
    开赛前，方乐乐给刻舟发了蔚信，嘱咐他连同自己那份荣誉一起赢回来。
    刻舟回了他一个“EZ”（Easy的谐音，意为小事一桩）。
    全明星表演赛正式开始。
    本次比赛共分为三个环节，首先开始第一个环节——卡特琳娜单挑赛。
    地图：淘金城。
    比赛规则：两位明星选手使用新英雄卡特琳娜进行单挑，击中头部才有伤害，集中身体其他部位不构成伤害；不可召唤罗伊，不可使用延时炸弹，关闭阵亡镜头，不可追溯敌方位置；比赛没有需要控制的目标点，双方选手拥有30秒隐形埋伏时间；如果五分钟内没有消灭对方，则本回合结束并重新开始。
    获胜条件：谁先消灭对手五次，即为获胜。
    九位明星选手通过抽签决定单挑对象，因人数为单数，会有一人轮空。
    Kezo抽中了HTTP。
    镜头立刻切到了HTTP的特写。
    这人浅绿色的瞳仁紧紧盯着Kezo，像是捕获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兴奋得难以自持。在看到Kezo举签致意后，他殷切地望过去，竟然有些脸红。
    菜神直播间的观众纷纷看起了热闹：
    【我天，这什么表情？】
    【病娇？这是活的白发病娇吗？】
    【纠正一下，HTTP的发色是浅金色，只是灯光下看着发白而已。】
    【快！我现在就要看到洋妞写的文！】
    【哟，直播间里的刻舟求菜粉还能坚持嗑下去吗？】
    镜头中的两人走进对战室，大概是有些恍惚，HTTP差点跟着Kezo走到对面去，幸好工作人员拦住了，把他引向了正确的对战室。
    Kezo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薄明野暂时关闭了游戏客户端，把转播画面放到的全屏大小。
    他冷声道：“以为这样就能制服Kezo？格局小了。”
    【嗯？主播在说什么？】
    【好像是制服……什么的……】
    薄明野顶着卡通章鱼头，勾唇笑了下，押上自己的赌注：“这样吧，Kezo被他击杀一次，我就吃一颗黑蒜。”
    【？？？】
    第89章 Act 89 锁定
    经过抽签，卡特琳娜单挑赛中BlackTea轮空。
    其余八人两两对战，总共打四场。
    在宿舍自娱自乐的方乐乐心想，也好，自己要是上场的话，多半就是跟这个BlackTea单挑，到时候肯定又要针对“谁是谁爸爸”的问题开展文斗，那不是暴露自己的英语短板么，一点也不符合他深沉睿智的气质。
    本场表演赛中卡特琳娜的其他技能均不可使用，选手们只能依靠单纯的狙击消灭敌方，这非常考验他们对于地形和站位的理解。设置这样的比赛，主要也是官方想让职业选手做做示范，带着玩家们熟悉新地图。
    Kezo和HTTP是第一场。
    黄沙漫漫的淘金城，无人监管的财富之都。有人一夜暴富，有人穷困潦倒，贫民窟与富人区的分割线非常明显，各式建筑参差排列、高低错落，地形错综复杂，无疑是狙击类英雄最喜爱的战场。
    比赛开始，三十秒内，Kezo和HTTP都找好了自己的藏匿点。
    因为有五分钟的对战时间限制，他们不会待在原地不动，而是计划好了各种进攻和转移路线，互相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第一局，Kezo找准机会，在HTTP身后放了冷枪。
    那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位置，子弹从直径七公分的生锈的铁质管道中极速穿过，钉入了HTTP的后脑。
    对正在对狙的两名选手而言，游戏内没有死亡镜头回放，全凭眼力和耳力判断对手位置，但场外的转播是有回放的，解说还就此采访了身边的地图设计师。
    设计师感慨，这是连他未曾想过的点位，Kezo是真的把这块地方吃透了。
    第二局，HTTP在富人区的赌场内击杀了Kezo。
    他选择的视角也很刁钻，在二楼罗马柱的顶端暗面，那个位置是一楼的视角盲区。
    Kezo吃了这个亏，但临死前判断出了对方的方位，防止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比分1-1。
    薄明野遵守诺言，吃了一颗黑蒜。
    浓重的发酵气味顷刻间充满了他的口腔，甚至兵分两路，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一路向下刺激着胃黏膜。
    说不上来好吃还是难吃。
    他忍住作呕的冲动，用两口白花蛇草水送服。
    然而两者味道混合在一起，又形成了新的冲击，让他不由得呛咳起来。
    看着菜神的章鱼头经历如此磨难，直播间观众感到又好笑又心疼：
    【看样子真的很难吃，菜神你还好吗？】
    【如果这都不是爱……】
    【Kezo！Kezo你知道我们菜神在为你受苦吗？别再死啦！】
    【实不相瞒，我有点好奇这个味道了，求个主播同款的黑蒜链接哇。】
    【嗯？莫名带货？】
    【Kezo加油！千万别输！否则菜神要吃五颗黑蒜呢！】
    紧接着进入第三局，镜头给到HTTP这边。
    他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眼神无比狂热，随着他快速敲击键盘、点按鼠标的动作，嘴巴也在一刻不停地动着，由于只是单一词汇的重复，所有观众都能猜到他在说什么。
    他在念着：“KezoKezoKezoKezo……”
    薄明野心道，这是什么咒语吗？
    Kezo再次击杀HTTP一次。
    下一句，HTTP又反杀一次。
    两人都是顶尖的输出型电竞选手，有都对这张地图做过深入研究，一时不相上下。
    【这个HTTP真的好癫狂，他对Kezo到底是爱是恨？】
    【能跟Kezo打成这样，他也很厉害了，不愧是明星选手。】
    【看高手单挑是很爽，不过这个HTTP对Kezo真的太执着了吧？好像一个偷窥狂哦。】
    【姐妹们，洋妞的同人文我找来了，已发秘密基地。】
    【竟然还有病娇攻X高冷受？Kezo是受？这是什么邪教？】
    【我、我有个朋友想看一下……】
    薄明野面无表情地吃了第二颗黑蒜。
    大概是稍稍习惯了那股后劲，而且薄明野的心思不在味觉上，所以这次顺利很多。
    【Kezo支棱起来，别再让菜神吃黑蒜啦。】
    【感觉主播已经放空自我了……】
    【Kezo你个渣男！】
    【哈哈哈哈倒也不至于吧。】
    刻舟正在比赛，当然对菜神直播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为了激励他少犯错误积极应战，江达岭录屏了。
    双方2-2战平。
    第五局，在三十秒隐身躲藏的时间里，HTTP忍不住向Kezo喊话了。
    [比赛]HTTP：Kill me.
    [比赛]HTTP：Kill me.
    [比赛]HTTP：Kill me.
    他连着发了三遍，似乎沉浸在这场追逐猎杀的游戏中，那种坐立难安的急切几乎穿透屏幕传递出来。
    Kezo手上操作不停，心说从未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的英语词汇量有限，表达不出太多自己的心理活动，于是只回了两个字母。
    [比赛]Kezo：OK.
    两分钟后，Kezo击穿了HTTP的头部。
    按照他们的节奏，下一局HTTP又要反杀了。
    开局三分钟后，薄明野的爬虫系统突然意识到危险：HTTP要复制Kezo第一局的做法，他的枪杆已经架上了锈铁管道。
    这样的袭击太隐蔽了，普通玩家或许无法推测弹道，但他们这样的选手可以。
    薄明野不由担心Kezo躲不过这一枪，手里已经下意识地拿起一颗黑蒜。
    HTTP扣下了扳机！
    子弹咻地一声穿过管道，向着Kezo的后脑飞去。
    就在毫秒之间，Kezo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敏锐地起跳闪避了下。
    时机恰到好处。
    那一枪击中了他所操控的卡特琳娜的背部，根据表演赛规则，只要不爆头，击中任何部位都不构成伤害。
    中枪之后，不需要死亡回放，Kezo立即反推出了HTTP的位置。
    一击不得，HTTP也开始快速转移。
    最终Kezo预判了HTTP的下一个位置，率先扣下扳机。
    咻——4-2。
    薄明野放下了黑蒜。
    Kezo只要再击杀HTTP一次，这场就赢了。
    没想到第七局HTTP直接发了疯。
    三十秒藏匿时间过后，他的身形显现出来，竟然就站在淘金城中间最显眼的广场上。
    Kezo蹲在贫民窟一栋破败的诊所屋顶，打开瞄镜瞄准了他。
    目标太过明显，而且他现在的位置转移起来不太方便，害怕对方有诈，所以Kezo没有立刻开枪，准备静观其变，等到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再一击得手。
    似乎预料到了Kezo的迟疑，HTTP发起了聊天。
    [比赛]HTTP：Kezo is locking on me.（Kezo在锁定我。）
    显然，他非常享受这一刻。
    镜头给到Kezo脸上，清晰地反映出他的疑惑不解。
    他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
    [比赛]Kezo：Are you ill？（你有病？）
    HTTP更加兴奋了。
    [比赛]HTTP：Please Lock me.（请锁住我。）
    Kezo实在不能理解这人的所作所为，也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于是果断开了枪。
    枪声响起的瞬间，HTTP判断出他的位置，转头看向他，但没有架枪，而是不躲不让地让子弹穿透了自家卡特琳娜的眉心。
    [比赛]Kezo：OK.
    5-2，Kezo拿下了这一把单挑赛。
    薄明野：“……”
    【哈哈哈哈哈哈哈，Kezo真的看懂对方的意思了吗？】
    【Kezo某些方面真的好直男……】
    【不会吧不会吧，Kezo不会以为HTTP就是来送分的吧？】
    【这哪是送分，这分明是送心呐。】
    【而我们的Kezo只会“OK”。】
    【笑死，只想赢比赛的Kezo，碰上了只想高调受虐的HTTP。】
    【完全是鸡同鸭讲哈哈哈哈哈。】
    薄明野放下黑蒜，依然面无表情。
    只是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对这场比赛做任何点评，直接打开了自己的游戏客户端。
    在竞技模式中，他选择了淘金城和卡特琳娜。
    直播间观众纷纷表示关切：
    【等等，菜神要干嘛？】
    【卡特琳娜不是辅助吧，哪有辅助击杀呢？】
    【对啊，辅助击杀人头数为零，这把就算赢了，菜神也要吃黑蒜了吧。】
    【主播是不是选错英雄了？】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嘿嘿嘿……】
    薄明野淡淡地说：“突然想体验一下新英雄怎么玩。”
    刻舟高高兴兴地下台，准备看看下一把节制患者对战Monster。
    趁这个休息空档，江达岭给他看了录屏，并给他解释说薄明野今天立了Flag，单场辅助击杀没达到15，就要吃黑蒜，然后在他上场之后，又追加了他被HTTP击杀一次，自己就吃一颗黑蒜的惩罚。
    刻舟茫然问：“黑蒜是什么？”
    江达岭“啧”了一声，又给他看了别人吃黑蒜的反应视频。
    刻舟双眼锃亮：“所以他为我吃了两颗黑蒜！整整两颗！唔，不行，这东西一看就不好吃，早知道我就不该给HTTP击杀我的机会。”
    见他完全没有掌握重点，江达岭给他打开菜神直播间，提示道：“你都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刻舟看看那颗熟悉的章鱼头，略感疑惑：“你不是说他立了辅助击杀的任务吗？这怎么玩起卡特琳娜了？不是辅助哪儿来的辅助击杀人头数，他是不是吃太多黑蒜给熏糊涂了，不小心选错了？”
    江达岭：“……”就这？你就只看出了这个？
    想到这里，刻舟赶紧要回自己手机，发蔚信问候。
    刻舟：别吃黑蒜了，我心疼。
    发完这句他还挺得意，觉得这就是双向奔赴。
    直播间的观众们突然听见菜神冷哼了一声，随后拿起了手机，像是在回复消息。
    【今天的直播间，怎么感觉有点冷……】
    【不知道啊，菜神心情不太好？】
    薄明野回复了一句英文：Locking on HTTP。
    刻舟：我都打完啦，不用Locking他了。
    薄明野：我是说我，希望以后能在赛场遇到他，Locking一下[微笑]。
    刻舟：？？？
    江达岭凑过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摇头叹息：哎，这傻孩子。
    第90章 Act 90 等你
    在之后的比赛中，节制患者以5-4的比分险胜Monster。
    刻舟不禁嘚瑟起来。
    他不屑地想，这么菜，等晚上水友赛，薄明野就会知道这人跟自己的差距了，必须要让节制患者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太空舰长！
    全部四场比完之后，主持人对明星选手们进行了简单的闲话采访，请他们挨个进入备采间，随意聊聊对新版本的体验感受，还有那些值得玩家注意的地方。
    刻舟意兴阑珊，还惦记着薄明野吃的黑蒜，以及那句看不太懂的“Locking on HTTP”，他总觉得薄明野回复的蔚信有点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于是在被主持人问到的时候，他只略略谈了自己对地图的理解，并且表达了对速写这个英雄的兴趣。
    主持人套话道：“听这话的意思，Kezo你之后会用速写来替代柳德米拉，当作自己的本命英雄吗？”
    刻舟对此类问题还是比较谨慎的：“不一定，目前我速写玩得还不是很熟练。”
    主持人点头：“那么接下来的速写3V3替身赛，你希望自己能抽中速写吗？”
    这一赛程是把九位明星选手分成三组，每组会抽出一个人使用速写，另外两人使用其他新英雄中的任意两个。
    刻舟说：“这个还是看运气了，希望能抽中速写吧。”
    聊到这里，官方的问题都问得差不多了，主持人忽然狡黠一笑：“对了，我听说你今晚还有一场秦盟的水友赛要参加？怎么想起来参加这种比赛的？”
    听到这个问题，刻舟顿时坐直了身体，清清嗓子道：“那个啊，主要是我运气好。毕竟我是菜神直播间的太空舰长么，可能被抽中的几率就高一点吧。本来我是不太想参加的，但是主播跟我关系挺好的，我肯定想让他多赢几局，对吧，所以就义不容辞地答应参加了。”
    主持人表示理解：“那位主播一定是满怀诚意地多次邀请，才终于打动你这样的明星选手去参加这种小比赛吧？”
    目光本能地飘忽起来，刻舟有点心虚地说：“呃，嗯……算是吧。”
    “最后一个问题，我听说节制患者也要参加那场水友赛？”主持人好奇道，“你们是约好的吗？我真好奇那位名叫菜神的主播是什么来头，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竟然能请得动两大明星选手参加他的水友赛。”
    “节制患者？他是上赶着报名的好吗？之前根本没见他在直播间里怎么活跃，我都怀疑秦盟的随机抽选出问题了，要不怎么会选中他的。众所周知，他就是个疯【哔——】，鬼知道他要来凑什么热闹。”刻舟换个口吻说，“不过菜神确实是很厉害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现在我不好多说，他不让我说。”
    主持人暗暗擦了把汗，谁能想到一个随意的闲聊，竟然还能触发自动消音系统。
    看完Kezo的采访，菜神直播间里都是统一的表情：
    【哼。[冷笑]】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Kezo的偶像包袱大概有千斤重。】
    【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谁口口声声说不可能来，结果硬是卡着末班车来报名的？】
    【就想问Kezo这张脸啊，自己打得疼不疼？】
    果然，等主持人问到秦镜的时候，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双方各执一词，都说对方是插队挤上那个水友赛名单的，不过相同点是，他们都对晚上的水友赛颇为上心，看那架势，是想在互为队友的情况下一决高下。
    之后HTTP的采访也很有看点。
    主持人的英语很流利，问他：“从你刚刚在场上的表现来看，似乎对选手Kezo格外在意？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吗？”
    HTTP倨傲地用英式口音回答：“因为他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绊脚石。”
    “所以你对他是崇敬？讨厌？我们看到你刚才在比赛中不断重复了‘锁定’这个单词，这个词有一定的挑衅意味，但更多的有点类似于勾……咳，你是想要吸引Kezo的注意吧？感觉你对他还是喜爱多一些？”
    “喜爱？”HTTP立时热血上头，绯红色在他白皙的肤色上特别显眼，“我、我先声明，我并不是同性恋，请不要误会。我、我只是把他看成一个值得挑战的对手，我只是非常非常非常想要跟他比赛而已……”
    “原来如此。”看他慌成这样，主持人适当转移话题，“那么你平常会采取什么针对性的方法，来向着挑战Kezo的目标做准备呢？”
    “嗯。”HTTP一本正经地说，“我会让我的队友戴上Kezo的面具，来跟我打比赛。”
    “……”主持人愣住了，“啊？”
    各个直播间的弹幕，都出现了满屏幕的问号：
    【？？？】
    【啊这？戴面具？替身文学？】
    【哈哈哈哈这是怎样的爱而不得啊，我被虐到了。】
    【卑微，太卑微了……】
    就连正在打比赛的薄明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种“训练方式”可以说是前所未见了，就是效果好像不怎么样。
    休息过后，速写3V3替身赛即将开始。
    地图：影视基地。
    比赛规则：9名选手分成3组，每组抽选出1名选手使用速写，另外2名选手使用其他新英雄中的任意2个，举行3V3轮换对战，共3场比赛。
    获胜条件：速写成功复制对方任意英雄5次，即为获胜。
    很显然，这个比赛就是为了让玩家见识一下速写这个英雄的复制能力。
    利用之前的采访时间和现在的抽签时间，薄明野又快速打完了三场比赛，胜了两场，输了一场。
    他使用卡特琳娜的那一场，像是要发泄什么，击杀人头数达到了27，把对方杀得狼狈不堪，到最后连作战室都不敢出。
    那局赢得非常果断，但因为没有完成自己立的Flag，所以他还是吃了黑蒜。
    说实话，吃了三颗之后，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之后那局虽然输了，但他的辅助击杀达到了要求，就没有接受黑蒜惩罚，只是队友的水平实在有点带不动，到底还是没有抢下目标点。
    轮到Kezo再次上场比赛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基本平静下来。
    算了，跟他堵什么气呢。
    他只是英语水平糟糕了一点，情商稍微低了一点，自己还是应该多包容一些。
    上回合刻舟在全明星赛上手伤加重，就是在这个第二环节临时退赛了，加上方乐乐的被迫退赛，当时给极昼造成很大的舆论压力。两个门面级选手接连出状况，不少观众和赞助商都质疑极昼在下个赛季的表现。
    好在这次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看Kezo今天的状态，还是很不错的。
    出于关心，薄明野还是暂时关闭了客户端，开全屏看起了比赛。
    直播间的气氛也缓和了很多。
    很可惜，Kezo抽签没拿到速写。
    不过他没有很在意，给自己选了个新英雄仓鼠球，就当尝鲜了。和他同组的Spring-Test抽到了速写，而快捷方式选择了雪华。
    上台前三人击掌。
    刻舟对向涛说：“发小又怎么样，薄明野为你吃过黑蒜吗？”
    向涛当时不明所以，直到赛后才知道菜神直播间的事情，登时哭笑不得。他是真搞不懂，这个Kezo怎么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斤斤计较。
    他和薄明野十几年的发小情谊，难道还需要黑蒜来证明吗？
    不对付归不对付，他们配合起来还是挺默契的。
    他们分别跟另外两组打了比赛，赢了一场，输了一场。
    Kezo的发挥很稳定，手伤也没有复发。
    玩家们也清楚地认识到，速写是一个拟态智械，在施放大招时可以变身成敌方任意英雄，持续时间20秒。这个“任意英雄”包括敌方的其他英雄，也包括敌方的速写本体，还包括敌方复制了己方的英雄的速写，形成“套娃式”复制。在此期间，速写成为被复制英雄的形象，可使用那个英雄的所有技能，并且大招充能速度变为16倍。
    举个例子，在刚才的比赛中，HTTP先是复制了Kezo的仓鼠球，然后Spring-Test趁他特地跑到Kezo面前学他动作的时候，施放大招复制了他当时的状态，于是Spring-Test也变成了跟Kezo一样的仓鼠球。
    观众们就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仓鼠球绕着圈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这样看来，速写这个英雄似乎非常强力，可实际上它的操作上限要求很高，在现阶段，连职业选手未必能完全掌控。
    在这轮表演赛中，还发生了两件小插曲。
    一是Kezo但凡路过影视基地里那个釜山海鸥队的电影广告牌，就非要把它打下来。虽然每次都假装无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还在对“过去十年挑战赛”的败北耿耿于怀。
    二是Kezo在HTTP复制成自己跑来炫耀的时候，自以为很帅气地引用了薄明野刚刚在蔚信里说的话。
    [比赛]Kezo：Locking on HTTP。（锁定HTTP。）
    事到如今，他还以为这是句挑衅的话。
    HTTP当场激动得让自己复制来的仓鼠球打了个滚，要不是Spring-Test及时介入，也变成了仓鼠球，估计他就要强行跟Kezo的仓鼠球“贴贴”了。
    视线回到菜神直播间。
    观众们听见章鱼头再度冷哼了一声，随即忽然微笑了下。
    薄明野说：“真是越发期待晚上的水友赛了。”
    【Kezo，危！】
    【以前没觉得啊，菜神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吗……】
    第三阶段是炮台烟花赛，这场比赛最为热闹。
    地图：薄荷港。
    比赛规则：个人赛，9名选手各自为营，使用新英雄冲锋机器，在指定地图内互相厮杀，直至剩下最后一人。
    获胜条件：活到最后即为胜利。
    获胜奖励：最终赢家可以用炮口放烟花，拉横幅。
    九位明星选手各自在地图中挑选了初始位置，然后就开始了简单粗暴的“大逃杀”。
    HTTP非常勇猛，谁打Kezo，他就打谁，百忙之中手速爆发，连杀了两个，大有“除了我，谁也不准动Kezo”的架势。
    Kezo也是战绩斐然，他的冲锋机器炮口轰轰地往外投射出炮弹，角度清奇，精准打击了三个试图绕到他后方的偷袭者。
    之后HTTP和Kezo又各自施放大招，击杀了一个。
    直至此时，HTTP还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踪在Kezo的周围。
    最后Kezo一记“歪头杀”，把他炸没了。
    [比赛]HTTP：It。's worth it.（这很值得。）
    [比赛]Kezo：？？？
    薄明野评价：“为爱牺牲，多么令人感动。”
    【今晚的水友赛，要怎么打？】
    【我刚刚去查了下，确定《洗魂》里面无法暴揍队友。】
    【哎，Kezo自求多福吧。】
    根据表演赛的规则，Kezo作为最终赢家，可以用冲锋机器在虚拟领奖台上放烟花庆祝，同时还会从炮口中喷出一条横幅，横幅上的字可以由获胜者自行撰写。
    一分钟后，众人看见Kezo操控的冲锋机器登上了领奖台。
    轰——轰——
    烟花四起，火星从天而降。
    他的炮口中喷出一条横幅，上面写着：
    新赛季，我等你！
    玩家们大声欢呼，纷纷发弹幕送祝福，盼望着新赛季的到来。
    只有薄明野愣住了。
    之前郁积的气怒，似乎都被这句话消磨了不少。
    他们都在等待“新赛季”。
    那个人，也在新赛季里等着他。
    还有比这更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吗？
    不过水友赛还是要给他一点教训。
    第91章 Act 91 水友
    就这样，《洗魂》十周年庆典的系列活动圆满结束。
    接下来就是新的游戏版本、新的赛季征程了。
    菜神的水友赛时间定在了晚上九点半，跟全明星赛完全不冲突。刻舟和秦镜两人从全明星赛会场回到各自战队的宿舍，甚至来得及洗完澡再上线。
    水友赛的流程完全由主播自行安排，纯属娱乐性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一般情况下，主播们会选择打正常的竞技比赛，再搭上一两局街机模式，比如太空漫步、取消准星、随机英雄等等特殊情境，让直播气氛既紧张又有趣。
    薄明野原先也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在看完白天的全明星赛之后，他决定对自己的直播计划做一些调整。
    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薄明野再度开启了直播。
    他随手打了几局比赛，刷了刷辅助击杀数，顺带等候自己的“水友”们。
    俞舍和岳炎就在隔壁训练室，他俩对今晚的比赛十分看重，从下午就开始兴奋，所以[Roswell]和[重火]一早就上线了。
    或许是职业选手的作息比较一致，九点整，刻舟和秦镜几乎同时上线。
    两人开了麦。
    秦镜上来就说：“哎？上次是谁说绝对不会来参加菜神水友赛的？是我记错了，还是某人一贯就是这么爱打自己的脸？”
    刻舟傲然道：“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就有脸加入主播这个大家庭了吗？是哪个矮子输了挑战赛，一心想要虐菜泄愤，结果被我们菜神教做人来着？”
    “怎么？至少我很坦诚，我就是欣赏菜神。”
    “我看你是居心叵测！”
    眼见两人已经快要吵翻了，薄明野赶紧拉架：“好了好了，两位明星选手，网络一线牵，相逢即是缘，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哈哈哈哈哈，网络一线牵……】
    【菜神为了圆满完成水友赛真是操碎了心。】
    【不过Kezo今晚要小心咯！】
    紧跟着弹幕中刷了好几行【Kezo今晚要小心】，刻舟不明所以：“我有什么要小心的，我又不像节制患者那么菜，要小心的是我们的敌人，对吧菜神？”
    薄明野：“……呵，你还是小心点吧。”
    刻舟：“？？？”
    九点十五分，随着[KZQC公证员]的到来，水友队人到齐了。
    薄明野向观众介绍他们。
    [Kezo]和[节制患者]就一带而过了，大家不久前才在镜头里见过，都认识。[Roswell]和[重火]，他说是自己的两个朋友，很年轻，对电竞圈很向往。之后他着重询问了一下[KZQC公证员]比较擅长的英雄。
    [KZQC公证员]是个女生。
    她腼腆地说：“我只有医圣和节奏大师玩得还行……”
    感觉她很拘束，薄明野关心道：“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有、有点。”[KZQC公证员]说，“我从来没想过会跟Kezo和节制患者一起直播打游戏，他们两个我都很喜欢……啊，我也很喜欢你，菜神你的进步我都看到了，你以前那么菜，现在变得超厉害了！”
    【小姐姐声音好好听，就是有点语无伦次了哈哈哈哈。】
    【可以理解，谁能想到自己随便报个名，竟然会跟两个电竞大佬成为队友呢？】
    【呜呜呜我好酸啊，我也好想加入他们！】
    “没关系的，你别紧张，选自己想选的英雄就好了。”薄明野安抚她。
    “嗯！我会努力跟上你们的！”
    了解完大致情况，薄明野开始宣布自己这里的水友赛流程。
    他笑着说：“我知道，水友赛嘛，为了增加亲近感和默契度，大家应该在一个队里并肩作战，共同对抗外敌。
    “但是，考虑到我们这一队的特殊情况，我觉得可以挑战一下其他玩法。
    “你们看，我们六个人中，有两个是职业选手，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不是可以拆开来打一局3V3呢？一边一个职业选手。”
    【哇，对内战吗？上来就这么刺激？】
    【要怎么拆呢？哪三个人一组？】
    【我先声明，我CP不可拆不可逆！】
    【哎，恐怕这个由不得我们做主哇……】
    薄明野询问自己的水友：“只打一局3V3，后面咱们再玩别的，大家同意吗？”
    俞舍和岳炎自然没有意见。
    KZQC公证员很茫然：“我、我都可以。”
    秦镜冷笑：“求之不得。”他早就想教训一下Kezo了。
    此时的刻舟也没有意见，自信地说：“好啊。”
    于是薄明野说：“那这样，3V3自定义，地图淘金城，节制患者、KZQC公证员和我一组，Kezo、Roswell和重火一组，可以吗？”
    刻舟点了一半的头突然顿住：“嗯？”
    怎么还能有这种分法？在他的意识中，薄明野肯定是跟他一组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觉得OK啊。】
    【这可能跟Kezo想的不太一样哦？】
    【Kezo应该大喝一声：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薄明野快速设置了自定义比赛。
    刻舟忙道：“等等！我不同意这门……咳，你为什么跟他一组？”
    薄明野有理有据地说：“因为Roswell和重火都很仰慕你，私下跟我提过，想把握住这次机会，跟你好好学习一下。是吧，你们两个？”
    俞舍和岳炎对视一眼，我们私下提过吗？
    岳炎最先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说：“哦哦，是的。”
    俞舍还记着小天才智能手表的仇，嘟囔道：“我其实想当他对家的……”
    刻舟见缝插针：“那你和菜神换一下！”
    岳炎暗中捅了捅俞舍，不过俞舍没懂他的意思。
    薄明野循循善诱：“下次吧，以后还有机会的，今天让我来当他对家。”
    俞舍乖巧地说：“哦，那好吧。”
    一锤定音。
    刻舟眼睁睁看着薄明野成了自己对家。
    这局3V3自定义比赛，刻舟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是他打不过，而是他打得很憋屈。
    每当他操控维和者抬起武器，要偷袭[节制患者]或[KZQC公证员]的时候，[菜神]就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他的准星正中。
    仿佛是命运的安排，自己的爱人突然挡在别人面前，被自己一枪击中。
    这种狗血电视剧般的画面，不断在刻舟面前上演。
    薄明野玩的是重装英雄霍恩海姆，他替队友挡枪很正常，被击中也不会立即毙命，但接招时机太过卡点，动作也非常浮夸，像是故意中枪给他看的。
    而且被击中的时候，那个霍恩海姆还会隔着铁灰色战盔直勾勾地望着他。
    刻舟从不知道霍恩海姆的“眼神”如此吓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薄明野在针对自己。可是具体哪里针对了，他又说不上来，就是心里莫名有点慌。
    挡枪过后，薄明野还会在比赛频道发一句：Locking on me？（锁定我了吗？）
    刻舟几乎要抓狂。
    好奇怪啊，今天怎么就是跟“Lock”这个词过不去了！
    准星中的目标又一次被霍恩海姆替换，子弹在那身钢铁之躯上迸出火花，由于之前[菜神]的血量就不太多，这会儿立时只剩下一丝血皮。
    之后他惊险万分地闪过[Roswell]的攻击，吃到小血包给自己回了点血。
    刻舟气道：“你找死吗？不要老往我枪口上撞！”
    直播间观众给绕糊涂了：
    【嗯？Kezo你还记得他是你的对手吗？】
    【哈哈哈哈哈，他往你枪口上撞难道不该高兴吗？】
    【完了，咱们的明星选手神志不清了……】
    薄明野继续让爬虫收集他的进攻数据，淡然地说：“我只是想保护我的队友。”
    KZQC公证员都快流泪了，一边拼命操控节奏大师给他加血，一边颤声说：“菜神，你别帮我挡了，你让他打死我吧！”
    薄明野说：“你是我们的奶妈，节制患者还需要你的救援。”
    秦镜看看自己充足的血条，欲言又止。
    岳炎：“……”这些人在干什么？
    俞舍嘴里咬着棒棒糖，手指快速操作，继续推动着运载目标：“好感人啊。”
    刻舟怒骂：“感人个鬼啊！”
    最后，在运载目标即将到达检查点的时候，[Roswell]和[重火]相继被[节制患者]击杀，[Kezo]只能自己冲到最前方推车。
    趁此机会，薄明野施放大招裂地锤，把[Kezo]震倒在地，辅助己方节奏大师，用音波把[Kezo]推下了熔金炉。
    霍恩海姆居高临下地看着维和者被液态的黄金融化。
    刻舟不由打了个冷战。
    时间到，薄明野这组获胜。
    KZQC公证员不敢置信：“我、我杀了Kezo？”
    她要把这个画面录下来永久保存！
    直播间观众的语气中充满同情：
    【我数过了，这局菜神总共发了四次Locking on me。】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菜神的报复吗？让你一次“锁定”个够！】
    【每次都能及时挡枪，菜神这霍恩海姆算是玩明白了。】
    打完这局，刻舟坚决不肯再分组打3V3了。
    薄明野也没打算继续打内战。
    他说上一场就是给大家热热身，第二场水友赛是街机模式，附加的特殊情境是“太空漫步”，就是全程处于失重50%的状态，走路和起跳都会变得很远很高，像是在月球上行走，距离感和时间预判会不太受控。
    这次他们六个人是队友，共同对外。
    刻舟松了口气。
    薄明野没有选择“取消准星”情境，因为他知道对于Kezo和节制患者这样的职业选手来说，没有准星也一样能保证很高的命中率，那样就失去了设置特殊情境的意义。
    这次的地图是月球村，随机匹配到了一队普通玩家。
    即便KZQC公证员的水平一般，但她稳妥地选择了自己熟悉的节奏大师，至少不会拖后腿。
    这把菜神选择了医圣，在失重状态下，机械之翼可以更快地把他带到队友身边。
    Kezo选择了新英雄仓鼠球，节制患者选择了新英雄卡特琳娜，Roswell选择了万钧道长，重火选择了监视官。
    以他们的实力，对面根本不是对手。
    刻舟觉得这一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然而他错了。
    作为一个敦实的重装英雄，他必须经常冲在队伍的最前端，为队友们承受来自敌方的伤害，自然需要有充裕的血线保障。
    单靠节奏大师小范围的群奶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配合医圣的加血机制才行。
    但这场比赛自开局以来，刻舟一口医圣的奶都没有吃到。
    大家都在太空漫步，医圣更是满场翩飞，圣洁的治愈光束连接在卡特琳娜身上，连接在万钧道长身上，连接在监视官身上，就是连接不到他的仓鼠球身上。
    他就如同一个孤儿。
    刚开始刻舟还能找找血包喂自己吃，到后来血包都进入CD了。
    实在撑不住了，仓鼠球咕噜噜滚到二楼平台上，甩出抓钩把自己荡到半空，然后可怜巴巴地围着医圣转圈圈。
    仓鼠球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虽然刻舟本人碍于面子，什么话也没说，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弹幕都帮他说了出来：
    【菜神奶妈，饿哦，饭饭。】
    【奶一口，就一口，孩子快要饿死了。】
    医圣微微顿住。
    就在刻舟以为自己要如愿以偿的时候，只见面前的医圣哧溜一下飞到了卡特琳娜的身边，二话不说先给她奶满，然后卡特琳娜施放大招，召唤出海盗罗伊，医圣又去给罗伊这个临时工具人持续加血。
    真就一口都没赏给他。
    刻舟急了：“别、别管他了，你理理我吧！”
    仓鼠球委屈地落回地上，就地撒泼打滚。
    弹幕都快笑疯了：
    【罗伊都有，就你没有，孤儿Kezo太惨了吧。】
    【心疼，孩子真要饿哭了哈哈哈哈。】
    半分钟后，比赛获胜。
    薄明野仿佛才看见他：“哦，没事，这不赢了吗？”
    刻舟：“……”
    秦镜：“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刻舟终于确定，薄明野确实是在针对他了。
    可他压根不知道原因。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问。
    正当大家重整旗鼓，准备开始第三场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秦盟的超级管理员突然降临菜神直播间。
    [超管]：接用户举报，该主播水友赛的抽选活动可能存在冒名顶替的情况，请尽快核实并答复。如果情况属实，将给予禁播七天的处罚。
    一时间，所有人陷入了茫然。
    第92章 Act 92 顶替
    冒名顶替？
    【等等，什么意思？】
    【是说参加水友赛的这几个人里，有人是冒名顶替的？不可能吧。】
    【不会吧不会吧？别告诉我这是个假Kezo假节制患者？】
    【大家都开语音了，我听着就是本人啊……】
    【难不成那位小姐姐是冒名顶替的？】
    正当大家胡乱揣测的时候，薄明野开始跟超级管理员交涉：“请问是要验证我们参赛人员的真实身份吗？”
    【[超管]：具体是怎样的冒名顶替，我们需要核实。我会先将一个认证链接以平台私信的形式发给你们，然后将认证码发到你们注册邮箱，请你们配合认证一下，看是否存在盗号现象。在此过程中，我们绝不会向你们索要任何个人信息或相关密码，如遇到其他问题，请向客服反映。】
    超管的回复非常官方，而且显然现在就要确认他们的身份，为了让这场直播能够继续进行，薄明野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按照要求做了认证。
    结果表明，他们当中没人被盗号了，所有人都是现有账号的真实拥有者。
    超级管理员一时也有点蒙了。
    【[超管]：嗯？我这边显示你们没问题啊。】
    【是不是搞错了哇？我们感觉他们打游戏也很真实，没什么问题啊。】
    【还是搞搞清楚再追究责任吧，不要冤枉了主播。】
    【等等，超管怎么不说话了，但是也没离开直播间？】
    【怀疑超管在询问举报人是什么意思了，说不定是恶意举报呢。】
    【到底什么人这么无聊，跑来举报这种事啊，害得我们直播看一半还得停下来等他。】
    【多半是黑粉呗，Kezo的毒唯什么的？】
    弹幕里闹哄哄地说了半天，刻舟似乎有点不耐烦了：“那什么，咱们还打不打了？”
    其他人没说话。
    薄明野打了个圆场：“要不我们还是先进行第三场水友赛吧，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了，打完了再处理这件事，可以吗？”
    观众们自然是同意的。
    但超级管理员说了一句“稍等”，意思让他暂时不要继续。
    又过了两分钟，终于有了新的回复。
    【[超管]：抱歉，我刚刚理解错了举报内容，现在需要再跟主播沟通一下。】
    薄明野道：“你说。”
    【[超管]：是这样的，举报内容是说菜神直播间的水友抽选机制作假，目前参赛的水友不是按规则抽选出来的。证据是现有的抽选页面是后来编辑重发的，时间比实际的自动抽选时间要晚半个小时，所以举报人质疑抽选的公正性。】
    【啊？啥？这个不是系统随机抽的吗？也能作假吗？】
    【不过我确实觉得同时抽到Kezo和节制患者，确实巧合了一点。】
    【我也觉得，之前菜神说过，打赏金额不会增加抽选的权重，说明他俩被抽中的几率跟别人一样，按理说不会这么巧合吧。】
    【所以是有黑箱操作？原先抽中的可能不是现在这几个人？】
    【要真是强抢了别人的名额，那确实不合适。】
    【关键是，是谁抢了别人的名额？肯定不会是菜神自己吧。】
    【也不会是那个Roswell和重火，这俩是菜神提前内定的朋友，跟平台报备过的。】
    【那就只能是剩下三个中的一个了，是Kezo、节制患者，还是KZQC公证员？】
    【真相只有一个！】
    眼见大家都化身成了侦探，为了防止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薄明野试图缓和气氛：“超管老师，这件事情可能不是您想的那样……”
    【[超管]：不管我是怎么想的，现在必须要查清楚谁替换了原先被选中的账号。】
    俞舍和岳炎互相看看，这事跟他俩肯定不相干。
    秦镜扶了扶自己的坐垫，抱臂哼了一声。
    KZQC公证员无措道：“不、不是我，我没有啊，我被抽中的那条私信通知还在呢，我可以发截图自证的。”
    就在此时，刻舟突然道：“行了行了，别瞎猜了，我承认了行吧！是我！”
    弹幕短暂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刷出众多问号和质疑。
    【卿本大佬，奈何为贼？】
    【到底什么情况啊，不至于吧！】
    【没抽到就随意抢别人名额？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Kezo……】
    【等等，这是Kezo想抢就抢的吗？】
    没等众人瞎猜，刻舟为自己辩解：“我承认，我很倒霉，三个名额确实都没抽中我，但我没抢人家名额！我是堂堂正正跟那个人交换来的！”
    【[超管]：换来的？】
    刻舟说：“对，那个账号叫[再玩两分钟]，他和[节制患者]、[KZQC公证员]一起被抽中了。我当时去问了秦盟的客服，问能不能再给一个附加名额，客服先说不可以，过了一会儿又联系我说，刚好有个被抽中的账号参加不了了，问我愿不愿意顶替。
    “我心想，还有这种好……咳，巧合的事，就勉强答应来救场。
    “我也不想白占人家名额，所以就联系了那个[再玩两分钟]。他跟我说了，他奶奶买菜摔了一跤，在家卧床休养，他今天要去探望陪护，实在来不了，我就用一把机械键盘跟他换了名额。他说自己是我粉丝，还问我要了一张签名，我也寄给他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薄明野：“……”
    【哈哈哈哈哈哈，“勉强答应来救场”？】
    【笑死我了，暗搓搓跟人家换名额，Kezo你偶像包袱真的好重哦。】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情有可原吧。】
    【不对啊，要是有人不能来，应该重新补抽一个吧，直接给别人也不太合适。】
    【我感觉秦盟那个客服也有责任。】
    【讲真，要是别人来问，肯定不会这么给，估计还是看在Kezo的面子上，平台想用他和节制患者制造点话题，就这么将计就计了。】
    【结果被人发现，给举报了……】
    【所以也不能全怪Kezo和菜神啊。】
    【这事……菜神挺冤枉的吧，又不是他搞的暗箱操作。】
    刻舟道：“超管，我都是私下跟客服和[再玩两分钟]联系的，这件事主播全程没有参与，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到他头上。”
    薄明野叹了口气说：“系统抽选账号的时候，会给我发私信通知，当我看到通知里的账号和最后公布出来的账号不完全一样的时候，就是知情人了。我也找客服问过，客服表示是双方沟通过的，不存在违规行为，我就默许了这个结果。要说责任，我也有责任。”
    刻舟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别瞎掺和！要处罚就处罚我！超管你听见没？”
    弹幕里已经开始演了起来：
    【神将Kezo，你可知错！】
    【是我犯的错！要罚就罚我吧！】
    【你可想好了，此等行径，需得承受七七四十九天的雷劈！】
    【不，超管神尊，我也有错！我跟他一起受罚！】
    【与他无关，超管神尊，所有处罚，由我Kezo一力承担！】
    刻舟：“……”
    薄明野：“……”
    【[超管]：……】
    【[超管]：行了，我大概知道了，刚刚我也去问了负责水友赛活动的客服，她说的跟你们差不多，不过我还要再去找那位[再玩两分钟]确认一下。如果真是你们说的这样，双方友好协商过了，那就没有侵犯到当事人的利益，事情不算严重。这样吧，你们先把最后一局打完，回头我们再继续处理。】
    薄明野忙道：“好，我们会积极配合的，抱歉给你们惹麻烦了。”
    弹幕中飘过无数个“恭送超管”。
    超级管理员退出了直播间。
    秦镜学着Kezo的声音，放肆嘲笑：“我是绝对不会参加水友赛的——我就是找客服求了半天，想要个附加名额——哎哟，这不就巧了吗？有人来不了，我就勉为其难救个场——我用键盘和签名跟人家换名额——哈哈哈哈，Kezo，你真是为了这场水友赛不择手段哪，我就想问问你这张脸疼不疼？都肿了吧！”
    刻舟忍着气不说话。
    他倒不是生秦镜这个疯子的气，他是觉得自己太社会性死亡了。
    本来瞒得严丝合缝的事，被人这么一举报，超管这么一抖落，他什么面子都没了！他现在只想连夜逃离地球！
    弹幕里都在劝慰：
    【Kezo，看开点，一辈子很短暂的。】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咱们最多收点小惩罚，别难过。】
    【我就是喜欢我们Kezo大神口是心非的样子嘿嘿嘿。】
    薄明野适时岔开话题：“朋友们，要不我们还是先打第三场吧。这场是正规的竞技比赛模式，咱们6V6一致对外，好好打，别影响了心情。”
    【对对对，趁超管回来之前，咱们赶紧把比赛打完，回头随他怎么搞。】
    【好耶！我压五罐冰可乐，这把咱们水友队赢！】
    【我压十罐冰可乐，咱们水友队赢，但是Kezo依然是孤儿哈哈哈哈。】
    Kezo：“……”
    终于，他又回想起了自己被薄明野无情放养的现状。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第三场，竞技比赛，地图：薄荷港。
    巧合的是，这次他们排到了秦盟的另一组主播水友赛。
    双方直播间的人气都很高，不过单论技术的话，显然还是薄明野这边更胜一筹，毕竟有两个现役职业选手，一个退役待复出的职业选手，还有两个预备役职业选手。
    不出意外地，刚开始的节奏就掌握在薄明野这边。
    对方自知打不过，也不肯轻易示弱，于是开始飚起了垃圾话。
    在这个阶段，薄明野依然没有给刻舟的英雄加一口血，刻舟仍然只能操控着仓鼠球到处乱蹿，满场找血包。
    他打得挺好，就是血条始终被压在半血之下。
    对面的垃圾话一行行刷着，从两大职业选手公然虐菜，发展到踩人痛脚，比如讽刺节制患者个子矮脾气爆，说他像个二踢脚炮仗；又说Kezo挑战赛发挥失常，手都成那样，是不是中风了……这些对于职业选手来说，都只是毛毛雨，气归气，不会搭理他。
    但接下来，那个人说，Kezo在今天的全明星赛最后一场烟花赛，胜之不武。
    他在那儿信口开河，说HTTP跟Kezo有一腿，HTTP明显在帮他扫清其他障碍，Kezo利用完人家就狠心抛弃，毫不留情地打死了他，卑鄙阴险，负心薄幸。
    那人一边放垃圾话，一边追着Kezo的仓鼠球猛打。
    Kezo刚收割了他们那边的两人，血条见底，本想快速撤离，奈何被这个主播盯上了。
    附近的血包还在CD，吃不了。
    正当他以为要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忽然看见仓鼠球的周围弥漫起金色的雾气。
    单目莲的数个救心针正中他的胸口，生生把他拉到了满血。
    与此同时，那些垃圾话的下方出现了一行回应：
    [比赛]菜神：你敢动这个仓鼠球试试。
    第93章 Act 93 战队
    自从菜神放过那句狠话之后，对面就再也没能嚣张得起来。
    Kezo简直高兴坏了。
    久旱逢甘霖，他终于不是孤儿了。
    菜神的资源全面向他倾斜，配合着节制患者的绕后偷袭，Roswell和重火的稳定发挥，还有KZQC公证员的群体支援，他们的任务推进越发顺畅。
    刻舟血条拉满，转头就冲到了最前方。
    抓钩固定在四周的房屋上，带着球形机甲高速旋转，在离心力的作用下，精准甩到了敌方的人群中。此时智械仓鼠钻了出来，先是突突突地勇猛冲杀，把对方的阵型打乱，接着施放大招，目标点内顿时遍布地雷，一碰就死。
    ——本场完胜。
    对面那人算是秦盟的老牌主播，人气比菜神要高，但他不是以打游戏的技术著称的，而是以解说比赛的犀利著称的，说白了就是“嘴臭”。他的本职工作是某电竞俱乐部的经理，算是业内人士，粉丝们就喜欢看他口无遮拦地评价职业选手，讲一些电竞圈的奇闻异事，是真是假他也不负责。
    其实他不是针对谁，这就是他的直播风格，早两年他在点评电竞比赛的时候，还一时激动，用脏话狂骂过几个电竞选手，惹得人家粉丝找上门来掐架，被秦盟下过禁播处分，现在已经收敛了很多。
    至于比赛的输赢，他根本不在乎，能凑巧排上菜神这一队，他原本就打算靠调侃Kezo和节制患者博眼球吸流量，所以垃圾话一套一套的，满嘴跑火车。
    只是他没想到这菜神也不是个善茬，前面敢放养Kezo，后面又全程护短，像是能控制Kezo的积极性似的，导致他热度还没蹭到，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作为游戏区的八卦主播，他一直对菜神很好奇，苦于没机会勾搭。
    输了这场后，趁对方还没退出，他腆着脸在比赛频道发：兄弟，不服你不行啊，能找来Kezo和节制患者来打水友赛，你们关系一定很铁吧？
    其他人还没回复，KZQC公证员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比赛]KZQC公证员：对啊，我觉得他们配合得真好，像铁三角一样。
    [比赛]节制患者：哪里铁？？？
    [比赛]Kezo：哪里三角？？？
    [比赛]菜神：……
    最后也不知道那位主播怎么传的话，江湖上开始出现关于他们三个人的爱恨纠葛，再加上那个不清不楚的HTTP，整个一CP大乱炖。
    这场竞技比赛打完，时间挺晚了，水友赛也差不多结束了。
    此时超级管理员再度降临。
    刚准备离开的观众们又折了回来。
    【怎样了怎样了？超管把事情解决了吗？】
    【菜神不会要受罚吧！】
    【我觉得吧，Kezo这事办的虽然有瑕疵，但也情有可原……】
    【可规则就是规则啊，还是要有惩戒吧。】
    在众多弹幕中，有几条弹幕快速刷过，凸显出来：
    【我是[再玩两分钟]，刚接到秦盟客服的联系，我才知道有人举报了Kezo。】
    【绝对不存在什么逼我让位之类的事情，我家里真有事，不得已才跟客服说要招人替我参加水友赛的，之后Kezo还送了我键盘和签名，我一点亏没吃，甚至感觉自己赚到了。】
    【真的，我这会儿还在奶奶家呢，我奶奶脚崴了，我来照顾她的。不信的话，我把我奶奶的脚拍下来发给超管，肿老高了。】
    【[超管]：……倒也不必。】
    接下来，超级管理员理顺了思绪，公布了处理结果。
    【[超管]：经过我们的核查，事实与用户[Kezo]所说基本相符，我们的客服答复欠妥，对活动规则了解不够，直接造成了这次“黑箱事件”，目前我们已经对相关客服进行了批评教育，并给予内部处分。】
    【[超管]：但是用户[Kezo]也的确存在私下贿赂其他用户，交换名额的行为，经过讨论，将给予用户[Kezo]禁言三天的处罚，由于此账号也是我们的认证过的主播账号，所以给予主播[Kezo]禁播三天的处罚。】
    【[超管]：同时，主播[菜神]在明知抽选存在冒名顶替的情况下，仍然默许了这一行为，也被给予禁播三天的处罚。】
    【[超管]：以上处罚，从明天零点开始。】
    仍然有些观众想给菜神和Kezo鸣不平，但他们两人都表示愿意接受处罚。
    薄明野本来直播时间就不固定，有时候要忙着上课和训练，两三天不直播都是正常的。刻舟就更无所谓了，他来秦盟直播才是稀奇事，况且禁言也没关系，除了菜神的直播，他一般也很少去别的直播间串门。
    超管说得有理有据，处罚很合理，举报人那边也给了交待，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说完最后三句话，超管就离开了菜神直播间。
    【[超管]：用户[再玩两分钟]，不用给我私发你奶奶双脚的照片。】
    【[超管]：看样子挺严重的，建议带你奶奶去医院看一下……】
    【[超管]：我只是个超管，不知道怎么消肿！再见。】
    水友赛几经周折地结束了，下播前，他们六人加了好友位。
    出于俱乐部之间的交流需求，刻舟本来就加过秦镜好友，想到刚才KZQC公证员那句“铁三角”，他右键点击[节制患者]，设置了“在线对其隐身”。
    薄明野关闭了直播间。
    正要退出游戏，他忽然看见客户端的好友界面有头像闪动。
    节制患者：加个联系方式吧。
    菜神：有什么事吗？
    节制患者：你的打法很像职业选手，我想知道你是谁。
    薄明野想了想，把自己的蔚信号给了他。
    秦镜输入这串数字，点开搜索到的用户，发现那人已经是自己好友了。
    他的备注是：尤斯塔-Overload。
    秦镜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的坐垫。
    尤斯塔和哒啦哒啦交战过很多次，他记得这个人，但是印象不深——人称超载祭司，在队里打辅助位，经验很丰富，但能力一般，打法也中规中矩。
    说实话，跟现在的菜神不太一样。
    他退出游戏客户端，在蔚信里向这人确认：你是Overload？
    薄明野回复：不再是了，我现在的账号叫菜神。
    秦镜说：你进步很大，打法也变了很多，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想复出？
    薄明野深感无奈。
    难怪别人常叫他“疯狗”，还听说他跟哒啦哒啦高层闹得不可开交，这情商简直比刻舟还要低。不过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刻舟是涉世未深，而他是毫不在意。
    话说得足够直白，也就没了任何客套敷衍的余地。
    薄明野坦诚地回答他：是的，我想复出。
    秦镜沉默了。
    薄明野又发了一句话给他：有空的话，欢迎你来我们战队看看。
    秦镜讶然：你们战队？你已经加入新的战队了？[满头问号.gif]
    薄明野发了银帆电竞的地址给他，然后说：来了就知道。
    看到那个所在地，秦镜更加迷惑了。
    这个银帆电竞什么来头，竟然跟猎影战队在一个园区？
    银帆电竞，一定是哪家资本巨头培育的后起之秀。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两栋大楼相对而立的画面，一个顶端挂着猎影的LOGO，一个顶端挂着银帆的LOGO。老牌劲旅和新锐战队比邻对峙，只等着下一个赛季的交锋。
    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秦镜琢磨着，要不要去视察一下？
    他跟哒啦哒啦的合约就要到期了，续签条件也彻底谈崩了，要是还想在电竞圈混下去，总要给自己找条后路吧。
    刻舟在详细分析了薄明野在水友赛中的行为后，明确了一件事——
    自己肯定有哪边得罪他了。
    等他通过各种路径探索研究，终于想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打好腹稿，再三斟酌了一下语气，给薄明野打了电话。
    “喂？刻舟？”
    “咳咳，是我。那什么，你在干嘛？”常规提问，先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
    “我在跟秦镜聊蔚信。”
    “哦，跟秦镜聊蔚……”刻舟猛地反应过来，气道，“跟那个疯子有什么好聊的！你俩什么时候加了蔚信，我怎么不知道！”
    “两年前加的。”
    “两年前？好哇，你们居然背着我……”
    “两年前我还不认识你。”
    “嗯？”好像是哦！
    “他知道我是Overload了。”
    “你俩之前打过比赛是吧，就加上好友了。”刻舟脑筋有点卡壳，似乎难以接受秦镜认识薄明野比自己早这个事实，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在意，“那你、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我邀请他到银帆电竞看看，提提建议。”
    “嘁，他懂什么，他自己都混得乱七八糟的，能给出什么好建议，还是我对你……”说到这里，刻舟终于记起自己的来意，急忙道，“对了，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这下轮到薄明野惊讶了，这孩子开窍了？
    他故作疑问：“道歉？你为什么要道歉？”
    刻舟一本正经地说：“我去网上查了，他们都说那个白毛对我别有用心，但我没看出来，还跟他Lock来Lock去的，好多人都传我要跟他锁CP了什么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薄明野越听越不对：“等下，你去哪里查的？”
    刻舟说：“蔚帛啊，我搜索‘Kezo 全明星赛’，看到一个叫刻舟求菜的超话里写的。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我总算搞清楚了。”
    薄明野：“……”
    刻舟道：“我还看到好几篇他们从外网翻译过来的文章，什么我跟那个HTTP搞来搞去的，我都留言让他们删掉了。”
    薄明野：“你还留言了！”
    刻舟邀功般地说：“对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过我还看到了好几篇写我和你的，还有我俩的Q版图片，挺可爱的，就是他们没见过你，只画了章鱼头。”
    “你不会也留言了吧！”
    “没有。”
    “那就好。”薄明野松了口气。
    “我给他们点了赞。”
    “……”
    “你吃醋我很开心，但是你不要生气了，我跟那个HTTP什么事都没有，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他Lock了，你也不要跟他Lock，好吗？”
    “算了，我已经不生气了。”薄明野疲惫地说，“但是刻舟，你给我记住，以后离那个超话远一点！”
    这一夜，刻舟求菜超话沸腾了。
    大家奔走相告，张灯结彩，纷纷唱起了《好日子》。
    第94章 Act 94 教训
    因为乱逛超话的事情，刻舟被薄明野教育了很久。
    薄明野苦口婆心地给他科普了CP圈子里的一些注意事项，但他自己对这方面的了解也很浅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之后可能出现的舆论风波，所以只能让刻舟赶紧跟夏总报告这件事，让极昼的专业人士来接手。
    刻舟懵懂地说：“我就是觉得那个超话挺好玩的，里面的人说话很有条理，观察细致入微，记性又好，很多事情连我自己都没印象了，但他们竟然能剖析出我潜意识里怎么想的，真的很厉害。我就点赞和评论一下，有那么严重吗？”
    薄明野揉了揉睛明穴：“你知道刻舟求菜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给我俩组CP么。”
    “嗯，那是他们交流心得的地方。”薄明野说，“超话里的人都有精湛的逻辑推理能力，我们这些当事人不要瞎掺和，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哎，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你记得跟夏总报备，听到了没？”
    “听到了。”刻舟不甚在意地答应下来。
    他今天最关心的是薄明野有没有消气，现在看来危机已然度过。十周年庆典的比赛项目也都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临睡前，他还是听从薄明野的建议，给夏霜发了条蔚信。
    夏霜过了五分钟回复他：明早来我办公室一趟。
    按照以往闯祸的经验，如果事情真的很严重，夏霜应该会直接打电话过来，先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现在这不疾不徐的态度，应该预示着问题不大。
    于是刻舟没心没肺地回了个“OK”。
    第二天早上，刻舟先去跑步机上晨练了一会儿，冲了澡吃了早饭，还跟方乐乐和柳央分享了昨晚水友赛的经历，这才清清爽爽地去了夏霜的办公室。
    门半开着。
    他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歇斯底里的号叫：“夏总，你别逼我啊夏总，再逼我大家都没活路了。既然你们要这么折磨我，那谁都别想好过，大家一起烂！”
    刻舟慌忙冲进去：“怎么了？”
    只见夏霜坐在椅子上，扶额看着桌前的公关部王经理。
    王经理披散着头发，似乎早上没来得及化妆，脸色十分憔悴。她把套着鞘的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摆出要寻短见的架势。
    夏霜头疼地指指刻舟：“他来了他来了，王经理，冤有头债有主，逼你的人不是我，你找他要说法去。”
    王经理看向刻舟，悲愤地质问：“好好的你逛什么超话？逛就算了，你还点赞！你还评论！Kezo，我们公关部是跟你有仇吗？”
    刻舟震惊了。
    刷个蔚帛而已，至于这么严重吗？
    他茫然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经理冷笑：“现在热搜第三十五位是什么，你知道吗？”
    刻舟打开手机扫了眼，沉默了。
    热搜第三十五位：Kezo左右为“男”。
    大致内容就是他亲自去超话一顿操作，有人说他看上了秦盟的小主播菜神，有人说他是在利用菜神故意气HTTP，反正带起来的节奏就是，Kezo跟这两个男的不清不楚，心思都不在游戏上了。接着就有人唱衰极昼，说队员一个个都膨胀了，下赛季前景堪忧。
    刻舟不解：“……怎么会这样？”
    “昨晚上这话题就炒起来了，最高排到热搜前十！我们紧急联系蔚帛那边，好不容易才降下来。”王经理将水果刀移开自己的脖颈，拔开了刀鞘。
    “你冷静点！”刻舟倒退两步。
    “呵。”王经理拿起夏霜桌上的一颗苹果，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削了起来，“Kezo啊，你不知道你自己风头正盛吗？你不知道多少俱乐部盯着你吗？你当他们只看你的成绩，不看你的黑料？听过一句话没有，得不到就毁掉。不能把你挖过去，往你身上泼点脏水，顺便给我们极昼添点麻烦，他们可是乐此不疲。就你！上赶着给他们递刀子！”
    “刻舟求菜也算黑料吗？”刻舟嘟囔，“我就是跟菜神关系好啊，都公开说过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 CP粉随便怎么嗑都没关系，你亲自下场算什么？官方逼死同人吗！”王经理气不打一处来，“我警告你Kezo，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
    “哦。”刻舟瞥了眼夏霜冷峻的表情，老实答应。
    见他终于认识到自己惹了多大麻烦，夏霜问：“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怎么办？”
    刻舟摆弄手机：“我这就去删除评论、取消点赞。”
    “别！千万别！”王经理吓得差点削到自己的手，“这么做就是欲盖弥彰！他们会反咬一口说你心虚了。”
    “那我发条蔚帛说自己手滑，不小心点的。”
    “也不行！在超话里手滑那么多次？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想让我怎样？”刻舟开始不耐烦了。
    夏霜咳了一声。
    王经理心领神会：“这样，关于超话里的那些东西，你就放那儿，什么都别做。然后你重新发条蔚帛，也不要提这个事。”
    刻舟问：“那我发什么？”
    王经理说：“我们公关部连夜开会，已经帮你想好了。一会儿我给你发张照片，是你们昨天吃晚饭庆功时拍的战队合照，修好图了，照片信息也改过了。你就发这张照片，然后带一句‘新赛季，一起加油！’就行了。”
    “就这？”
    “对，就这。”王经理解释，“这样就能转移话题，让别人看出来昨天晚上极昼的大伙儿很开心，以为你参加完水友赛之后又找朋友庆祝了下，中途还拍了合照，指不定谁拿错了你的手机，不小心点进超话逛了逛……”
    “这么扯？”刻舟质疑。
    “不扯，我们找人稍微带带节奏就行。”王经理继续说，“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破除方乐乐受到处罚影响，可能要被战队雪藏的谣言。”
    刻舟愣了下，皱眉道：“谁传的谣言？泄密那事不能全怪乐乐。”
    夏霜接过话头说：“都说树大招风，极昼最近碰上的硬茬很多，有几家俱乐部想联合起来针对我们。你和乐乐首当其冲，是他们重点挑拨的对象。不过别担心，这些都好解决，你们还是要专注在训练上，好好迎战下个赛季。”
    刻舟正色道：“夏姐你放心，我知道了，现在就把这条蔚帛发出去。”
    等刻舟和王经理离开，夏霜揉了揉太阳穴。
    左震给她端了杯咖啡进来。
    他评价道：“王经理演得太浮夸了。”
    夏霜噗嗤一声笑出来：“是有点，让她歇斯底里一点，悲愤交加一点，她怎么演得跟狗血剧似的，还借水果刀给自己加戏。”
    “不过Kezo应该印象深刻，也算是受到教训了。”
    “希望他以后做事多想想后果吧。”夏霜叹气，“这小兔崽子最不让人省心，我真是为他愁白了好多头发。”
    左震给她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托盘里，插上小竹签。
    他安慰道：“Kezo会成长起来的，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
    夏霜拈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让她心情舒畅不少。
    她笑着说：“回想起来，还是你当队长的时候我最清闲，没那么多糟心事。但凡Kezo有你三分稳重，我就不用像个老妈子一样盯着他了。”
    “可是我当队长的时候，战队成绩不太理想。”
    “谁说的？”夏霜递了块苹果给他，“在我心里，你已经很好了。”
    经此一事，刻舟理解了极昼所承担的压力。
    他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再也不以Kezo的身份逛超话了，更不会随便点赞发评论，给公关部和夏姐添麻烦。
    然后他偷摸给自己申请了一个小号。
    经过专业的公关运作，有关刻舟的“绯闻”事件逐渐被解释为朋友之间的玩笑，有关方乐乐的负面消息也得以澄清。
    后来薄明野问起这件事，刻舟把极昼的处理方法跟他说了。
    薄明野这才放心。
    不过刻舟很是歉疚：“对不起，我并没有觉得跟你在一起是件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夏姐让我憋着，不准我说出去，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透过手机屏幕，薄明野笑着看他。
    他说：“我不会生气，你也不用道歉。相反，我很赞同夏总的做法，因为这是对我们最好的保护。”
    “保护？”
    “是的。它能让我们更加自由地相处，也能让我们心无旁骛地追求胜利。”薄明野将镜头移向自己身后的墙面，“Kezo，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刻舟不禁怔忡。
    那面墙有着《洗魂》的游戏背景，被分隔成了两块区域：一块标着银帆的Logo，是乙级联赛的赛程表，一块标着极昼的Logo，是BSL的正式赛程表。
    这两幅表，正在等着他们去填满。
    薄明野知道，对于极昼战队来说，这将会是一个艰难的赛季。
    同样，对于银帆电竞来说，这也会是一场充满挑战的征途。
    数日后。
    秦镜抱臂站在银帆电竞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吼道：“薄明野！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第95章 Act 95 上门
    银帆电竞二楼会议室。
    薛晓莹把平板电脑立在桌上，跟冯亮开了视频连线。
    薄明野从不知苦咖啡店买了两杯美式，一杯递给薛晓莹，一杯留给自己。
    冯亮正赶着出差，坐在高铁的用餐车厢里，为了追求仪式感，并且不被列车员赶走，特地买了杯高铁上的咖啡。
    三人身着正装，神情肃穆。
    十点整，银帆电竞股东会正式开始，全体股东到齐参会。
    薛晓莹开口：“今天我们的议题是……”
    哐哐哐！
    嗡嗡嗡嗡嗡嗡——
    哐哐哐哐！
    巨大的噪声隔空传来，连续不断地冲击着他们的耳膜。薛晓莹不得已停下话头，薄明野朝屏幕里的冯亮抬手示意“会议暂停”。
    冯亮深感震撼：“我以为我后座那个功放短视频就已经够吵了，没想到你们那儿环境更恶劣。这是干什么呢？打仗吗？”
    薄明野和薛晓莹耳旁仍然回荡着电钻声，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大声对他讲：“等会儿！隔壁在装修！”
    十分钟后，电钻声停了。
    尽管仍有哐哐敲打的声音，但不太影响说话，会议得以继续。
    冯亮重新戴上耳机：“隔壁不是家琴行吗？他们重新装修了？”
    薛晓莹说：“上回跟你们说过，银帆电竞需要扩建，方案你们都看过，也同意了。正好隔壁琴行要搬家，我就把他们的铺面盘下来了。”
    冯亮恍然：“哦哦，我想起来了。不愧是薛总，下手真快。”
    薛晓莹瞪了他俩一眼：“你们一个当甩手掌柜，只出钱不出力，一个忙着直播、上课、训练，成天惦记着复出打比赛，要等你们来办这些事，黄花菜都凉了。”
    薄明野和冯亮连连点头，诚恳认错：“是是是，多亏了薛总，薛总费心了。”
    薛晓莹也不是真的生他们的气，事实上她很满意现在的工作状态。自己是股东，相当于给自己挣钱，另外两名股东也非常信任她，给了她极高的话语权和自由度，这比她在那些大公司里要舒坦得多，至少不会在无穷无尽的内斗中消耗精力。
    发了份设计稿到群里，薛晓莹说：“这是修改后的扩建方案，目前处于装修阶段，最近店里会比较嘈杂一些。已经跟学员和家长沟通过了，半个月后就能恢复正常。扩建后的二楼将划为战队的活动区域，包括训练室、会议室和休息室，一楼是小食堂和小客厅。”
    薄明野问：“那宿舍……”
    薛晓莹叹了口气：“现实一点，地方就这么大，我们还是个新战队，没投资、没赞助，现在还没法给队员那么好的住宿条件。先这样吧，以后再想办法。”
    薄明野表示理解，以他们现在的规模，确实不能奢求太多。
    冯亮看了下设计稿：“我没意见。”他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咱们战队已经建好了吗？手续都办妥了？”
    薛晓莹道：“还有些内部规章没做好，我需要再咨询一下专业人士。不过相关资质已经申请到了，也就是说，银帆战队已经可以挂牌了。”
    薄明野和冯亮适时鼓掌。
    薛晓莹接受了他们的赞美，然后话锋一转，对薄明野说：“我看到你挂在Logo墙背面那块板子了，回头给我挪到隔壁二楼的会议室去。”
    冯亮好奇地问：“什么板子？”
    薄明野说：“就是咱们战队今年的比赛计划什么的。”
    薛晓莹冷哼：“你贴自家的赛程表是正常的，留给我们的时间很紧迫，确实需要挂图作战。但你贴别家俱乐部的赛程表算怎么回事？跟我们有关系吗？”
    冯亮又好奇地问：“哪家俱乐部？”
    薄明野清清嗓子解释：“两位股东听我说，众所周知，极昼是现今BSL的最强劲旅，我把极昼战队的赛程表贴上去，主要是为了给我们银帆战队定一个小目标。”
    薛晓莹翻了个白眼。
    冯亮嘴角抽搐：“薄总，您这小目标是不是定得太高了一点？”
    薄明野大手一挥：“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行了，别贫了，还小目标，你能不能碰上人家都是未知数。”薛晓莹无情地打断他们的闲扯，“说到赛程，人家极昼是冠军队，起步就在BSL十六强，我们呢？我们一个刚注册的新队伍，必须先从次级联赛打起！”
    说着她在群里发送了另一份文件：BSDTL赛事细则。
    BSDTL，全称Baptize Soul Division Two League，洗魂乙级联赛。
    “我这次出差就是去开会，乙级联赛邀请我去做解说。”冯亮说，“虽然乙级联赛没有BSL那么受公众关注，但这是冲进BSL最快捷的一条路。而且各大俱乐部还是很关注的，他们经常从乙级联赛里物色新人。”
    “BSDTL还常常会出现新奇诡异的打法，我们能从中学到不少。”薄明野跃跃欲试，这将是他复出的起点。
    “当年哒啦哒啦战队刚起步的时候，就是一路从乙级联赛杀出来的，还直接杀进了BSL的四强。明野，我们要有信心，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
    “对！”
    “不好意思，别怪我泼你们冷水。”薛晓莹道，“我们现在连人都没凑齐。”
    “……”
    薄明野和冯亮顿时安静下来。
    薛晓莹扫了他们一眼：“说话啊，怎么一到关键问题就怂了？我都把前期的事情全解决了，让你们把队员找齐，就这么难吗？”
    冯亮诺诺地说：“我、我去做解说的时候，多跟人家套套近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新人能签过来吧。”
    薛晓莹道：“嗯，别忘了这事。等会儿我把银帆队员的薪资待遇发你，遇上好苗子，你参考着说，具体内容不要你谈，把我人带我这里就行。”
    “好、好的薛总。”
    “你呢？”薛晓莹看向薄明野。
    “这批学员里面，俞舍和岳炎可以着重培养一下，不过能不能上场，还要看他们之后的表现。”顶着她严厉的目光，薄明野积极表态，“除了我们自家的学员以外，高校赛和其他商业比赛、民间比赛我也会关注一下。”
    “嗯。”薛晓莹这才满意。
    “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薄明野趁机说，“根据新赛季的规则，我们可以看出未来的比赛趋势。我建议不要只考虑固定阵容和正式队员，也就是说，在考虑招人的时候，不要局限于2输出2重装2支援的比例结构，也不要局限于只挑选单组正选队员，剩下的都是替补和训练生这种晋升模式，我们需要更多变的体系，来对付更多变的对手。”
    “我也赞成这样的做法。”冯亮道，“现在有很多大俱乐部也在考虑阵容上的转型，不过他们尾大不掉，在这方面不如我们灵活。”
    “好，这些你们比我内行，薄总，你提方案，我来执行。”薛晓莹一锤定音。
    薄明野的手机响了几声，他回复了几条蔚信。
    事情讨论得差不多了，薛晓莹正准备结束这次股东会。
    薄明野忽然道：“等一下。”
    冯亮关闭视讯的手顿住：“怎么了？”
    薄明野说：“再等十分钟吧，有个人来应聘咱们战队，大家一块儿考察下？”
    薛晓莹挑眉：“什么人？”
    冯亮略感不屑：“能主动来应聘我们这种小战队，估计不是多厉害的选手。看看有没有潜力吧，咱们这儿也不是收容所，不养闲人。”
    薄明野喝了口咖啡：“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秦镜忍无可忍了。
    合约临近到期，哒啦哒啦的高层天天给他挖坑。
    那帮人今天一大早把他喊过去，续约合同递到他面前，表面上和和气气，说什么很看中他，希望能留住他，结果暗中在合同里做手脚。其中有一个条款，让他服从分配管理，降级为替补，待遇也按照替补的标准执行。
    要不是秦镜对他们早有提防，签字前仔细翻看了合同内容，大好的职业生涯就真要断送在这些人手里了。
    识破他们的阴谋，秦镜当场发飙，一脚踹翻了老板的椅子。
    之后保安进来按住他，经理对他破口大骂：“你还真把自己当大腕啊！从你入队开始，哒啦哒啦拿过冠军吗？有什么好狂的！你都21岁了，打输出位还能打多久？上届联赛没进四强，挑战赛又失利，我要是你，早就没脸在队里待着了！还不愿意给新人让位置，你以为你是Kezo吗，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然后秦镜挣开保安，又把这个经理给打了。
    他自己脸上也挨了保安两拳，嘴角破了，颧骨肿了，狼狈到了极点。
    走出领导办公室的时候，他看见那些队友们闪躲的目光，还有即将取代他的新人们，暗自庆幸又跃跃欲试的神色。
    这些队友，没他技术精湛，可是比他听话。
    那些新人，没他经验丰富，可是比他年轻。
    人人都想明哲保身，他明白，得罪了俱乐部高层没有好果子吃，他也明白，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不想就这么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的确，他的职业生涯不如Kezo光鲜，不能带着哒啦哒啦夺得冠军，个人能力再强也没有用。可他不服，也不愿就此罢手，他想再拥有一次冲冠的机会！
    而这个战队，已经不再值得了。
    其实也有其他俱乐部向秦镜递来橄榄枝，但他还在犹豫中。
    不知道为什么，水友赛后Overload随口提起的那个战队，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银帆电竞，跟猎影同处一个园区的大型电竞俱乐部，不知道是哪家资本巨头暗中扶持的新秀战队，既神秘，又充满了挑战……
    他实在好奇，于是根据上次Overload发来的地址，打车到了虚洋科技园。
    刚经历了一场烂架，脸上还挂着伤，这里又是猎影战队的地盘，为了保全尊严，秦镜罩上外套的帽子，用围巾裹住了下半张脸。
    远远地，他就看见了猎影战队的Logo。
    总有一天，他要击败这支老牌劲旅。
    只有征服这座高山，他才有可能触碰到冠军奖杯。
    秦镜深吸一口气，走向了猎影旁边的大楼。
    他都想好了，到时候加入银帆这个豪门俱乐部，就在大楼外面挂个横幅，亮出“节制患者”的名号，给对面的猎影下战书。
    希望，或许就在前方。
    然而猎影的对面是某个金融公司。
    秦镜停下脚步：“……嗯？”
    传说中的银帆电竞不在这儿吗？
    本来想搞突击暗访的，可这个科技园区着实太大，他绕了一圈没找到，不得已才给Overload发了蔚信，说自己碰巧到附近，想来看看他们战队。
    薄明野回复，让他不要称呼自己Overload，喊他薄明野或者菜神都行，之后发送了银帆电竞的详细定位，欢迎他前来。
    秦镜跟着导航，顺着园区外围走了好久，来到一条沿路的小街。
    他有点口渴，刚巧看到一家名叫不知苦的咖啡店，就走进去买了杯咖啡。
    吴锦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劝道：“你还没成年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太浓的咖啡不好，我给你多加点牛奶吧？”
    秦镜憋了憋气：“……随便。”
    算了，成年不成年的，争辩起来更费劲。
    等咖啡的时候，秦镜看到这家店里贴了猎影的海报，顺口问道：“老板你也看电竞？”
    吴锦秋笑说：“其实我不怎么懂这些，不过我弟弟打游戏很厉害的，他现在是猎影战队的训练生，据说新赛季很有希望升为替补呢。他还说，等以后当上了正式队员，我就能在海报上看见他了。”
    从训练生升为替补，再从替补升为正式选手，其中的竞争有多难、压力有多大，秦镜再清楚不过，但听她语气中满是自豪，便没有打击她。
    莫欺少年穷，每个人都有大放异彩的可能。
    接过咖啡，秦镜瞄了眼手机地图，不确定地问：“老板，你知道银帆电竞在哪儿吗？”
    “你找银帆电竞？”吴锦秋恍然，“是想去报名上课吧？来，出门右拐，往前走四个铺子就到了，就在路边，很近的。”
    “哦，多谢。”
    秦镜疑惑不解地走出去。
    报名上课？上什么课？
    一分钟后，秦镜怔愣在路边。
    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也没有什么巅峰对峙，他只看到一个超小的门面，二层小楼，上面挂着银蓝色的店标Logo，隔壁还在嗡嗡嗡地开着电钻，建筑垃圾乱七八糟地堆在墙角。
    秦镜：“……”
    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
    什么玩意儿？
    此时俞舍刚好来上课，见他直直杵在门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对方围巾裹得严实，看不清样貌，单瞧个头好像只比自己高了一点，俞舍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同龄人，热情招呼道：“你也是初中生吗？电竞培训了解一下？”
    “电竞……培训？”
    “是啊。”俞舍认真地给他解释，“外面喜欢把这种培训机构叫做电竞劝退班，不过我觉得就是普通的兴趣班了，如果很喜欢打游戏的话，可以报名看看，这家店的老板和教练都挺厉害的，也很会教课，他们以前都是职业选手。”
    秦镜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消化完这番讲解，他忽然觉得这孩子的声音有点耳熟：“你也在上这个培训班？你……你游戏账号叫什么？”
    这个问法有点奇怪，不过俞舍当他是自己未来的同学，友善地回答：“我叫Roswell。”
    Roswell？跟菜神一起打水友赛的Roswell？
    这么说那个重火多半也是这里的学生？
    所以薄明野是在用水友赛给他们这些小屁孩练手吗？
    说好的豪门俱乐部呢？说好的敢跟猎影叫板的新秀战队呢？
    秦镜觉得自己有点眩晕。
    俞舍不知道这位同学为什么突然目露凶光，他赶着上课，就先进去了。
    秦镜彻底看透了真相。
    他抱臂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喊道：“薄明野！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楼上的薄明野放下咖啡杯，对自家的另外两位股东说：“他来了。”
    第96章 Act 96 忽悠
    听到门口有人叫嚣，前台小姐姐吓了一跳，以为是来踢馆的，不过她很快接到了自家老板的指示，主动出去接待了那位“应聘者”。
    前台小姐姐起初有点疑惑。
    这人穿着白色运动服，嚣张地抱臂站着，自然卷的短发乱糟糟地窝在头顶，下半张脸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吊梢眼。
    虽然眼神和语气有点凶，但看个头，感觉年纪比岳炎还小。
    应聘？
    老板不会真的雇佣童工了吧！
    前台小姐姐四下看看，确认没有其他人，犹豫着问：“是你来应聘？”
    秦镜皱起眉头：“应什么聘？我是来考察的。Over……薄明野是你们俱乐部的吧，就是他喊我来的，带我去见他。”
    俱乐部？什么俱乐部？
    不知道老板是怎么跟这人说的，前台小姐姐也不方便多嘴，只能礼貌地把人请进去：“好的，您跟我来，我们股东都在上面等您了。”
    股东都在？
    秦镜微微愣住，自己今天是临时起意过来的，刚刚为了问路才跟薄明野说，他们这就把股东招来见自己了？那、那还挺有诚意的么。
    看来这家俱乐部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不正规？这什么青少年“劝退班”应该是副业吧，相当于给战队提供一定资金支持和新生力量的？地方确实是太小了，不过环境还可以，或许只是设在市区的一个办公点，他们还有另外的基地？
    刚起步的俱乐部嘛，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秦镜端起明星选手的架子说：“嗯，走吧。”
    喝了口手里的咖啡，他咧了咧嘴，不知道那位不知苦的老板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这奶味也太浓了，还放了糖，糊弄小孩呢，这种东西能叫咖啡吗！
    一楼是学生们在上课，秦镜漫不经心地瞟了眼，觉得氛围还是不错的。
    前台小姐姐把他带到二楼会议室门口，示意他可以自行进去，之后就离开了。
    秦镜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和围巾，敲了敲门。
    此时的他不禁有些感慨，回想起上一次好好敲门去见战队高管，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之后不是挥开保安踹进去的，就是阴阳怪气骂进去的。
    优雅的女声响起：“请进。”
    秦镜旋开门锁，昂首阔步地走进了银帆电竞全体高管的视野中。
    秦镜：“……”
    薛晓莹和平板电脑里的冯亮：“……”
    激动人心的一刻尚未开始，就结束在了僵冷的气氛中。
    只有薄明野笑脸相迎：“来了啊。”
    秦镜：“……”
    冯亮震惊道：“搞什么，你把节制患者挖来了？”
    看薄明野那个轻描淡写的样子，本来以为会是哪个战队出来的训练生，最多就是个中不溜的小替补，谁能想到上来就是位明星选手！
    薛晓莹立即回过神来，露出客套又热络的神色：“薄总说有位职业选手要来应聘我们战队，没想到是你，欢迎欢迎，来，坐下聊。”
    秦镜终于从澎湃的心绪中清醒。
    他看向薄明野：“薄、总？”又看向薛晓莹，“应、聘？”最后环视坐了三个人的会议室，“全、体、股、东？”
    薄明野站起来，给他拉开一把椅子：“没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们银帆电竞的全体股东，我们刚开完一场至关重要的股东会，决定了新赛季的奋斗目标。”
    秦镜再度将目光定在薄明野身上，深吸气。
    在吐气的时候，他破口大骂：“薄明野你个大骗……”嗡嗡嗡……嗡嗡……“说得正经八百像个豪门……”哐哐哐……哐哐哐……“破劝退班……”嗡嗡嗡……嗡嗡……“就三个股东，我信你个……”哐哐哐哐……“又穷又小……”嗡嗡嗡嗡……“野鸡战队！”
    一口气骂完，对面三人面面相觑：“你说什么？”
    秦镜怒道：“你们隔壁干什么呢！吵死了！”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薛晓莹已经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情况，她跟薄明野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盈盈地拉着秦镜坐下，等电钻声停了，拿出手机给他介绍：“抱歉啊，我们隔壁正在装修，俱乐部扩建，这不是正在给战队成员打造全新的生活和训练空间嘛，吵是吵了点，过阵子就好了。你看，这是我们的装修效果图，配置齐全，体感舒适，我们的宗旨就是，尽可能给战队成员提供最好的工作环境。”
    她快速地划拉手机，秦镜一时来不及看，只觉得条件的确还不错。
    薄明野简明扼要地告诉他：“暂时没有宿舍，没有安保，没有赞助商。底薪不高，提成要看战果。现在正式队员就我一个，Roswell和重火还需要再培养一段时间，其他队员还在物色阶段，但今年的BSDTL我们一定会参加，先冲乙级联赛，再冲BSL。”
    薛晓莹直起身来，不满地瞪他一眼。
    正忽悠着呢，干什么非把自家的缺点暴露出来！
    薄明野走过去说：“瞒着他也没用，早晚要知道的。他又不是新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那么重要的，他很清楚。他对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是吧，节制患者。”
    秦镜闷了口咖啡，没说话。
    浓郁齁甜的奶香味充斥着口腔，又让他咧了咧嘴。
    瞥了眼他的咖啡杯上的标贴，薄明野笑道：“在不知苦买的？真是没想到，你也喜欢双份奶的拿铁？”
    秦镜把咖啡杯顿到桌上：“傻逼才喜欢喝！这玩意能叫咖啡？腻死个人！”
    薄明野：“……”
    幸好没让某人听到，不然又要掐架了。
    冯亮清了清嗓子，插话道：“所以，你是真的跟哒啦哒啦闹翻了，准备找新东家？圈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有说你妥协了要续签的，有说你打算签黑洞战队的，结果你其实是看上我们银帆了吗？不得不说，你可真是……咳……有眼光！”
    秦镜骂道：“傻逼才看上你们了！我是被他骗过来的！”
    薄明野说得没错，他不是电竞圈的新人了，优厚的待遇他见过，寒碜的也见过，他跟哒啦哒啦从蜜月期到决裂期，早就见惯了利益分割、人情冷暖。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一个懂得分配他能力的战队，想要一群能信任他的队友，想要一家齐心夺冠的俱乐部。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
    可是，谁能保证银帆就是那样的呢？
    薄明野、薛晓莹、冯亮，这三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血战多年，却从未触碰过冠军奖杯；一个婚后创业，必须平衡事业与家庭；一个急流勇退，改行去做了解说。
    这三个人创办的战队，真的能成功吗？
    他承认，薄明野给他看到的愿景很好，楼下那些正在上课和训练的学生也很好。单从Roswell那番话里，就能看出这里积极的氛围，以及蓬勃的野心。
    可风险还是太大了，他现在还没想好，不敢轻易下赌注。
    秦镜咕咚咕咚喝完了讨厌的咖啡，平静下来。
    他冷哼一声：“你们这个小破地方，连个安保都没有。我不仅是明星选手，更是圈内一级喷人大师，有那么多狂热粉丝，还有那么多看我不爽的黑子，我要真过来了，你这儿招待得起吗？谁来负责我的人身安全？”
    薄明野道：“我听说哒啦哒啦的保安拦的最多的人就是你？哎对了，你围巾扒下来我就注意到了，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秦镜恼羞成怒：“薄明野你够了啊！”
    “放心，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也会有相应的安保机制的。”薄明野安抚他，“怎么说也是以冠军为目标的新秀战队，到时候何止你一个明星选手，大家携手并进，我们的未来可比这两间店面要广阔得多。”
    “哦？有多广阔？”秦镜嘲讽，“你不会还想把Kezo弄来吧？”
    “……”畅想到一半，薄明野没接话。
    “不会吧？”秦镜也就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你不会真想签他吧！极昼肯放人？你知道他现在身价多少吗？你买得起他吗！”
    “……”薄明野坐了下来，喝了口自己的咖啡。
    “不是吧！你不要吓我！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冯亮捂着心脏，感觉高铁的时速似乎超过了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
    “薄总？”薛晓莹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沉默，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要是以前，她会直截了当地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可是现在这两人的关系她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其他的考量。然而即便算上那些情感上的筹码，要想把Kezo签过来，对目前的他们而言，也绝对是无法负担的。
    Kezo跟节制患者的情况不一样。
    太多战队盯着，他是个“捡不了的漏”。
    薄明野苦笑了下：“就是想想罢了，现在还不行，咱们没这个能力。”
    他有这个打算，但还没到那个时机。
    想起上回合那场轰动整个电竞圈的转会事件，他仍然心有余悸。
    银帆电竞是他自己的理想，也是他想留给刻舟的一条后路，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真能从风暴中安稳地接住那个人。
    现在还不行？
    就是说，他真的有这个打算，在未来的某一天，把那位顶级选手签到银帆电竞来？
    在座的其他三人都被他这句话震住了。
    此刻，秦镜突然对银帆电竞的认知达到了另一个高度。
    不过他依然没有作出决定。
    会后，薄明野带他参观了楼下的培训班，给他指认了Roswell和重火两人，又带他去看了隔壁一片狼藉的战队空间。
    他劝他再考虑一下。
    秦镜抬头看着银帆的招牌说：“你知道我想要怎样的诚意。”
    薄明野道：“很快，你就会看到的。”
    一个月后，K市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也就是在这一天，薄明野完成了第一阶的任务，在986场比赛中，辅助击杀了10000个游戏角色，进入到第二阶的任务。
    还没等他稍作休息，体会一下神力再次充盈的满足，他忽然接到了江达岭的电话。
    电话里，江达岭的语气非常严肃。
    他说：“薄明野，或许只有你能帮到Kezo了。”
    第97章 Act 97 求助
    近几年K城的雪越来越敷衍，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一夜，到头来也只积了不到八厘米。不过这场初雪还是把气温拉到了零度以下，让这座城市正式进入了寒冬。
    积雪虽然不厚，却也够孩子们兴奋的了。
    一大早，银帆的学生就聚在门口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中途还有路人和隔壁商户加入战局，整条街上就属他们这儿最热闹。保洁阿姨原本想扫雪的，后来索性不管了，随他们到处摸爬滚打，自己还乐得轻松。
    可惜薄明野暂时没有玩乐的心思。
    他待在自己的工作间里，按薛晓莹的要求开着直播，沉浸在激烈的竞技比赛中。
    原本以为还要再打上一场才能完成任务，不过现在看来，眼下应该就是突破第一阶的最终战了。在这场比赛中，他发挥得非常出色，那无比精准的预判、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直呼过瘾。
    【我从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医圣……】
    【话不能这么说，单场辅助击杀24次，月桂战队的心非也能做到。】
    【那确实，心非大小姐毕竟是BSL最强医圣。】
    【所以我们就这么自然地把菜神和职业选手放在一起比较吗？】
    【什么？主播不是职业选手？他身后墙上挂的不是战队Logo吗？】
    【银帆电竞吗？那个好像是他们公司的名字吧。】
    【我查过，是家青少年电竞训练营，用直播打打招生广告，很正常。】
    【醒醒啊朋友们，银帆的官网出通告了，他们组建战队了啊，就叫银帆战队！】
    【我天，来真的？】
    【前两天刚放的消息，说他们要参加今年的洗魂乙级联赛了。】
    【菜神跟他们签了？他真成职业选手了？】
    【27次了！单场辅助击杀27次！菜神牛哇！】
    比赛结束，薄明野这队完胜。意料之中，全场最佳的镜头也给了他的医圣。
    战况回放中，只见医圣快速翩飞，从一个点位到另一个点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先用激光枪把对方杀到半血，再秒切治疗和加攻击力模式，支援自家队友收割人头。攻击、治疗、加攻、复活，在他的激励下，队友们如有神助，一举端掉了目标点中的四名敌人。
    他的个人能力太过突出，对面拿他毫无办法。
    通常情况下，输了的一方会快速退出，免得在胜负结算界面惨遭二次羞辱。但这次对面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比赛频道发起了聊天。
    [比赛]死不葬身：菜神小姐姐，厉害啊，我们服了。
    [比赛]菜神：你好，我是男的。
    【哈哈哈哈哈，菜神教你一句话阻断搭讪。】
    【也不能怪对面，数据显示，医圣的玩家中女性占比很高。】
    [比赛]死不葬身：……哦哦，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说，兄弟你玩得很好。加个好友吧，有空的时候带带我们呗。
    【误会了，这位大哥不是来勾搭妹子的，是真心求大佬带飞。】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很想赢呢。】
    [比赛]菜神：加好友可以，不过我最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带你们。
    [比赛]死不葬身：为什么？
    [比赛]菜神：因为我们战队要开始准备乙级联赛了。
    [比赛]死不葬身：卧槽，职业选手啊！
    【我的妈呀，真的组建战队了！】
    【啊啊啊啊我见证了一个新战队的诞生吗？】
    【想当初关注菜神的时候，他明明那么菜……】
    【是啊，一眨眼，他就成为职业选手了！】
    在本场游戏的评价系统中，菜神获得了11个赞赏。也就是说，除了他自己，所有对手和队友都向他表达了敬佩之情，他也因此获得了“超凡领袖”的成就。
    这是场纯粹且友善的比赛，大家在聊天框里打出“GG”（Good Game）以作告别。
    面对直播间观众连珠炮般的发问，薄明野承认了银帆战队的存在，但没有透露更具体的消息，只说其他事项都还在筹备中。
    接着他通过了几位队友和对手的好友申请，就此下线。
    经过986场比赛，10000/10000个辅助击杀任务终于完成了。
    秩序代言人给他做了确认。
    突破的瞬间，消耗近半的神力再次充盈起来，并且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浑身的毛孔舒张开来，薄明野觉得自己每个细胞都焕发出勃勃生机。
    代言人说：“恭喜你进入第二阶。”
    还没等他缓口气，秩序紧接着向他发布了新的进阶任务。
    第二阶：不死者——
    在1000场竞技比赛中，一次都不死。
    薄明野甩了甩手说：“懂了，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赖活着到最后呗。”
    代言人说：“是的，零死亡对你的预判和控制力要求更高。”
    薄明野思考片刻：“你们知道的吧，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战术。大多数情况下，游戏角色活着可以带来更大的收益，但也会有不必勉强苟活，自杀或速死才能让队伍更有效率的情况出现，我认为你们这样的要求并不合理。”
    代言人检索了一下历史记录：“你回溯后跟Kezo打的第一场比赛，Kezo被你震到了乌代普尔的月牙船上，当时他的处境就是如此。自杀和速死是他的最优选择，可惜他做不到，只能生不如死地熬到战败。”
    薄明野捂脸：“能不能别提这个黑历史了……”
    代言人冷漠地说：“胜率和合理性，这是人类才会在意的东西。秩序所需要的，是绝对精准的控制力。你不必纠结于‘为什么’，只要照做就可以。”
    “行吧。”早就习惯了秩序的霸道，薄明野也不想挣扎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秩序认为，即便有天菜Debuff的压制，前三阶对你而言也已经不构成威胁了。”代言人难得夸奖他，“目前你单靠爬虫程序就可以控场，联觉程序都没见你用过几次，看样子可以轻松完成任务。”
    “等到了职业赛场上，就没这么简单了。”
    “是吗？”代言人略有不解，“现阶段对你的比赛级别没有要求，就算你一直打业余竞技，也是一样可以进阶的。”
    “我知道，但这样的进阶有什么意思呢？”薄明野笑着说，“人类是很贪心的，总想要多一点追求。刚巧我有神力加持，不如好好利用起来，一边突破秩序下达的任务，一边去追求我自己的理想，不是一举两得么？”
    “你要自行增加难度，我们当然没有意见。”
    就在代言人准备淡去的时候，薄明野试探着问：“既然秩序认为前三阶对我来说都没有威胁了，可不可以把第三阶的任务告诉我？咱们节省一点时间，我可以同时完成第二阶和第三阶的任务。”
    代言人沉默了几秒：“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不怕死的修真者。”
    薄明野自嘲：“说明我还挺有作死天分的？”
    代言人没兴趣跟他开玩笑：“我必须提醒你，如果同时开启这两阶的任务，你就必须同时满足它们的条件，并且同时达成它们的目标。这样做对神力的消耗也是加倍的，你确定要把两阶的任务都开启吗？”
    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神力储存量，薄明野决定赌一把：“我确定，开吧。”
    代言人满足了他的愿望。
    第三阶：金刚——
    限制游戏英雄为重装类，承受的伤害总量达到3000万。
    两阶结合，意味着薄明野需要在1000场竞技比赛中选择重装英雄，一次都不死，并尽可能承受最大的伤害量。
    3000万？
    薄明野扒拉手指头，深感头疼。
    那就意味着，他平均每场都需要承受3万的伤害量，还不能被敌方击杀？这在职业比赛中也算得上强人所难了。
    他颤声问：“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就是回溯到十秒前，让我重选一下？”
    代言人：“不行。”
    “……”都怪自己太过膨胀，就知道秩序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不过这样也好。”见他如丧考妣，代言人安慰道，“如果你能顺利挺过这一轮，或许等到第四阶的时候，能多点生存的机会。”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三阶之后，你的天菜Debuff将会解除。”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听在薄明野耳中，就自动生成了下半句话，“会有新的Debuff降临到我身上？”
    代言人没有回答，丢下一句“秩序永存”就在他的识海中隐身了。
    薄明野兀自凌乱。
    他突然觉得，有个“天菜”傍身挺好的，菜就菜吧，至少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而最可怕的就是以后的未知。
    琢磨良久，薄明野才稍稍缓解焦虑。
    算了，何必庸人自扰，不如先想想怎么应对二三阶合体任务。
    说不定还没到第四阶，自己就耗尽神力而亡呢？
    就在此时，他接到了江达岭的电话。
    都是老朋友了，江达岭也没跟他客套，直接说：“薄明野，或许只有你能帮到Kezo了。”
    薄明野一愣：“怎么了？”
    江达岭向他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他说刻舟铁了心要转型速写，但现在的训练状态很糟糕，导致他速写还没练好，对其他英雄的适应也出了问题，包括他最擅长的柳德米拉。
    这是非常典型的“瓶颈期”。
    身为过来人，江达岭和薄明野都知道，版本在变，英雄在变，打法在变，一个职业选手常常会遇到各种瓶颈。
    面对瓶颈，最好的方法是克服自身的限制，但这不像嘴上说说那么简单，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逾越那条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沟壑。
    还有一种解决方案，就是想办法绕过去。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就行。有时候换个方向，或许就能发现新的康庄大道。
    之所以打电话给薄明野，是因为江达岭也不知道该帮刻舟怎么选。
    鉴于薄明野跟刻舟情感上的联系，他想让他提提建议。
    听说刻舟正处在这样的状态，薄明野也很意外。这段时间他们仍在正常交往，可刻舟在平时的相处中都表现得很正常，丝毫看不出他正经历瓶颈期。
    而且上回合薄明野见过刻舟使用速写。
    那是多么令人目眩神驰的技术。
    这人能给出那么游刃有余的操作，能让速写呈现出那样优雅又凌厉的姿态，薄明野根本想象不到，在此之前，他竟会遇到如此重大的障碍。
    薄明野说：“我知道了。江教练，我想申请去极昼看看他，不知道夏总给不给批？”
    他如今算是其他战队的选手了，进出极昼都不太方便。
    江达岭并不在意：“你来吧，这事我跟夏总报备过，她同意了。你也别怕被她挤兑，她请了好几天假，你来了也见不到她。”
    “夏总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就是休年假吧。”
    薄明野即刻动身前往极昼。
    出门的时候，他看见孩子们堆的雪人，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身子，用石子做的眼睛一大一小，看上去呆呆憨憨的，郁结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路过便利店，他买了些零食，打算带去跟刻舟一起吃。
    江达岭在极昼的楼下接他。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江达岭把访客证递给他：“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变年轻了。”
    薄明野道：“可能是心态变年轻了吧。”或者是神力的作用？
    江达岭感慨：“我明白了，谈恋爱使人年轻，组战队也使人年轻。你啊，确实退役退早了，合该你复出。”
    两人到了训练室那层楼，江达岭没有直接带他去见刻舟。
    他说：“我先让你看两局他用速写的训练赛。”
    薄明野点头：“好。”
    第98章 Act 98 隐藏
    在小会议室里，江达岭把笔记本电脑连上了投影。
    这是两局日常训练赛的录屏，刻舟全程使用速写作为输出英雄。
    速写是一个很特殊的英雄，在游戏设定中，它是一个进化版的智械生物，没有固定性别，身体由致密光滑的纳米材料组成，轻盈而坚固，背部生有两对膜状薄翅，纤细的纹路中分布着荧光蓝色的生化液，在光照下流光溢彩。
    膜翅以高频振动带动气流，飞翔姿态类似于蜻蜓。
    在蓄能阶段，速写可以通过飞行和滑翔来产生位移，在高空使用三角镖、彩色炸弹和聚焦线条进行攻击，这些是属于它自身的技能。
    速写拥有极强的模仿能力，不光是模仿外形，更可以解析对方的DNA序列，将自身转化为与对方一模一样的拟态，并拥有完全相同的技能。
    在施放大招“绘制如生”时，它会在虚空中快速勾勒出被复制对象的轮廓，将自己分解并重新塑形。变为对方的模样后，即可使用那个英雄的所有技能，持续时间20秒，并且大招充能速度变为16倍。
    有这些数据的叠加，速写无疑是一个操作上限很高的强力英雄，要想灵活自如地掌握，确实需要大量的磨合训练。
    听说刻舟遇到了瓶颈，薄明野原本以为只是他对这个英雄比较生疏，所以失误稍微多了点，但仔细看了刻舟操控速写呈现的每一个动作后，他发现并非如此。
    这与他印象中Kezo所驾驭的速写全然不同。
    画面中的速写展开膜翅，滑翔到敌方区域的上空，虽然击中了目标，给对面造成了一定伤害，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薄明野道：“滑早了，停留位置也有问题。”
    江达岭叹了口气：“哎，你看看，这打的什么玩意儿？飞过去，放技能，是个人都会，没有节奏、没有预判，自己跟自己的技能配合都乱七八糟。就这个水平，你那个训练营的学生都能打出来，哪还像是Kezo啊。”
    之后的半场，刻舟的表现也差强人意。
    速写放大之后，刚转变为对方的妖刀斋，就出现了明显的停顿。明明是曾经擅长的英雄，刻舟却好像反应不过来一般，连续好几个操作都没跟上。以至于在大招时限结束前，他的速写甚至没能蓄出妖刀斋的大招。
    从这两局训练赛可以看出，刻舟操控速写的手法很别扭，时而束手束脚，憋着技能不丢，时而又手忙脚乱，伤害零散释放，却没有加成。
    薄明野说：“他还没有理解这个英雄。”
    如果只是这样机械地使用技能，根本不能发挥出速写真正的实力。
    江达岭无奈道：“不瞒你说，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是不是不该让Kezo这么快转型，他原先的柳德米拉、维和者和妖刀斋玩得都很得心应手，新英雄里的卡特琳娜、死亡之影和仓鼠球也能逐渐熟练。偏偏就是这个速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练速写，他就跟不会玩了似的，搞得其他英雄的操作也跟着混乱。”
    “他需要调整自己的肌肉记忆。”
    职业选手的应激本能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优势，但有时候也会成为寻求改变的阻碍。速写的出现，就是在逼迫刻舟打破所有以往的习惯，重新塑造自己的“操作系统”。
    江达岭说：“我知道，但新赛季可等不起，在那之前还有很多商业赛，要是他真的不能适应，还不如尽早放弃，省得越练越杂，反而把他本身的优势搞没了。”
    薄明野提出建议：“先别急着半途而废，可以再想想办法。”他有些坐不住了，“来都来了，训练视频也看了，带我去见见他吧。”
    江达岭哼笑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旋开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调侃道：“说得好像我们极昼拦着你了，想见就去见呗，我还怕你带他私奔不成？”
    薄明野挑眉：“真不怕的话，夏总用得着对我严防死守么？”
    这么长时间了，他连极昼的大门都进不来。
    要不是这次江达岭有求于他，估计夏总还是不会松口。
    江达岭搭上他的肩，打着哈哈把他带向刻舟所在的训练室：“嗨，那不是怕Kezo年纪小，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么？没事啊，兄弟我信任你，这就带你去私会咱家大少爷。”
    薄明野：“……”
    刚来到训练室外，薄明野就注意到刻舟的情绪不对。
    他皱着眉头，满脸烦躁，敲击键盘的力道特别重，甩动鼠标的幅度也特别大，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操作状态。
    不用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就知道战况一定很不乐观。
    比赛接近尾声，或许是无力回天，刻舟气得砸了下鼠标。队友们面露沮丧，曲采平朝他连声道歉，他摆了摆手，没去责怪其他人，只是仰靠在椅子上，骂了句脏话。
    透过玻璃墙，薄明野静静地看着他。
    原来他每天都在经历这样的压力和痛苦，可是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两人经常通话聊天、见面约会，薄明野自以为很了解他，没想到这人竟然隐藏得这么好。之前问起他关于新英雄的事，他还胸有成竹地说，那有什么难的，早就烂熟于心了，让他等着看自己操控速写，在赛场上惊艳亮相。
    江达岭说：“你要进去跟他说两句话吗？指点指点，或者鼓励鼓励？他们有十分钟休息时间，一会儿还有场训练赛。”
    薄明野摇头：“不了，我在休息间等他。等他训练完，你再告诉他我来了，就说我现在是外人，不方便随意参观，只能待在休息间。”
    江达岭难以理解：“有必要这样吗？”
    薄明野笑说：“有必要，他不想让我看到他这个样子，那我就尊重他。”
    感觉被强行喂了一大口狗粮，江达岭咂咂嘴：“太酸臭了，受不了你们这些小情侣。”
    离开前，薄明野发现刻舟一直在甩手，皱眉问：“他手腕又不舒服了？”
    江达岭无奈道：“他这个手伤啊，一阵一阵的，前阵子看着像是没事了，最近又开始反复。都说Kezo是天才，天才付出的可一点都不比常人少，练不好速写，他自己也急，私底下还给自己加训，我们劝了又不听，估计这毛病又是给累出来的。”
    薄明野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又是打得稀巴烂的一天，刻舟的心情糟糕透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正中的速写，忍不住骂道：“狗屎，你就是坨狗屎！说什么要用新英雄再创辉煌，一坨狗屎哪有什么辉煌！”
    江达岭冷不丁在他身后说：“喂，狗屎，薄明野来看你了。”
    刻舟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哧溜下去，反应过来后，立即强退了游戏，掩盖了难看的结算数据，然后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看向江达岭身后。
    空无一人。
    欣赏完他这番举动的江达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刻舟：“……”
    “Kezo哇，做人坦诚一点不好吗？”
    “你耍我？”
    “那可没有，他真来了，在休息间等你呢。”江达岭照着剧本说，“夏总对他日防夜防的你不知道啊，哪能让他在极昼里头到处乱晃，我能破例放他进大门就不错了。”
    “闪开！”刻舟懒得跟他扯皮，迫不及待地去了休息间。
    再多的愤懑，在看见那人的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刻舟看见薄明野坐在冬日的阳光下，垂头刷着手机，面前的小桌上放了花花绿绿的零食，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显然有一杯是专门留给他的。
    “训练结束了？”他抬头笑问。
    “嗯。”刻舟快步走过去，自夸道，“我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江达岭翻了个白眼，去给自己泡枸杞茶了。
    刻舟提议两人出去吃饭，薄明野说还没到饭点，先吃点零食好了。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刻舟喝了口双份奶的拿铁，又吃了块曲奇饼干。
    “下雪了，很想见你，就厚着脸皮找江教练通融一下。”
    “哦。”刻舟红了耳根，他很喜欢听薄明野这么说话，觉得嘴里的曲奇饼干更甜了。
    “咱们也去楼下玩玩雪吧。”薄明野提议，“刚看到你们楼下还有很完整的一块雪地，还能堆个雪人，你不知道，银帆那些小崽子今天都玩疯了。”
    “太幼稚了。”刻舟吐槽。
    “是吗？”薄明野揣上两包零食，拉着他去坐电梯，“那你就当陪我玩吧。”
    刻舟不情不愿地下楼，似乎不太想参与。
    结果刚到雪地上，他就抓起一把雪就往薄明野衣领里塞。
    薄明野也毫不客气，松松地团了个雪球，砸得他满头满脸都是细小雪粉。
    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引得极昼其他人也加入了进来。大家在训练室闷了一上午，早就对外面的积雪垂涎三尺了。
    方乐乐和柳央玩得最疯，这两人不是在砸雪球，而是把对方按在地上灌雪。K城的雪水分大，这么一来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薄明野还带着他们堆了个雪人，用巧克力豆做眼睛，干秋葵做鼻子，有模有样的，比银帆门口那只精致多了。
    最后是江达岭把人给吼上去的。
    生怕队员们集体感冒，江达岭催他们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趁此机会把薄明野狠批了一顿：“我是猪油蒙了心才让你过来，你成心的吧！正事不干，带着人瞎胡闹，是不是就想削弱我们极昼的战斗力？你看看这些小兔崽子，心都玩野了！”
    薄明野辩解道：“劳逸结合嘛。”
    江达岭把他和刻舟也哄上楼：“结合你个头！滚滚滚，你俩也回宿舍好好拾掇拾掇，下午还要训练呢！”
    于是薄明野又顺理成章进了刻舟宿舍。
    洗了澡，身上热腾腾的。
    屋里开着空调，两人就只穿了单衣，刻舟盯着薄明野脖子上的水珠，就有点心猿意马，拉着他就要往床上带。
    不过薄明野没有立刻让他如愿。
    他说：“看个电影吗？”
    刻舟对任何形式的约会都很积极，当即拿出手机准备购票：“好啊，那我下午请个假，想看哪一部？”
    薄明野按住他：“不去电影院了，看个老片子吧，也不耽误你下午训练。”
    刻舟很随和：“也行，什么片？”
    “爱情片。”薄明野说，“《泰坦尼克号》，看过么？”
    “好老的片子了吧。”刻舟打开电脑搜索，“听说过，但是没看过。”以前他对这种爱得死去活来的电影都不怎么感兴趣，现在觉得看看也无妨。
    两人就这么坐在电脑前，看起了这部经典电影。
    摒弃社会阶层的隔阂，杰克和萝丝的爱情逐渐萌芽。刻舟看得很认真，薄明野十分自然地拉过他的手腕，一边帮他揉捏，一边源源不断地注入神力。
    秩序代言人冷眼旁观：“又来？没见过你这么不吝惜神力的。”
    薄明野说：“省省总会够用的。”
    监控着神力流失，那个声音评价：“这人跟神力的适配性还挺高的，比普通人要高30%左右，要不然你要消耗的远远不止这些。”
    薄明野很高兴：“真的？那我岂不是赚到了？”
    那个声音没再说话。
    以数据来看，这样的适配性有点过高了，但具体什么原因，他们暂时无法断定。
    船体触礁，人性的冷漠与温暖交替呈现，当看到乐队在风暴中继续演奏乐曲的时候，刻舟偷偷红了眼眶。
    看完电影，刻舟不承认自己被感动到了，但是去洗了把脸。
    出来的时候，只见薄明野端坐在小沙发上，不知从哪儿找来了白纸和铅笔，对他说：“我来给你画张速写吧。”
    刻舟瞳孔地震：“你……给我画速写？”
    薄明野低头削着铅笔：“对，画着玩，你就坐在电竞椅上吧？”
    刻舟走到小沙发前，脑海中浮现出杰克给萝丝画的那幅画，略有些僵硬地把上衣脱掉，又把手放在了裤子边缘。
    刚抬头就看见明晃晃的腹肌，这下轮到薄明野尴尬了：“不，倒也不必……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嗯，随便画画。”
    刻舟红透了整张脸，他想象的画面早已比电影里要限制级得多。
    他把衣服穿了回去。
    薄明野喉结滚动，嗓音也有点哑。
    他提醒着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努力收敛心神：“先、先画速写吧。”
    第99章 Act 99 速写
    刻舟重新穿戴整齐，僵硬地坐在自己的电竞椅上。
    为了缓和之前莫名暧昧的气氛，薄明野把早就削好的铅笔又磨了磨，找了本书垫在白纸下面，摆好作画的架势。
    拍过不少平面照的刻舟，突然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他先是双腿并拢，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把手平放在膝盖上。
    “放松一点。”薄明野笑说，“像你平时训练那样就好。”
    “嗯。”刻舟保持着笔挺的坐姿，把左手挪到键盘上，右手挪到鼠标上，脖子梗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全黑的屏幕。
    明明整个人是静止的，但在神力加强过的听力中，那个胸腔里的心跳声明显加快，让人不由想起训练场里渐近的地震波。
    薄明野想了想说：“要不你直接开电脑打一局游戏吧，或者浏览网页也行……不用在意我，就当我不存在。”
    刻舟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够帅气，着急辩解：“怎么可能不在意啊？你就在我房间里，坐在旁边盯着我看，我所有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了！以前我拍宣传照或者广告代言的时候，那么多单反和摄像机对着，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我很会摆Pose的！”
    被如此直白的话语击中，薄明野也有些手忙脚乱了。
    他帮刻舟打开电脑，选了一个视频网站，让他随意浏览游戏相关的内容，自己也陪着一起看，时不时跟他聊上两句，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看完两个剪辑过的搞笑视频，刻舟终于冷静下来，动作也自然了很多。
    薄明野坐回沙发上，没有跟他说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画，只是认真端详着这人的侧脸，还有他最日常的姿态，用铅笔在纸上绘制起来。
    中途刻舟回头看了他几眼，意识到他在给自己画画，心跳又加快了不少。
    大概是找回了一些拍照时的经验，这次他倒没有浑身僵硬了，就是嘴角忍不住上扬，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不太像是认真打比赛的样子。
    薄明野竖起笔杆当比例尺，随后笔尖刷刷地快速勾勒，看起来十分专业。
    心不在焉地看着视频，刻舟顿时对画作的成品期待起来。
    薄明野的动作很快，短短半小时，就画完了两幅。
    拿起纸张自我欣赏一番，他说：“好了。”
    刻舟忙说：“给我看看！”
    但薄明野只给了他其中一张：“别急，你先看这张。”
    刻舟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十秒后，他嘴角抽搐着问：“这什么？”
    只见白纸上寥寥几笔，用平行四边形画出了桌子，在电脑屏幕那个框里，画出了视频中跳宅舞的几个英雄，然后是刻舟异常崎岖的侧脸轮廓，构图混乱的电竞椅和人体躯干……虽然各个要素都很齐全，但整张画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简单来说，就是“很丑”。
    薄明野解释道：“素描不是我的强项。”
    “看出来了。”是不太强。
    “所以我就是尽可能完整地画出了自己看到的画面，所有的细节我都画出来了，你看，就连你桌子上的划痕、键盘上的磨损我都画了。至于你身体和椅子接触的部分，我实在搞不懂那边的透视，只能糊弄着画一下。你的脸我也认真描了，瞧这眼角、这鼻梁、这嘴唇，从我这个角度看这里有阴影，我特地涂黑了。”薄明野强调，“你可以说我这张速写画得不好看，但不能说它不还原，对吗？”
    “嗯……”
    “我知道你很为难，想夸我但又找不出词，其实我也觉得这么画太丑了，所以我又画了另外一张。”
    薄明野把第二张纸递给他。
    刻舟心惊胆战地接过来。
    本以为又是一幅后现代主义的作品，没想到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是一幅简笔画。
    可是没有那些其他乱七八糟的细节，桌子椅子只是几根火柴棍，坐在椅子上的Q版小人就是整幅画的重点。
    小人有着圆乎乎的大脑袋，脑袋上顶了两只猫耳朵，没有脖子，直接就是胖墩墩的身子。两条短腿耷拉在纤细的火柴棍椅子上，末端也没有画脚趾和拖鞋，只是尖尖地收了个尾，看上去像是两个小猪蹄。搭在鼠标和键盘上的手也没有尝试画出指节，只有两个半圆。
    从构图和比例上来说，完全不符合当时的情景。
    但整张画非常可爱。
    刻舟指着小人脖子上的黑点问道：“这是什么？”
    那个黑点明显是用力点过的，形成了一个圆圆的黑色凹痕。
    薄明野说：“你不知道么？你左边耳朵下面有颗痣。”
    刻舟抿了抿唇，眼睛盯着自己简略而卡通的“肖像”，佯装淡然地说：“哦，这么偏的位置，我自己注意不到。”
    薄明野问：“你喜欢这张画吗？”
    刻舟说：“还行吧，两张都挺喜欢的。”
    “是吗？我觉得你好像更喜欢第二张？”
    “没有，都挺喜欢的。”刻舟坚持给两幅画端水，“这张是写实的，这张是卡通的，各有各的风格，我都要留着。”
    “当然可以，两张都送给你了。”
    刻舟喜滋滋地收下。
    虽然嘴上说着两幅画都一样，不过他显然对那张卡通版的兴趣更浓厚：“你为什么给我画猫耳朵？这是猫耳朵吧？”
    薄明野忍俊不禁。
    他没有明确地回答刻舟：“你能分辩这是猫耳朵、狗耳朵还是狐狸耳朵吗？不都是两个小三角吗？我只是觉得加上耳朵更……符合你的气质罢了。
    “要说速写的话，这张其实很不合格，因为它根本没有描绘出原本的状态，它只是我想象中的景象而已。我甚至可以不用你坐在那里，摆出什么标准的姿势，单凭自己的臆想就可以画很多个你出来。
    “我跟《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不同，我不擅长画画，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精益求精。我并不在乎那些复杂的场景和细节，想复刻他们本来就很困难，我只在乎画面中的你而已，而我对你还算了解，所以我只要好好画出心目中的你就可以了。
    “这不是真实的你，加了很多滤镜和奇怪的想象，但它值得我们喜爱。那么我想，我今天给你画速写的目的就达到了。”
    听他说完这番话，刻舟摩挲着纸张的边缘，低着头说：“你都知道了。”
    薄明野煞费苦心地陪他看电影，给他画肖像，本身就有一些刻意了。而且就算给这件事包裹上再厚的糖衣，他也还是能够看穿他的目的——
    他在担心自己，也在帮助自己。
    薄明野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够高明，只是没想到还没迂回到中心思想，就被戳破了。
    他不由怔愣：“我……”
    刻舟烦恼地扒了扒头发：“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不对，我就是有意瞒着你的。我最近状态很不好，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希望你一直觉得我很厉害。”
    薄明野说：“你一直很厉害。”
    他明白刻舟的心情，明白他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这个大男孩，总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想成为他心目中既帅气又无所不能的英雄。
    谁能拒绝这样的热情。
    正是因为无法抗拒这样的刻舟，薄明野也想回报他。
    他坦然说出自己的本意：“江教练给我看过你的训练视频了，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帮不了你太多，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聊聊新英雄的事。”
    刻舟也不跟他装模作样了，虚心求教道：“你说吧。”
    薄明野分析道：“正如我刚才给你画的画，速写这个英雄，它的复制技能再完美，与原本的英雄都是有区别的。要想用好这个英雄，的确有必要熟悉其他英雄，但那只是为了让处于复制状态下的自己不要手足无措，而不是为了逼自己样样精通。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英雄类别，短短二十秒的时间，你只需要把握住重点就可以了，不要对自己太过苛求，也不要滥用自己的天赋。
    “你现在的情况，是想在短时间内适应所有的英雄，这看似稳妥，其实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你的本能意识、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容易出现混乱，严重干扰到你的操作。”
    刻舟打开游戏客户端，看着那些英雄的名片说：“我知道了。”
    说来简单，可要全面适应速写这样的英雄，要付出的代价还有很多。
    薄明野理解他的急迫，安慰道：“我最近也在进行专项训练，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加训。”
    刻舟眼神一亮：“可以吗？你陪我一起训练？”
    “对啊，我虽然离开了极昼，可我又没离开你，当然愿意继续做你的陪练。”
    “太好了，而且你只是我一个人的陪练了！”
    “唔，这个么……”薄明野实事求是地提醒，“我还要陪银帆的学生们练练手……不过还是你最重要！”
    刻舟清醒过来，撇嘴道：“差点忘了，你们也在筹备乙级联赛了吧。”
    薄明野点头：“是的。”
    想起他方才说的专项训练，刻舟问：“你最近在训练什么？也在熟悉新英雄吗？”
    薄明野：“我在尝试使用重装英雄的时候全程不死。”
    刻舟：“……”这么严苛的吗？
    猜到他想什么，薄明野笑说：“你看，咱俩的训练目标都很难达成，刚好可以搭伙一起练，总能练出来的。”
    在这一瞬，刻舟觉得自己面对的瓶颈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他说服自己：“没错，总能练出来的。”
    薄明野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自己刚刚画出来的不及他万分之一好看，心中微动，低下头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刻舟愣在那里：“干、干什么？”
    “没什么。”薄明野直起身子，“就是在回味你之前脱衣服的模样……早知道就画你半裸的样子了，不过我当时也有点怕……”
    “怕什么……”刻舟喉结滚动。
    “怕我自己，色令智昏。”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总之很快变成了刻舟坐在电竞椅上，薄明野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纠缠。
    衣服终归还是被脱掉了，刻舟的裤子被他自己踢到了床底下。
    上万元的电竞椅质量很不错。
    在他两人频繁的挤压和运动中，竟然只是降到了最低高度，各个零部件都完好无损。
    唯一受累的是薄明野的腰，他被按在了自带逍遥功能的椅背上，而年轻人冲撞的力道不太受控，让他不小心咯到了桌角。
    幸而这点小伤，在神力的治愈作用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大汗淋漓地交叠在椅子上，刻舟仍有些意犹未尽。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江达岭怒道：“几点了！几点了！薄明野！我让你来开导开导Kezo，不是让你来耽搁他正常训练的！Kezo！你是打算旷班了是吧！”
    刻舟清了清嗓子，慌慌张张地起来找裤子：“马上来！”
    薄明野帮他把裤子从床底下勾出来，自己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开门。
    江达岭往里面瞄了一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怒瞪薄明野：“我就知道，你来这一趟肯定没安好心！说好的帮他突破瓶颈呢？你就是这么给我夹带私货的？我们小Kezo就是这么给你带坏的！”
    刻舟匆匆出来：“我不小了！”
    江达岭：“……”
    薄明野给刻舟整理好外套的衣领，鼓励道：“速写是最适合你的英雄，别灰心，好好练，一定会成功的。”
    刻舟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现在就证明给他看：“好。”
    拍了拍江达岭的肩，把访客证还给他，薄明野扬长而去。
    江达岭在原地怔了会儿，心想算了，看样子结果是正向的。只要把结果告诉夏总就可以了，至于过程什么的，就当自己也不知道吧。
    他喝了口枸杞茶压压惊。
    年轻人啊，精力真就是旺盛。
    第100章 Act 100 特训
    黄沙漫卷，不断刮擦着被铁锈覆盖的废弃工厂。
    几颗风滚草轻飘飘地跳向远方的沙丘，寻找适宜生存的水源地。
    下一秒，这僻静之处就成了争夺中的战场。
    速写凌空而起，朝着埋伏在房屋后面的仓鼠球发动了大招“绘制如生”。它的身体分解为细碎的蓝色粒子，又在转瞬间聚合为新的形态。
    为保障自己后方的辅助和输出，两个仓鼠球开始斡旋。
    吱吱吱。吱吱吱。
    火炮发射！
    球形滚动避开炮弹，开启护盾！
    胖墩墩的仓鼠钻出装甲，各自操控着炮口扫射，两方恰好同步施放技能，动作和表情完全一致，如照镜子般滑稽。
    但这场较量依然是残酷的。
    真实仓鼠球找准机会，利用地形优势高空坠击，把速写复制出的仓鼠球从工厂二楼撞了下去。这本是一个绝佳的操作，后续它可以继续对复制仓鼠球进行火力压制。但令它措手不及的是，自家的队友正躲在一楼那扇铁门后面。
    隐形中的代拓打算黑掉这里的血包，不让敌人有机会补给，没料到一个仓鼠球会突然从天而降，登时吓得不敢动作。
    为了躲避攻击，复制仓鼠球四处滚动，生生把代拓堵死在了门后。
    坠击加火炮造成大量伤害，代拓被迫显形，然后死在原地。
    代拓：“……”
    真实仓鼠球：“……”
    白捡一个人头，复制仓鼠球立即完成了大招充能。
    它甩出抓钩，弹跳到目标点中央，施放大招“地雷阵”。
    真实仓鼠球躲避不及，触碰到两个地雷，受到连环爆炸的冲击，掉进了一旁的熔金炉。
    滚滚热气蒸腾而上。
    底部红色的金属熔浆冒着泡翻滚，迸射出无数火星，稍稍碰到都会融穿筋骨，如果落入其中，仓鼠球估计连根毛都剩不下来。
    速写的大招时间到了。
    荧光蓝色的粒子重新汇聚成它本体的模样。
    就在它满以为对方必死之时，却见真实仓鼠球荡出一个极高的抛物线，用抓钩堪堪缠住上方钢架，竟从熔金炉中成功逃脱，坠击在目标点中央。
    队友单目莲精准地往它身上投掷生物药剂瓶，并接连给它打了三支救心针。
    真实仓鼠球回满了血。
    它以圆球形态满场滚动，给敌方造成压力。
    同时单目莲开大，赋予它肾上腺素的加持，攻击力和防御力大幅增强。
    仓鼠球勇猛地冲进目标点：“吱吱吱，来走走地雷迷宫吗？”
    双方在这里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顾不上其他队友，单目莲击中所有力量稳住仓鼠球的血线。
    目标点中敌方清零。
    他们赢了！
    输赢既定，比赛已经结束，但十二人都没有退出游戏。
    双方目前更关心的问题是——
    谁是“全场最佳”？
    真正的仓鼠球和速写复制的仓鼠球都有非常两眼的表现，相似的技能施放场景，同样的击杀数量，他们想知道系统将判定谁更优秀。
    短暂的等待后，“全场最佳”的画面出现。
    镜头给到了那只真正的仓鼠球，帅气的亮相中，小仓鼠钻出装甲，上蹿下跳。
    对面六人不甘地退出比赛。
    仓鼠球在结算界面获得了队友赠予的五个赞。
    薄明野活动了下手腕。
    刚才让仓鼠球从熔金炉荡出来的极限操作，给他的手腕带来了很大的负担。这样的操作在赛场上经常会出现，如果不是有神力防护，他也多半会有腱鞘炎、腕管综合征之类的伤病困扰。可想而知，像Kezo这样的顶尖选手，几乎是在用身体的磨损来换取胜利。
    耳机里传来了刻舟的抱怨声：“好难啊，以前也没觉得辅助这么难用。同样是狙击类英雄，怎么我用单目莲就没有用柳德米拉顺手呢？”
    薄明野安慰：“输出和支援的作战目标不同，肯定会有不适应的地方。”
    他们没有开直播，只是在私下双排。
    如果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这场比赛，一定会猜测这两人是不是互换身份了。
    菜神选择重装型英雄还可以理解，毕竟他近期都在锻炼自己当肉盾的能力，可谁能想到Kezo会选择支援型英雄呢？
    倒不是没见他玩过支援型的英雄，只是但凡有其他人能玩支援，那他通常就不会去选这种不适合自己的角色了。他习惯了冲锋陷阵和绕后偷袭，也习惯了辅助类英雄来配合他的行动，不太喜欢躲在队友身后，自己还要主动去配合别人。
    然而现在由不得他挑三拣四。
    这是刻舟在进行“速写集训”。
    他以前玩自己不太常用的英雄，就是抱着随便打打的心态，打不中就拉倒，打中了就赚到，反正正式比赛的时候不会让他拿这些英雄。
    但现在他必须认真对待每种英雄的打法。
    原先他打速写，就是单纯地练习这一个英雄，越练越混乱，越练越着急。
    薄明野陪他练习的时候，就让他暂时放下速写，转而去练习其他英雄本体，从他们的身上积累操控经验。
    这种训练方法果然起了些作用。
    速写的复制，归根结底还是“徒有其表”，很多细节是无法体现的。
    每个英雄都有自己独特的操作要领，只有在他们本体身上才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今刻舟不再纠结于速写复制出的英雄与英雄本体有何不同，也不再纠结于自己的条件反射会带来失误。他发现，与其把每个英雄的每个技能强行安放在速写身上适配，还不如把它们看做临时性的新技能，在本体身上学会了，就直接拿来用。
    这样一来，其中的数值区别就变得模糊，他完全可以依靠肌肉记忆快速适应。
    无论复制来的是怎样的英雄，他现在都能平心静气地切换操作模式，即便还不能做到完美衔接，也已经能给出快速且精确的反馈了。
    同时，薄明野也在进行“不死者”和“金刚”的突破训练。
    对于1000场不死的任务，他完成了67/1000。
    对于重装英雄承受3000万伤害量的任务，他完成了154/3000。
    很艰难，但也算稳步推动。
    现在是银帆和极昼的午休时间。
    薄明野问：“还要再打一局吗？或者你稍微睡一会儿？”
    刻舟伸了个懒腰说：“不打了，也不睡了，尚总临时通知下午有个会，要求我们全体签约选手都参加，就剩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了，啥也干不了。”
    薄明野叮嘱：“好吧，但你还是要注意身体。最近又降温了，不要仗着有空调就只穿短袖去训练，还有，你的手腕也要注意，听队医和按摩师的话，平时记得绑肌效贴，需要贴膏药的时候就贴膏药，知道吗？”
    刻舟撇嘴：“可是膏药真的很难闻。”
    “我觉得挺好闻的啊，带着一点中药的苦香味，还能提神醒脑。”
    “是、是吗？你喜欢闻吗？”刻舟道，“我觉得左教练前阵子用的古龙水还挺好闻的，没想到他是这么闷骚的人。我看上面写着什么深山松柏，香气淡淡的，好像还蛮高级的，你喜欢这种味道吗？”
    薄明野忍俊不禁。
    左震全然一副理工男的模样，要说他自己去买古龙水，鬼都不信，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夏霜送他的礼物。现在这两人的恋情在极昼几乎是半公开的，可惜刻舟只注意到了古龙水的深山松柏味，估计全队只有他还停留在“左教练很闷骚”这样的认知中。
    薄明野说：“古龙水虽然也好闻，但我还是觉得中药香更特别一点，而且对你的手上有好处。你经常贴，以后我们一起打游戏的时候，我就能记住这个味道了。”
    刻舟想想，觉得有道理。
    他答应下来，顺手就把按摩医师给的膏药翻出来，贴到手腕上。
    凑近闻闻，好像是挺好闻的，而且气味清新特别，留香持久，不比那个什么深山松柏的古龙水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刻舟眼瞅着要去开会了，不舍地说：“你晚上继续陪我训练吧。”
    薄明野道：“可以啊，不过我晚上需要开直播，你方便吗？”
    刻舟兴冲冲地说：“方便方便！这些天我净在你这儿练习其他英雄了，等今晚上线，给你看看我速写的进步！”
    敢在直播间里展露自己的速写，看来是真的长进不少。
    薄明野笑说：“好，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下午还有课，薄明野也没什么时间休息了。
    他走出自己的工作室，活动了几下筋骨，准备去隔壁不知苦点杯咖啡。脚还没迈出大门，就见满头黄毛的吴锦春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杯咖啡。
    薄明野问：“你头发怎么黄了？”以前不是紫不溜秋的吗？
    吴锦春把装着两杯咖啡的纸袋递给他：“别提了，早褪色了。最近队里训练太紧张了，我都没时间再去染一下。”
    薄明野茫然地接过咖啡：“我没点外卖吧？”
    吴锦春扒了扒头上的黄毛：“就……送你的，另一杯是送给薛总的，嗯。”
    无事献殷勤？
    薄明野怀疑地打量了他几眼。
    这人显然憋着话。
    薄明野放下袋子：“先说吧，什么事？”
    要是帮不了忙，也不能白收人家的礼。
    吴锦春连忙冲门外喊：“就是这儿，愣着干什么呢，快进来啊！”
    半晌，一个男生从外面走进来。
    他穿着猎影训练生的队服，环视了一圈，最终目光定在薄明野身上。
    那是极为冷漠的眼神。
    第101章 Act 101 劝退
    对方留着寸头，肤色略深，看上去很结实，同样的T恤，在吴锦春身上松松垮垮，在他身上竟然可以隐约看出胸肌的轮廓。
    要不是穿着猎影俱乐部的衣服，薄明野会以为他是打篮球的。
    这人沉默地站在那里，神情中并不带有倨傲或挑衅，只是单纯的冷漠，看上去像是心情不太好，对眼前的一切都不关心，也不想搭理人。
    吴锦春把他往前推推，介绍道：“他叫万霖飞，是早我一期的训练生。”
    出于礼貌，薄明野微笑招呼：“你好。”
    万霖飞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吴锦春卖力地说：“他很厉害的，有好几次在我们内部选拔中拿到前三名，还打败过向队长，差点就进正选组了！”
    薄明野问：“差点？”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抓住了关键信息，吴锦春顿了下，支吾着说：“嗯……差一点点，他没通过猎影的最终考核……”
    薄明野点头：“你们猎影的考核机制我是知道的，确实很残酷。”
    当初向涛刚进猎影的时候，经常找他诉苦，说这里面的等级晋升太艰难了，各种选拔测试从未间断，日子过得比高考前的学生还要凄惨。
    平时就分周考、月考和季考，还有不定期的专项训练考核，很多觉得自己文化课学不好，想来电竞圈走走偏门的的训练生，坚持不到一个月就被淘汰出去了。
    他们跟银帆这样的“劝退班”还不一样，银帆是不设门槛的，前期可以作为兴趣班上着，所以初级班的学生水平良莠不齐，大家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过来，上完课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条路，也就及时止损了。后期才逐渐开始选拔，往职业方向靠拢，这时候的教学和训练内容就截然不同了。
    但那些大型俱乐部的训练生可不一样，他们都有一定的天赋，已经通过了初步选拔，各个都觉得自己是“未来之星”，其中有很多人为此舍弃了自己的学业，是破釜沉舟而来的，结果被无情地打击，又被俱乐部毫不在意地踢出局。
    看来这位冷漠小兄弟的情况就是如此。
    薄明野问他：“你的考核期截止了？”
    万霖飞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猎影的训练生考核期为两年，两年内有五次决定命运的大考，其中任何一场失利，都有可能被直接淘汰，最后一次大考被称为“正选考核”，也是最为重要的考核，决定了一名训练生是否能进入正选组。
    正选组包含正式队员和替补队员，直到这一步，才算有机会上场打重要比赛。
    虽说目前各个俱乐部也在寻求改革，比如扩大替补阵容，组建多个正选组，采用大候补的模式来应对复杂多变的电竞比赛，但考虑到前期培养和筛选人才的投入，他们只会采取更加严苛的考核方式，并不会对那些孩子有半点心慈手软。
    巅峰的荣耀的有多么诱人，攀爬时的竞争就有多么残酷。
    没有过多在意对方的心理状态，薄明野直白地问：“你被猎影淘汰了？还想继续走电竞这条路吗？还是想回去读书？”
    万霖飞低垂了眼睑，保持沉默。
    薄明野又问：“不甘心？觉得自己还能再试试？”
    万霖飞还是不说话。
    一旁的吴锦春急了：“飞哥你倒是说句话呀！向队长宣布完考核结果，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人事找你谈话你也什么都不说，说你训练生的合同到期了，你就主动申请解约，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真不打电竞了吗？你、你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了，连你都要放弃吗？”
    他指了指薄明野，“这个人是这里的老板，他跟向队长关系很铁的，要是他帮你跟向队长求情，说不定你还能留下来的。就算留不下来，飞哥，我跟你说，他们这里也招训练生，我知道，这么个小破地方，确实是委屈了点，但好歹也算条出路啊。”
    薄明野皱眉看向吴锦春：“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小破地方？还有啊，我这儿可不是什么收容所，别人不要的往我这里送，我看着像捡垃圾的么？”说到这里他感觉不到不太对，朝万霖飞道，“抱歉啊，没有骂你是垃圾的意思。”
    万霖飞：“……”
    他高高壮壮地杵在那里，气势很足，但就是耷拉着眼睛不说话。
    吴锦春急得直挠头。
    薄明野倒是不急，他就是站累了，坐到了接待厅的小沙发上，看了眼茶几，对前台小姐姐说：“糖碗空了，上次买的话梅糖还有吗？”
    前台小姐姐猛地回过神来：“有！”
    她在零食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掏出来半包话梅糖和半包薄荷糖，又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殷勤地送了过来。
    薄明野受宠若惊：“哎呀，不用这么客气……”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罐可乐到了万霖飞手里。
    从这人一进门，前台小姐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这会儿总算找到机会搭讪了：“渴了吧，喝点可乐。话梅糖、薄荷糖，你想吃哪个？”
    万霖飞忙乱地接过可乐和糖果，面无表情地说：“谢谢。”
    吴锦春：“？？？”
    薄明野：“……”
    前台小姐姐羞涩笑道：“不客气呀！哇，你好帅，身材也好棒，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冰山面瘫美男哎，以前就只在小说里见过！”
    啪嚓。
    冰山面瘫万霖飞打开可乐，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像是终于想通了一个很难的问题，他走到薄明野对面，低头看着他说：“我不用你帮我找向队长求情。”
    薄明野笑说：“我本来也没打算求这个情。你能不能坐下来跟我说话，你这样子我压力有点大，脖子也有点累。”
    万霖飞坐了下来。
    见终于谈到正题了，吴锦春也赶紧坐下旁听，顺手把装咖啡的纸袋子拎了过来。
    万霖飞：“你这里是劝退班？”
    薄明野：“算是吧，全称是银帆青少年电竞训练营。”
    万霖飞：“你把我劝退吧。”
    薄明野：“什么？”
    吴锦春：“啥？劝退啥？”
    说完这些，万霖飞又喝了口可乐，不说话了。
    他惜字如金，不过薄明野琢磨了一番，大致听懂了他意思。
    说白了，他想放弃了，也知道自己应该放弃了，但他放弃不了，所以陷入了纠结与痛苦。他现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告诉他“你真的不行，快点放弃吧”，而不是吴锦春这样的鼓励，让他再继续无望的坚持。
    万霖飞想要劝退自己。
    劝自己退出电竞这条路。
    薄明野从纸袋里拿出了一杯美式咖啡。
    杯身还有些温温的。
    他喝了一口，感受着熟悉的香味与酸涩，对万霖飞说：“你想过去打篮球吗？”
    这什么鬼问题！吴锦春简直要把自己头发薅秃了。
    谁知万霖飞认真回答：“喜欢，打得一般。”
    薄明野：“要是不打电竞了，你打算做什么去？”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这人没有回答，他换了个问法再问一遍。
    万霖飞：“继承我爸烧烤店。”
    薄明野：“哟！那挺好！”
    万霖飞：“嗯。”
    吴锦春：“哪里好啊！你们在聊什么啊！”
    薄明野闷了一大口咖啡，看了眼时间：“我下午还有课，这样吧，你在我这儿上两堂课，我负责劝退你，行吗？”
    万霖飞点头：“好。”
    随后薄明野把他安排到自己的训练室里坐着，醒了醒神准备去上课。
    吴锦春不依不饶：“喂，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个奸商，是不想骗他的钱啊？”
    薄明野打发他：“要么回你姐那儿去，要么就老实在这待着，我免费让你蹭两堂课。瞧你这爱管闲事的样，你看人家搭理你么？”
    吴锦春还是不死心：“薄老板，薄总，他真的很厉害，我们都觉得他是这两届里最强的。正选考核他真的只差一点点就通过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已。向队长也替他可惜，还帮他去求情了，战队也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可他这个臭脾气，死倔死倔的，就非要申请到期解约，谁都拦不住。说真的，你这个破战队，签下他就等于赚到了！”
    薄明野挑眉：“你真觉得他有那么厉害？”
    吴锦春拍着胸脯说：“我打包票，他比你们这儿所有学生都厉害！”他不敢把几个教练算进去，那都是正经的职业选手出身，还是有差距的，更何况这儿的教练组里还有个Kezo，那不是找虐吗？
    薄明野笑了下：“行，那我就让学生来测试一下他。”
    上课前，前台小姐姐叫住薄明野，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老板，他是我的菜，我赌他能大杀四方，一人挑翻我们银帆全体。然后千年冰山为我融化，半跪下来牵着我的手说，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薄明野无奈道：“少看点言情小说吧。”
    课堂训练时，薄明野安排万霖飞和吴锦春参与进来，跟进阶班的学生们打了两局比赛。
    反正是免费劳动力和参考系，不用白不用。
    比赛各有胜负。
    万霖飞和吴锦春在同队，赢了一局，输了一局。
    吴锦春骇然：“你们什么时候变这么强了！”
    他当初也是看过俞舍和岳炎他们打比赛的，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居然进步了这么多，这已经完全达到正规俱乐部训练生的水准了！
    万霖飞更加沉默了。
    薄明野没说什么，继续讲解了之后的课程。
    课后，万霖飞找到了他。
    薄明野问：“怎么样，要回去继承家业了吗？”
    万霖飞摇了摇头。
    他看看俞舍和岳炎那边，面无表情地说：“我能赢他们。”他望向薄明野，眼中冷漠褪去，正如小说里写过的冰山融化，“我想赢，你帮帮我，我可以交学费。”
    就是这两局比赛，让他看出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双方的对阵表是薄明野一手安排的。
    他先让万霖飞和吴锦春跟俞舍和岳炎做对手，万霖飞拿出了自己最常练的输出型英雄维和者，结果被岳炎的万钧道长强势阻挡，又被俞舍的妖刀斋偷袭克制。双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但战至最后，当他们都还剩一丝血皮的时候，总是万霖飞先败下阵来。
    表面上看，就像吴锦春说的，只差一点点，只是有一点点的失误，实则却是真切存在的差距，即便微小，也是差距。
    第二局，薄明野让万霖飞、吴锦春、俞舍和岳炎在同一队伍里，在配置阵容时，万霖飞不得已选择了支援型英雄。
    这局他们赢了。
    万霖飞的治疗量和辅助击杀数都刷出了不错的成绩，而俞舍的数据也让他看到了一个真正有天赋的输出型选手，该是什么样的。
    他还远远不够强。
    但他终于不再绝望了，也不用在那个不能上也不能下的泥潭里挣扎了，因为他找到了重新开始的理由。
    他愿意重新选择自己的职业方向。
    或许仍然不会成功，或许他连成为银帆的训练生都不够格，但他想要再努力一次。
    最后一次。
    他不想去打篮球，也不想去经营烧烤店。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未来是属于电子竞技的。
    吴锦春觉得这事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他一直觉得这家店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培训班而已，组建的战队也就是个草台班子，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能还不如这里的学员。
    听到万霖飞说要交钱上课，连他都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转到这里来。
    薄明野开导他，大俱乐部有大俱乐部的好处，他跟万霖飞的情况不一样，他在猎影还会有更多的可能性。
    这才算把他安抚好。
    吴锦春又问：“你怎么知道飞哥可能更适合打支援型英雄？以前我们都没往这方面想，他在猎影一直都是专注于训练输出型英雄的。”
    薄明野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随便给他们排列组合了一下。要是他真的没有天赋，不是刚好就被我劝退了么，也算达到了他的要求。”
    吴锦春难以置信：“所以你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薄明野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不是我死马当活马医，是他自己……还不想当死马。”
    说什么哪类英雄可能更适合他，都只是借口而已。
    单纯从数据来说，他操控支援型英雄的数据也没有达到标准。可他自己看到了新的出路，那就是他想要继续探索的远方。
    如果他不想打了，那么任何类型的英雄都不会再适合他。
    万霖飞想找一个外人来劝他放弃。
    薄明野只是让他自己又找到了不放弃的借口。
    说服了他的，是他自己。
    万霖飞当天就去前台小姐姐那里交了报名费。
    薄明野给出去开会的薛晓莹发了信息：桌上的咖啡请你喝。顺便，我又找到了一个战队候补，还需要再练练，但是，是个冰山面瘫美男，身材也很好。
    薛晓莹翻了个白眼：那是前台的菜，我不好这口。
    薄明野：……
    晚上，薄明野正要开直播，突然接到刻舟的电话。
    这通电话蓦然勾起了他上回合的记忆——
    极昼的第一个转折点，终于还是到来了。
    与此同时，各大媒体也都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电竞圈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刻舟说：“夏姐生病住院了，说是很久都不能来上班了。董事会那边空降了一个副总过来，说我们战队要全面改革。”
    第102章 Act 102 揣测
    很快，极昼高层变动的事情就在网上传开了。
    官方发布的消息很简洁，只说夏霜女士因病休假，俱乐部将任命新的副总经理暂代其职，负责管理极昼战队一应事宜。尚之凛也放话让投资人、赞助商和粉丝们不要担心，极昼正在积极备战，为新赛季做准备。
    上回合，薄明野听说过这次极昼的高层变动，但也大多是从新闻通稿和一些网络传言中知悉。关于夏霜到底怎么了，极昼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他作为旁观者，对这些内幕都不是很清楚。
    那时候有一个阴谋论的版本，说夏霜根本没有生病，而是跟尚之凛闹翻了，被他直接免了职。只不过为了俱乐部的声誉，顾及多年合作的情分，极昼对外宣称她是因病休假。
    从结果上看，由于夏霜前脚离开公司，后脚就有接替她的人空降，所以这个说法被大众广泛接受。
    业界人士纷纷叹一句“水太深”。
    在刻舟给他打这通电话之前，薄明野也是这么以为的。包括上次江达岭跟他说夏总请假了，他也没有多想，因为即便这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夏霜似乎也没有吃大亏。
    但他没想到，这位一手操持着冠军战队的强悍女性，竟然真的病倒了。刻舟也说不清夏霜生了什么病，只知道情况好像有点严重，需要住院治疗，还需要做手术。
    感受到刻舟的焦躁，薄明野提议：“别着急，我们抽空去探望一下夏总，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刻舟说：“这几天尚总对我们严加看管，不让我们随便出门，说怕被媒体和粉丝逮到留下话柄。左教练也请假了，我们现在都联系不到他和夏总。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左教练跟夏总竟然在谈恋爱！他们俩瞒得还挺严实的。”
    薄明野哭笑不得：“……啊，是吗？”那两位的暧昧气息早就四处飘散了，大概只有你觉得他俩瞒得严实吧。
    刻舟叹了口气：“少了夏姐和左教练，队里气氛好紧张，大家都没心思好好训练了。”
    薄明野劝慰：“这会儿极昼正是在风口浪尖，尚总的做法是正确的。你们先静下心来，才好应对之后的变动和改革。”
    刻舟语气不屑：“新来的副总叫钱诚，我都不认识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不喜欢他，感觉他就是来抢夏姐位置的。我猜尚总也不喜欢他，但是没办法，他是董事会安排来的，我们没资格提意见。”
    薄明野提醒道：“这种公司内斗很复杂，你们不要轻易涉足。现阶段还是需要有人来接手夏总的工作，还是静观其变吧，不要明着跟新来的副总叫板。”
    刻舟倨傲地哼了一声：“谁乐意掺合这些破事，只要他不惹我，我就不惹他。”
    薄明野倒不是特别担心刻舟被恶意针对，这人好歹是极昼的王牌，那个钱总行事再怎么激进也不会敢动他，毕竟得罪他就等于得罪了投资人和赞助商的摇钱树。
    聊到这里，刻舟的情绪稍微平和了些，两人约定好了，等极昼战队重新步入正轨，放松了对他们的管束，就一起去探望夏霜。
    此时距薄明野事先预告的直播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薛晓莹敲响了他工作室的门：“薄总？你在吗？怎么还没开直播？”
    薄明野忙应道：“我在，有点事耽搁了。”
    薛晓莹没有进来打扰他，隔着门跟他确认：“那你今天还直播吗？不直播的话，挂个请假条给粉丝说明一下吧，已经有人在直播间里问了。”
    刻舟听到这边的动静，在电话里说：“不想了，想再多也没用，你上直播吧，我也照常上线，说好给你看看我的速写呢。”
    薄明野点头说好，对薛晓莹道：“不用请假了，我马上进直播间。”
    资本家薛晓莹欣慰离开。
    今晚的菜神直播间也很热闹。
    虽然薄明野并没有在预告中说Kezo会出现，但今天的观众数量还是比往常他单人直播要多不少。原因无他，就是由于极昼刚放出来的那个消息让大家很好奇，粉丝们从官方那边撬不出更多信息，有人想到了菜神这个跟Kezo关系很铁的主播，就特地来探探口风。
    他们没料到还有意外收获，直接在直播间里见到了Kezo本人。
    【所以，是真的吗？极昼战队的直属领导换人了？】
    【还有心情来直播间助阵，感觉Kezo的状态还不错？】
    【我查了，之前的负责人是个叫夏霜的女副总，她真的生病了吗？】
    【谁知道啊，搞不好就是被排挤走的。】
    【我记得以前优序战队就是因为内耗分崩离析的吧，希望极昼不要沦为第二个优序。】
    【别、别吓我啊，那我们Kezo要怎么办？】
    对这些问题，薄明野和刻舟都没有正面回应。
    刻舟无视了那些消息，只专注在游戏上，而薄明野直接开口制止了大家的追问：“关于极昼俱乐部的相关问题，我们也不是很清楚，Kezo只是来跟我一起打游戏而已，请大家不要再问了，以免给他和极昼战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主播发话了，Kezo又明显没有谈论的兴致，大家也就不再多问了。偶尔有刚进来的粉丝调侃或追问，也会有其他人发弹幕提醒他们。
    直播间里的话题很快回到了游戏中。
    比赛开始，进入选择英雄的界面。
    菜神小队的阵容非常有看头，Kezo、菜神、Roswell、重火，这四个都是观众比较熟悉的面孔了，各个都很厉害，新加了一个名叫万山横的账号，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起初大家注意力都在Kezo身上，看到Kezo秒选了速写之后，粉丝们都很振奋。
    【新英雄！这是Kezo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使用速写吧？】
    【哦哦哦激动！果然跟着菜神什么都能看到！】
    【注意言辞，有些东西可能菜神能看到，其他人就看不到。】
    【哈哈哈哈哈，刻舟求菜的CP粉发出暴言↑。】
    之后路人队友选了医圣，菜神选了万钧道长，Roswell选了卡特琳娜，重火选了仓鼠球，轮到万山横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是我眼花了吗？这个万山横的头像框是不是……】
    【我也看到了！我还截图对比了！】
    【嗯，你们在说什么？】
    【果然是的！就是猎影的专属头像框！不是粉丝头像框，是俱乐部的头像框！】
    【我天！这回是猎影的职业选手吗？菜神也太牛逼了吧！】
    【也不一定是职业选手吧，据我所知猎影俱乐部的普通员工也可以使用这种头像框的。】
    【对，这是他们俱乐部特别定制的，算是给自家人的一种福利。】
    【懂的都懂，猎影就是喜欢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薄明野看到这些弹幕，担心给万霖飞带来麻烦，私下给他发了蔚信，告诉他继续使用这个头像框可能不太合适，建议更换一下。
    万霖飞简练回复：抱歉，忘记换了。
    说着大家就看见万山横的头像框改成了普通的框子，薄明野以为他会在聊天频道解释一下，不过他秉持自己一贯的风格，没给出任何解释。
    【哎？秒换头像框？】
    【这就有意思了，是不想暴露身份吗？不过已经暴露了呀。】
    【我怀疑是不是离职了，没来得及换头像框？】
    【肯定不是猎影正选组的职业选手，我查了名单，没有万山横这个账号。】
    当事人浑不在意，薄明野也没有多说。
    选人完毕，还有十秒比赛开始。
    此时Kezo突然开麦，匆忙地说：“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事，这局打不了了。你们先打，我等会儿再来。”
    说完他在进入场景前退出了游戏，好让他们有机会等路人补位，否则一旦正式进入比赛，他们就只能陷入五打六的尴尬境地。
    系统火速补位了一个茫然的路人。
    来不及错愕，他们进入了地图圣彼得堡。
    事发突然，大家都有点蒙。
    不过四人很快调整过来，和两位路人队友一起冲出作战室，与对面展开了首轮交锋。
    补位队友选择了哲别，万山横最后选择了节奏大师，先给队伍提供了加速音效，在两方碰头时迅速切换了治疗音效，以保障大家的整体血量。
    可以看出来，他对支援型英雄的操作还不是很熟悉，但操作干脆利落，与队友配合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薄明野的万钧道长一马当先，无比英勇地承受着最主要的伤害。
    道长身上的能量盾被击破之后，医圣甚至来不及给他加血。
    节奏大师及时靠了过来，在普通的加血状态下，使用音量增强技能，让鼓点的节奏更加密集，加血效果集中在了万钧道长的身上。
    然而他过于关注给别人加血，没注意自己的走位，在移动中忽然暴露在了敌方柳德米拉的狙击视野中。
    爬虫程序立即预警。
    薄明野瞬间解析出了两种应对方案，但他略有犹豫。
    如果想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可以对节奏大师弃之不顾，接下来只需要医圣持续给他提供治疗，再去吃一个附近的血包，他就能顺利稳住自己的血量。
    但短暂停顿之后，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他想给万霖飞的支援英雄提供一些战场经验，让他认识到自己意识上的失误。
    另外，按照常规的战局分析，他的开盾技能还在冷却，考虑到敌方火力正猛，应当优先让自家的治疗存活，于是他当机立断，将道长的身躯拦在了柳德米拉的弹道上。
    他有意避开了头部，但因为正被集火，血量不高，还是当场毙命。
    节奏大师很明显地怔愣了下。
    随即万霖飞回过神来，迅速转移了自己的点位，避开对方的狙击视野。
    两名路人队友的水平一般，而且与他们这支四人小队没有交流，所以配合上常有疏漏。对面是五人的小队加上一名路人，要比他们更默契一些。
    薄明野的任务目标在这场比赛中已经无法达成，他就干脆使用了自己最擅长的打法，不再正面承接对方的所有火力。
    最后他们还是赢了。
    万霖飞颇有心得，主动给薄明野发了条蔚信：训练日志在哪儿写？
    薄明野：咱们还没有自己的内网系统，但是我们的训练日志很有仪式感。
    万霖飞：？
    薄明野：去找前台领个作业本，每天写完交作业给我，Roswell和重火也是这样的。
    万霖飞：……
    Kezo突然退出，直播间观众还惦记着他。
    【Kezo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说一会儿就回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吧？】
    【是不是……人有三急？】
    【拉肚了？】
    【菜神，下一把要不要等Kezo上线了再开？】
    停留在游戏开始界面，薄明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恰好刻舟给他发来了蔚信。
    刻舟：不用等我了，你们打吧。
    薄明野：出什么事了？
    刻舟那边停顿了将近半分钟，手机上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终于，他回复了。
    刻舟：以后我可能都不能来你的直播间了。
    刻舟：俱乐部不让。
    刻舟：对不起。
    短短三句话，薄明野立刻明白了他的处境。
    薄明野：没关系。
    薄明野：我会一直等你。
    第103章 Act 103 人偶
    二十分钟前。
    跟薄明野通完话，刻舟的心情平静很多，在游戏中选好英雄，正要踌躇满志地给薄明野展示自己的速写“新技术”，宿舍门突然被敲响了。
    “Kezo，在吗？”尚之凛的声音传来。
    “尚总？”刻舟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尚之凛，另一个是新来的副总钱诚。
    刻舟谨慎起来：“有什么事吗？”
    钱诚探头往他房间里看了眼，转头跟尚之凛说：“尚总您看，从战队的角度处罚，这确实不大合适吧。”
    “在直播？”尚之凛问刻舟。
    “嗯。”刻舟不明所以，他和菜神一起直播的事情，夏姐和尚总不是都知道么。
    尚之凛示意：“跟朋友打声招呼，先下线吧，咱们聊会儿。”
    刻舟看了看他，没说什么，转身回到电脑前。
    游戏眼看就要正式开始，为了不影响薄明野这边的参加人数，他只来得及用一句话说明情况，就赶紧退出了比赛。
    刻舟跟着那两人来到休息区。
    钱诚殷勤地给尚之凛倒上一杯无糖红茶，又给刻舟倒了一杯双倍奶的咖啡，之后才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刻舟有点意外，想不到这人刚来就摸清了自己的习惯。
    一时间无人开口。
    钱诚两边看看，拨了拨自己二八分的油头，说道：“尚总，Kezo，说实话，我初来乍到，也不想大动干戈，搞得大家不愉快。但是呢，有些不成熟的小建议，还是希望你们能听听看，毕竟这关系到咱们战队的成绩和声誉，马虎不得。”
    尚之凛不耐烦地看了眼价值不菲的腕表，催促他：“钱总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
    以前夏霜在的时候，他从来不管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身为一个爱好广泛、产业丰富的富二代，他哪有心思亲自参与战队管理。然而如今夏霜不在，他也不好公然忤逆董事会的安排，只能当个牵线人，多少给这个钱总一点面子。
    刻舟把右脚踝架在左膝盖上，意兴阑珊地垂着眼。
    铺垫完了，钱诚叹口气说：“Kezo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BSL最顶级的明星选手，咱们极昼俱乐部的门面呐，出场费、代言费都是七位数起步的，跑去给秦盟的一个小主播蹭热度，是不是太掉身价啦？”
    刻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合约上没有限制我这些私人活动，我用自己的账号上直播，不也是在给极昼和我自己做宣传么，怎么，不行？”
    “小祖宗啊，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钱诚苦着脸说，“我不是不让你上直播，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白上人家直播啊，你堂堂一个MVP，哪能上倒贴给别人啊？合约上是没限制你的私人活动，但合约上还有一条，说选手的私下行为不可侵犯俱乐部的利益吧？”
    “我就上直播打打游戏，什么时候侵犯俱乐部利益了？”刻舟皱眉。
    “话不能这么说，马上新赛季要来了，提前暴露训练成果算不算侵犯战队利益？”钱诚道，“谁都能进直播间，你看似是随便打打，保不齐咱们的战术就被其他战队剽窃了。
    “我刚看到你屏幕上选了速写对吧？这是你最近苦练的英雄吧？我听说才刚有起色？这时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把你那些技巧学去，或者专门制定针对你的打法，你怎么办？你让我们战队怎么办？”
    刻舟怒而反驳：“战术是需要配合的，也是不断改变的，我去跟他们组路人队，怎么就暴露极昼战队的战术了？偷学技巧就更荒谬了，我还在磨合阶段，本来就需要多接触各种战局，不让我拿出手打比赛，难道让我闷着头闭门造车吗？而且，菜神原先是我们的陪练你知道吧，他能给我提供很多宝贵的建议！”
    钱诚压了压双手：“消消气，消消气，这些我都明白，我也不是完全不让你上直播。Kezo啊，你看这样行不行，俱乐部允许你去其他人的直播间，但是那个主播需要支付你的出场费。鉴于你跟他是朋友，咱们也不跟他多要，一小时五千，怎么样？不过分吧？”
    “绝不可能！我怎么能收他的钱！”
    “这个价格很合理了，我们跟秦盟开价可是一小时两万。”
    “你凭什么管我！”
    “说着说着怎么还上火了。”钱诚油滑地转移目标，“哎尚总，你看看，这样可不行啊。董事会让我好好整顿一下俱乐部的风气，规范职业选手们的行为，这才刚开始呢，就这么一个小要求都要受到阻碍，那我接下来的工作没法开展了呀。算了，我也不让您为难，要不我还是辞职吧，回头跟董事长汇报一下，让他另请高明……”
    “钱总说笑了，这事好办。”尚之凛望向刻舟，“Kezo，钱总的提醒也有道理，总归是为了俱乐部考虑。新赛季就要开始了，你的训练任务也很重，这时候就不要分出精力去做其他事情了，还是专心备战吧。另外我问了江教练，你的速写还没练熟，这么早暴露在公众面前，的确不太合适，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尚之凛这么说，就是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刻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懂。
    深吸一口气，他做出了妥协：“行，我暂时不会去直播了。但是之前的不算，那都是我主动要求参加的，不能朝菜神要钱。”
    钱诚见好就收：“那是当然。”他笑眯眯地说，“咱们刻队的格局还是比较大的，既然如此，那你的账号就先纳入监管了。哦忘了说，监管范围包括你名下的所有小号，以及在队内申请的训练号。”
    刻舟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尚之凛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换了新的负责人，肯定会有阵痛，慢慢适应吧，别让你夏姐担心。”
    刻舟忍不住问：“夏姐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尚之凛宽慰：“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这几天在准备手术。你们先安心训练，过段时间可以去看看她。”
    刻舟回到宿舍，以普通观众的身份进入直播间，看到薄明野他们赢下了这一局。
    他告诉薄明野以后自己不能来了，对方好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也不需要反复地道歉，他只说会等他。
    刻舟颓丧地坐在电脑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薄明野包容。
    这人全盘接受他的所有决定，给予他无条件的支持，从不让他为难。
    有时候他想把自己心里的困惑、怒火和委屈一股脑儿地朝薄明野倾诉，可是他又很好面子，想着自己应当成熟一点，学会更从容地处理问题，让喜欢的人觉得他很可靠，可以成为一段感情中的保护者。
    这样很难，可他仍然会努力去做。
    之后的直播中，薄明野告诉观众刻舟有事不能来了。
    他语气平淡，说得就好像Kezo仅仅是这次临时退出，下次有空了还会再来，一个字都没有提及极昼的阻拦和Kezo的困境。
    考虑到新赛季即将开始，大家也都能理解Kezo的忙碌，只是多少还会有些失望。
    接下来他们这支四人小队又打了几局比赛，由于每个人的段位都不低，匹配上的大多也是高手，所以有输有赢。不过万霖飞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在战局中的表现可圈可点，以至于薄明野的重装英雄承受了大量伤害，但血线依旧很稳，一次都没有牺牲。
    下了直播，薄明野本想打电话给刻舟，问问他那边的情况。刚点开通讯录，他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发送文字信息。
    文字信息是更温和的交流方式，可以让人更理性地组织语言，选择如何表达。
    他知道刻舟或许受到了一些打击，有些忙他帮得上，比如在训练和竞技时遇到的问题，有些忙却是他无法插手的，比如俱乐部里的那些隐晦斗争。哪怕他再想为刻舟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面对。
    当然，如果刻舟愿意倾诉，他也愿意聆听，为他出谋划策。
    刻舟又开始长时间地“正在输入”，看上去激昂澎湃，有很多话要说。
    薄明野几乎能想象出来，他气急败坏地打出很多字和感叹号，竭尽所能地吐槽钱诚和俱乐部，讲述自己怎么与他们对抗周旋，又不得不勉强屈服，以维护战队和谐。之后可能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给钱诚使绊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经过漫长的等待，聊天页面只出现了短短两句话。
    刻舟：钱诚说要规范管理选手们的账号，除了俱乐部安排的运用场景以外，其他活动都不允许参加了。后面可能还会有一些新的规定和改革，我们需要慢慢适应。
    他简单说了钱诚提出的要求，没有提及直播要收费的事情，没有抱怨尚之凛对董事会的妥协，也没有强调他自己的不情愿。
    那么多的情绪，都被他仓促又故作沉着地掩藏了。
    很拙劣，也很倔强。
    那一瞬间，薄明野涌上了心疼和无力的感觉。
    他多想陪这个孩子一起面对，为他阻挡不可避免的风雨动荡，然而能力终究有限，只能苍白地说：会好起来的。
    过了十几秒，刻舟感叹：感觉我们俩现在好像牛郎织女，被硬生生隔开不能见面。
    平息了内心的波动，薄明野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像。
    他笑着回复：会有鹊桥出现的，我们不是互送了灯笼吗？
    钱诚的到来，果然掀起了极昼的剧变。
    半个月后，刻舟终于忍无可忍，在他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当场手撕了好几份合同。
    人们听到这位王牌争执：“钱诚，你管控账号我不说什么，但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电竞选手，不是带货网红！你让我加班训练我绝无二话，但你让我接这些莫名其妙的广告是要干什么！我现在连训练的时间都没有，这就是你说的为战队着想吗！”
    钱诚轻声细语地说了什么，外面的人听不清。
    刻舟破口大骂：“我不接！谁爱接谁接！我不要做你们的人偶！”
    双方这次交锋带来了不小的余波。
    没过几天，极昼又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第104章 Act 104 重排
    极昼俱乐部签下了[社会学家]。
    林辰东，18岁，账号名社会学家（Sociologist），原先是猫耳控战队的主力输出，擅长维和者、溜溜球王、柳德米拉等英雄，在第九届BSL常规赛中崭露头角，拥有绝佳的控场能力，让猫耳控战队在那一年高歌猛进，闯入联赛四强。
    年纪轻，战绩漂亮，备受瞩目的电竞新星，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加入了极昼。
    细究起来，其实他的出现也算有迹可循。
    上届联赛中，猫耳控战队的成绩并不理想，在八强赛中惨遭淘汰。之后他们的投资方发生变动，俱乐部进行了重组，管理层换了一大批，还有好几名选手“被动退役”，战队阵容改了又改，至今没能成形。
    林辰东并不在“被动退役”的名单里，但他的合约到期了。
    他想跳槽。
    猫耳控是把他当做重点培养对象的，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他走，甚至愿意开出高昂的续约费挽留，然而林辰东不为所动，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于是猫耳控俱乐部使出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给他施加压力。包括找各种理由拖欠他工资，还有聘请水军爆出他目中无人、忘恩负义的黑料，败坏他在业内的名声。他们想把时间拖到新赛季开始，逼得林辰东必须续签，否则落下一整个赛季，他的职业生涯也就差不多快结束了，后面更不会有人愿意签他。
    然而事情没能如他们所愿。
    谁都没想到，极昼俱乐部在自家还一地鸡毛的时候，竟然出手快如闪电，分分钟签下了林辰东，打了猫耳控一个措手不及。
    养肥的鸭子飞了，猫耳控高层恨得牙痒痒，抱着“绝不让竞争对手好过”的心态，他们又放出了极昼的种种商业黑料，说他们不给自家新人机会，就爱挖别人墙角；又说他们跟林辰东暗度陈仓，是为了打压内部的其他派系；更结合之前Kezo跟俱乐部不和的传闻，危言耸听，说Kezo由于站错立场，要被极昼雪藏了，林辰东就是去接替他的。
    传言甚嚣尘上，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Kezo的粉丝，社会学家的粉丝，极昼的粉丝，猫耳控的粉丝，还有其他战队的围观群众，天天掐来掐去，唯恐天下不乱。
    而真正的事实，又与人们所想的完全不同。
    今天是林辰东来极昼报到的第一天。
    战队里没人给他好脸色。
    他长得白净，单眼皮，眼尾和嘴角都有点耷拉，看上去比较丧。
    队里的气氛很紧张，正式队员对他视若无睹，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搭话，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只有训练生会向他投去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因为他刚来就得到了正选名额，不用像他们那样层层选拔。
    毕竟是从外面买来的，极昼内部有很多人不服，都等着向他挑战。
    林辰东知道自己的立场尴尬，他也没有刻意去找人拉关系，只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背包挂上椅背，从中拿出自己习惯使用的键盘、鼠标和耳机。
    训练生那边发生了一些骚动。
    花签抬头看了看：“他的耳机好可爱啊，是灰色猫耳耶。”
    付晓宇冷哼：“不奇怪，他们猫耳控战队个个都是猫耳耳机，说是什么企业文化。我看他们比赛打得不怎么样，那么多粉丝都是靠卖萌招揽来的吧。”
    任君很喜欢猫，闻言仔细瞅瞅，向往地说：“感觉像是英国蓝猫的颜色，小耳朵毛茸茸的，好想摸摸看啊。”
    花签细声细气地评价：“可爱是可爱，不过到咱们这儿来还带着老东家的代表物品，不太好吧？是不是有点余情未了的意思？”
    付晓宇说：“也有可能是在挑衅我们？或者是为了上场比赛的时候膈应他的老东家？听说他跟原战队搞得很难看。”
    他们这里聊得热火朝天，正式队员那边却让人如坐针毡。
    明明点按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又仿佛安静得落针可闻。没人交流，没人告诉林辰东今天的训练任务是什么，也没人回应他在游戏里添加好友的申请。
    林辰东坐在那里，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此时的江达岭和刻舟都不在训练室。
    他们在跟钱诚对峙。
    钱诚意味深长地对刻舟说：“Kezo啊，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不是你说不想接那些广告代言的么？我找个人来帮你分担工作，有什么不好？”
    没等刻舟开口，江达岭先提出了意见：“你签新人我们没有意见，但是你非要在这时候要求我们更改阵容是什么意思？新赛季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始了，你说改就改，我们所有训练计划都要砍掉重排！”
    钱诚不以为意：“重排怎么了？时间不够用么？人家社会学家技术也不差吧。”
    “社会学家的确是个很有潜力的选手，但既然是刚加入的，就改按规矩从队内赛开始打，让他先当替补也可以。”江达岭说，“如果他就是比所有候选人都强，过了磨合期我就可以让他上场，但是上来就让他挤掉一个正选队员，换谁都不会服气。”
    “江教练，不瞒你说，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钱诚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可是队里有人不听话，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是吧刻队？
    “哦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啊，你的训练任务重，没时间接广告代言我能理解，咱们战队还指着你带领大家再创佳绩的，这些都是小事。
    “真正惹出大事的人，着实让我伤脑筋啊。我来之前都没想到，夏总竟然会留给我这么一个烂摊子，你看看，现在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那件事不是过去了吗！”刻舟怒道，“方乐乐已经受过处分了！”
    “是，他是受过处分了，但他长记性了吗？”钱诚啧啧两声，把几张监控截取的照片甩到桌上，“这阵子战队禁止随意外出，他三番两次往外跑是什么意思？还在俱乐部楼下为了一个女孩儿跟人家推推搡搡，怎么，他还想像影视明星那样闹绯闻吗？你告诉我这些照片里拍到的是什么？是他谈恋爱被劈腿啊？还是他成了别人的小三啊？”
    刻舟扫了一眼照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泄密事件之后不久，陆悠然就跟她那个师兄闹翻了，她认清了这个男人的控制欲和烂人品，忍无可忍提了分手。但之后这个师兄却对她纠缠不休，当着众多同学的面给她下跪，逼迫她原谅，又偷偷把她交给导师的实验报告替换成自己的告白信，佯装深情。
    然而在清醒后的陆悠然眼中，这些手段都变得烦人且恶心。
    她拉黑了师兄，并且警告他再这么做就要揭他的短，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起初那人还有所收敛，但自从他因为数据造假，被导师踢出实验室之后，就坚信是陆悠然暗中告发他的，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了她的身上。
    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找她麻烦，在实验室里四处造谣，说她在外头做些不干不净的皮肉生意，是极昼某个高管包养的二奶，扬言要让她在学校身败名裂。
    陆悠然向学校反映，甚至报了警。
    校方和警方了解了具体情况，给那个师兄略施薄惩，勒令他不要再去骚扰陆悠然。
    事情看似告一段落，陆悠然身心俱疲。
    她不想给方乐乐添麻烦，也不想在学校里受人指指点点，就请了几天病假，出去旅游散心，顺便躲开那个人渣。谁料那个师兄找不到人，以为是方乐乐把人藏起来了，又来极昼这边叫嚣，方乐乐打电话问了陆悠然，这才知道原委。
    照片里就是方乐乐跟那个师兄发生冲突的情景，还有两天后陆悠然赶回来劝架，三人再次发生冲突的情景。
    刻舟为自己的好友仗义执言：“这件事乐乐没有做错，他和照片里的女孩都是受害者，错的是那个傻逼！对方都找上门来了，难道让他在楼底下大喊大叫，肆意造谣，把记者都引来吗？如果乐乐不下去阻止他，这件事只会越闹越大！”
    钱诚冷笑：“小年轻谈恋爱那些破事，我根本懒得管。Kezo啊，你还不明白吗？我在乎的是战队的名声！他上回泄密，全明星赛被禁赛，你知道咱们俱乐部掉了多少赞助费吗？他好歹是一个明星选手，一点洁身自好的自觉性都没有，我身为分管你们的副总，难道还不能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让他长长记性吗！”
    “小小的惩罚？”刻舟气急，“把他从新赛季的首发名单里剔除，这叫小小的惩罚？”
    “话不能这么说，我总要找个人来填补他造成的损失吧？社会学家的讨论度和商业价值现在都比方乐乐要高，能力强，还听话，我为什么不能用他？”
    “钱总，战队阵容是我们教练组该管的事，你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江达岭难得摆了脸色，“到时候赛季成绩不好，这责任你来担么？”
    “赛季成绩好不好，那不也得先打了才知道？”钱诚油滑地说，“江教练，新签的选手来都来了，与其在我这里挑刺讲理，还不如想想怎么物尽其用。再说我也没完全断了方乐乐的路啊，先让他在替补待一段时间，什么时候需要了，什么时候再上就是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用，双方不欢而散。
    刻舟回到训练室，就发现自己旁边的位置换了个人。
    方乐乐坐到了角落里。
    似乎早已预料到结果，方乐乐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不要紧，又对他说：“好好训练吧，别想那么多了。”
    刻舟愤恨地坐了下来。
    最好的朋友被排挤，他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那个新来的人。
    可惜对方显然不想继续保持沉默。
    林辰东酝酿了许久。
    从刻舟走进来那一刻起，他就不停偷瞥，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等这人坐到自己身边，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了过去。
    林辰东说：“Kezo，我是你的粉丝，这个送给你。”
    第105章 Act 105 礼盒
    方形的黑色礼盒上系着灰色绸缎的蝴蝶结。
    四个烫银字母刻印在正中，彰显着这个礼物的品牌与价格，右下角还有个私人定制的标记，又让它的珍贵程度翻了几番。稍微熟悉电子产品的人，看到Logo就能大致猜到盒子里是什么，真正令人好奇的是它被定制的部分，那才是个性和心意的展现。
    然而如此精美的礼物，被送的人根本不屑一顾。
    林辰东又往他面前递了递，诚恳地说：“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柳德米拉，一直想变得像你一样厉害……我、我不太会说话，这是我特别为你定制的，是他们家质量最好的产品了，新赛季你或许能用上，请、请收下吧，希望你能喜欢……”
    刻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依然没有去接礼物。
    心中的怒火难以平息，他嘲讽道：“你很得意吧？”
    林辰东怔了下：“什么？”
    “把方乐乐挤下去，一来就当上我们战队的首发辅C，你很得意吧？”
    “我……”
    “我看过你之前的比赛，操作技巧确实还不错，但你的反应不如乐乐，经验也不如乐乐，跟我的配合就更不用说了，你跟得上我么？”虽然刻舟平时也挺会摆架子的，经常会教训失误的队友，但也很少说话这么难听。
    林辰东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他仍然没放弃，满含期待地送上礼物：“可能现在还不行，但我会努力跟上你的，Kezo，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刻舟把手放在鼠标上，轻轻一甩，用胳膊格开了那个盒子。
    他面无表情地说：“谁要你的东西，拿走。”
    因为林辰东的加入，教练组不得不紧急开会研讨，制定了新的训练计划。
    令江达岭还算欣慰的是，林辰东全程都很配合，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目中无人。相反的，他非常谦虚谨慎，明知道队里的人排斥他，对他抱有敌意，还是主动去添加别人好友，向他们讨教训练经验。
    搞得有些人都不太好意思了，有时候也愿意跟他说两句话。
    但身为队长的刻舟依旧没给过他好脸色。
    由于方乐乐被禁赛，他心里这个坎始终过不去。
    日常训练的时候，视情况不同，他对林辰东有两种态度。做队友的话，该帮人解围他还是会帮一把。但凡安排他们做对手，刻舟就要对他穷追猛打，恨不得枪枪爆他的头。
    为这事江达岭也找他谈过话，告诫他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刻舟理直气壮地说：“我有吗？我是没带他一起完成训练任务吗？还是没给他展现布置下来的新战术？不过就是下手狠一点，那也是为了锻炼他，我有错？”
    江达岭无奈：“我的意思是，他总归是你的队友，你发现他哪里不足，应该及时告诉他，而不是死揪着不放，非要戳人家痛脚。你看看最近的训练日志，他发什么你都要冷嘲热讽点个踩，故意打击他的自信心，Kezo，这不是一个队长的风范。”
    越过江达岭的肩膀，刻舟看到方乐乐落寞地离开了训练室。
    毕竟首发阵容里没有他，哪怕大家都为他鸣不平，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他在正选队伍里被边缘化。这对一名正值巅峰状态的职业选手来说，无疑是很残忍的。
    想到这儿，刻舟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这么小心眼！训练生里有那么多人不服他，我就该让他挨个跟他们切磋，谁强谁上才是硬道理！
    “现在我不仅要陪他训练，给他指出弱点，还要教他怎么改正？他凭什么有这个待遇？哪里做得不好他自己意识不到吗？这都搞不清楚，那还做什么职业选手！不如趁早退下去，把乐乐换回来吧！
    “什么电竞新星，我看他就是浪得虚名！”
    说完这些话，刻舟不想再听江达岭啰嗦，转身就走。
    只见林辰东尴尬地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捧着那个没被接受的礼物盒子。
    刻舟短暂顿住脚步，随后推开他扬长而去。
    江达岭叹了口气，安慰林辰东：“他就是这个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其实Kezo很有分寸，不会在训练和比赛上为难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你也可以来找我。”
    林辰东颓然看着手中的礼物，艰难地扯扯嘴角：“没事的江教练，我明白的。刻队说得没错，是我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
    江达岭拍拍他的肩，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林辰东锲而不舍地送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把礼物送到偶像的手上。
    再这么纠缠下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烦人了，只好把那个盒子放在了训练室的柜子里，想着以后再找机会送给刻舟。
    这天极昼放假，不让随意进出的禁令也解除了，憋了这么久，年轻人们都像监狱放风一样冲了出去，打算放松一下紧绷又疲惫的身心。
    林辰东羡慕地看着他们，但他在这里没有朋友，自己也不大想出门。
    这阵子钱总给他安排了很多广告代言的杂活，原先被刻舟推掉的那些，现在全都堆积到了他的身上，连训练都受到了影响，为此江达岭还斥责了他好几次。
    其实他压根不擅长拍那些照片和视频，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实在违逆不了钱总。要论人气，当然还是Kezo的购买号召力更强，要论长相，国内电竞圈也还没有比Kezo更能打的。人家嫌弃他“丧眉耷眼”不够喜庆，他却没资格嫌人家要求苛刻，要不是他整体长相还算是个帅哥，甲方也不太看得上他。
    勤能补拙，要不还是留在队里加训吧，他想。
    此时刻舟从他身边路过，白了他一眼说：“杵在这儿发什么愣呢！”
    林辰东登时激动起来：“刻队，这么巧，你也是来加训的吗？我们一起……”
    刻舟嗤道：“我忙得很，马上要出门，你自己训去，训不明白明天也不要跟我组队了。”终于能去见薄明野了，他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林辰东讷讷点头：“哦，我知道了……”
    刻舟想到什么，冷淡地说：“我一会儿还要去医院看望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啊，你家里人生病了吗？”
    “不是家里人，但也是很重要的人。告诉你也无妨，就是原先分管我们战队的副总，被钱诚取代的那位……很好、很好的负责人。”刻舟不怀好意地问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我就算了吧……”林辰东知道自己的立场不太合适。
    “哦，我忘了，你是钱总那边的人，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说完刻舟不再理会他，径自走了。
    林辰东待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里，看了看无人问津的礼物盒，打开电脑，戴上自己钟爱的猫耳耳机，孤独地进入游戏。
    “喂，社会学家。”
    突然有人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林辰东吓了一跳，连忙摘下耳机看向身边，发现是一个微胖的年轻人。这人长着双眯缝眼，嘴巴圆圆小小的，嘴唇偏厚，脸颊肉肉的，看上去有点憨。
    是队里很有潜力的训练生，林辰东认得他。
    “朱墨？”
    “嗯，你好。”朱墨腼腆地应了，刚刚他喊了好多声，这人都没听见，看样子这副耳机的隔音效果挺好的么。
    “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想跟你打场比赛，切磋一下。”朱墨说，“这次训练生排位中，我的分数超过了付晓宇，好不容易拿到了第一，本来以为能有机会在新赛季做个替补什么的了，说不定也有机会正式上场……但是你来了，我连替补都排不进去了。所以我想……我想……”
    “你不服气，想跟我比一比，是吗？”
    “是的。”朱墨抬起头，憨笑着说，“我想知道，自己距离正式队员还有多远。”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薄明野在银帆悠闲地喝着咖啡。
    他特地请了一天假，今天不上班，只是在等人而已。
    接待室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最近正在举办的“洗魂高校赛”，他津津有味地看了几场，直播结束后，还特地找了录屏，倒回去重点看了那些精彩镜头。
    薛晓莹忽然对他说：“有事找你谈谈，来小会议室。”
    薄明野暂停视频，亦步亦趋地跟她过去：“什么事？”
    薛晓莹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极昼的情况你知道了吧？”
    “嗯，知道一些。”虽然刻舟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他透露的并不多，但结合外界的传言，还有上回合的记忆，他还是能猜到大致走向的。
    “夏霜也是个倒霉蛋，玩了一辈子鹰，竟然被鹰给啄了眼。”薛晓莹叹道，“她这病生的真不是时候。”
    身为女人，她知道乳腺癌的危害，即便她跟夏霜向来不对付，也不希望自己的对手因为这样的病痛而惨淡出局。
    薄明野说：“极昼俱乐部的董事会面临权利更替，上面一点小动静，下面就是大地震，各方势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我不跟你绕弯子，”薛晓莹郑重地说，“要不你把他挖过来吧。”
    “……”薄明野没说话，他知道薛晓莹说的是谁。
    “别告诉我你没动过这个心思，我怀疑你答应我组建战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Kezo拉进队里来。”薛晓莹冷哼，“如今极昼里头处处在搞内耗，人人都想着赚钱分钱，还有几个真正想着战队未来的，夏霜这一病，之前的所有功劳都是给他人做嫁衣，你觉得Kezo在那儿能有好日子过？你没发现么，最近他都接了些什么破广告，饮水机？防晒霜？狗粮？”
    薄明野认真地看着薛晓莹的眼睛：“我们，买得起吗？”
    薛晓莹：“……”
    薄明野理性分析：“刻舟才刚刚跟极昼续约一年，他现在的身价，再加上违约金，咱们就算倾家荡产也付不起。”
    谈到钱的问题，薛晓莹深吸一口气，直言：“只要你想挖，我就能找到办法。”
    看着这个无所不能的女人，薄明野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动摇了。
    他真的很想把刻舟招揽过来，让他不用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因为薄明野知道，从现在到新赛季结束的每一步，刻舟都将走得无比艰难。他无法想象上回合究竟是怎样的境遇，逼得刻舟做出破釜沉舟的选择。
    可是他也知道——
    “还没到时候，现在的银帆不适合他。”
    “怎么不适合？你是想说咱们银帆配不上他？”薛晓莹问。
    “不，我的意思是，他现在过来的话，会打乱银帆所有的步调，也会打乱他自己的所有步调。”薄明野说，“难道真的让他一个MVP，来打乙级联赛吗？”
    “所以就这么算了？你不想跟他并肩作战吗？”
    薛晓莹不愧是商场上的谈判专家，她的话极具诱惑力，甚至让规划清晰的薄明野再次产生了动摇。
    他抹了把脸说：“我再想想。”
    回到外间接待室，高校赛比赛间隙，主办方插播了赞助商的广告。
    某个厂家的耳机广告循环放了三遍，吸引了前台小姐姐的注意：“这是谁呀？极昼战队的吗？怎么没什么印象？”
    前台小姐姐不是一个纯粹的电竞迷，她只是比较喜欢鉴赏帅哥。
    由于自家老板跟极昼俱乐部的关系匪浅，Kezo又确实帅得比较老少咸宜，所以她常常对极昼的比赛格外关注些。
    在她的记忆中，极昼是没有这样一个小哥哥的。
    薄明野抬头看看，给她解惑：“这位是刚刚签进极昼的选手，林辰东，账号名社会学家，是个不错的输出型选手，挺有前途的。”
    “哦，他啊。”前台小姐姐恍然大悟，“之前蔚帛上都在说社会学家对不起培养他多年的老东家，攀上高枝忘了娘，还说他狂妄自大什么的，我一直没对上人。看看他这张脸，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嘛。”
    “这就是传说中的看脸识人吗？”薄明野笑道，“不过网上的言论确实不怎么可信。”
    “我听说社会学家是要跟Kezo抢主C位置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茬吧。”岳炎上完了课，蹭到老板面前扫地做工，表现出自己很有用的样子。
    “噢哟！要跟Kezo抢位置？好大的胆子哇。”前台小姐姐夸张地吃起了瓜。
    “不至于，极昼应该是有其他打算。”没记错的话，似乎是由于管理层的派系争斗，让方乐乐遭受了池鱼之灾，这人就是去填方乐乐的空缺的。
    只是如今情况未明，他又被极昼排除在外，也不好妄下定论。
    岳炎拄着拖把说：“极昼人才济济，正式队员大部分都在当打之年，优秀的训练生也不少，他在猫耳控算是厉害的，到了极昼估计连主力都打不上。”
    薄明野道：“不一定，我看过他的比赛，这孩子很有主见，打法很拼，也很灵活，只要好好培养，也能成为可造之材。”
    “是吗？我觉得他就是个庸才，这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刻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瞪了薄明野一眼，面色不善，显是对他刚才夸奖林辰东的言辞很不满。
    薄明野赶紧起身迎了上去，拎上准备好的果篮和补品，自然地转换话题：“你来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医院吧，再晚可能就不让探望了。”
    第106章 Act 106 探病
    去医院的路上，刻舟双手插兜，摆着一张赌气脸，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知道他心有芥蒂，薄明野追上去问：“最近你们队里还好吗？那个钱总……他会直接插手你们的训练吗？”
    刻舟冷哼：“他是没有直接插手，他不过就是安插了一个心腹进来，打乱了我们所有阵容安排和训练计划罢了！”他生气地瞥他一眼，“结果你还帮那个社会学家说话！你知道他抢了乐乐的位置吗！”
    薄明野讶然：“他替掉了方乐乐？”
    这么快吗？在上回合的这届BSL中，他只知道灰原乐和社会学家都为极昼上过场，以为是他们的战术安排，没想到林辰东这时候就顶替了方乐乐的主力位置。
    他并不意外这人会成为极昼的正式队员，但毕竟是匆忙间签过来的，磨合期都没过，按理说最多给个替补的位置。而且方乐乐的状态没什么大问题，突然被替换掉，会给极昼战队带来很大风险。
    “呵，你也觉得不合适吧？”
    “我不知道……你没跟我说……”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忙碌。
    刻舟既要训练，又要应付钱诚给他接的那些商业活动，还要帮着江达岭一起修改训练方案，他想让自己尽快适应新的环境，担起更重的责任。他知道薄明野组建新战队很不容易，不想让他为自己劳心分神，而且他一直觉得跟自己的恋人抱怨工作非常丢脸，所以总是对薄明野报喜不报忧。
    而薄明野忙于招揽队员和备战乙级联赛，同时还要尽快完成突破任务，让自己以更好地状态重回职业赛场，他所要面临的问题也很多。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在乎刻舟那边的情况，由于以前的他始终是个局外人，只能看到表面上发生的事，这次他想多了解一些内幕，好帮助刻舟顺利度过难关。
    明明两人都想为对方好，没想到反而产生了隔阂。
    刻舟抿了抿唇：“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瞎操心，不是想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你现在还觉得林辰东很厉害吗？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还有潜力，比我还有明星相了！”
    薄明野夸张地说：“哪有？你比他帅多了！当然是你更有电竞明星的范儿了！”
    “是吗？你刚才看他广告挺认真的么。”
    “那是凑巧，前台小妹凑巧问到他，我就随口说两句。”薄明野连忙撇清关系，“而且他也算是帮你分担一些注意力了，你不是嫌钱总给你安排的代言太多了吗？”
    “他活该！谁让他甘当走狗。”
    两人边走边聊，大概是发泄出来了，刻舟的脸色好转了些。
    薄明野找准机会，试探着问了句：“刻舟，平心而论，你真的觉得社会学家的能力不行吗？你真的觉得，他是为了金钱利益，签到极昼来的吗？”
    薄明野不希望刻舟跟队友闹僵，如今他总算知道，上回合刻舟为什么在这届BSL前期表现欠佳了，这种心理上的抵触必然会在实战配合中体现出来，对于他本人和战队而言，这都是赛场上致命的破绽。
    “他的立场就决定了我不能跟他和平相处。”刻舟执拗地说，“我要是认可了他，又要怎么面对乐乐呢？”
    “……”
    病房里已经摆了好几束鲜花，还有好几份果篮。
    两人到的有点晚，探视时间就快结束了，正因如此，前几拨扎堆来探病的人刚走，这会儿的病房里还算安静。
    护士叮嘱他们有话快说，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夏霜还在术后恢复期，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些，但精神头还不错，双目明亮锐利，毫不萎靡，颇有她霸道女总裁的气场。
    刻舟一见到她就惊奇地说：“哇，夏姐，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你不化妆的样子！”
    薄明野拉拉他的袖子。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夏霜冷笑：“哇，Kezo，没想到你竟然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刻舟：“……”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这个，但当务之急就是哄病人开心，于是他赶紧找补，“对不起夏姐，我不是说你不化妆就变丑了，我的意思是，你不化妆也这么漂亮，真是没有想到……”
    薄明野捂脸。
    夏霜给他气笑了：“行了行了，别跟我掰扯了，就没指望你这臭小子能说出什么好话。”
    刻舟愧疚地说：“夏姐，他们都说你这病是被我们气出来的，你千万别生气了，我们以后都会好好听话，不给你惹祸了，希望你早日康复。”
    听过那么多虚情假意的祝福，乍听到这么糙的话，夏霜蓦地鼻头一酸。
    之前董事会的成员、俱乐部的领导都来过，慰问金给了厚厚几叠，场面话也说了很多，夏霜应付着只觉得疲惫。
    只有今天这帮小崽子出来放风，跑到她这里来逗闷子，她才觉得有点开心。
    他们傻不愣登的，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会明里暗里用那些股权、职位和金钱套她今后的打算，还不会挑果篮，给她削的苹果崎岖不平，还酸得无法下口。
    可他们是带着真心来的。
    有这样一群年轻人惦记着她，这十几年的青春，总算没有错付。
    夏霜压了压情绪：“没事，这毛病又不是不能治。发现得早，医生说我身体底子也不错，恢复好的话，正常的工作生活都不受影响，只要别太劳累就行。”
    薄明野把花束和礼品盒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招呼道：“夏总，估摸着你这边不缺吃喝，我们就给你买了点生活用品。”
    夏霜瞥他一眼，又看向刻舟：“我说你怎么没跟方乐乐和柳央他们一起来，原来是先去接男朋友了。”
    刻舟耳朵微微泛红，但大方地说：“嗯，我们约好了一起来看你。”
    夏霜侧头看看柜子上的礼物，眼睛一亮。
    那是套价值不菲的名牌护肤品，很适合她。住院这么久，又经历了手术，她正觉得自己的皮肤状态下滑，干燥缺水，不像之前那么饱满有光泽了。有这么一套护肤品，至少能让她在住院的时候享受一下日常的肌肤护理，以后上妆的效果也能好一些。
    她不允许自己以后变成病恹恹的样子，给那些心怀叵测的对手们看笑话。
    “谢谢，你有心了。”夏霜对薄明野说，“那么多果篮，我吃到出院都吃不完，还是你懂生活，知道我现在需要什么。”
    “客气了。”薄明野说，“夏总你安心修养，一定能康复如初。”
    夏霜摇头笑了笑。
    她心里清楚，“康复如初”是不指望了，以后要想继续当个工作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最多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再带带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们。
    夏霜问刻舟：“最近战队怎么样？”
    刻舟立刻回答：“队里一切都好，大家都在积极备战新赛季，你放心。”
    夏霜盯着他眼睛看了几秒，直把刻舟看得移开了目光。
    她叹了口气：“我问你们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跟我说同样的话，你们这是串通好了给我背台词呢？”
    刻舟梗着脖子说：“没啊，真挺好的，我现在速写也练得不错了，不信你问薄明野。”
    薄明野：“……嗯，是的。”因为刻舟被禁止跟他一起打游戏，他其实还没机会见识他那“进步神速”的速写。
    夏霜继续盯了刻舟几秒。
    刻舟从果篮里挑了个橘子，低头认真剥起来。
    夏霜数落道：“一个个的，自作聪明！我虽然病了，好歹还是极昼的副总，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跑到外面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广告，什么泡面火腿肠，还有护手霜鱼肝油的，我在网上看不到吗？战队签新人、首发阵容换人这种大事，我会不知道？糊弄谁呢？”
    刻舟坐到病床边，把剥好的橘子塞到夏霜手里，闷着不说话。
    薄明野道：“他们也是不想让你担心，你生病一场，他们都很自责。”
    夏霜戳戳刻舟的脑袋：“我生病，是我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就算跟工作有关，也是被上头那群装腔作势的董事给逼的，我人还没事呢，你们难过给谁看？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更担心！”
    刻舟开始剥第二个橘子。
    夏霜拿他没办法了，主动挑起话题：“现在有人说你跟俱乐部不和，这种话传多了不好，尤其传到那些俱乐部高层的耳朵里，会影响他们对你的评价。别看他们现在把你捧在手心里，冷不丁就会给你使绊子，所以Kezo，还是那句话，不要跟他们硬碰硬。”
    “我知道，我会好好听话的。”刻舟回答。
    “啧，谁要你好好听话了！我只是让你不要硬碰硬，钱诚给你派的那些破代言，能推的全都给我退掉！他要敢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定的规矩，比赛期间不允许接商务活动！”
    “好的！”刻舟顿时振奋起来。
    “这还差不多，在我面前装什么怂。”夏霜趁机提要求，“还有，不要欺负新来的林辰东，你给我好好跟他打配合。”
    “夏姐！你不知道，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替掉了方乐乐的位置。”知道这才是本次谈话的难点，夏霜苦口婆心地说，“可这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事已至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俩拧成一股绳，给我好好打出成绩来！”
    刻舟又开始剥橘子。
    夏霜继续给他讲道理：“你以为钱诚是在针对方乐乐吗？不，他是在针对你，针对我。杀鸡儆猴这一招，他就是做给我看的。
    “你别看他们现在让方乐乐坐冷板凳，我敢说，他们绝不敢真的让方乐乐不参加任何训练。钱诚那个人，最会钻营，也最喜欢给自己留后路。如果林辰东上场后效果很好，那就是他的功劳，如果林辰东上场效果不好，那他一定会再把方乐乐换上来，说这本来就是替补的作用，怎样做他都不亏。
    “真正亏的是你们。如果你因为忌恨林辰东，不跟他好好配合，那他下一步要惩治的就是你，这是亲手给了他一个把柄。Kezo，不能为了跟钱诚怄气，把你自己和战队的成绩置之度外，那样只会得不偿失，你明白吗？”
    刻舟简直快把橘子抠烂了：“可我就是不想让他小人得志！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随意摆布我们！我就是想把他弄走，让那些领导知道他根本管不住我们，也带不好战队！”
    夏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所以你的做法就是让整个战队摆烂吗？Kezo，别忘了，你是极昼战队的队长，你要对他们所有人负责！”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左震从外面走了进来，当场对薄明野和刻舟下了逐客令：“探视时间结束，你们该走了。”他把小饭桌架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扶夏霜坐起来，把热好的饭菜摆在她面前，轻声说，“别动气，该吃饭了。”
    夏霜拿起筷子，看着满桌新鲜的饭菜，嗔怪道：“又做了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左震说：“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
    刻舟回过神来，再不敢惹夏霜生气，讷讷道：“夏、夏姐，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夏霜摆摆手，笑说：“我没生气，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
    刻舟“嗯”了一声，把那颗抠烂的橘子自己吃了，起身出了病房。
    薄明野在离开前，接收到了夏霜的目光。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薄明野追上了刻舟。
    冬日正午的阳光洒在各处，亮得晃眼，暖得舒服。有些人坐在轮椅上，被亲朋推着散步，有些人在树荫下刷手机，笑得花枝乱颤。
    薄明野拉着刻舟坐到木质长椅上，他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刻舟：“什么？”
    薄明野问：“如果夏霜回不去极昼了，你想过转会吗？”
    刻舟愣住了，下意识地问：“转到哪儿？”
    “我这里也可以，别的俱乐部也可以。猎影、猫耳控、哒啦哒啦……只要你想，他们一定愿意花高价签下你。”
    “不只是高价的问题，我刚跟极昼续约，你知道违约金有多少吗？”
    “我知道。”薄明野认真地看着他，“可你是Kezo啊，巅峰时期的Kezo，谁不想拥有你呢？人们在你身上能看到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电竞的荣耀。”
    刻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
    薄明野道：“如果在极昼待得不开心的话，你还有很多其他的选择。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刻舟看向他：“你创建银帆战队，是为了我，对吗？”
    薄明野笑道：“是，也不完全是。你不用为此有任何压力，因为这也是我个人的理想，我是个俗人，实在无法放下对那个冠军奖杯的渴望。”
    刻舟抬头看向夏霜病房的方向。
    其实他分不清哪个才是她的房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会是怎样的。
    但是他说：“不，我不想转会。”
    他诚恳地告诉自己爱的人：“谢谢你给我更多的选择，但我还不想离开极昼。”
    第107章 Act 107 劝服
    薄明野并不觉得意外。
    刻舟坐在长椅上，球鞋划拉着地上干枯的落叶。
    “我是极昼的队长。”他说，“一年前，左队让我接班的时候，我没觉得这个名头有什么重要的，反正比赛能打赢就行了。可是现在极昼出问题了，我发现这个队长还是挺难当的，我需要做队员们的后盾，让他们定下心来，而不是在他们面前当逃兵。”
    “知道你这么想，左教练肯定非常欣慰。”薄明野调侃，“他选人向来很有一套，不像我，到现在都没把战队成员凑齐。”
    “我很看好银帆的！”以为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刻舟急道，“我知道你对我的用心，如果不是顾及我，你大可以投奔一家很好的俱乐部，比如猎影、哒啦哒啦或者黑洞那边，根本不用组建新战队从乙级联赛开始打起……
    “啊不对，我也不是嫌弃你们要打乙级联赛。我、我真的很看好银帆，你这么厉害，我觉得你们今年就可以获得正式联赛的资格！我巴不得和你并肩作战，跟你一起站到领奖台上……只是极昼这边麻烦太多了，我……”
    “我知道。”眼见他把落叶都跺碎了，薄明野温声道，“我知道，刻舟，我没觉得你看不起银帆，你真的不用为此有什么压力。我想用实力让你看到银帆的未来，而不是对我的盲目信任，所以我不会逼你做选择。
    “更何况，我们现在真的买不起你。你知道刚刚那番话说出来，我和薛总要做多少心理建设吗？买一个你，意味着我们可能要背上千万的贷款，或者必须找一个强有力的大厂做金主爸爸，对现在的银帆来说，还是有点太伤筋动骨了。”
    刻舟松了口气：“哦哦，那就好。”要是因为这种事惹恋人生气就麻烦了，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哄，只能试试壁咚和强吻了，不知道够不够甜宠。
    薄明野点点头说：“我尊重你的想法，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么有担当的你。”
    刻舟顿时高兴起来，也不在乎什么面子问题了，坦然地对他倾诉：“我的老师、我的朋友都还在极昼，我挺舍不得他们的，还想跟他们一起打比赛。极昼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我应该陪它一起度过，你说对吗？”
    “对。”
    “当然了，我也舍不得你。”刻舟持宠生骄，趁机索要好处，“所以你要多陪陪我，你也知道，我很贵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双宿双飞？
    薄明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他存钱要给花魁赎身？
    逻辑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刻舟说着说着就朝他贴了过来，虽然现在不用哄人了，但气氛正好，又被夸了有担当，他很想把脑子里的甜宠剧情付诸实践。
    可惜薄明野没有如他所愿。
    他用胳膊挡住了刻舟企图“椅咚”的手。
    刻舟：“？？？”
    不敢忘记刚才夏霜丢来的眼神，薄明野还有事情要跟刻舟谈。
    他说：“既然你不愿意转会，那我就需要再劝你一下。”
    刻舟无奈收手：“劝我什么？”
    薄明野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直接摊开来说：“林辰东也是你的队友，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他，处处跟他过不去。”
    一提这个刻舟又不乐意了：“这事怪我吗？”
    薄明野说：“不怪你，但也不怪他。”
    哪怕作为局外人，他也看得出上回合两人的关系很僵。
    就在这个赛季，当时身处极昼的Roswell从训练生提为了替补，那段时间刻舟发挥失常，与社会学家的配合极差，俱乐部就安排Roswell顶替了Kezo。那几场比赛里，极昼临时更改了双C阵容，由社会学家担任主C，Roswell担任辅C，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而在Kezo彻底跟极昼决裂之后，取代了他队长位置的就是社会学家。
    他就这样一步步被排除在外。
    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
    电竞比赛本来就需要多人配合，Kezo跟别人配合不了，自然会被换掉。即便如今Roswell不在极昼，可要想找到一个替代Kezo的优秀选手，也并非不可能。
    这是薄明野不愿见到的。
    大道理夏霜都跟刻舟讲过了，知道他听不进去，薄明野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他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林辰东是怎么跟极昼签约的吗？”
    刻舟漫不经心道：“嘁，他老早就想离开猫耳控了，当然是巴结上了钱诚，算计好了方乐乐，想办法捡漏进来的。”
    “极昼给他开的价，不到猫耳控给他的一半。”薄明野说。
    “……”刻舟愣了下，“什么？”他以为薄明野不小心说反了，原意是猫耳控给的价格是极昼的一半。
    “我没说错。”薄明野告诉他，“钱诚以他是新人，没得过太好的成绩为由，硬生生压了他一半的价格，这才跟他签的。而且他的合同里附加了许多不平等的条件，例如不得拒绝俱乐部安排的商业活动，不得以个人名义参加任何线上直播、业余比赛，且所有比赛之外的收益，与俱乐部一九开，他拿一，俱乐部拿九。刻舟，你见过这样的合约吗？”
    刻舟听得呆了：“他疯了？干嘛要签这种破合同啊？”
    在极昼这些年，他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合约。每次跟他续约，夏姐都会把所有权利和义务跟他详细解释清楚，还会尽量帮他多争取一些利益，要是有约束条款或者分成比例上的不满意，他都会当着夏姐和尚总的面控诉，他们基本上都会满足他提出的要求。
    所以，怎么会有这样的合约呢？
    薄明野叹道：“因为他不是你。刻舟，你才是特例。”
    “可是他们其他人……”
    “对，极昼不是无良俱乐部，我相信大多数选手的合约中都会有相应的保障，不至于这么不合理，但你依然是最特殊的那个。”薄明野问，“你见过柳央、袁建智去跟夏总叫板吗？你听过毕胜、曲采平他们要求提高分成吗？他们会供着你，不代表会供着其他人。而林辰东，根本连同他们谈判的筹码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不压价？”
    “可是有一说一，社会学家也挺厉害的，他的走位很精准，应变能力也还不错，虽然刚开始有点跟不上我，但他调整得很快，也用不着人提醒，估计多试几次就没什么问题了。总之就是……还挺有潜力的，没必要被这么欺负他吧？”
    薄明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刻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夸奖了讨厌的人一大通。
    薄明野说：“看来你对他的评价还不错。”
    刻舟恼羞成怒：“但他很明显脑子不太好，竟然被钱诚给坑了！”
    “他不是脑子不好，他只是有自己的目标。”薄明野叹了口气，“猫耳控不适合他了，可又不肯放他走，眼看新赛季都快开始了，还到处给他使绊子，造谣他心高气傲、狮子大开口，硬是拖到了转会期的尾声。
    “要说捡漏，我觉得反倒是极昼捡了个大漏。不过据我所知，还是有其他俱乐部向他伸出橄榄枝的，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极昼，我想，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刻舟抿了抿唇，没说话。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林辰东三番五次递到自己面前的礼物盒子。
    ——Kezo，我是你的粉丝，这个送给你。
    ——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柳德米拉，一直想变得像你一样厉害。
    ——这是我特别为你定制的，是他们家质量最好的产品了，新赛季你或许能用上。
    ——请收下吧，希望你能喜欢……
    薄明野说：“最近看高校赛，经常能看到他的广告，他应该也帮你分担了不少压力吧？商务推广都是在消费原先的人气，他不像你，地位和人气足够高，这样频繁刷脸，其实会让粉丝觉得他轻浮廉价，他自己的训练也会受影响。”
    何止如此，现在队里因为刻舟的态度，大家都在孤立他。
    拿的钱变少了，被自己的队友嫌弃，还要被钱诚压榨，刻舟这么一想，觉得这个林辰东也没那么可恨了。
    看他的表情，薄明野就知道这番劝说起作用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点到即止，他相信刻舟会想明白的。
    刻舟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回过味来。
    他狐疑地说：“林辰东跟极昼签约的详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薄明野：“……”坏了，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灵光了？
    刻舟质问：“是夏姐跟你说的对不对？你俩早就串通好了，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替林辰东说情对不对？好哇，你们瞒着我暗、暗……”
    “暗度陈仓？”
    “暗通款曲！”
    都行吧。
    薄明野低头踩了踩落叶，这些叶子都枯得很厉害了，一踩就碎，发出喀啦啦的声音。
    冬日的暖阳照在他的后脖颈上，白得泛光。
    刻舟喉结滚动，终于把设想的甜宠桥段付诸实践，先是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之后趁他惊讶抬头，把他按在长椅的靠背上，狠狠吻住他的唇。
    刻舟：“我要好好惩罚你。”
    薄明野：“……”
    太可怕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霸总吗？
    两人分开的时候，就看见树荫下原本刷手机的小姐姐盯着他们，笑得别有深意。
    恁是薄明野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这种观摩，赶紧拉着意犹未尽的刻舟跑了。
    极昼训练室中，[撞不到墙]和[社会学家]的比赛结束了。
    方乐乐回来得早，旁观了他们的第三局。
    朱墨0-3，输得心服口服。
    他沮丧地站起来，红着眼眶对林辰东说：“我输了，你真的很厉害。看来我离正选的位置，还是差了好远。”
    林辰东说：“你也很不错了。”
    朱墨摇了摇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不行就是不行，不用安慰我了。我做了两年训练生了，还是连个上场的机会都没有，Kezo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是战队主力了。”
    方乐乐插嘴道：“那你最好还是不要跟那种天才比。”
    朱墨一时情绪失控，哭得直抽抽，脸颊上胖嘟嘟的肉都在抖。
    林辰东有些过意不去，还想说点什么，朱墨却已经咚咚咚跑了出去。
    方乐乐拍拍他的肩：“兄弟，打得不错，我让位也不算冤枉。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打，但也别太得意了，你要是不认真，我随时能把你替下来。”
    首次在极昼得到认可，林辰东非常感激：“我知道，我知道……”
    “来，你乐师父偷偷告诉你一个秘籍。”方乐乐指点他，“想跟上Kezo的节奏哇，不能一味地追在他后面，你也得按照自己的路数来，只要时机得当，其实他也会自动配合你的。”
    “什么路数？”
    “这我就没法跟你说了，我也说不上来，得靠你们自己培养默契。”方乐乐双手合十，故作高深地说，“我跟他的默契就是这么来的，你慢慢参悟吧。”
    傍晚，刻舟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路过训练室，他看见林辰东还在里面刻苦练习。
    他站在玻璃墙后面看了十分钟，就看见那人一遍遍地跑着新地图里的进攻路线，那是他最常潜伏的区域。
    刻舟没跟他打招呼，趾高气昂地走了过去。
    第二天，林辰东忽然发现训练室柜子里的礼物盒不见了。
    就在他以为谁错拿了的时候，就看见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换了一个耳机。
    黑色的猫耳耳机。
    机身上用肉垫粉刻印了几个字：Kezo神。
    正在发愣，他身后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
    刻舟：“我后悔接受你的礼物了，也太中二了吧！”
    第108章 Act 108 罗刹
    在期末考试和寒假即将到来之际，洗魂高校赛的决赛打响了。
    本届高校赛的冠军争夺者是XJ大学的“有个想法不一定队”和HG大学的“发际线绝不后退队”，冯亮作为这场比赛的专业解说，报队名的时候差点笑场。
    虽然是业余比赛，但每年高校赛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
    一方面大学生本来就是电竞比赛的受众群体，学生们自己组队参加，先经过校内社团预选，再开展学校间的友谊训练，之后才能登上正式的赛场，这中间的过程激发了年轻人的集体荣誉感，原本就有着巨大的宣传和推广作用。
    另一方面，高校赛举办在BSL之前，每年各大俱乐部都会先从高校赛里收集新版本和新英雄的赛场数据，作为职业选手训练的参考。而且分析师们也时常会在高校里物色一些好苗子，不仅仅会关注有电竞比赛天赋的好苗子，还会关注有战队经营管理能力的好苗子。
    就跟娱乐圈里的“星探”一样，他们也希望能把人才提前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哪怕先从训练生或者实习生开始，也能给俱乐部注入新鲜血液了。
    高校赛是官方许可的线上比赛，选手们会通过学校社团进行实名制的报名，对外一般只公开游戏账号，不会公开自己的真实姓名，也不会在比赛过程中露脸。不过在征得学校方面同意后，主办方可以将选手的相关资料和联系方式提供给对他们感兴趣的职业战队。
    银帆今天组织学生观看了这场决赛。
    大部分学生就在训练营的教室里观看，高阶班的学生在隔壁二楼看。
    上周隔壁终于装修好了，保洁阿姨在那边养了几十盆绿萝，说是吸吸甲醛。现在银帆战队的活动区域已经搬到了那里，俞舍、岳炎、万霖飞和几个表现不错的预备学员平时都在那边训练，薄明野既是队长又是教练，工作重心也向这里倾斜，连直播室也转移了过来。
    不过两边的二楼有连廊通着，实际上还是一家。
    同时薛晓莹还给他们安排了小食堂，有专门的营养师给他们制定饮食计划，厨师定时给他们准备餐点，尽可能把后勤保障做到跟那些大型俱乐部一样。
    高校赛决赛开始。
    这会儿高阶班的人差不多到齐了，就差俞舍。
    前几天俞舍请了假，按理说今天应该到了，眼瞅着第一局比赛打了快二十分钟，俞舍还没出现，岳炎有点坐不住了，问薄明野：“他又请假了吗？病还没好？照他这个请假法，战队考勤分应该给他扣光，比赛不看，训练缺席，我看他干脆别上场了。”
    薄明野知道他就是嘴巴毒了点，实际上是在关心队友，便为他解释：“倒不是俞舍自己生病了，好像是那个教他物理的杨叔叔生病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爸爸跟我请假的时候说，有个什么实验数据急需统计，就让俞舍先顾着物理老师那边了。”
    岳炎怔了下：“哦哦……他是去……研究物理了？”
    有一次他看见俞舍的物理习题册了，对他来说真是鬼画符一样，别说什么公式解法了，连个汉字都没有，全是英文和符号，根本看不懂。
    关键学习这些还没有影响到俞舍打电竞。
    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俞舍，能够同时处理这两个领域的知识和数据，或许这就是人类跟天才的区别？
    但他嘴上还是不饶人：“都快打乙级联赛了，他顾得过来吗！”
    薄明野看了眼时间：“他今天会过来的，应该只是迟到了。”
    他们这边正说着，那边俞舍刚刚走进银帆的大门。
    前台小姐姐看到俞舍背着双肩书包进来，抬头惊讶地说：“这才三天不见吧，小俞舍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俞舍很有礼貌地冲她打招呼：“王姐姐早上好，我最近没量了，我爸爸说我还在抽条儿，等抽完了再给我量。”
    前台小姐姐眼睛晶亮地目送他上楼：“抽条儿好呀，瞧这趋势，咱们小俞舍长大了肯定是个高个子大帅哥。”
    俞舍这一路走来，见到他的人都要对他的身高评价两句。
    路过初级班，方蕊看了也笑说：“Roswell？又长高了吧？一眼看过去我以为新学员呢，你这跟个春笋似的，几天不见就又变样了。”
    俞舍点点头：“嗯，方老师好，薄老师他们在隔壁吗？”
    方蕊道：“在的，他们在隔壁二楼看比赛呢，你们的东西都搬过去了，你快过去吧，迟到了要扣战队考勤分呢。”
    俞舍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智能手表，匆匆赶去。
    方蕊欣慰地说：“之前看着还是个小孩儿呢，一转眼就长大了，听着声音也有点哑了，过阵子要到变声期了吧。”
    成鹏笑道：“可不是么，估计他们打比赛的时候，其他人就要受他公鸭嗓的荼毒了。”
    初级班的孩子们巴巴地望着俞舍的背影，眼里都是艳羡。
    那是属于隔壁二楼的人……
    虽然只有一门之隔，可那边就是职业电竞的世界了。
    队服、队标、备战室、小食堂，这一切都是他们憧憬和向往的东西。他们来参加电竞训练营，不就是为了打出名堂来，成为职业选手么？
    正是因为这份艳羡，近来初级班的学员也更加努力了。
    俞舍赶到的时候，HG大学的“发际线绝不后退队”刚占领了第二个目标点。
    岳炎看到他，冷哼道：“我看某些人啊，压根没把咱们战队放在心上。”
    俞舍自知理亏，今天早上他是从杨叔叔那边赶来的，错过了一趟公交，迟到确实是他不对，只能低头道歉：“不好意思，今天我会加练半小时的。”
    “你加练还得我陪着，不然咱俩怎么打配合？”
    “那麻烦你了，我请你吃炸鸡腿吧。”
    “我是图你的炸鸡腿吗？我……”
    “好了好了，不要影响大家看比赛。”薄明野居中调停，随后拉着俞舍走到墙边，“来，往这儿站。”
    俞舍不解：“薄老师，怎么了？”
    薄明野在他头顶比划了下说：“你看，这是我特地给你们准备的墙贴，上面标注了身高刻度，我看看你长到多高了……哟，177了，长得够快的，照你这抽条儿的速度，突破180指日可待啊。”
    俞舍转头瞧瞧，只见墙上贴着好几条浅灰色的章鱼触手，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太出来，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些向上蜿蜒的触手上标注着刻度。
    “谢谢薄老师。”俞舍挺高兴的，他爸爸和杨叔叔每次都是用激光测距仪给他测身高，很精准，但是很无趣，他觉得这种墙贴很有意思。
    “不客气，这东西以后也用得上。”薄明野别有深意地说，“以后咱们的队员不仅能分享长高的喜悦，还能分享长不高的烦恼，挺好的。”
    俞舍半懂不懂，除了薄老师以外，银帆的队员基本都还处在生长发育阶段，而且薄老师个子也不矮，谁会有长不高的烦恼？
    薄明野又打量了他几下：“脸也瘦了，你这发型也该修修了。”
    这孩子腮帮子的婴儿肥已经快消失了，面部轮廓逐渐清晰，就跟那西瓜头的发型实在不搭，薄明野忍不住给他提提建议。
    俞舍摸了摸自己脑袋：“嗯，我抽空去剪头发。”
    量完身高，两人回到座位上，继续观看比赛。
    这场比赛还是挺精彩的。
    高校赛的决赛是BO5，HG大学先是2-0领先XJ大学，原以为XJ大学要完败了，没想到他们在第三局果断使用了全新阵容，竟然连翻两盘。
    岳炎评价：“是我的错觉吗？XJ大学的辅C[烧水不开]在使用Kezo的技巧？但是他的柳德米拉枪线不稳，偏差值有点大吧。”
    俞舍说：“命中率是有些低了，不过他们好像是用柳德米拉来做干扰项，真正的伤害量和人头数主要还是由那个卡特琳娜打出来的。卡特琳娜这个新英雄挺凶的，近战远程都能制敌，HG大学就是在这一点上吃了亏。”
    薄明野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很敢打。”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高校赛的各种亮眼表现，列举出自己感兴趣的各位选手，还把自己总结出来的战术经验拿出来分析探讨，气氛十分热烈。
    万霖飞一直没怎么开口，在大家开始自行票选“高校赛MVP”的时候，冷不丁来了句：“我觉得KN大学的[罗刹]很厉害。”
    KN大学在半决赛被淘汰了，岳炎一时没反应过来：“罗刹？谁？”
    俞舍想了想说：“那个玩仓鼠球的吗？”他也有点印象。
    万霖飞点头：“对。”他是第一次见人把仓鼠球那种重装类英雄玩成那个样子，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匪夷所思”。
    这下岳炎想起来了：“哦，那个人啊，确实挺有意思的，就是他那种打法……我都不敢想象他的屏幕视野是怎样的，换我的话，我可能会晕车。”
    听到这里，薄明野勾唇笑了笑。
    他又看了眼时间，站起身说：“我有事出去一趟，下午带你们训练。”
    俞舍问：“薄老师你不看决赛最后一场了吗？”
    薄明野说：“我赶时间，办完事再去看回放吧。对了，下午的训练要点我发到队内公告板上了，大家记得在手机APP里查看。这是为我们下周那场热身赛准备的，大家先好好熟悉一下，咱们争取来个开门红。”
    年轻的队员们郑重点头。
    虽然他们连正式上场的人员还没凑齐敲定，但他们相信——
    船到桥头自然直。
    天气晴冷，薄明野在KN大学后街的奶茶店门口裹紧了大衣。
    他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但是对方再次挂断了。
    紧接着一条短信发到他的手机上：
    请不要给我打电话，再给我两分钟，马上到。
    对方虽然从来不肯接电话，但很守时，两分钟后，薄明野果然见到了那个人。
    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从头包到脚。
    里层不知道穿的什么，把整个人撑得很臃肿，脚上是一双笨重的大棉鞋。
    羽绒服的帽子里露出乱糟糟的额发，在黑色口罩的遮蔽下，只能看见这人的眼睛。
    这似乎是个重度社恐患者。
    薄明野试探着问：“罗刹？”
    那人点了点头：“不要当街喊我网名，太羞耻了，我们到店里谈吧。”
    听见声音，薄明野有些惊讶。
    他从善如流地拉开奶茶店门：“好的。”
    不久，正在吃午饭的方乐乐接到了陆悠然的蔚信。
    自从陆悠然跟那个师兄分手，生活就逐渐回到的往日的正规，跟房乐乐的关系也恢复到了从前的姐弟和闺蜜状态。
    悠然：乐乐！你猜我在我们学校后街看到谁了？
    乐乐：谁啊？
    悠然：我看到薄教练了，就是你说喊你们发过传单的那个银帆电竞的老板，我记得他后来当过你们的陪练吧，你给我看过合照，长得挺帅的那个。
    乐乐：这么巧吗，他去你们学校干什么？
    悠然：应该是来约会的，我看见他带着我们学校一个女生去喝奶茶了。本来我也不确定，毕竟只看过照片，后来我也去买奶茶，看见他大衣里穿的好像是队服，有银帆的Logo。
    方乐乐吃着饭突然露出八卦的笑容。
    他对柳央和刻舟说：“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猜怎么着？悠然撞见薄明野跟他们学校的女生约会，说是去喝奶茶了，看不出来啊，咱们薄教练追妹子挺有一手的。”
    柳央立刻看向刻舟。
    刻舟：“……”刚吃到嘴里的红烧肉怎么不香了。
    第109章 Act 109 招募
    分享完八卦，方乐乐继续大快朵颐：“今天食堂这红烧肉真香哎。”
    刻舟默默吃着，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柳央顺势问：“确定是找女生约会吗？我感觉薄明野最近应该没时间谈恋爱吧？他们不是要备战乙级联赛吗？”
    方乐乐不以为然：“像薄明野这种又年轻又温柔的帅气小哥，肯定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你看他约会都选在悠然他们学校后街最有情调的奶茶店，啧啧，下次我也要向他讨教几招。再说了，备战又不影响谈恋爱的，该约会还是要约会啊，你说是吧，Kezo？”
    刻舟：“……”备战怎么不影响谈恋爱，他跟薄明野上周都没时间见面！没想到他竟然跟不知道哪儿来的女生约上了！
    眼见这位脸色越来越难看，柳央简直想堵住方乐乐的嘴了。
    食堂的智能电视正在播放洗魂高校赛，此时决赛已经结束，主办方正在给XJ大学的“有个想法不一定队”颁奖。
    柳央岔开话题：“哎哟，我本来以为会是HG大学获胜的，好像去年就是他们，算是高校里的强队了，XJ大学这支队伍算是黑马了吧？”
    随后解说冯亮做起了赛后总结，对整个赛程中的所有精彩画面进行点评，说到KN大学的时候，他着重夸赞了他们仓鼠球的表现。
    刻舟忽然福至心灵。
    他想起来了，前两天薄明野跟他说，想找KN大学的那个仓鼠球聊聊，看人家有没有意向加入银帆战队，而陆悠然所在的学校就是KN大学……
    连上了。
    他忽然轻咳两声，把侧头看电视的方乐乐和柳央注意力拉了回来。
    方乐乐问：“怎么了？”
    刻舟矜持地说：“你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吧？看见什么了就说人家在约会谈恋爱？我告诉你，薄明野多半是去招募队员的，他之前就看上了KN大学那个仓鼠球，就刚刚播出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柳央接话：“罗刹。”
    刻舟放下筷子：“对，就是罗刹。”
    方乐乐当即反驳：“嘁，什么罗刹啊，悠然亲眼所见，那是个妹子！”
    柳央看他像看个二愣子：“乐乐，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那个罗刹就是个女生呢？谁说女生不能把重装英雄玩得那么溜？”
    方乐乐送往嘴里的红烧肉掉了下来。
    他怔怔地说：“罗刹？仓鼠球？是个女生？”
    柳央觑着刻舟的脸色说：“我的意思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Kezo跟薄明野关系好，按照他的推断，很可能就是这样。”
    方乐乐挠头：“是吗？我还是觉得跟女生约会这个推测更合理。”
    刻舟看似不怎么在意，快速收拾好餐盘，打算先行离开。
    但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方乐乐说：“跟陆悠然联系一下，让她再探再报，你记得告诉我后续。”
    方乐乐：“啊？哦……”
    再探再报？Kezo什么时候对八卦这么感兴趣了？
    KN大学后街最受欢迎的奶茶店，生意十分兴旺。
    店里是手机下单凭号取茶，因为太过繁忙，还设置了宽敞的小憩区域，有沙发卡座供顾客等候和聊天。学生们经常下单之后先去逛街，逛完了再来取茶，所以虽然买奶茶的人很多，但卡座那边还算安静。
    薄明野主动请客，询问对方后下单了两杯奶茶。
    其实他不爱喝这种口味繁杂的饮品，但为了拉近关系，制造共同话题，还是顺手给自己点了杯最简单的无糖奶茶。
    这里的空调很足。
    大概是到了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而且约见自己的人温和有礼，不像是个骗子，罗刹放松了很多，脱掉了臃肿的羽绒服，解下了围巾。
    薄明野得以确认，这真的是个女生。
    女生长发齐肩，由于之前戴着帽子，头发有些乱翘。羽绒服底下是加厚的卫衣和棉裤，看上去有些邋遢，但很保暖实用。
    她局促地扒了扒刘海：“不好意思，起床晚了，没来得及洗头。”
    薄明野理解地说：“没关系。”
    见这人始终没有摘下口罩，薄明野猜测她对自己仍然存有戒心。的确，这样的会面对于社交恐惧的人来说，压力是挺大的。
    为了缓解气氛，薄明野递出名片：“罗刹你好，我是银帆电竞的老板，兼任银帆战队的队长，我叫薄明野。”
    “不要叫我罗刹，太中二了……”女生尴尬地说，“我叫何清怡。”
    “好的，何同学。”薄明野暗暗好笑，心说比这羞耻一百倍的账号名他都喊过，跟那位相比，她这个真的不算什么。
    之前两人在蔚信里已经聊过，薄明野便直接说明来意：“我们看到了你的仓鼠球在高校赛中的亮眼表现，对你很感兴趣，想问问你，有没有加入职业战队的想法。”
    何清怡问：“银帆战队……你们是新组建的战队吗？”
    “是的。”薄明野直言不讳，“我们今年刚刚成立，需要从乙级联赛开始打。对你而言，优势是进队就能有上场比赛的机会，劣势是没有老牌战队那么有名气。但我向你保证，银帆的队员都拥有过硬的实力，我们目标是BSL冠军。”
    “嗯。”听完他画的大饼，何清怡情绪稳定，“月桂战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月桂也来找你了吗？看来他们眼光不错。”薄明野说，“不过他们去年降级了，今年也同样要从乙级联赛开始打起。”
    “但他们比起新战队来说更有大赛经验。”
    “经验并不是绝对保障，电竞圈经常会杀出黑马冠军，这一点你知道吧？”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流了二十分钟，从当前聊到未来，从能力聊到身价，从旧英雄聊到新英雄……薄明野算是看出来了，何清怡绝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社恐。
    她机灵着呢。
    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是他们的奶茶做好了。
    薄明野起身道：“我去拿奶茶。”
    取奶茶的过程中，薄明野总觉得旁边有人在看他，下意识扭头，就见一个女生冲他笑了笑。薄明野没认出来这是谁，以为她认错人了，于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端着两杯奶茶回到座位上。过一会儿他注意到，那个冲他笑的女生下单后就坐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好像在跟朋友聊天。
    为了喝奶茶，何清怡摘下了口罩。她没化妆，是张很清丽的素颜。
    奶茶糖分的摄入，让她满足地吁了口气。
    薄明野心知再这么跟她打太极，对自己没什么益处，决定还是以行动来表明诚意：“这样吧，下周三晚上，我们战队有一场热身赛要跟其他战队打，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联系我参加，感受一下银帆战队的氛围，之后再做决定。”
    何清怡不置可否：“哦？是跟哪个战队打？”
    为了提前适应职业赛场，近期很多像银帆这样的新战队都在组织热身赛或者友谊赛，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不起眼，但很热闹。
    薄明野回答：“猎影战队。”
    何清怡差点被一颗珍珠呛到：“咳咳，哪家？”
    薄明野笑着重复：“猎影。”
    何清怡：“……”
    她难以理解，这个银帆战队的热身赛，要跟上届排名第二的强队打？
    这小破队到底是背景雄厚，还是不自量力？
    可是如果她参加的话，就可以跟[快捷方式]和[书山]一较高下？
    猛吸了几口奶茶，何清怡冷静下来，问道：“我对你们战队不是很了解，冒昧问一下，你的账号叫什么？”
    薄明野回答：“我叫菜神。”
    这下何清怡直接吞掉了珍珠，惊愕地看着他：“你就是菜神？刻舟求菜的菜神？”
    薄明野：“……嗯。”
    何清怡一扫敷衍，神采奕奕地说：“我要参加你们的热身赛。”
    刻舟表面装得不在乎，实际上如鲠在喉，一直在等方乐乐的后续情报。
    终于，方乐乐给他转发了陆悠然的聊天记录，大致是说她在等奶茶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薄明野跟那个女生的谈话，两人一直在说什么战队和比赛的事情，应该不是谈恋爱。之后她的朋友来了，她取完奶茶就跟朋友逛街去了。
    方乐乐感慨：不会吧，那个罗刹真是妹子啊？
    但刻舟仍然没有放心，他又装模作样地给薄明野发蔚信。
    刻舟：在干嘛？
    薄明野：刚跟罗刹见了面，没想到竟然是个女生。我要请她参加热身赛，她答应了。
    刻舟：女生啊，长得漂亮吗？
    薄明野：只顾着招揽她了，没太注意她的长相。
    刻舟：是吗？奶茶好喝吗？
    薄明野：你怎么知道我请她喝了奶茶？
    他寻思自己也没提奶茶的事情啊。
    刻舟：我有线人。
    想了想，他补充道：陆悠然刚才看见你们了，她看过你跟我们的合照，认得你。
    薄明野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冲自己笑的那个女生，应该就是陆悠然了。方乐乐也在他面前炫耀过“悠然女神”的照片，只是他有点脸盲，没记住。
    透过屏幕都感觉到了一股酸味，薄明野哭笑不得，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
    薄明野：刚给你点了奶茶外卖，是我今天喝的那个口味。
    刻舟：罗刹喝的什么口味？我要喝她点的那种。
    薄明野：啊，忘了。
    这点小醋，两人权当情趣了，喝到奶茶的时候，刻舟早就被顺了毛。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罗刹只是前奏，更大的刺激还在后头。
    周三晚上八点，银帆战队官方直播间。
    这场热身赛是薄明野和向涛互相牵的线，主打“老带新”的噱头，既是猎影这个老战队带银帆这个新战队，也是两个战队里的老人带新人。
    即便有罗刹的加入，银帆的参赛选手还是不够，最后他们只能强拉了一个高阶班的学生凑数。而菜神这次也无法兼顾自己的突破任务，必须先堵上自家的输出空缺。几经讨论后，他们总算敲定了上场阵容。
    重装位：罗刹、肥宅快乐腿；输出位：Roswell、菜神；支援位：重火、万山横。
    猎影那边并没有出动自己的主力队伍。
    热身赛而已，没必要暴露自己的全部实力，拿来练练手是最好的，他们跟银帆这样的小战队不同，有的是人可以上场。
    所以他们那边是两名主力队员，带上四个训练生。
    其中有三个人是薄明野他们所熟悉的。
    书山，猎影正选队员，跟刻舟在七夕拼过哲别的输出位选手。
    夸父逐日，猎影正选队员，老练强悍的重装位选手。
    大春，猎影训练生，银帆隔壁不知苦咖啡店老板的弟弟。
    赛制为BO3，线上比赛，无BP（Ban & Pick，禁用和选择英雄）环节，不限制任何英雄的选用，双方在互相介绍之后，准时开打。
    与此同时，秦镜坐在一家麦当劳里，正在听黑洞战队的经理给自己开条件。
    什么五险一金、食宿全包、主力位置、年终奖金，无数优渥的条件，裹着浓稠香甜的糖衣，轮番往他身上轰炸。
    他的处境不太好。
    今年的转会期已经结束了，而他还没找好下家。再不决定跟哪个战队签约的话，他就要错过整个新赛季了。加上他疯狂的打法、暴烈的脾气和极差的人缘，现在的他处于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境地。
    倒不是没有战队要他，比如黑洞战队，这也算是一个有底气的战队了，常年排在国内洗魂联赛前八名，给他的开价算是中等偏上的。
    可秦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合同就是签不下去。
    对面的经理还在苦口婆心，大有一副不把他搞定就绝不回去的架势。
    而秦镜的心思却飘向了邻座几个学生的欢声笑语里。
    他们正在看一场搭配奇怪但挺有意思的电竞直播——
    银帆战队和猎影战队的热身赛。
    第110章 Act 110 热身
    热身赛还有十分钟开始。
    五名内部选手准时集合在银帆的训练室，还有一名外援尚未上线。薄明野嘱咐另外四人调整好游戏设置，做好参赛和直播的准备。
    岳炎撇撇嘴说：“别光盯着我们了，罗刹不会迟到吧？”
    薄明野道：“不会，她刚给我回了信息，人已经到网咖了，很快就上线。”
    岳炎“嘁”了一声：“为什么要去网咖，到我们这儿来不好吗，又不收她钱。好歹是跟猎影打热身赛呢，这么随便，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他说得难听，其实就是在好奇罗刹这个人。
    为了应对这场比赛，他们已经跟罗刹磨合了三天，每次都是连线训练，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刚开始发现是个女生的时候，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颇有微词，总觉得女生的技巧可能不够水准，毕竟这行的性别比差距还是挺大的。
    不过打了几十场训练赛，又进行了队内比拼后，其他人对罗刹也渐渐服气了。
    她的话不多，声音清澈沉静，听上去像是个温柔内敛的女孩子，但她出手凌厉刚猛，操作毫不拖泥带水，对重装英雄的理解跟普通选手很不一样，常常能带给他们意想不到的协助，是完全值得信赖的队友。
    所以岳炎实际上是在向薄明野打听消息，想见见这位外援的庐山真面目。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俞舍好奇地问：“罗刹姐姐长什么样啊？什么时候来我们队里报到？”
    这事薄明野也说不准，只能跟他们兜圈子：“她要是想来的话，等她来了你们就知道了，她要是不想来，你们问这个也没意义。”
    提示音响起，罗刹上线了。
    何清怡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大家好，请多指教。”
    薄明野戴上耳麦：“好了，人到齐了，大家打起精神来，比赛马上开始。”
    银帆战队的官方账号刚建立不久，之前他们只直播过几次日常训练，粉丝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从菜神直播间转移过来的。
    这场私下交流赛没有解说，银帆这边的主视角是[菜神]视角。
    因为后面正式参赛必然要出现在镜头前，薄明野干脆放弃了原先对身份的遮掩。
    他也看开了，让别人知道他是Overload又怎样呢？反正他已经熬过最菜的那段时光，重新进入电竞世界了。于是他开始采用自己的原声直播，只是目前在银帆的官方直播间里还没有露过脸，菜神直播间里也仍然挂着那颗粉色的章鱼头。
    双方队员已就位。
    看着对面猎影战队的旗帜，银帆的队员们难免有些紧张。
    两边的直播间都在呈现这场比赛，单从人气上他们就输了一大截。猎影不愧是老牌劲旅，哪怕出阵的并不都是正选队员，也能营造出强大的主场气势。
    他们的主视角是[书山]视角。
    猎影直播间：
    【下注啦下注啦，我押猎影2-0。】
    【哈哈哈哈，还是要给新战队一点鼓励的，应该会放个水什么的，免得说我们欺负小萌新，所以我押2-0。】
    【有书山在，那我押五包辣条，赌这场比赛45分钟内结束。】
    【对面也有厉害的，那个菜神，还有Roswell，我看过他们的直播哎。】
    【不懂了吧，普通高手和职业选手之间也是有壁的。】
    银帆直播间又是另一番景象：
    【别紧张哈菜神，咱们保0争1就可以。】
    【保0争1？对不起我想歪了。】
    【刻舟求菜给我冲！】
    【CP粉快醒醒，只有菜没有舟！】
    【呜呜呜，好久没糖吃了，只能捡捡垃圾过活，哪位太太赏点饭吧。】
    【讲真，赢一局就是赚到了！银帆加油！】
    反正大家都不怎么看好，他们反而没有什么压力了。
    第一局，地图：春之城。
    重装位：罗刹选择了山羊丽莎，肥宅快乐腿选择了塔提亚娜；
    输出位：Roswell选择了妖刀斋，菜神选择了维和者；
    支援位：重火选择了医圣，万山横选择了节奏大师。
    银帆的观众们发现了重点：
    【选的都是老版英雄？】
    【还好，这几个英雄技能都挺稳的，版本更新后也没受什么影响。】
    【这样好打配合，新战队本来就该先熟悉经过验证的强势阵容。】
    猎影那边的书山没有选他最擅长的哲别，而是选择了代拓。
    由于新赛季中BP环节的增加，现在所有职业选手都在扩充自己的英雄池。
    各个战队都认识到，以后的比赛将逐渐摆脱单个英雄的控场，自家哪个英雄特别占优，就有可能被对手禁用，因此必须把重心转移到阵容搭配和英雄的互相克制上。对于选手而言，只有尽可能掌握更多的“绝活”英雄，才能真正占得先机。
    显然，书山认为自己的代拓已经足以应对银帆。
    春之城内繁花似锦。
    两支战队开始了第一轮遭遇战……
    “嗯？山羊丽莎的拉扯技能还能这么用吗？把对方的生物力场拉没了？”
    “你听！银帆这个重装选手是女生哎！”
    “Roswell拔刀了！拔刀了！肥宅快乐腿没跟上，可惜了，只斩了两个！”
    “别急，菜神的维和者躲在树后开大了！”
    “哇啊啊太阴险了吧，杀了他们一个团灭！”
    “等等，猎影战队……团灭？”
    麦当劳里，听着隔壁的三名学生咋咋呼呼，秦镜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秦盟APP，进入了银帆战队的直播间。一旁黑洞战队的经理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嫌聒噪，塞了块麦乐鸡到对方嘴里：“看比赛呢！别吵！”
    经理：“……”
    此时第一局的战况已经非常明了。
    银帆战队在进攻时迅疾如风，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占领了两个目标点。攻防互换之后，书山和夸父逐日带领四个训练生直冲而去，也想打个快速进攻，但罗刹、Roswell和菜神三人完美配合，在第二个目标点即将失守时力挽狂澜，打了他们一个团灭。
    第一局，猎影输了。
    两个直播间里的观众都懵了。
    猎影那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不是，这就结束了？我们输了？】
    【痛失五包辣条！怎么会这样！】
    【这个银帆战队……有点东西啊……】
    【打得什么玩意儿！书山没睡醒吧！真不是对手太强，猎影一次有力进攻都没有！】
    银帆这边就跟彩票中奖了似的：
    【赚到了！保0争1！我们已经是1了！】
    【我没眼花吧？我们挡住了书山，干掉了夸父逐日？】
    【好强！小姐姐又甜又飒，爱了爱了。】
    【猎影也不过如此嘛，菜神稳住，我们能赢！】
    秦镜冷哼一声：“没有向涛坐镇，卜可还是撑不起来啊。既急躁又轻敌，就这代拓也拿得出手？太小看银帆了吧。”
    黑洞经理无奈地嚼着麦乐鸡，心说你这莫名自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向涛和卜可他都知道，猎影战队的。
    银帆是什么野鸡队伍？
    第二局，地图：莫高窟。
    重装位：罗刹选择了兰布达，肥宅快乐腿选择了万钧道长；
    输出位：Roswell选择了冲锋机器，菜神选择了死亡之影；
    支援位：重火选择了巨噬细胞，万山横选择了医圣。
    这是个半旧半新的英雄阵容，在当前版本中，算是比较特别的搭配。
    银帆直播间里开始热烈讨论：
    【刚刚不是打得挺好么？怎么突然换阵容了？】
    【咱就是说，是不是还是保守点好？猎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
    【讲真这个阵容我不太懂，医圣给冲锋机器加攻吗？】
    【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菜神选死亡之影……】
    经过刚才那一战，猎影这边的气焰被打压下去不少：
    【好好选！别再轻敌了！】
    【虽说只是一场热身赛，可也不能给猎影丢脸啊！对得起向队吗！】
    【本命英雄要拿稳啊，这回再输就真的丢人了……】
    【支棱起来啊！可别输给这群萌新了！】
    书山不敢再狂妄，这次选择了哲别。莫高窟的帝师复杂崎岖，很适合哲别这样的远程输出英雄，当然，也很适合死亡之影这种神出鬼没的英雄。
    双方一上来就展开了全方位立体式的交锋。
    死亡之影开大，万钧道长的金钟罩没给上，导致死亡之影在扫射全场的过程中被哲别的散射箭精准击毙。
    功亏一篑。
    第二局，银帆输了。
    【新英雄的练度还是不行啊。】
    【没事没事，输就输了，反正我们保住1了。】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啊。】
    秦镜怒而摔下手机，吓得黑洞经理一个哆嗦。
    他恨恨骂道：“什么狗屎！这种操作也会失误？那个什么肥宅腿是个菜鸡，你菜神也是个盲人吗！会不会打死亡之影啊，不会打老子给你们做个示范！”
    黑洞经理趁机接茬：“他们不会打，我们会啊！节制患者，我们战队就缺你这样敢打敢拼的，什么维和者啊，死亡之影啊，斗气拳师啊，都等着你补位呢！我们真心诚意唔……”
    剩余的话被三根薯条堵住了。
    秦镜挥挥手捡起手机：“嘘，别说话，我要好好想想怎么骂他们。”
    黑洞经理：“……”
    这位经理有话没处说，又不甘心放弃，穷极无聊，只好也打开手机看直播。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级别的比赛，让节制患者这么真情实感地追着看。
    刚进入银帆战队的直播间，他就看见连着几行的弹幕刷过去，正是他面前这位抱着手机激情打字发出来的。
    节制患者：
    【我劝你们老老实实拿自己熟悉的阵容吧，新英雄是那么好打的吗？】
    【上一把冲锋机器根本没打出足够的伤害量，修理自己的奶量倒是比巨噬细胞还高。】
    【技能怎么分配的？没好好算过吗！】
    有观众认出了他：
    【哟，这不是菜神的舰队副将吗？】
    【节制患者？哒啦哒啦的头牌？】
    【不是了，我记得刚解约不久吧，好像还没签新的战队。】
    【还没签啊，是不是退役了？】
    秦镜眼看着这些弹幕滚过去，心情一下沉郁下来。
    抬头就见黑洞的经理又要开口，他直接怼了回去：“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么你今天就先回吧，被打扰我看比赛了。”
    黑洞经理坚韧不拔：“不，等你看完我们接着聊。”
    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训练，刻舟匆匆赶回宿舍，用电脑看起了秦盟的直播。
    他习惯性地点进了菜神直播间，发现里面一片冷清，愣了愣，又赶紧转换到银帆的官方直播间，二话不说先刷了两艘飞船。
    Kezo送给[银帆]两艘飞船。
    恭喜Kezo荣升为[太空舰长]。
    看到这熟悉的全频道提示，银帆直播间顿时沸腾起来。
    【这不是……】
    【啊啊啊发糖了！刻舟求菜过年了！】
    【我就知道Kezo不会错过这场比赛的！猎影是他的宿敌，菜神是他的基友，他怎么可能不来凑个热闹。】
    正在放松手指的何清怡惊呼一声：“啊，过年了！”
    Roswell懵懂地问：“还有一个月才过年吧？”
    薄明野：“……”
    刷完飞船，刻舟正要安心看第三局，就见又有两个提示刷过。
    节制患者送给[银帆]两艘飞船。
    恭喜节制患者荣升为[太空舰长]。
    刻舟：“……”
    怎么又是你！
    关于太空舰长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分出胜负，第三局开始了。
    第三局，地图：影视基地。
    银帆这边开始选择英雄。
    重装位：罗刹选择了仓鼠球，肥宅快乐腿选择了金刚；
    输出位：Roswell选择了卡特琳娜，菜神选择了速写；
    支援位：重火选择了邪禅，万山横选择了单目莲。
    【这次的新英雄更多了吧！】
    【卡特琳娜和速写……银帆这群人也太敢选了……】
    【我有点紧张了，打得了吗？为什么不选最开始那套阵容呢？】
    【这是打算随便玩玩了吗？纯粹为了热身练手？】
    然而此刻，刻舟和秦镜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不，这一局，是打给我看的。
    薄明野选了速写。
    刻舟怔怔地望着那个冰冷的人形智械，膜翅轻振，凌空飞起。
    这个他至今还没完全掌控的英雄，原来如此轻盈美丽。
    他们所有人，敢拿任何阵容去对抗难以撼动的敌手。
    秦镜看见，银帆是一头初生的牛犊，无所畏惧。
    他们不在意外界任何的赞誉或诋毁。
    银帆，正用它积攒的全部力量撞向这个赛季。
    他们要的是——
    赢。
    第111章 Act 111 诱敌
    穿过影视基地里的众多广告牌，速写收拢两对膜翅，借助纤细的身形，隐匿在屋顶一根立柱的后面。它选取的位置极其巧妙，恰好就在敌方的视野盲区，同时又方便监控目标点四周，多一步就会暴露自己，少一步就无法瞄准。
    显然操控者事先做过精确的计算。
    银帆直播间的观众是以菜神的视角观战。
    眼见速写静悄悄地歇在高处，宛如黑暗中野心勃勃的猎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喘个气就会影响它的复仇计划。
    书山的哲别箭无虚发。
    在银帆刚刚争夺目标点的时候，哲别的散射箭堪称他们的噩梦，但凡碰到目标点的边缘，就会立即遭受精准的箭矢打击。他们那一波被对方技能加大招收割了五个人头，如果不是万山横的单目莲离得远逃得快，差点就团灭了。
    最关键的是，哲别处在拐角位置，散射箭可以弹过来，他们却无法反击。
    于是薄明野临时制定了诱敌方案。
    ——来了。
    观众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幕难以描述的景象。
    【那是什么东西？影视基地里有黄金蜘蛛侠吗？】
    【等等，那好像是……仓鼠球？】
    【真是仓鼠球！这是什么频率的操作，怎么做到的？】
    跟仓鼠球急速翻转腾挪造成的效果一样，此时罗刹的手指也飙出了残影。机械键盘的敲击与多功能鼠标的点按完美契合，将这个英雄的技能彻底发挥出来。
    算准了冷却时间，不间断地使用抓钩荡起又落下。
    攻击、攀爬、荡起、滚动……
    每一个动作的衔接都无比流畅，丝毫没有停顿。正因如此，哲别的散射箭每每击中仓鼠球的钢甲，只能造成很小的伤害量。
    但手速的爆发是有时限的，罗刹不能让仓鼠球时刻保持这样的运动状态。
    而书山也在等待她松懈的时机。
    他知道对方是在引诱他转移位置，但他信任自己的哲别，在己方阵型被冲散的时候，还是决定逼近目标点一些。
    时机已到！
    两队膜翅高频振动，速写垂直升空，双手不断扔出三角镖进行远程攻击。速写的悬停能力让它更易于空中瞄准，在仓鼠球的掩护下，它终于将彩色炸弹中的两坨黏在了哲别的身上，瞬间削了他三分之一的血条。
    本以为一切顺利，然而队友那边还是出了状况。
    卡特琳娜、邪禅和金刚在另一边分散敌人火力，但金刚在使用弹射背包时跳错了地方，从高处掉落在了目标点左侧。
    Roswell原本应该操控卡特琳娜躲在金刚的防护盾中，射击敌方的妖刀斋和医圣，还能顺道补几枪到哲别身上，但现在失去了防护，卡特琳娜暴露在了对面的枪口之下，转瞬间就被消磨了近半血量。幸而重火的邪禅及时帮Roswell防守反击，往对方那边丢了吸血球，又给卡特琳娜奶回来一些。
    万山横的单目莲在高处瞄准，想要远程补救金刚，但金刚正处于刚吃到血包的哲别视野里，它的块头又大，加血速度赶不上哲别数箭齐发的攻击速度，最终还是倒在了目标点中，没能延长占领时间。
    眼见金刚救不回来，单目莲迅速转换作战目标，去给伤痕累累的仓鼠球加血。
    但仓鼠球滚动得实在太快，作为一名狙击型奶妈，万山横连续几枪都没能给它奶上，只能在队伍语音里说：“仓鼠球，奶不到。”
    罗刹心领神会，主动从高空坠击而下，还把目标点里的两名敌人冲飞了出去。
    单目莲朝她砸了一个生物药剂瓶，又补了两个救心针，生生把她救了回来。
    目标点内一片混战。
    书山没有放过Roswell，趁邪禅技能冷却的时候，两箭带走了卡特琳娜。
    不过Roswell也不甘示弱，在临死前放出了大招，召唤出了罗伊，并让他准确地站到了目标点旁的立体升降机上。罗伊血厚，又有障碍物干扰，哲别一时奈何不了他。
    这是菜神终于从夸父逐日的偷袭中脱身。
    他启动了“爬虫”程序，让速写躲避了塔提亚娜的拉拽，同时灵巧飞起，俯视着尚未回防的夸父逐日：“你与我，有何不同？”
    速写分解又聚合，成为了塔提亚娜。
    它没有恋战，径自转身向一个地方滑翔而去，抛出链钩，把躲藏在电影院门头后的哲别拽了下来。
    书山心道不好，但为时已晚。
    他的哲别暴露在了罗伊和塔提亚娜的双重火力之下，转眼就被打成了筛子。
    拿下了目标点，他们报仇了。
    这一整套“复仇行动”打下来，两个直播间的观众都看蒙了。
    别出心裁的战术，如此默契的配合，几乎是老练的职业战队才能呈现的水准。大家不禁疑惑，这个又新又穷的银帆战队，真的是刚刚搭起来的草台班子吗？
    在接下来护送运载目标的过程中，银帆的几个人越打越勇。
    尽管对面严防死守，可他们完全不胆怯，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消磨着对方的战力，一路上并不顺利，但仍然顽强地推到了终点。
    【是我的错觉吗？我、我觉得我们银帆能赢！】
    【别急，别急，还要攻防互换，现在还不一定……】
    【保1争2！菜神加油哇！】
    【金刚有失误，有点跟不上队友的节奏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仓鼠球，卡特琳娜大招放的位置太巧妙了，单目莲全程抬血，邪禅及时抢救，速写好帅啊，把哲别拉下来那一下真的好帅呜呜呜！】
    【银帆好敢打，他们什么阵容都不怕！】
    一记漂亮的滑翔，速写在屏幕中穿梭而过，随后悬停在空中，膜翅发出嗡嗡的声响，沉寂的双眼像在与现实的人对视。
    刻舟喃喃自语：“为了帮我练习速写，他在把自己的理解，展示给我看……”
    银帆，银帆。
    秦镜咬着可乐杯上的纸吸管，都快嚼烂了。
    可他实在无法平复自己的内心，嘀咕着说：“为了招揽我进银帆，他可真是不择手段，这是想让我看到他们的潜力啊。”
    攻防互换后，由于大春和另外一个训练生的失误，导致他们连续两轮猛攻都没能成功。在占领目标点上花费的时间超出了逾期，书山难免有些急躁。
    银帆没别的策略，就是死守。
    卡特琳娜和单目莲负责远程，仓鼠球和金刚负责近战，邪禅稳定全场血线，速写忽近忽远，自家缺什么就复制什么。
    他们硬生生守了这个点三次加时，终于还是敌不过对方三个大招的叠加，不得不退守下一个运载目标的检查点。
    书山想要追击的脚步顿了顿，逐渐冷静下来。
    接着他操控刚刚放完大招的哲别回到自家作战室，切换了英雄。
    他换上了代拓。
    此举引发了猎影直播间很多观众的争议：
    【疯了吗？这时候换英雄？】
    【虽然大招蓄能本来就要从零开始，但临时换上代拓让队友怎么办？】
    【夸父逐日肯定能跟上，阵容就跟第一局有点像嘛。】
    【我对书山还是有信心的，看看他想怎么打吧。】
    薄明野挑了挑眉，提醒道：“书山换成代拓了。”
    队友们回复：“收到。”
    尽管已有警惕，在推车的过程中，速写还是被代拓阴了一把，而且是施放大招的瞬间，就被突然解除隐身的代拓“黑客入侵”了。
    技能“绘制如生”失效，速写大招蓄能清零。
    【我天，这是什么毫厘之间的比拼！】
    【书山在算啊，他在计算菜神的每一个技能……】
    刻舟和秦镜也很惊讶：书山用的不是他以往的打法。
    在使用哲别的时候，他通常只需要关注自己的准头。可他现在拿出来的代拓，每时每刻都在观察对手的所有细微操作。
    这会儿正是考验绝对技巧的时候。
    为了对抗“天菜”的Debuff，迎战书山的穷追猛打，薄明野被迫把爬虫程序开启到最完全的状态，海量的数据涌入他的大脑，必须在微秒之间给出解法。
    他手指如飞，实时手速甚至达到了470。
    旁边的Roswell忍不住看他一眼。
    这是他首次看见薄明野以这样的状态与人对峙。
    数据连成了各色的线条，代拓的那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薄明野的额角渗出汗珠，他来不及消化他每个操作带来的后果。
    爬虫程序，跟不上了。
    为了躲闪塔提亚娜的链钩，速写腾身飞起，不曾想代拓忽然从二楼跃出，在半空中解除隐身状态，用电磁脉冲枪对准了它的脑袋。
    薄明野没有放弃。
    速写双手的拇指与食指相接，成三角形置于胸前，施放了近战的聚焦线条。
    两败俱伤。
    但代拓削掉了速写最后一丝血。
    看来强大的职业选手，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膜翅停止了振动。
    速写仰身坠落，眼睁睁看着代拓在自己面前再次隐身，归于虚空。
    纤细的身躯砸在地上，速写阵亡。
    薄明野却勾起唇角笑了。
    Roswell操控卡特琳娜召唤罗伊，站在敌人的运载目标上，来者即死。
    金刚把自己的身躯堵在了终点前。
    邪禅黄雀在后，用吸血球收割了企图去吃血包的代拓。
    单目莲给了仓鼠球一针肾上腺素，滚动与坠击交替甩出，仓鼠球施放大招地雷阵，清空了运载目标附近的敌人。
    时间结束。
    银帆获胜。
    银帆直播间的观众愣了好久，才想起来在弹幕里欢呼。
    【赢了！银帆赢了猎影！】
    【呜呜呜呜呜我们赢了，虽然只是热身赛，但是我们赢了……】
    【银帆太强了！我要用冰可乐和辣条入股！】
    队员们更是高兴。
    Roswell和重火压抑不了兴奋，抱着薄明野蹦跳：“我们赢了！薄老师！我们赢了！”
    万山横站起来，面瘫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微笑。
    肥宅快乐腿有些沮丧：“我还不行，跟职业选手还有很大差距，是我拖后腿了，要不然你们会打得更好的。”
    罗刹兀自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是要去超话里求什么双冠军标签的同人文。
    薄明野忍着脑袋里的刺痛，高兴地望向他们：“没关系，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秩序代言人检测了他剩余的神力，问道：“这场比赛对你的任务进度毫无影响，耗费那么多神力，有必要吗？”
    薄明野回答他：“嗯，有必要。”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需要这场开门红带来的信心。
    直播结束后，薄明野收到了何清怡发来的蔚信。
    罗刹：银帆战队在哪儿，地址发一下。
    薄明野把定位发给她。
    罗刹：姐妹们我以后可以前排嗑CP啦！
    罗刹撤回了一条消息。
    罗刹：发错了。
    罗刹：我明天来报到。
    薄明野假装没看到那条撤回的消息：好的，欢迎。
    刻舟愣神了一夜。
    他不由得吧自己的速写跟薄明野的相比，觉得自己技巧上比他强，也比他更熟悉这个英雄，可就是哪里有些别扭，没有薄明野手里的速写灵动。
    那是种思维上的灵动。
    琢磨了大半夜，他才恍惚明白过来——
    是他被那些训练方式束缚住了手脚，不是说那些科学细致的方式不好，而是他沉浸在“方法”中太久，反而受到了限制。
    他在模式化的经验中蹒跚学步，在搭建好的框架中学会了奔跑，完成了每一项任务目标，就以为练成了什么绝世神功。
    但其实，他忘了自己生来就是可以飞翔的。
    刚踏入职业电竞圈的时候，他从不向现在这样瞻前顾后。
    去了解并掌握一个英雄，应该是轻快的，自由的。
    就像那轻盈的速写一样。
    就像他在梦里驾驶舰船、遨游太空一样。
    果然，这场比赛是薄明野特地打给他看的。
    连黑洞战队的经理都忘了吃薯条。
    看完这场热身赛直播，他也不由对银帆产生了好奇，忍不住搜了下他们的官网，查完之后感叹道：“还以为有什么深厚根基呢，竟然真就是个草台班子。”
    秦镜没有在听。
    经理继续说：“他们还是要从乙级联赛开始打，这种新队伍确实很有拼劲，也有潜力，但想要出头还是很难，毕竟哪有那么多黑马。”讲到这里，他一个急转弯回到正题，“所以说，还是我们黑洞这样的战队更靠谱些，既年轻，又有底蕴……”
    “不用说了。”秦镜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好了。”
    “哦？你终于想通了？”经理兴冲冲地从包里掏合同，“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前面把条件都谈妥了，不如这就签了吧！”
    “您请回吧。”秦镜说，“抱歉，我不会跟黑洞签了。”
    黑洞的经理顿时僵住：“不、不签了？你可要想清楚了，再不签你真要错过这个赛季了，节制患者，我不骗你，我们黑洞真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秦镜拿起一个巨无霸，吃得狼吞虎咽。
    他摇头说：“我有更好的选择了。”
    黑洞经理看了看他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银帆直播间里，讷讷地问：“你不会……要去这个什么银帆站队吧？”
    秦镜不置可否：“可惜我跟黑洞有缘无分，咱们还是赛场上见吧。”
    既然薄明野特地打了这场比赛给他看，总要有所回应。
    第112章 Act 112 投奔
    次日，秦镜斜背着一个硕大的运动背包，来到了银帆电竞。
    前台小姐姐见过他，热情招呼：“秦同学？又来找我们老板玩吗？”
    她还记得上回这人气势汹汹地在门口发飙，被三位股东请进了会议室，当时说是来应聘的，不过后来又没了下文。看模样还是个中学生，也不知道跟老板什么交情，她就当他是来串门子的，给他指路：“我们老板在二楼，从这边上去，过了连廊就能看见了。”
    秦同学是什么称呼！
    他已经是大佬了好吗？叫得跟个小学生一样！
    来到隔壁二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对面墙上的战队旗帜，蓝底的漆面衬着银色的风刃，简洁而美观，他勉强满意。
    所有设施看上去都很新，估计之前装修的就是这块区域。
    宽敞的小客厅里有些嘈杂。
    秦镜漫不经心地走进来，看见薄明野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他咳了两声，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薄明野转过头，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熟稔地说：“你怎么来了？”
    秦镜被这话一噎，冲他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
    “你想好了？”薄明野放下高抬的手机，笑道，“薛总出去谈事了，一会儿回来，你的合同她早就拟好了，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你们就这么笃定我会来？”秦镜觉得他们过于自信了，“黑洞战队都找了我好几次了，还请我吃麦当劳，看看人家多殷勤，你们呢？就见了我那么一次，还是我主动上门的，能不能有点诚意啊！”
    “我们不确定你会不会来，但我们承诺给你的，已经是银帆能给的最好的了，你要实在看不上，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薄明野坦言，“而且我觉得，你最想看到的诚意，应该是我们的阵容配置和发展潜力吧。”
    “还发展潜力，就你们那个阵容，哼。”秦镜本想挖苦两句，结果一时没想好说辞，只能用冷哼表示自己的不屑。
    薄明野说：“虽然我没有请你吃麦当劳，但是我请你来看我们打训练赛了呀。”
    战队的阵容雏形刚出来，他就给秦镜发了消息，邀请他来观看训练赛。
    薄明野毫不避讳自己的优势和弱项，就是要让这人真正了解他们，让他自行评判这支新生战队的价值。
    秦镜嘴上说没空，实际上早就关注了银帆的官方直播间。
    反正跟哒啦哒啦解了约，闲着也是闲着，他有事没事就挂在上面看他们做专项训练或者打比赛，有时候还会发弹幕吐槽。
    之后薛晓莹加了他蔚信，给他发了意向书，跟他详细聊了各种需求和条件，甚至因为黑洞的介入，还适当给他加了码。
    要说诚意，银帆也的确是尽力了。
    然而秦镜就是要摆摆架子。
    他终于想到怎么挖苦了：“是啊，你们战队的训练赛，连六个人都凑不齐！我要是不来，你们打个毛线的联赛！”
    薄明野笑道：“所以我们真的很欢迎你。”
    秦镜舒坦多了：“嗯，看在你们求贤若渴的份上，我就来撑撑场子吧。”
    为了提振他的信心，薄明野忍不住炫耀：“对了，我们昨天跟猎影打了场热身赛……”
    秦镜扬手打断他：“我知道，那场比赛就是你特地打给我看的，想让我看到你们的野心和决心。只能说打得还行吧，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
    薄明野有些莫名：“啊？嗯……我们……”
    此时他手机里突然炸出一声怒吼：“做你的大头梦！那是打给我看的好吗！”
    秦镜吓了一跳：“谁啊？”
    薄明野无奈抬起手机，屏幕上是正在视频通话的刻舟。
    刻舟劈头盖脸地骂他：“截肢矮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你没看见明野选的是速写吗？速写！那是我正在练的英雄！他是在给我做示范，告诉我他对这个英雄的理解！什么给你看野心和决心，你懂个球！”
    看到他秦镜就来劲了：“哦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极昼藏着掖着的大宝贝Kezo哇。我知道你在偷摸练速写，前几天哒啦哒啦一个队员在打排位的时候遇见你了，说亲眼看到你犯了个低级错误，大招没放出来，人还摔死了，真的假的啊？”
    “你练你也摔。”
    “呵，我又不适合这个英雄。练得这么烂，人家有必要给你做示范吗？劝你还是换个英雄练吧，不要浪费我们薄队长的时间。”
    “瞎喊什么薄队长，谁准你进银帆的，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有用吗？哎，我今天就跟他们签了。你嫉妒啊？有本事你也加入银帆啊，你要是过来，我就承认昨晚那场比赛也是打给你看的。”
    “明野，你跟他说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心！”
    说什么？说那场比赛打给谁看的么？
    这有什么好争的？他打的时候也没想着是给谁看的啊。
    薄明野听不懂这两个人的争吵，也无意掺和进去，赶紧带着手机走向别处，强行转移话题：“秦镜，我带你认识一下我们的其他队员吧。”
    秦镜这才注意到小客厅另一边的三个人。
    薄明野一一介绍：“这是岳炎，账号名重火，重装和支援位都可以打，数据统计能力很强；这是万霖飞，账号名万山横，之前是猎影的训练生，打过输出位，现在打支援位；这是俞舍，账号名Roswell，跟你一样打输出位。”
    秦镜扬着下巴看他们，视线停留在俞舍身上：“你就是Roswell？第一次见，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以后多向我学习。”
    俞舍不解道：“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秦镜皱眉：“我们见过？”
    俞舍点点头，扯着沙哑的公鸭嗓音说：“对啊，那天我以为你要报名上课，还在门口给你介绍我们银帆培训班的课程呢。”
    “你……”秦镜想了一会儿，又仔细看看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你怎么长这样了？”
    “我怎么了？”俞舍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
    秦镜伸着胳膊在自己面前高高低低地比划：“你之前……你……”
    薄明野的手机里发出爆笑，刻舟逮到了报仇的机会，毫不留情地说：“没想到吧，人家长得快，一下窜高十几公分，不像某些人啊，没得长咯。”
    众人这才明白，之前秦镜见到俞舍的时候，这孩子还没拔个子，最近突然窜高这么多，又听薄明野的话把发型换了，难怪他认不出来。
    刻舟这话等同于在雷区蹦迪，秦镜当即发飙：“怎么了，打电竞看身高的吗？又不是打篮球！长得高有什么用！”
    刻舟故意挑事，问一旁的俞舍：“Roswell，你现在多高了，今天量了吗？”
    俞舍说：“没呢。”
    刻舟怂恿：“走，咱们去量一下。”
    万霖飞高高壮壮地杵在那儿，本来是不想凑过去的，但是岳炎看热闹不嫌事大，拉着他和俞舍就去了那个贴着章鱼触手的墙边，按照高度刻线，顺道给几个人都量了。
    俞舍比上回量的又多冒了一点点，现在是178不到，岳炎182，万霖飞更可怕，直逼190去了。薄明野被刻舟逼得无奈，也站过去量了，181。
    轮到秦镜，他当然不愿意去量。
    刻舟就拿话激他，说入队资料上要填写身高信息的，不量就不给他登记。
    秦镜被他烦得恼火，干脆豁出去了，站过去说：“量就量呗，给我好好登记上！我就不信了，打电竞还卡身高不成？”
    他直挺挺地站着，尽可能伸长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岳炎的手掌在他头顶一卡：“一七……呃……一六八……点五……”
    秦镜咬牙：“经过两次四舍五入就是170！”
    刻舟再度大笑：“你怎么不直接四舍五入到两米呢？哈哈哈哈哈，截肢矮子，你就是银帆全队最矮！”
    薄明野及时拉架：“好了好了，这都不重要，再说了，秦镜也还很年轻，才21岁，说不定还会长个子的……”
    秦镜突然说：“不，这不可能！”
    薄明野愣了下，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再长了吗？何必这样妄自菲薄？
    谁知秦镜纠结的是另一件事：“我不可能是全队最矮，因为咱们队里还有个女生！就是那个叫罗刹的，昨晚热身赛我听见她声音了！”
    众人：“……”
    总的来说，今天的银帆战队还是很喜庆的。
    不久何清怡也来报到了，跟上次见薄明野不同，她洗了头，化了淡妆，穿着白毛衣和驼色的半身裙，丹凤眼，瓜子脸，看上去很文静。
    礼貌地跟大家打了招呼之后，她就安静地待在一边，似乎还是有点社交恐惧。
    不过她时常注意薄明野和刻舟的视频互动，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
    何清怡的确没有秦镜高，大概是164的样子，但是她身材比例匀称，显得腰高腿长，又是女生，穿上高跟鞋的话会更显高挑。
    于是秦镜就当这件事翻篇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及。
    薛晓莹回来后，跟秦镜和何清怡签了合同，告知了他们战队的一些管理规定，就让他们安心训练，全力备战乙级联赛。
    秦镜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那个运动背包，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一把定制的机械键盘，一个多功能的电竞鼠标，一个陪伴他多年的耳麦。
    直到此时，他终于释然地笑了出来。
    他对薄明野说：“薄队长，我来投奔你们了。”
    洗魂的乙级联赛年后就要开始了，时间上早于BSL的季前赛。
    然而在报名的过程中，银帆就遇到了参赛的第一个阻碍。
    薄明野再三询问了组委会那边，确认之后，不得不把这个坏消息通知给大家。
    众人盘腿坐在小客厅厚实的长毛地毯上。
    薄明野说：“以前的乙级联赛算青训赛，满14周岁就可以参赛，但是今年的规则做了改动，所有参赛队员必须年满16岁。”
    俞舍怔住了。
    棒棒糖还含在他的嘴里，把腮边撑起一个圆球。
    可是他一点甜味都尝不出了。
    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瞥向他。
    薄明野无奈道：“俞舍还有三个月满16岁，如果我们挺进BSL正赛，那么他这个赛季还是有机会上场的，但是今年的乙级联赛他肯定不能参加了。
    “所以，我们预先设想的阵容需要重排，大家做好加训的准备。
    “最关键的是，我们现在少一个输出位选手。如果由我来顶上的话，那我们就还少一个支援位的选手。”
    此刻，他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没有根基和后盾的劣势。
    如果是一家大型俱乐部的话，绝不会出现如此捉襟见肘的情况，他们有的是替补选手，还可以从充裕的训练生中选拔。
    可是他们不行。
    他们远没有那样的底气。
    秦镜向薄明野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先不说找谁替补，你打输出位，你行么？”
    第113章 Act 113 过劳
    自从俞舍被BSDTL拒之门外，银帆战队的训练强度就急剧增加。
    考虑到输出位打配合的重要性和紧迫感，他们内部举办了为期两天的选拔赛，连同高阶班的学生在内，轮番对战，角逐出了目前整个银帆最强的三名输出位选手——
    秦镜、俞舍、薄明野。
    虽然俞舍因为年龄问题不能参加正式比赛，但他还是坚持要参与这场竞争，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连着打了十几场队内赛，他只输给了秦镜。
    选拔结果出来，俞舍既高兴又难过，盘腿坐在小客厅的角落里发怔。
    薄明野带了根棒棒糖给他：“没事的，不着急这两三个月，等你过完生日，就能跟大家一起上战场了。”
    俞舍点点头，慢慢地剥着糖纸。
    看着他这副消沉的样子，薄明野心里也不好受。
    年龄设限的规定是值得被尊重的，年龄太小的孩子在抉择人生时更要慎重。对于俞舍这种早慧又有主见的孩子来说，也算是一道让他冷静下来的门槛。
    这孩子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类型，而且不止给他赏了一口饭，还同时给他好几碗，简直像是要喂他吃自助餐。他是自己选择暂时放下了物理那碗饭，毅然决然地来到银帆走电竞这条路的，可现在被一条年龄限制拦在门外，自然会有些意难平。
    不过薄明野知道，俞舍不是轻易放弃的孩子，他还在期盼着奔赴赛场的那一天，还在努力地练习不让自己掉队，要不也不会拼尽全力去打队内赛了。
    回想起当初那个输给刻舟后扑在自己怀里，为一块小天才智能手表痛哭的西瓜头小男孩，再看看如今这个抽条长高、心性坚定的少年，薄明野觉得他长大了，但也没改变多少。
    至少还是爱吃棒棒糖的。
    安慰好了这位令人惋惜的输出位第二强，薄明野在拐角处撞见了抱臂等他的秦镜。
    没想到这里站了个人，他被吓了一跳：“噢哟你怎么在这儿，我都没看见你。”
    秦镜神经敏感，以为他说自己个头小看不见，怒道：“我堂堂银帆第一输出站在这里，光芒万丈，这都看不见，你瞎吗！”
    薄明野笑着赔罪：“是我眼神不好，主要是被你的光芒闪到了。”
    “这还差不多。”秦镜跟他一起往训练室走去，路上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什么时候练的输出英雄？没听说过啊，以前也没见你用过。”
    “在尤斯塔的时候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就没怎么练过。退役后时间多，也没什么限制了，我就把感兴趣的英雄都练练，本来只是想过过瘾，后来有点触类旁通的意思。直播打排位赛的时候我就打过，只是平时不常用，说实话，要真拿到职业赛场上，可能还是不太行。”
    “哼，你知道就好。”秦镜好不留情地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现在这个水平，在银帆能排第三名，在联赛里根本不够看，你挡得住Kezo的一击么？你甚至都挡不住我的一击。我就是怕你骄傲自满，过来提醒你一下。”
    “好歹打过好几年BSL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薄明野道，“所以最近我会把训练重心转移到输出位上来。”
    “说什么转移重心，我看你昨晚上还在那儿用重装英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那是另一件事，算是我给自己增加的训练任务吧。”薄明野无法透露自己的突破任务，只能含混过去，“放心吧，我不会影响正常训练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
    秦镜还是有点将信将疑。
    在他看来，洗魂的三类英雄存在着意识和技巧上的壁垒，虽然练熟了都能凑活用，但对于一般人来说，还是会有习惯上的障碍。
    假如让他突然不打输出，转而去用支援类英雄，他也会有很多不适应，首先就可能找不准站位，来不及关照队友的血量，其次会忍不住找敌人补刀，而忽略了大后方的防守，因为打输出位的时候考虑的并不是这些。
    这样的障碍常常会隐藏在自身的条件反射中，导致操作出现迟滞、遗漏等问题，在职业赛场上是致命的。
    当然，不是没有全能型选手，但全能型选手通常意味着在各方面都达不到极致，在电竞圈里反而不怎么受欢迎。
    不过，既然薄明野这么说了，银帆又实在找不出能替代的人，他也就姑且信了。
    其实面对银帆和薄明野，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莫名信任，又莫名好奇。
    以前在赛场上遇到Overload，他只觉得这人低调而且沉稳，如今再看薄明野，却觉得他的身上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不仅游戏水平见长，还增加了令人信服的气度。
    所以即便黑洞开出那么好的条件，他还是属意于银帆。
    所以薄明野决定要转去打输出，他也没有公然提出反对意见。
    他觉得，或许这人真的是可以做到的。
    由于薄明野转成了输出位，他们只能从矮子里面拔将军，临时提了两个高阶班的学生来打支援位，这两个学生轮换着打，勉强保证了他们训练的完整性。
    之后薄明野开启了两种训练模式。
    一种是配合战队的输出位训练，一种是加快任务进度的突破训练。
    他想在乙级联赛开始前突破第三阶，根据秩序代言人的说法，那时候他就可以摆脱“天菜”的Debuff了，这整个战队而言是件好事。另外他的神力存储量也会再度增长，让他在打职业比赛的时候能够更有底气。
    上回热身赛对上书山和夸父逐日，爬虫程序就有些跟不上了，当时他久违地体验到了接近虚脱的感觉。要是在正式赛场上，不只是爬虫，恐怕联觉程序也是要频繁启动的，到时候神力的消耗会呈指数级增长，以他现在的状态，估计坚持不到进入BSL就要灰飞烟灭了。
    至于突破后又会有什么的新的Debuff降临，只能到时候再见招拆招了。
    在银帆众人的眼中，薄明野是在没日没夜地加班。
    白天能看到他打输出位，跟成鹏和方蕊两位教练一起商讨针对性方案，给队员们制定战术、分配调度，晚上能看到他打重装位，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重装位，忙成这样都不放弃，他们只知道这人似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薄明野也知道，如果不是有神力撑着，自己可能早就累垮了。
    但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的工作强度持续了一周，不死者任务达成了820/1000，金刚任务达成了2409/3000，他也逐渐适应了自己输出位的打法，虽然还谈不上多么厉害，至少还是有进步的。
    秦镜很佩服，同时也有点担心，不止一次问过他一天睡几个小时。
    薄明野回答说能睡满六个小时，实际上他自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其他都是精力都是靠耗费神力补回来的。
    连薛晓莹都看不下去了。
    她劝了薄明野几次，让他注意劳逸结合，话说得难听些，让他别在赛前把身体熬垮了，回头拖累战队。
    薄明野嘴上答应着，仗着自己有神力加持，继续我行我素地加班。
    薛晓莹冷哼一声。
    她管不了，自有人能管得了他。
    这天，银帆的二楼充斥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所有队员沉浸在训练中。
    薄明野处于亢奋状态，他在刚刚的训练中启动了联觉，海量数据在他脑海中编织成了一张迷宫大网，他探索其中，艰难地寻找出路。
    薛晓莹跟方蕊打了招呼，让她提醒这些队员，打完这场训练赛就休息半小时。尤其是薄明野，必须在她的监督下离开座位，喝水闲逛睡觉上厕所都可以，就是不能一直训练。
    方蕊尽责地照办，亲手把座位上的薄明野拉了起来。
    薄明野无奈，只能站起来活动活动。
    他看见秦镜取了个快递回来，拆开包装，露出了里面的物品——
    弹性坐垫。
    薄明野：“……”
    秦镜拍了拍坐垫，满意地铺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薄明野实在难以理解，给他示范着掰了掰椅子下面的拉杆：“你知道的吧？咱们正式队员的椅子是高级电竞椅，可以手动调节高度的。”
    出于成本考虑，隔壁学生那边简陋点，是便宜些的椅子，不带滚轮，也不带调节气泵，以前俞舍坐那个椅子也需要垫个抱枕什么的。但是薛晓莹说了，再苦不能苦队员，他们战队里的所有设备都是按照大俱乐部和比赛规格来采购的，绝没有委屈他们。
    秦镜铺好坐垫，坐上去压了压，重新调节了高度。
    他说：“我知道，但我习惯坐垫子了，这样玩着舒服。”
    薄明野喝了口咖啡，缓解一下启动联觉的晕眩感：“我看你那天没带垫子过来，以为你已经不需要了。当时还想着，哒啦哒啦也太抠门了，竟然不给你们配好点的电竞椅。”
    秦镜翻了个白眼：“哒啦哒啦的椅子比你这个还贵呢，也是可以调节的，我还不是照样用垫子。只不过那个垫子太旧了，都做出屁股印子了，海绵的弹性也不行了，我就给收起来了，重买了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他说着似乎想起什么，自嘲道，“以前在网咖里打比赛，每次坐的位置都不一样，我懒得调椅子，自己又讲究座位高度，就天天带个垫子去坐着。那会儿老是有人把我当未成年欺负，后来都让我教训得服服帖帖。”
    从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节制患者还有这样一段过往，薄明野津津有味地听着。
    他不敢说，这人现在看着也不太像个成年人。
    秦镜又在坐垫上动了动，“啧”了一声：“总觉得有点不得劲，算了，坐坐就习惯了。”他感慨，“那垫子是我妈给我做的，在家里陪了我三年，在网咖陪了我一年，在哒啦哒啦又陪了我三年，够辛苦了，该好好歇歇了。”
    薄明野点头，拍拍他的肩：“我明白，坐垫是你的幸运物。”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每次比赛带坐垫，一是因为你个子矮，二是因为你有痔疮呢。”
    薄明野讶然回头：“刻舟？你怎么来了？”
    秦镜怒而骂道：“偷听别人说话，你有没有点礼貌！”
    两人一见面就互掐，薄明野只能劝和拉架。
    然而好不容易平息了有关坐垫的斗争，他们又为其他事吵了起来。
    秦镜注意到刻舟的穿着，质疑道：“你凭什么穿我们银帆的衣服！”
    刻舟张扬地拎了拎自己的衣领：“哦？秦同学你不知道吗？我可是银帆的特聘教练，穿自己的工作服有什么不对吗？”
    秦镜看向薄明野：“他是教练？他怎么能是教练！他是教练我是队员？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才来银帆！我也要当特聘教练！”
    薄明野：“……”
    这就是一笔烂账，当初谁能想到节制患者会加入银帆战队呢？
    此时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陆续回到了训练室。
    刻舟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摆出教练的架势，当着众人的面说：“本教练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给你们推荐一名替补队员。”
    说着他拍拍手，一个圆圆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
    刻舟说：“他叫朱墨，之前是我们极昼的训练生，被林辰东挤下去了，没能熬出头，来你们这儿试试。放心，他已经离职了，不是极昼安插过来的内鬼。”
    众人：“……”
    刻舟看大家没反应，问道：“听薛总说你们这儿缺个支援位，难道不是吗？他练过辅C和辅奶，可以凑活用用，不行就换人。”
    朱墨也不嫌他说话难听，挠了挠头，憨厚地说：“嗯，我想来试试。”
    这属于雪中送炭了，秦镜在表达不屑的同时表达的欢迎：“行啊，那就来试试吧。走后门没用，跟我们的学员比比，谁强谁上。”
    朱墨认真点头，腮帮子上的白嫩软肉微颤：“好的。”
    刻舟说：“行了，人我带到了，你们训练吧，Roswell，你先接替薄明野的位置。”
    秦镜皱眉：“什么意思？”
    刻舟大方地揽住薄明野的肩：“这就是第二件事了。”他边把人往外带边说，“我要陪你们薄队长去睡觉。”
    众人：“！！！”
    第114章 Act 114 克制
    刻舟讲完那句话就带着薄明野离开了，后者连句交待都来不及说。
    银帆战队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薛晓莹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她把人喊过来的，这烂摊子还得她来收拾。于是她压下脾气，出来解释：“薄队长最近太过劳累，暂时去休息一下，由特聘教练Kezo代班半天，他们这是……嗯……先去交流一下训练方案。”
    秦镜嗤了一声，心说鬼知道他们交流什么。
    刚来的朱墨压根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但他很自来熟，顺势去问身旁的岳炎：“Kezo跟你们队长是什么关系啊？”
    岳炎摊手：“显而易见，陪吃陪玩陪睡的关系。”
    朱墨大受震惊。
    俞舍倒没有多想，他也觉得薄队长近来压力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相比之下，他更好奇何清怡在干什么：“罗刹，你为什么敲桌子？”
    只见何清怡伏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手握成拳，激动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听见俞舍的问话，她佯装镇定地抬起头，嘴角带着一抹压抑不住的笑容，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着字句，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她说：“没什么，不小心磕到了。”
    俞舍有听没有懂。
    刻舟把薄明野推进了隔壁二楼的休息室，锁上门，把他按倒在了沙发上。
    这里比较僻静，没什么人打扰。
    他神情严肃，臭着脸说：“给我睡！”
    薄明野先是愣了下，随后仰躺着笑道：“行啊，给你睡。”
    说着他抬起胳膊摸上刻舟的手腕，作势要拉他下来。
    刻舟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拽了也不为所动，维持着笔挺的身姿，垂眼骂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色色的东西！清空你的脑子，安心睡觉！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不睡着我是不会走的！”
    欣赏着他生气的模样，薄明野心里又烫又软。
    他还是没有放弃，拇指在刻舟的手腕内侧摩挲了几下，温声说：“好，我睡，你也别站着，坐下来吧。”
    被摸到的皮肤酥酥麻麻，跟过电似的传递到四肢百骸，刻舟觉得自己确实站不太稳了，索性也坐到沙发上，挨着薄明野的小腿。
    “薛总跟你说的？”薄明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脑搁在抱枕上。
    “是啊，她不说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这些天他们仍然每天都保持着视讯通话，薄明野看上去也很精神，如果不是薛晓莹告诉他，估计这人还要继续逞强下去，想到这里刻舟就恨得牙痒痒，“你当我是摆设吗，一点忙都帮不上？”
    “怎么会？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你们的训练日程也很紧张吧，听说过年都只放三天假，就为了备战联赛？”
    “每年都这样，我都习惯了。”刻舟色厉内荏，“我今天来就是让你知道，我很厉害的，很轻松就能帮上你的忙，根本算不上麻烦。”
    “嗯，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薄明野很清楚，哪有事情是那么轻松的。
    能把朱墨带到银帆来，刻舟指不定费了多少口舌，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这些情谊，他都默默记下了。
    刻舟见他还望着自己出神，俯下身去，直接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我不想看你过劳死，快点闭上眼睛睡觉了！”
    薄明野点点头，乖巧地闭上眼睛。
    感觉到睫毛刷过掌心，安稳地蛰伏下来，刻舟这才移开手，安静地坐在旁边。
    他想陪这人多待一会儿，又生怕吵到他，于是把自己的呼吸都放得很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睡脸。
    好像脸色是有点发白？还是本来就这么白？
    黑眼圈倒是看不见，但是刚才那双眼睛里确实透露着疲惫。那是种心理上、状态上的麻木，像是好久没有品味过美食，好久没有悠闲地散过步，好久没有放松下来的样子。
    感受到这人的呼吸变得绵长，看着他毫无防备地睡在那里，刻舟喉结滚动。
    终于还是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嘴唇。
    亲完他就心满意足了，整了整银帆的教练服，准备出去耀武扬威一番，给那些不让薄明野省心的队员一些专业指导。
    他站起来转过身，还没离开沙发两步，就突然人从身后扑住了。
    两人又跌回了柔软的沙发上。
    薄明野还没有睡着。
    但他已经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不是那种琢磨着作战计划、考虑着战队未来，脑子里无序播放各种赛场险情的强行入睡，而是真正什么都不想，只安心感受有人陪伴的假寐。
    哪怕只有几分钟，也让他觉得舒服许多。
    薄明野把刻舟按在沙发上，手掌抵着他的胸口：“你难得来一趟……”
    刻舟回过神来，仰着头看他，目光灼热。
    心脏的剧烈跳动早已出卖了他们身体上的亢奋。
    薄明野把话说完：“就这么走了，不觉得浪费吗？我都不甘心，你甘心？”
    刻舟犯愁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还不够听话么？”薄明野将刚才那个吻还回去，鼻尖对着鼻尖，呼出的热气纠缠在唇齿之间，“不是你让我给你睡的？”
    “薛总说你很累了。”刻舟用最后的理智克制自己。
    “做完了我睡得更香。”
    哐——
    那扇拦在他面前的栅栏被情热撞了个粉碎，刻舟用力吻住这个非要招惹他的人，刹那间反客为主，把他翻了个面，压在了沙发靠背上。
    刻舟抵着他后背，急躁地拉扯他的衬衫衣领，还没来得及扯下，脑袋就凑了过去。
    薄明野顺从地甩掉外套，打算把衬衫也甩掉的时候，刻舟制止了他。
    他喘着气说：“别脱了，这样挺好的。”
    薄明野：“……”
    裤子落到了地上，只剩下薄明野的外套在皮质沙发上，被蹂躏得不成形状，眼瞅着是穿不出去了。
    可这会儿谁还顾得上，刻舟真恨不得把人嵌进自己的肋骨里。
    薄明野也已经非常克制了，这里毕竟是工作区域，虽然这边的二楼一般没什么人来，但他也尽量闷住声音，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门口的薛晓莹转头离开。
    她是想来喊刻舟去当代班教练的，走到这儿却改了主意。她什么都没听见，但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听见，让她确信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自家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如何，薛晓莹清楚得很。
    要是两人没干什么，她高跟鞋一路踩过来，就算薄明野睡着了听不见，刻舟也早该出来了。这静悄悄落针可闻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听着外头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刻舟比刚刚更加兴奋。
    薄明野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被推上了新的浪头。
    刻舟兴之所至，把他的手从墙上拽下来，让他背在身后。
    敞开的衬衫向后滑落，绞在了手腕上。
    薄明野费力地琢磨，到底是谁成天在想色色的东西？
    刻舟旷了一整节课才出现。
    薛晓莹皮笑肉不笑地说：“刻教练，想好要怎么训练了吗？”
    刻舟亲眼守着薄明野睡熟，心情正好，大方地说：“想好了，作为极昼的人，我不方便直接参与你们的训练，也不想去窥探你们的绝活和战术，我就坐在旁边的训练室里，你们谁有问题就过来找我，我挨个给你们解决。”
    秦镜扭脸：“嘁，谁稀罕！”
    说完刻舟就到另一间训练室去了。
    秦镜有资格说不稀罕，其他人还是很稀罕的。于是这边每场训练赛打完，都有人排队去找刻舟求指教。
    朱墨去了好几次，他还在适应阶段，要问的问题有点多。
    何清怡也去了，她的问题倒是不多，就是有一些特别奇怪的，比如他之前在菜神直播间玩过哪些英雄，还有七夕节的喜鹊灯好不好看之类的。
    还有俞舍、岳炎、万霖飞以及高阶班的那两名学生，也都不放过这次机会，纷纷来找刻舟麻烦。后来刻舟也烦了，干脆开了台机器跟他们Solo对战，边打边说。把人全打趴下了，他就说自己指点完了，让他们自己去领悟。
    这姑且也算是一种教育方法。
    至少薛晓莹感觉大家的斗志都被激发起来了。
    薄明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训练营的学生们都下课回家了，战队的队员们还在训练。
    他难得睡了一个既轻松又快活的觉，浑身上下的筋骨酥酥软软，身体上的不适早已消失，精神上的愉悦却更加鲜明。
    秩序代言人抱怨了一句：“本来最近神力储备就有点紧张，你还要用来做这个？”
    薄明野安慰道：“事半功倍，你不懂。”
    那件外套是真的不能穿了，他团吧团吧放进一个袋子里，准备带回家洗，路过小客厅，遇上冷着脸的薛晓莹。
    薛晓莹瞥了眼他手上的袋子。
    饶是薄明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地往身后藏了藏。
    懒得管他俩那点子破事，薛晓莹道：“成鹏和方蕊说，朱墨这孩子还是挺不错的，到底是极昼训练出来的好苗子，上手很快，适应能力也很强。”
    薄明野与有荣焉：“嗯，我相信他的眼光。”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不必说。
    薛晓莹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我们银帆欠Kezo一个大人情。”
    “我知道。”薄明野颔首，问她，“他怎么把人弄来的？”
    “朱墨被林辰东挤了下来，本来就有跳槽的心思，说服他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极昼那边。”薛晓莹道，“他还有两个月合同才到期，原本训练生提前解约也没什么，但极昼给他们设置了竞业禁止条款，按理说一年内不得参赛。”
    “完全没有转回的余地？”
    “也不是，如果一定要跳槽到别家，参加正式比赛，就需要支付俱乐部每年十万元的培养费作为补偿。朱墨在极昼待了两年，刻舟自掏腰包，替他付了二十万。另外他还预付了朱墨三个月的工资，让他不管能不能上场，至少在这儿待到俞舍满十六岁。”
    这事做得漂亮，也让人动容。
    薄明野欣慰地对薛晓莹说：“极昼的队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由于受到了情感上的鼓励，调整好状态，薄明野又鏖战了三天，终于完成了第二阶和第三阶的任务。
    此时正是深夜，银帆只剩下他一个人。
    突破的瞬间，他以为会像前两次那样，有种神力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
    可他错估了情况。
    在短暂的平静之后，无尽的数据信息将他彻底淹没，以至于他所有的自我意识被排挤到无处容身，如果不是他持有一丝警惕之心，尚且存了部分神力，给自己的识海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窝棚，恐怕会当场崩溃。
    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
    他眼前的世界，换了模样。
    第115章 Act 115 超忆
    薄明野请了病假，说自己感冒发烧了，养养再来。
    他前段时间忙成那样，没日没夜地工作训练，薛晓莹一直很担忧他的健康状况，接到他这通请假电话，反而放心了不少。
    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只是有点沙哑，有气无力，都是感冒的常规症状，不像有什么大问题。说到底，这才是正常人类的反应，压力过大或者太过忙碌，身体就是应该发出预警，生个小病，正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银帆战队已然步入了正轨。
    经过资质验证和初步筛选，他们成功报名了洗魂的乙级联赛BSDTL，为了对接以后的国际赛，主办方要求他们附带各个选手的英文名和相关介绍。在征求薄明野的同意后，薛晓莹代他把大家的资料报了上去，参赛的主力阵容也正式敲定——
    秦镜：节制患者（Temperance），输出位。
    薄明野：菜神（Vegedivine），输出位。
    何清怡：罗刹（Raksasi），重装位。
    岳炎：重火（DoubleFire），重装位。
    朱墨：撞不到墙（404Wall），支援位。
    万霖飞：万山横（Mountain），支援位。
    刻舟得知薄明野病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激动，似乎还带着点窃喜，一本正经地嚷嚷着要去他家里照顾他。
    薄明野及时遏止了他这个想法：“你好好训练，不要过来。我这是病毒性感冒，回头传染给你，你再传染给极昼的其他人，那你们还要不要打比赛了？到时候我就成了极昼的罪人，夏总还不剥了我的皮？”
    刻舟仍不想放弃，细数着自己计划：“我就想给你买点药，喂你吃点水果，再给你脑门上放块湿毛巾，你要是觉得冷了，我还能帮你暖暖被窝，这不是照顾自己喜欢的人的大好机会吗？你不说我不说，夏姐不会知道的。”
    薄明野道：“按照极昼现在对你的重视程度，信不信你还没进我家小区，夏总就会亲自来把你提溜回去？”
    “为什么？她还要管我谈恋爱吗？”
    “可不就是要管你谈恋爱吗？”薄明野哭笑不得，“估计他们都担心你谈个恋爱把脑子谈傻了。夏总和江教练还好，最多说你两句，那个钱诚你忘了？他要是知道了这事，就等于抓到了你一个把柄，而且指不定要怎么抹黑我们银帆。”
    “我就想来探个病，这么复杂吗？”刻舟嘟囔。
    “我真的没事，小感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倒是夏总那边，她还没完全康复，你别让她劳神操心。”
    “知道了。”
    “嗯，那就这样。”薄明野咳了两声，笑着说，“等我病好了，咱们去看电影。”
    “好了好了，你赶紧休息吧，记得吃药。”
    挂断视讯，刻舟才发觉哪里不对。
    他来探病会被抓住把柄，他俩出去看电影就不会了吗？
    再说了，夏姐和江教练都知道他俩的事了，平时也没阻挠过什么啊，只要求他别影响训练和比赛就行了。
    不过他还是知道分寸的，这几天极昼要参加两场商业赛，他自己没什么，要是连累队员感冒了，确实不大好。
    想想还是算了，不能让夏姐担心。
    另一边，薄明野放下手机就冲到了洗手间里。
    他撑着洗手台，又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知道自己编的借口错漏百出，但他实在没办法集中精神去完善逻辑了。
    太嘈杂了。
    这个世界嘈杂得让他头晕目眩。
    自从突破到第四阶，他就始终处于这样的状态下。
    天菜的Debuff确实被移除了，可谁能想到，新的Debuff如此强横，竟然让他每时每刻都被迫接收着信息。
    不是一个两个信息，是周围的所有信息。
    墙体水管里的水流速度，外面马路上不断来往的车流，隔壁小姑娘切菜做饭的工序，游戏界面里的每一处细节……无论这些信息本身对他有没有意义，全部都以数据的形式灌输给他，像声音一样钻进他的耳朵，像图像一样映进他的眼睛，又在他的脑中转化为错乱纠结的各种线条，拉扯着他的每根神经。
    秩序代言人告诉他：“这是接下来三个阶段将笼罩他的Debuff，名叫超忆。不只是在游戏中，它将时刻存在于他的生活里。”
    那一刻，薄明野差点崩溃。
    薄明野在三天后销了假，回到银帆复工了。
    他看上去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来到战队区域，薄明野跟大家打了招呼，了解了一下他们这三天的进度，然后布置了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看着那份详细的计划表，队员们意识到，自家队长生病期间都不忘工作。而且这份训练计划比之前的还要精细，不仅包含了他们每个专项训练的方法和目标，还包含了十八种应变战术的拆解教学。这种工作量，简直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薄明野提出了新的要求。
    他说，闭门造车是不可取的，从今天起，他们的训练赛要面向外界。
    一方面，薛总会联系其他战队，互相串串门，打打友谊赛练手，但是鉴于他们现在名不见经传，有些战队未必会搭理他们，所以另一方面，他们要在线上多打比赛，把排位打上去，尽可能多地遭遇强队，提升他们的作战经验。
    大家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的个人名次都不低，排位赛的起始段位就处于较高级别，只是高段位里玩家的水平也参差不齐，想要在游戏里遇上真正的强队，还是要碰运气。
    神奇的是，他们不知走了什么运，每次都能匹配到国服的强队。
    有时候是参加过高校赛的战队，有时候是在当主播的退役电竞选手，有时候是八大俱乐部的训练生，甚至匹配到过正在打排位的现役职业选手。
    前几场薄明野没参加，让俞舍暂代了自己的位置，只开了观战视角。
    他们总是输，算是把他们那点骄傲都给磨平了。
    不过这些队员们没什么心理包袱，在他们看来，踏入职业赛场本来就要不停地遭受打击，这会儿输了不要紧，能从这些战局里总结出失败的经验才最重要。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们反倒是越挫越勇，渐渐能够反败为胜了。
    其实这是薄明野动用神力的结果，就像他最初强行匹配到Kezo他们队里一样。
    只是那时候干预匹配机制一个月就要消耗他将近40%的神力，而现在这么做，神力的消耗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观战了十场比赛之后，薄明野上场了。
    这场排位赛，他们遇上了哒啦哒啦的训练生队伍。
    还是薄明野的熟人。
    [比赛]Daladala-小丘：哎，这不是菜神吗？
    薄明野也记得他，回了句“你好”。
    身为曾经的哒啦哒啦战队成员，秦镜反倒不认识他们，在小队语音里随口问了句：“这谁啊？你认识？”
    薄明野道：“哒啦哒啦的训练生，以前跟他们打过几场。”
    秦镜又仔细看了看对方账号：“不认识，估计水平不怎么样。你们交过手？赢他们几个还不是轻轻松松？”
    薄明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对面又发了句话。
    [比赛]Daladala-小丘：上回多亏你了，有你做Kezo的队友，我们才能连赢五把哈哈哈，这次又来给我们送分吗？
    他的同伴似乎知道得更多，也来凑热闹。
    [比赛]Daladala-笋笋人：听说你后来经常跟Kezo一起直播，水平还可以，所以你是秦盟平台捧出来的噱头吗？
    秦镜讶然：“你和Kezo就是输给了他们？”
    他知道Kezo五连败的事迹，那会儿哒啦哒啦内部也是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他当时没放在心上，也没能把那件事跟现在的情况联系起来。
    薄明野无奈点头：“嗯。”
    秦镜不屑一顾，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
    [比赛]节制患者：废话那么多，还打不打了！不打滚！
    对面愣了好一会儿，显然刚注意到这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账号。离开哒啦哒啦后，秦镜的恶名在这些训练生中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他们每天都会被告诫八百遍——“不要学那个疯子”“狂妄的下场就是像他一样找不到下家”“强有什么用，资本才是你们的大家长”。
    [比赛]Daladala-小丘：节、节制患者？
    [比赛]Daladala-笋笋人：菜神怎么又跟节制患者勾搭上了？
    但他们此时又有些莫名膨胀。
    有菜神这个倒霉蛋坐镇，当初他们能赢得了全盛时期的Kezo，区区一个节制患者算什么？到时候在哒啦哒啦可就长脸了，说不定还能破格让他们当替补呢！
    这么想着，他们果断选择开战。
    比赛开始了。
    阿尔卑斯的雪山上，错落倒着三具尸体。
    他们在比赛频道打出了无数问号。
    这几个训练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菜神的妖刀斋完虐。
    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他们深知节制患者的可怕，不敢跟他正面对抗，因此仗着此前对菜神坑人体质的了解，制定了集中火力从他这里突破的战术。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三打一，他们几乎是被妖刀斋凌迟至死的。
    由于比赛刚刚开始，菜神的手里连大招都没有，单凭袖里剑的普通攻击，以及适时的弹反技能，就轻松收割了他们的人头。
    一个死于袖里剑，两个死于格挡回击。
    太惨烈了。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们只蹭破了菜神的一丝血皮。
    不是他们不想杀他，而是他们所有的走位和出招，似乎都被菜神预料到了。要么是视角追不上对方的移动，技能放光了却根本打不中他；要么是自己被打得晕头转向，连对方从哪儿攻击的都不知道。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操作。
    袖里剑镖得准也就算了，好歹是有准星的，妖刀斋的弹反是被动技能，也就是在接招的瞬间，自动把敌人的攻击原路反弹回去，理论上玩家是很难预判方向的。可这人不仅把开启弹反的时间算得分秒不差，更是把回击路线固定在了他们的致命部位。
    说白了，他们有两人是被自己发出的攻击精准回击了自己的头部而死的。
    这太恐怖了。
    别说这几个训练生被吓到了，就连秦镜也被薄明野的这番操作震惊了。
    他不由问：“你怎么回事？生了场小病，真打通任督二脉了？”
    薄明野皱眉，额头上伸出一层汗：“专心比赛。”
    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秦镜的提问，如今他启动联觉程序，识海中的数据延展线是以前的数十倍，多到他来不及处理，只能同时启动爬虫，帮他尽量筛选有用的信息。
    他必须全神贯注，一秒都不能松懈。
    想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难了。
    薄明野终究没能坚持下去。
    下半场比赛，他就出现了精神上的涣散，连续出现了好几次失误。
    好在队友们都很稳当，尤其是秦镜，每当他出现疏漏，这位经验老到的输出位选手都能及时弥补他的空缺，帮他力挽狂澜。
    节制患者依然是那种横扫千军的架势，他所路过的地方，犹如地动山摇、烈火焚烧，假如这张地图里有雪崩的设定，恐怕早被他激发出来了。
    当然这人的脾气还是很糟糕，操作上对敌人狂暴凶残，口头上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
    小队语音里充斥着他的怒吼：“薄明野你魔怔了？被人绕后了也不管？老子是你保姆么？又要顾着前线，还要顾着给你擦屁股？醒醒，你他妈给我支棱起来！”
    即便如此，薄明野也没有太拖后腿，他勉强支撑到了最后。
    对面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想要再创辉煌的念想付之一炬，训练生们灰溜溜地下线了。
    这场比赛他们赢得很漂亮，全场最佳是薄明野那轮三杀。
    虽然秦镜在骂骂咧咧，但大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家战队的潜力，他们完全有资格跟职业战队对抗！
    薄明野却没有心思庆贺。
    他站起身，说休息半小时，随后快步走出了训练室。
    来到僻静的通风阳台，他急切地拿出降噪耳机，塞到自己的耳朵里。
    震耳欲聋的音乐席卷而来，勉强淹没那些嘈杂。
    他无望地闭上眼。
    十几公里之外，刻舟的心脏蓦然狂跳，又蓦然落空。
    第116章 Act 116 过年
    薄明野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比较极端。
    一方面，天菜的Debuff从身上移除了，他的操作技能就有了质的飞跃。之前他总是背着这个沉重的负担，为了防止在比赛中“害人害己”，不得不精益求精，把每个步骤都做到极致的精细和准确。
    如今他不用顾忌天菜在他脚下挖的那些坑，又经历了那么多阶段性任务的磨砺，自然比从前的他要强得多。这就像在腿上绑着沙袋跑步，刚开始会不堪重负、寸步难行，等他在这种条件下都能健步如飞，再拿下沙袋的死后，寻常的跑步早已变得轻而易举，甚至能够突破原本的桎梏，达到全新的境界。
    另一方面，超忆的Debuff从天而降，给他带来些许便利的同时，也制造了巨大的困扰。
    请假的这三天，薄明野没有解决超忆Debuff带来的问题。
    他解决不了，只能强迫自己与它共存。
    降噪耳机里的音乐可以稍稍转移他的注意力，但并不能屏蔽掉那些令他不适的嘈杂。那些不是纯粹的“声音”，而是承载着各种信息的数据流，而他就像是一个无法停止工作的信息声呐，只能不断地被动接收。
    原先他想着，可能只是刚开始不习惯，等慢慢习惯了这种状态，或许就会好很多。
    显然是他太天真了。
    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中，他的神经无法得到放松，每时每刻都必须绷紧，否则就会在无限延展的数据流中迷失。表现在外部就是走神、发呆，没办法在一件事上集中注意力。例如刚才那场游戏，他明明做了充足的准备，试图让自己充分投入进去，可要处理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到后来还是出现了精神涣散的现象。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激昂动感的音乐中突然混进了清脆的提示音。
    薄明野拿出手机，看到刻舟的头像在屏幕上跳动。
    对方打来的是视讯，但他选择了仅接通语音。
    头上冒着虚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不会太好。
    薄明野清了清嗓子，调整好状态：“喂？刻舟？”
    刻舟问：“怎么不开视频？”
    薄明野含糊回应：“还在队里训练，这边人多，不太方便。”
    “对哦，你说你今天复工来着。”刻舟关切道，“身体都好了？那些小崽子没给你添麻烦吧？要是他们不听话，你告诉我，我刻教练帮你好好调教调教。”
    “没有，都挺好的。”薄明野笑说，“倒是你，今天不是有商业赛吗？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哦，也没什么事……”刚刚那会儿刻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莫名感到心慌，但是具体怎么了又说不上来，于是他很自然地归结为，“嗯……可能就是有点想你了。”
    被这么直白的情话击中，薄明野一时心旌摇曳，短暂地忘记了烦恼。
    耳机中传来一阵欢呼。
    薄明野清晰地接收到那些数据，是很多人在高呼“极昼！极昼！”“Kezo！Kezo！”
    同时他也听到江达岭在催促：“Kezo你干什么呢？到处在找你！”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人在比赛间隙偷摸给他打电话的模样。
    薄明野温声道：“嗯，我也有点想你。”
    大概要被人拽着上台了，刻舟压低声音飞快地说：“我要上台打比赛了，我们回头再聊。你也加油啊，我等着你们打进联赛！”
    电话挂断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薄明野觉得头疼似乎缓解了些。
    休息了半小时，薄明野摘下耳机，回到战队训练室。
    队友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各干各的事。
    俞舍奋笔疾书，像是在做作业。
    岳炎开着电脑玩扫雷，他有点魔怔，刚去研究了一下薄明野进步神速的原因，看到他之前跟Kezo玩扫雷的录屏，于是自己也来付诸实践。由于他的计算能力很强，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判定雷区和数字，所以玩起来飞快。
    秦镜在回顾刚才那场战局，专门挑了薄明野的视角观看。他还没想通，怎么这人感冒一场，回来就变得这么强了。
    何清怡抱着手机双眼放光，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手指如飞地打字。
    万霖飞杵在那儿，坐着比秦镜高大半个身子，在网上看篮球比赛。
    朱墨如一块小肉团摊在桌面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像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薄明野走到前方，对他们说：“我们来复盘一下刚刚的比赛。”
    大家立刻坐直了身体。
    他们都很好奇薄明野那如有神助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薄明野正要开口，忽然皱了皱眉。
    琐碎的数据流在他耳边嗡嗡缭绕，他顿觉心烦意乱，扫了一眼众人，忍不住道：“抱歉，在复盘比赛之前，我要先说一下你们身上的问题。”
    嗯？什么问题？
    大家迷茫地互相看看。
    薄明野鼻尖嗅了嗅，最先指向岳炎：“半小时抽了两根烟，你最近是不是烟瘾见长？你现在还未成年，抽什么烟！之前看你就是摆个架势，我就不说什么了，现在怎么的，真丢不下来了？我告诉你岳炎，烟瘾犯了容易分神和手抖，刚刚那局比赛里的失误是怎么回事，自己心里没数吗？趁早给我戒了！”
    岳炎没想到队长会突然说起这个，下意识地问了问自己身上的烟味。刚刚是出去边吹风边抽的，感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呀，这也能闻出来？他最近训练压力大，害怕跟不上其他队员，有时候心里烦了就会抽两根，没想到薄明野早就注意到了。
    被这么教训，他只能讷讷点头：“知、知道了薄队，我这就戒掉……”
    薄明野又转向秦镜。
    后者一副“老子这么强你敢有什么意见”的表情，下巴扬上了天。
    薄明野目光下移：“秦镜，你那个新买的坐垫，上面是装了轮子吗？每次打着比赛，一激动它就往下滑，你还有强迫症，要非要去扶正。左手键盘右手鼠标，你哪儿腾出来的手扶坐垫！我给你个建议，要么用绳子把坐垫绑在椅子扶手上，让它固定住，要么就在比赛的手把它粘在你的屁股上，保证它不往下滑！”
    秦镜气得跳脚：“这你也要管？”
    薄明野冷哼：“我不管能行吗？我不管你正式比赛的时候出溜到桌子下面怎么办！”
    “我……”秦镜一时语塞。
    “还有你，何清怡。”薄明野直言，“以后训练和比赛时间禁止带手机！我不管你闲暇的时候在看什么发什么，打游戏就好好打！不要东想西想的！电竞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偷摸玩手机，我就……”
    “你就怎么样？”何清怡不服气，“薄队你不能侵犯我隐私！”
    “我就去超话拆逆你的CP。”
    “……”何清怡瞠目结舌，这要怎么拆逆啊？等等，薄队都知道了？那我岂不是舞到正主面前了？正主亲自下场拆逆？那我岂不成了罪人！
    何清怡瞬间乖巧：“好的队长，都听你的。”
    之后是万霖飞，他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态度尤为端正：“薄队，你说，我改。”
    薄明野叹了口气：“你还好，没他们那些臭毛病，但是打游戏的时候你不要那么谨小慎微，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所有反应都必须要做到完美配合的，你作为一个辅助，自我保护也很重要，不要纠结于偶尔的失误，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万霖飞郑重点头。
    说道朱墨，此刻他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薄明野劝道：“少喝点奶茶，没见过一天要喝四杯奶茶提神的。你这个外卖到了，分给其他人喝一些，今天只能喝两杯。”
    朱墨苦着脸说：“啊？薄队，你就让我喝吧，我不喝整个人都没精神的……”
    薄明野道：“不急于一时，慢慢减量。建议你少喝含有茶多酚和咖啡因的饮料，你对这些成分敏感，所以会产生依赖性。喝多了会导致你的神经系统过于兴奋，喝少了会导致你反应迟钝，为了你的健康和战队的利益着想，少喝点。”
    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朱墨还是认真听进去了。
    俞舍坐直了身体，举手发言：“队长，我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吗？”
    薄明野慈爱地看着他，笑说：“你没什么，继续做作业吧。”忽而又想到一点建议，提醒道，“对了，虽然我不太懂你那些高深的物理题，但是我能看出来你答题省略了很多步骤，这种习惯不太好，有时候正确解法就藏在这些步骤里，你不列出来，自己也容易乱，对吧？”
    俞舍简直对他佩服极了。
    很少有人能跟他探讨物理领域的！薄队长怎么知道他那道卡了三天的题目是因为省略了关键步骤？昨天杨叔叔也是这么跟他讲的！
    聊完这些，薄明野这才说：“好了，现在开始复盘。”
    打完刚才那场，他就已经把所有作战细节记载了脑子里，连观战影像都不需要打开，就将每个人的优势和劣势分析了一遍，提出了改进方案。
    复盘会过后，秦镜恍惚着问他：“你是领略什么电竞道吗？怎么变这么厉害了？”
    薄明野捏了捏睛明穴：“有得必有失，悟道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说的是真话，可惜秦镜当他在开玩笑，揶揄道：“你是不是跟Kezo那个傻子吵架啦？感觉心情不大好么，从没见你这么训过人。”
    路过的何清怡伸长了耳朵。
    薄明野摆手：“没有的事，是我自己压力比较大，情绪不稳定。”
    何清怡放心地离开。
    结束一天的训练，薄明野戴上降噪耳机休息，脑中纷乱。
    对刻舟而言，这个赛季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节点。
    他不想让任何事情影响刻舟的状态。
    备战联赛再紧张，这个年还是要过的。
    年三十那天，所有员工和学生都回家了，只有薄明野留在了银帆。
    他父亲早年间在一次工厂事故中不幸遇难，母亲也在几年前因病去世，老家的亲戚也渐渐疏远，有很多年不再往来了，所以他并没有回家过年。
    城区禁燃烟花爆竹，园区里的公司和上铺也都关门歇业了，这里显得非常安静。
    然而这样的安静不属于他。
    他把自己关在一个空房间里，让黑暗笼罩，可还是觉得吵，整个世界都很吵。
    小客厅里的挂钟在一秒一秒地运转，齿轮的每次转动都有复杂的数据产生：过路的行人，草丛里的蚂蚁，脑子里的记忆，想要摒除这些杂念太难了。
    他已经好几天无法真正入眠。
    有这么一刻，薄明野都想放弃了——
    不如就放逐自我意识，任由它被这些数据之海淹没吧。
    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呢？
    这些东西日复一日，只增不减，总有一天会撑爆他的脑容量吧？
    实在是太累了。
    他不想思考了，也不想去支配它们了。
    要不就，放弃吧……
    就在他精神逐渐涣散，准备放纵意识远去时，忽然有一道光线照了进来。
    这个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
    那条光线笔直而明亮。
    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明野，你在吗？我来陪你过年啦。”
    如同有块磁铁入侵，周围的一切嘈杂都被同极相斥。
    随着这一声呼唤，薄明野倏然清醒。
    第117章 Act 117 墨线
    以前总觉得那些描述情感的词句都是夸张手法，什么眼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什么世界都因此而褪色，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什么今夜月色真美。
    薄明野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体验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意识的沉寂突然被打破，或许是所有感知力突然被吸引，总之在那一瞬间，薄明野感觉周围的噪音淡去，只有那个人所携带的信息如此跳脱扎眼，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聚过去，而其他冗杂信息都成了暗色的背景。
    他甚至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自从他突破到第四阶以来，一直饱受超忆Debuff的折磨，都快要神经衰弱了。因为不想干扰到对方，这几天两人也没有见面。薄明野心想，如果早知道刻舟能给自己带来平静，他早该与这人见面的。
    说起来虽然矫情，可谁让他真是自己的良药呢？
    不过薄明野隐约抓住了一丝灵感。
    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有想明白，收拢意识后，他还是把关注重点放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薄明野问：“除夕夜，你不是要回家？”
    啪——
    刻舟按开了这个房间的灯。
    他四下打量，发现这里是薄明野直播用的工作间，只是这里所有设备都是关闭的，没在使用。工作间的主人也没有坐在舒适的电竞椅上，而是缩在离门最远的墙角，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屈膝立着，还被柜子挡了大半身形。
    如果他不出声，一下子都找不着他。
    刻舟皱眉，急忙走过去，弯腰摸他额头：“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哪里不舒服吗？”
    薄明野怔怔看他，摇头说：“没有，只是想静一静。”
    掌心下的温度还算正常，刻舟略感安心，但还是察觉到这人的状态不对劲，于是他盘腿坐到薄明野身边，陪他聊天：“我跟爸妈说队里临时加训，没赶上那班高铁，又改签不到其他车次，今天就不回去了。”
    “谎话编得挺圆乎。”薄明野笑说。
    “我这不是为了跟你一起过年吗？你之前说过年不回老家，那我回去怎么能安心？大家都回去了，这里又没人陪你，年夜饭都没得吃，你看，你还偷偷在这儿哭，这哪儿行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没哭吗？”刻舟捧着他的脸仔细看，“好像是没有。没关系的，别忍着，想哭就哭吧，我肩膀借你靠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薄明野百口莫辩，只能无奈道，“肩膀挺好的，下次再借吧。”
    “没有生病，也不难过，那你干嘛不回我蔚信也不接我电话？”刻舟开始算账，“害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去了你家一趟，发现你不在，又赶紧跑这儿来找你。”
    “啊，我手机没电了。”薄明野把黑了屏幕的手机拿出来自证。
    其实电量还有20%，只是他之前觉得这东西实在太“吵”了，就把它手动关机了。他知道自己漏接了几个电话，还有很多祝福信息没有读取，可他真的太累了，当时只想安安静静待会儿，杜绝一切数据源。
    刻舟很快原谅了他，但没打算让他就此蒙混过关。
    他能看出自己喜欢的人在说谎。
    今天之所以决定留下来，就是因为他注意到了薄明野的反常。
    近来这人虽然跟他保持着与以往同样的联络频率，可状态有明显的偏差。有时候看上去特别疲惫，眼中都没了神采；有时候会有些心不在焉，反应变得迟钝；有时候又过于亢奋，说了很多话却发现跑题了。
    刻舟认真分析过，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对方变心了，不在乎他了，要么是对方遇到了棘手的麻烦，分散了精力。
    无论是那种情况，他都想尽快解决，永绝后患。
    做好心理准备，刻舟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薄明野愣住：“……啊？”
    什么跟什么？
    “我猜猜。”刻舟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挨个试探，“俞舍？不对。岳炎？也不是。”
    “瞎猜什么呢，他们俩还是未成年！”
    “朱墨不太可能，你刚认识他。”刻舟快速而警惕地询问，“万霖飞？何清怡？都不对？不会是秦镜那个矮子吧！”
    “不是……”
    “薛总？你疯了吗？薛总孩子都有了！”
    “没有！我没有喜欢上别人！”薄明野被他缠得头大，恨不得把心剖给他看，“我发誓我喜欢的只有你，没有别人！”
    刻舟眼睛亮了，脸也红了：“那、那是为什么？”
    薄明野一头雾水：“什、什么为什么？”
    刻舟赤忱地看着他说：“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你状态不好，我心里就总是很慌。既然不是移情别恋，那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是组建战队压力太大吗？还是打游戏的时候不顺利？帮过我那么多次，我也想帮帮你。”
    我也想帮帮你。
    因为这句话，薄明野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能有这样一个人时刻关注着自己，说明他还没有脱离这个世界。
    这个人紧紧抓住了他。
    薄明野给出的理由是，自己出现了一些心理问题。
    可能是考虑的事情太多，什么都想安排妥善，对战队、对自己的要求也太过严格，导致他脑子里有些乱，常常会出现幻听之类的症状。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加上他之前表现出的种种症状，刻舟自然就信了。
    他担忧地问：“是不是很难受？那我们还是看看馨心理医生比较好。”
    薄明野答应下来：“好，年后我就约个医生看看。”
    之后刻舟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用手机不断刷着网页，搜索这种心理障碍需要怎么解决。
    然而他越搜越心惊肉跳，那个搜索引擎不知道怎么回事，给他的结果一个比一个严重，一个比一个吓人。刚开始告诉他是重度抑郁，患者可能会有自杀倾向，之后又告诉他可能是脑瘤，要抓紧时间做开颅手术。
    刻舟急得不行，拽着薄明野嚷嚷：“不行，这不行，别等什么年后了，一秒都不能等了，你这搞不好是癌症啊！”
    薄明野哭笑不得：“别听网上瞎说八道，之前岳炎身上出红疹子，网上说他是红斑狼疮，结果只是过敏了，前台小妹请假说肚子疼，万霖飞网上查了问她是不是结肠癌，结果人家是痛经。这都做不得准，我刚体检过，身体很好，放心吧。”
    “真的吗？”
    “真的真的。”听到刻舟肚子咕噜叫，薄明野趁机转移话题，“饿了吧？咱们年夜饭还没吃呢，我去小厨房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冰箱里还剩一大包饺子。
    厨师节前自己和馅擀皮做了两百多个，说是等他们年后回来吃，正好先给这两个“自愿加班”的人打打牙祭。
    薄明野开了火，在大锅里煮了四十个。这饺子个头大馅料足，估摸着够吃了。
    热锅里的白气蒸腾上来，白胖的饺子反着肚皮漂到水面上，陈醋混着老干妈拌出两碟酱料，带来了充足的年味。
    薄明野先盛了一盘，让刻舟端到的饭桌上。
    刻舟单手拿起把盘子的时候微微顿了下，几串数据入了薄明野的眼。
    他不动声色地盛好所有饺子，坐到刻舟对面。
    两人哗啦啦吃了顿热火朝天的年夜饭，这个冬天便显得不那么寂寞了。
    吃完之后，薄明野洗了碗。
    刻舟开了台电脑，没再搜那些信口雌黄的重病了，也没在打游戏，而是在画一幅奇奇怪怪的脑图。
    薄明野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发现刻舟画的图非常凌乱。
    图里零散分布着许多方框，每个方框里都是游戏里的某个技能，但这些技能并不同属于一位英雄，各自的作用也都不尽相同，似乎只是他想到哪儿写到哪儿。
    薄明野问：“这是在做什么？”
    刻舟也不瞒他：“这是我最近在给自己做的正念训练。”
    “正念训练？”
    “嗯，是我们队里的心理治疗师教给我的。我不是还在练速写吗？有时候练着练着就挺乱的，一乱我就急，越急就越乱，江教练让治疗师开导开导我，治疗师就跟我说了这么个法子。我搞不懂他们那些深奥的哲学道理，就自己总结了一下，把所有在复制阶段常用的技能列出来，然后在脑子里慢慢排列组合，看他们怎么相生相克……”
    “嗯，这很好，可以让你静下心来，融会贯通。”薄明野表示赞同。
    “是吧，我也觉得有点效果。”刻舟说着忽然眼前一亮，“哎等等！这不也是心理医生的建议吗？你那个情况，不也是思绪太多太乱吗？不如你也按照我这个方法来梳理一下呢？把你烦恼的事情全都列出来，再慢慢想办法解决？”
    薄明野在听他说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在家闭关的三天，他也试过正念。
    可是不行。
    不是这个方法不行，而是他所要处理的信息量级超出了他目前能同时处理的范围。
    向刻舟那样的几十条信息，可以借用这种方法快速找出最佳方案，可他接收到的不是几十条、几百条，而是成千上万条。
    有用的，没用的，全都强行烙印在他的脑中。
    他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
    不过薄明野还是说：“嗯，是个好主意，我会尝试的。”
    这天夜里，他们看了热闹又无聊的春晚。
    薄明野给刻舟的右手按摩。
    他说：“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训练完要注意放松手腕。”
    刻舟吮着他的耳垂，心不在焉地说：“还好，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见到你，我的手就不怎么疼了，被你摸过的地方都热乎乎的。”
    神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进去，薄明野笑着说：“这大概就是爱的力量？”
    刻舟哈哈笑，把他扑倒在厚实的地毯上。
    薄明野难得睡了个好觉。
    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刻舟从锅里捞出一坨破碎的面皮，又捞出一个破碎的白菜肉丸。
    这是把饺子煮散了？
    感受到他的视线，刻舟咳了两声说：“虽然皮和馅分离了，但是本质没有变，都是一样的，它们还是饺子。”
    薄明野很给面子地说：“确实。”
    吃完早饭，刻舟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家里来电话催，他重订的高铁也快要发车了。
    世界恢复了它的嘈杂。
    但薄明野笑了下。
    愉快的身心释放和充足的睡眠让他难得清醒。
    所以他抓住了那一丝灵感。
    那个声音说：“你找到解决办法了？”
    薄明野道：“不算，但是好歹有点头绪了。”
    “什么头绪？爱情战胜一切？”那个声音不置可否。
    “嗯？秩序也相信爱情吗？”
    “爱情也是秩序的一种，虽然比较混乱。”
    “原来如此。”薄明野点点头，反问它，“你知道木匠取直的墨线吗？”
    “知道。”那个声音说，“古代木匠发明的，墨斗上的线绳，用来标记直线的。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
    “嗯。”薄明野戴上降噪耳机，闭目正念，“我需要先找到我的墨线。”
    那根在联觉中无论何时都耀眼璀璨、五彩斑斓的墨线。
    它会为他隔开冗余数据的山海。
    让他立于此处，不再迷失。
    第118章 Act 118 禁用
    这个年似乎非常短暂。
    法定假日一结束，银帆和极昼就都恢复了训练。
    寒假期间，银帆训练营本身就正常营业。
    他们现在成立了自己的战队，训练营的报名人数比以往要多不少，抱着学好了就能直接进战队的打算，很多家长和学生都对他们给予厚望，这无形中给了银帆战队很大的压力。
    如果他们在这个赛季表现不佳，可能会影响训练营的口碑，导致之后的招生遭遇滑铁卢。当然，如果他们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在专业性上肯定会获得更多人的认可，那薛晓莹恐怕又要着手训练营扩建的事宜了。
    战队是柄双刃剑，为了银帆和自己的未来，他们只能一鼓作气往前冲了。
    岳炎和俞舍把寒假作业带了过来，训练之余还要看书做题。
    他们知道赛季开始后，自己多半无暇顾及文化课的学业，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希望能多学一点，至少不辜负自己的中学生涯。
    俞舍还好点，他暂时无法参赛，空闲时间还算充裕，而且他的理科成绩向来不用担心，早就超前学完了，文科成绩没那么好，但也不算很烂，应付中考是绰绰有余了。岳炎是真的两头忙活，他每天要训练八小时以上，还要准备分班考试，着实辛苦。
    薄明野是支持他们坚持学习的，毕竟这两人的年纪还小，以后的不确定性还很多，电竞只是他们眼下的一条分支道路而已，念完高中总不会吃亏。
    不过他看在眼里，还是心疼他们，嘱咐小厨房给他们吃好喝好，天天肉菜果奶供应充足，也早就不让岳炎干杂活了，让他们把所有精力集中在学习和训练上。
    秦镜看到薄明野的时候，围着他绕了两三圈。
    薄明野莫名其妙，问他：“怎么，我又长高了吗？”
    秦镜啐道：“滚滚滚！你这岁数还长个球！”他摸着下巴咂嘴，“啧，就是觉得你有哪里不大一样了。快说，过年期间你是不是又练了什么电竞秘籍！”
    薄明野无奈：“哪有什么秘籍，我就是多吃了小厨房几个饺子。”
    心得体会倒是有的，可也不适用其他人啊。
    秦镜没跟他纠结这事，只问他开赛在即，准备好了没有。
    薄明野说自己也不知道，先打了再说吧。
    极昼俱乐部也是一派繁忙景象。
    钱诚最近带着招商部忙得不亦乐乎，给刻舟、林辰东、方乐乐和柳央等人张罗了十几场商业活动和表演赛，可惜在实施过程中遭遇了阻碍，被夏霜截下来不少。
    夏霜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只是还不能照常上班。
    副总职位依然给她保留着，但实权终究还是落到了钱诚手里。幸而她余威犹存，屡次向中高层强调战队要以成绩为先，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舍本逐末，让队员分心。
    尚之凛也觉得钱诚做得太过了，便从中斡旋，给了他一点敲打。
    钱诚不敢跟夏霜硬碰硬，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应了，被迫把商业活动数量砍半。
    然而他到底是心里不舒服，近来有事没事就来战队这里找茬，阴阳怪气地说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又阴阳怪气地说夏霜手伸得太长。
    队员们也懒得理他。
    洗魂的乙级联赛BSDTL正式开始了。
    小组赛先行。
    二十四支战队进行了分组。
    今天是银帆战队的第一场线上比赛，对手是开普登战队。
    刻舟这会儿坐立难安，感觉比自己参加全球总决赛还要紧张，但他还是不得不定下心来，兢兢业业地完成了自己的训练任务。
    第三场专项训练刚结束，趁着休息时间，他立刻切换了电脑界面，看起了比赛直播。
    这种小比赛极昼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所以不会组织大家观摩学习，就连江教练和左教练也不会过于关注，他们只需要从数据分析师那里获取战况总结报告就行了。只有某支战队的能力特别亮眼，或者打法特别出众，有可能站到自家战队面前，他们才会亲自研究一下。
    此时B/P（禁用/选择）环节已经结束。
    根据新的赛事规定，现在每场比赛要禁用四个英雄。
    首先系统随机禁用两个英雄，相当于随机屏蔽了该版本中一些固定的阵容搭配；接下来再由双方各自禁用一个英雄，相当于屏蔽掉他们心目中对方最强势的一套阵容；最后双方六人选择首发英雄。
    被禁用的英雄双方都不可以选择。
    游戏过程中可以更换自己手中的英雄，但仅限于同类型英雄（重装/输出/支援），且依然不可选已禁用的英雄。
    对于职业选手来说，这是加大了比赛难度。
    比如Kezo这种顶级输出，在这样的新规中就几乎很难拿到柳德米拉了。
    因此选手们都必须扩展自己的英雄池。
    银帆和开普登的这场比赛中，系统随机禁用了维和者和节奏大师。
    他们都是刚成立不久的新战队，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但了解得不算透彻，只能按照他们所认为的对方的强项来禁用英雄。
    银帆禁用了代拓，因为对面有个号称国服前三的代拓。
    开普登禁用了仓鼠球。
    其实他们觉得最具威胁的是节制患者的维和者，但维和者已经被系统随机禁掉了，他们也就不必多此一举，转而禁掉了之前在高校赛大放异彩的罗刹版仓鼠球。
    地图是薄荷港。
    刻舟来看的时候，比赛已经打到了第一个目标点。
    仔细看看场上形式，他不禁皱眉。
    光B/P就等于限制了银帆的两个拿手英雄，这个开局对他们似乎不太有利啊。
    有很多菜神直播间的粉丝也来观战了。
    【天呐，我们菜神真的登上职业赛场了！】
    【虽然是次级联赛，但是加油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是见证了一个职业选手的成长吗？】
    【等等，菜神打输出位？他很少打输出位吧。】
    【嗯？Roswell怎么没上场？他退出战队了吗？】
    【给前面的科普一下，Roswell被卡年龄了，暂时参加不了。】
    【那我觉得悬了，节制患者的维和者被禁了，罗刹的仓鼠球被禁了，菜神打的又是他自己不擅长的输出位，想赢很难了吧。】
    【谁说菜神不擅长输出位？他最近没开直播，说不定已经练得很强呢？】
    【电竞哪有那么简单啊……】
    直播间里吵吵嚷嚷，刻舟都无心关注，他的目光始终放在薄明野操控的妖刀斋上。
    银帆的开局作战室在港口，由于阵容上的劣势，前几次遭遇战有些吃力，攻防的数据都不太好看，没有给对方造成有力的打击。
    节制患者的溜溜球王利用地形打出了不少伤害，但施放大招的时机没有选好，罗刹的霍恩海姆没来得及给予保障，导致超凡溜溜球还没滚到敌区中心就被打爆了，相当于浪费了一次冲点的机会。
    妖刀斋的袖里箭倒是镖无虚发，可对面防守阵型完备，伤害量实在不够。
    直播间里有人扼腕叹息，有人语带嘲讽。
    【啧啧，这届新战队不行啊，打的啥玩意。】
    【阵型没有摆开来吧。】
    【加油哇加油哇！菜神我们看好你！】
    【妖刀斋本来就是要靠前期累积能量的，急不得。】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啊，在B/P阶段吃了亏就手忙脚乱了。】
    刻舟全神贯注地分析着局势。
    他相信薄明野绝不会败在这里，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来调整，从而找到对方的弱点。
    钱诚过来晃了一圈，见他在看这场比赛，不由得哼了一声。
    经过上次直播间那些事，他知道刻舟跟银帆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具体什么关系他不在乎，反正银帆这种战队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但他就是来找不痛快的，一切能用来诋毁夏霜的事情都会被他拿来做文章。
    于是他出言讽刺：“听说这个菜神还来咱们极昼当过陪练，就这技术，也好意思自己搞战队？看来夏总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么。”
    刻舟回头瞪他一眼，没理会。
    不过这话让左震听到了，便走了过来。别的闲事他可以不管，有人要嚼夏霜的舌根，他肯定是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的。
    江达岭怕闹出事，也跟着过来了。
    只听向来不怎么爱掺和这些争斗的左震说：“你眼光好？眼光好的人会给队员接痔疮膏的商业活动？”
    江达岭忍笑，前阵子钱诚让Kezo他们接一个商业活动，细问才知道是某著名的痔疮膏品牌举办的，对方的意思是这些职业选手经常久坐，十有八九会有这种烦恼，正好可以帮着做一波软性推广。
    原本人家也只是想在活动现场搞搞抽奖活动做做宣传，结果钱诚为了多抽成，主动跟对方谈了代言，还说让Kezo给他们录制产品推介视频，品牌方当然很乐意，所以刻舟差点就被拉去拍痔疮广告。好在夏霜及时出手协调，才中断了这场闹剧。
    因为此事，钱诚也被高层拎出来批了一顿。
    钱诚脸色变了几变，咬牙岔开话题：“不说别的，就说他们这个小组的四支队伍，开普登战队，虽然是今年刚组建的战队，但里面的主力队员都是上过BSL正式赛场的。再说锄禾战队，去年乙级联赛的第三名，也算是个实力过硬的新秀。还有一个月桂战队，人家是从BSL不小心降级过去的，今年整改后状态回复，可以说是冲进甲级联赛的种子战队。
    “银帆那几个人算什么东西，除了节制患者，哪个出过好成绩？就凭银帆现在这个状态，这三个战队它能打得过谁？
    “放弃吧Kezo，乙级联赛前两名才能晋级BSL，银帆这种草台班子，不可能拿到晋级名额。依我看，他们小组赛都出不了线。”
    刻舟忍无可忍，反驳道：“你懂个球的银帆？我话就放在这儿，他们一定能晋级！”
    钱诚故意挑事：“哦哟，那行啊，咱们来赌一场，我就赌银帆这场必输。”
    刻舟刚要开口应战，左震按住了他的肩。
    左震难得多话：“休息时间结束了，你们继续训练。钱总，不要干扰队员的心态，我们去外面观战，要赌的话我来跟你赌。”
    钱诚不屑：“赌什么？”
    左震说：“我赌银帆战队这场能赢。赌注么，咱们也不来钱。谁输了谁在公司大群里发一张自己的女装照，怎么样？”
    钱诚根本没觉得自己会输，随口答应：“行啊，赌就赌！”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夏霜的男朋友在俱乐部里丢大脸。
    左震点点头：“那就这样，小会议室见，我去开投屏。”
    说罢他率先离开。
    江达岭摸了摸下巴，交代了几句训练要点，也跟去了那边。钱诚懒得去看比赛细节，装模作样地在训练室巡查了一会儿，美其名曰监督队员训练。
    小会议室里，江达岭揶揄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找茬的，算是给那些被骚扰的女员工出口恶气了。”
    钱诚这人贪财好色，近来有好几名女性员工投诉，说他经常打量和评价女员工的样貌、身材和穿着，言语上十分轻佻，让人很不舒服。
    这次就让他自己穿上女装，在大群里被围观批判一下。
    左震却没有那么乐观。
    他抱臂看着屏幕上仍未有起色的战况，沉声道：“那也要银帆能赢才行。”
    江达岭看了看，笑了下说：“没事儿，能赢。”
    第119章 Act 119 锚点
    由于刚开始的失利，第一个目标点是压着时限拿下的。
    但银帆战队没有气馁。
    护送运载目标时，他们行进到薄荷港的集装箱“迷宫”中。这里的地形极为复杂，是第二战场的主要交火区域，薄明野指挥大家打起了巷战。
    他已经启动了联觉。
    超忆Debuff直接取代了爬虫，海量游戏数据涌入薄明野的意识中。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掌控了全局。
    首先，跟现实中一样，游戏里他也只能获取自身附近的数据，例如可见范围内的所有音效、人物位置和技能属性等等，并不能覆盖到整个地图。也就是说，游戏引擎一视同仁，他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库跟其他玩家是一样的，不能越过系统的限制，额外获得不在他感知范围内的战斗数据。
    其次，正常人都是有选择地筛选那些信息，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哪些信息能够被自己利用，再做出相应的反馈，而薄明野不得不时刻被满满当当的信息占据脑海。如果不是有联觉的帮助，他甚至难以及时分析自己面临的战况。即便如此，他现在的联觉视野里也是“千头万绪”，数据流多得让他应接不暇。
    银帆对薄荷港这张图进行过专项训练，制定过适合他们的打法。此刻位于集装箱“迷宫”中，大家默契地选好自己的站位。
    对方有一个卡特琳娜，属于中远程狙击，他们这里没有狙击型英雄，但溜溜球王和妖刀斋的机动性都很强，可以在较高位置的集装箱上产生位移。
    薄明野冷静下来，开始尝试“织毛衣”。
    这是他过年期间琢磨出来的一种方法，在通过刻舟创造了“墨线”后，他尝试以墨线上的各种关节作为参考系，将杂乱的数据流编织到上面。这相当于某种强制性的筛选和分类，他的目标是让超忆带来的数据在联觉中自动归类。
    他把这个程序叫做“锚点”。
    锚点是一种页面内的超级链接，可以看做是内容的迅速定位器。
    理论上只要找准了锚点，就不会遗漏重要信息，还能节省大量处理时间。在形成体系后，他就可以主动选择那些有价值的信息，迅速排除那些冗余数据。如同从那根墨线上延展出来的琴弦，他只要去拨弄正确的音阶即可，不再会轻易弹错。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情况。
    目前他运用起来还不是很熟练，锚点的形成和后续分类的过程常常会出差错，但他必须不断适应、不断练习，这是他在信息海洋中找到的一块浮板，为了不让自己彻底迷失，他只能想办法克服困难。
    墨线上的多个位置亮起。
    薄明野来不及把所有信息编制到正确的锚点上，但他已然辨明了当下最佳的进攻方案。
    他操控妖刀斋攀爬到第三层集装箱上，然后在阴影中镖出三发袖里箭。
    叮——叮叮——
    三支袖里箭往不同的方向飞去，撞在集装箱的铁板上又被弹开，再次改变方向。
    这几下轻微的声响立时打破了双方的沉寂。
    对面卡特琳娜和教官的子弹试图射击三支袖里箭的源头，但因为它们都经过一次反弹，所以并不能判断出薄明野的实际位置。
    但薄明野却因此得知了他们的位置。
    锚点上的数据链终于补全。
    薄明野当即下令：“教官在地面上，南面的巷子里，万山横，我俩上；卡特琳娜在东南方向蓝色集装箱和绿色集装箱中间靠后，节制患者，交给你了。”
    其他不用多说，所有人各司其职。
    节制患者没有直接朝卡特琳娜的所在地扔炸弹，他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作风——
    乱杀。
    某种程度上，他和现在所选的英雄有着很高的相似度。
    溜溜球王是一个失控的“捣蛋鬼”，是那种无论要杀的人是谁、在哪个位置，都要把自己路过的地方全部炸个轰轰烈烈的疯子。
    他到处抛撒着溜溜弹，像炸烟花一样把战场搅了个天翻地覆。虽然目标是卡特琳娜，但他却费尽心思地往每个集装箱的空隙里抛溜溜弹，不为别的，就图个热闹。
    耳机里传来薄明野的一句话：“C点，放个陷阱。”
    C点是他们训练中在这张图里标记的点位。
    节制患者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空地上放了陷阱，又在陷阱里放了个震爆弹，然后揣着触发器蹦蹦跳跳地继续满场高抛溜溜弹，把对面烦得不行。
    菜神那边进展顺利。
    他和万山横联手击杀了对方的教官，甚至骗了他一个大招。
    就在此时，薄明野忽然说：“节制患者，停下！”
    节制患者赶忙急刹车。
    但由于按住前进键的惯性，他还是小幅度地在集装箱边缘冒了个头，就那么一下，只听咻地一声，子弹从他耳旁擦过。
    要是他刚刚那步迈出去，立刻就会被爆头击杀。
    秦镜心有余悸，诧异地问：“卡特琳娜？她那边应该狙不到我吧？”
    薄明野道：“她退到后面又往左移了几米，就为了等你冒头，你的疯狂溜溜弹把他们队友烦得不行了，还没靠近运载目标就被炸掉三分之二的血。”
    秦镜哈哈笑：“爽！再给他们来几个！”
    菜神、撞不到墙和罗刹正在打配合，阻挠对方的进攻，重火和万山横顶在前方吸引火力，双方开始激烈交锋，躲在暗处的卡特琳娜时不时放个冷枪，让银帆很是被动。
    突然一串数据跃入联觉，锚点及时捕捉到了它。
    受曾经天菜的影响，薄明野如今的操作都练就了条件反射，手上丝毫不受影响，嘴上还提醒道：“节制患者，三秒后你的陷阱会被触发。”
    秦镜没问为什么，那个陷阱就是薄明野让他放那儿的，现在他本人已经距离那个点位很远了，只是手里还握着震爆弹的触发器，只等着鱼儿被队友们赶上钩。
    三秒后，陷阱果然自动触发。
    秦镜果断按下触发器。
    百米之外，对方阵亡一人，重伤弹开一人，被罗刹两铁锤砸扁了。
    “漂亮！”江达岭忍不住爆出喝彩。
    “……”左震悄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应该是不用急着找合适的女装了。
    这段比赛非常流畅，从踏进集装箱的第一步起，银帆的动作就是计划好的，情况一时一变，但始终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怎么回事啊？”钱诚在训练室里发表完自己的“专业”意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晃来了休息室，结果刚来就看到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战术，之前在第一阶段还占了上风的开普登，转眼就失去了优势。
    观众听不见选手的语音，但他们都看见了节制患者的行为。
    钱诚觉得不可思议：“银帆是不是有人开挂啊？冒头那一下又缩回去，这是正常的吗？他怎么知道对面卡特琳娜要狙自己啊？”
    江达岭翻着白眼给他解释：“这叫预判，很正常。”
    左震分析：“他那个角度看不见卡特琳娜，应该是其他人预判到了，给了他提示。”这也非常厉害，意味着那个人在维持自身操作的情况下，还能顾及队友的局面。
    钱诚不满地盯着屏幕，接下来的战况让他更加焦虑了。
    在旁观视角中，菜神依靠袖里箭和反弹技能给对方带来了极大的骚扰。之后他抄小路绕到敌方后面，跟着他的撞不到墙突然离开，跑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操控邪禅给卡特琳娜丢了个吸血球。
    吸血球单次吸收的血量很少，但在集装箱的巷子里会被来回弹动，即可在狭小的空间内反复游荡吸血，足以活活吸死一个脆皮的输出。
    卡特琳娜被这个球逼得不得不再次更换位置。
    就在此时，菜神的妖刀斋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我的刀，便是你的噩梦。”
    卡特琳娜在绝望中被乱刀砍死。
    收割了狙击手后，菜神还有余力闪充到其他敌人身边，又补了两刀。
    他一下收割了三人。
    被抢了人头的节制患者也不恼，仿佛他一开始朝着卡特琳娜进攻就是个幌子。
    不过他也开了大招：“溜溜球，给我滚起来！”
    然后对方又死了两人。
    差一个支援就团灭，开普登显然不敢再跟他们周旋，先行撤退积蓄力量。
    钱诚忍不住爆粗：“这他妈，这他妈……”
    江达岭幸灾乐祸地问他：“穿什么女装想好了吗？”
    钱诚尴尬道：“开玩笑，我哪有女装啊？我又不是变……”
    “我有。”左震说，“放心，我可以找给你。”
    “？？？”江达岭惊奇地看着他。
    “你不会让我穿夏总的吧，我觉得不合适，我不穿。”
    左震皱眉，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恶心的污言秽语：“你想得美，我那儿有别的。”
    江达岭用眼神峨眉询问：兄弟，你有这爱好？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左震回了他一个眼神，什么都没说，但是江达岭凭借多年的默契看懂了。
    衣服从柳央那儿借，只是左震不想让钱诚抓到柳央这个把柄，为了保护自家队员的声誉，就说是由自己来提供。
    江达岭给他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打完三场完整的训练赛，终于再次进入休息时间，刻舟一秒都等不了了，丢下鼠标键盘就冲向了小会议室。
    不仅是他，先前方乐乐、柳央和林辰东也听见了钱诚跟左教练的赌约，当即也赶过去凑热闹。他们其实有点纠结，既想看银帆获胜，又不想看钱诚那个油腻男穿女装。柳央已经预料到服装提供者会是自己了，他暗下决心，要是由钱诚来穿，他那套衣服就不要了，回头找个地方烧掉，让它干干净净地走。
    银帆和开普登的比赛已经打完了，屏幕上正在直播下一场小组赛。
    很可惜，刻舟只能通过那三人的表情来了解比赛结果。
    江达岭笑而不语，左震面无表情，钱诚懊恼不迭——
    答案显而易见。
    刻舟兴奋地说：“赢了？是不是赢了？”
    江达岭点头：“银帆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
    刻舟高兴得如同自己夺了冠，原地转了两圈，还差点撞到跟着进来的方乐乐他们。
    他迫不及待地跟朋友分享喜悦：“银帆赢了！快快快！我们去看回看！”
    说着他拉着他们又冲回了训练室，翻出了比赛回看。
    出门前，左震瞥了钱诚一眼，又给了柳央一个眼神，柳央心领神会，默默给自己的一套衣服哀悼。
    刻舟四人盯着屏幕，看完了整场BO3的比赛。
    银帆3-0大胜。
    重点是，无论从战术、操作还是配合上看，银帆都已经是一支成熟的职业战队了。
    方乐乐不禁感叹：“没想到银帆这么厉害，以前真是小瞧他们了。”
    林辰东不了解这些人，所以他的评价很客观：“感觉心态和经验还有不足，多打几场应该还会有进步。”
    柳央咬牙：“银帆赢了很好，但是钱诚配不上我的小裙子！”
    而刻舟还在望着那个妖刀斋。
    这人又变强了，他的每一步都优美而利落，像是在这个世界里闲庭信步，像是在精益求精地完成一件艺术品。
    如果不是他在后期出现了少许失误，节奏被打乱，这将是一场完美的屠戮秀。
    全场最佳：妖刀斋。
    镜头给到了他三杀敌手那里。
    但刻舟很清楚，那只是他实力的冰山一角。
    这人真正强项在战术、预判和控场。
    身在输出位，薄明野在这三场比赛中总共收割了61个人头。
    只比秦镜少了4个。
    刻舟眼中迸发出期待又自豪的光芒。
    这是他喜欢的人，也是他的对手，他的心脏犹在为这人疯狂跳动。
    赛后，薄明野很吃力，也很放松。
    以后的路会更艰难，但这场胜利给他注入了希望。
    银帆战队的队员们相拥着欢呼。
    无数个废寝忘食的训练日奠定了这场胜利，他们全都值得。
    喧闹过后，薄明野戴上降噪耳机，给自己复盘。
    第四阶：三途行客。
    从这里开始，秩序不再给他制定明确的任务，但他的脑海中有一个进度条，能够突破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
    佛教有三途，火途为地狱道，血途为畜生道，刀途为恶鬼道。
    薄明野看着进度条上的那段短短的填充，心中甚慰。
    这说明他没有想错。
    所谓三途行客，在他的理解中便是三个字——
    万人屠。
    第120章 Act 120 回归
    银帆战队三战成名。
    第一战，3-0开普登战队；第二战，3-0锄禾战队；第三战对阵不慎降级但余威犹存的月桂战队，在拿下首局的优势下，被对方2-1逆转翻盘。
    小组出线，锁定十二强。
    毕竟没有三战全胜，他们不是战绩最辉煌的战队，但他们无疑是这届BSDTL最受瞩目的战队。这种瞩目具体表现在，刚刚打完小组赛，已经有六七家投资方找到薛晓莹，表示有意向给银帆进行投资。
    关于投融资的相关事宜，薛晓莹跟薄明野和冯亮都商量过，他们接受部分股权置换的投资，但投资方必须保持银帆俱乐部整体经营的独立性，也就是说，投资方可以参与监管，享受分红，但不可以直接干预银帆的各项核心工作。
    在列出这样的融资要求后，依然有四五家投资方愿意合作，以至于薛晓莹暗暗后悔，说早知道先贷款把Kezo强行挖过来了，反正也有投资方买单，而且银帆的身价还会继续水涨船高，绝对不会亏本。
    当然她也只是开玩笑罢了，Kezo被极昼看管得那么严密，哪儿那么容易被挖走。
    现在电竞圈里对于银帆的讨论此起彼伏，这让他们迅速收获了大量粉丝，蔚帛和C站账号在几天之内突破了100万，薛晓莹不得不安排专职的人员来运营这些官方账号。
    另外，训练营的报名人数激增，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已经开始限制人数了，但这种限制不是长远之计，薛晓莹同步筹备了训练营的分部，让其转变为连锁店，方便进一步扩大招生规模，也给战队提供了更加坚实的储备力量。
    总而言之，银帆猝不及防地爆红了。
    作为一支新兴战队，银帆之所以能获得如此高的关注度，主要归功于三件事。
    一是秦镜的加入。这个颇负盛名的“疯子”，跟老东家哒啦哒啦闹了个天昏地暗后，面对那么多家知名俱乐部的橄榄枝，竟然转头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银帆。
    刚开始他的粉丝对此非常不屑，觉得他脑袋不清醒，或者是意气用事，真被哒啦哒啦气疯了，走了步臭棋，现在的口风却有些转变了：
    “好像这个战队还行，要不再看看吧？”
    “我们节制患者就是在哪儿都牛逼！”
    “疯！继续陪你疯！”
    二是菜神的曝光。薄明野这三场比赛的发挥，可以用“光芒万丈”来形容。由于他是临时顶替上来的输出，原先的安排中秦镜担纲主C，他担纲辅C，但经过这三场比赛，他的输出数据已经可以跟秦镜不分伯仲了，这让秦镜都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更让人惊艳的是他的操作，菜神收割人头的时候，冷静利落得不似人类。他的每一个预判、每一个预判，都精准得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节奏也流畅激昂，如同在给一首重金属摇滚踩点，帅得让人想为他尖叫欢呼。
    以前看过他直播的粉丝都惊呆了，不敢相信短短大半年，一个人能脱胎换骨成这样。甚至有人向官方求证他是否开了外挂，官方进行了调查，给出明确答复——没有，并且公布了他的操作检测数据。
    事实证明，菜神就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到的，他是毫无争议的职业水平。
    但与此同时，也有麻烦降临。
    小组赛决出十二强后，BSDTL官网公布了这些战队的成员介绍，尽管其中并没有提及薄明野之前的电竞生涯，但他的年龄和照片挂在那里，稍微熟悉他的人都可以认出来。
    起初只是一名普通网友发了句：“那个菜神……是不是以前的Overload？”
    薄明野的前东家尤斯塔确认了这个消息，舆论就此开始发酵——
    Overload以菜神的身份回归了。
    尤斯塔官方发了条蔚帛，说难怪Overload那么痛快地跟他们解了约，原来早就找好了下家，并且成功转换了在队伍中的角色。又表示双方曾经的合作非常愉快，充满了珍贵的回忆，今后也祝愿复出后薄明野越来越好，再创佳绩。
    这话前半句有些阴阳怪气，后半句还是颇为体面的，至少属于“和平分手”。
    不过网友们的态度就各不相同了。
    自从薄明野的身份曝光，围绕他的话题就没停过。
    【Overload和菜神的操作风格截然不同，这俩真的是一个人吗？】
    【该不会是双胞胎吧？】
    【这么说，尤斯塔让一个这么强的输出当了那么多年的辅助？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或者是Overload自己想转型？】
    【还记得菜神跟Kezo的五连败吗？那会儿Overload刚退役，怎么那么菜？】
    【对哦，会不会是因为心情不好？】
    【所以是Kezo让他走出了事业低谷吗？】
    【嗑到了！刻舟求菜冲冲冲！】
    【我觉得不是靠Kezo吧？菜神又不是跟Kezo一起打进十二强的。】
    【对对对，难道不是节制患者跟菜神并肩作战的吗？】
    【哦？新CP出现了！张灯节菜！】
    关于菜神的身份，他由辅助转为输出的心路历程，还有他在银帆复出的动力和机遇，因为没有人给出准确的答案，也就成了大家编故事做分析的绝佳话本，各种版本传得神乎其神。但与此同时，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键盘侠也出现了。
    有人阴谋论地揣测，说薄明野当年没抢到战队的输出位，为了报复尤斯塔而藏拙，甚至把他曾经的微小失误翻出来，说他故意害尤斯塔止步四强。
    有人嘲讽他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肯让位，输出位普遍24岁之前就会退役，而他却在这时候重新占了新战队的输出位，明摆着不给年轻人留机会。
    有人构陷他故意拖Kezo后退，害得他五连败，也是因为小肚鸡肠，想要让他当众丢脸，洗刷上个赛季自己被Kezo连杀三次的耻辱。
    甚至有人说他给薛晓莹当小白脸，才得到了银帆战队的一席之位。
    说什么的都有。
    薛晓莹让运营发布了银帆战队的公告，表明战队信任并支持自家的所有队员，对诽谤传谣的人员将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谣言太多，真要澄清的话，反而有很多事情越解释越麻烦。现在是新赛季，队员们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在不牵涉原则性问题的前提下，薛晓莹不想让他们被这些无聊的言论影响到心态和发挥，至于那些质疑的声音，就让战队用成绩来回击。
    然而，银帆官方的态度如此，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比如Kezo，那些针对薄明野的口诛笔伐他是一眼都看不得的。他可不管什么赛事紧张，什么明哲保身，但凡看到就要怒怼。
    这便是银帆爆红的第三个原因——
    刻舟的围护。
    本着辟谣必须石破天惊的原则，刻舟在自己的蔚帛上发了三段话。
    极昼战队-Kezo：@银帆战队-菜神就是最棒的！看不惯他的人都是嫉妒吧！你行你来打职业电竞啊！
    极昼战队-Kezo：@银帆电竞加油！预祝你们早日晋级！我在极昼等你们！
    极昼战队-Kezo：@银帆战队-节制患者好好打比赛！“张灯节菜”是什么鬼东西！
    @银帆战队-菜神腼腆回复：谢谢Kezo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羞涩]
    @银帆电竞元气回复：好嘞！努力挺进BSL！[加油][加油]
    @银帆战队-节制患者暴躁回复：滚你的！关我什么事！[便便]
    薛晓莹：“……”
    至此，银帆战队在圈内彻底打响了名号。
    然而外头吵得再热闹，银帆内部却丝毫没有那种欢乐的气氛。
    原因无他，他们输给了月桂战队。
    在完胜开普登和锄禾之后，队员们的信心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他们觉得自己高出别人一大截，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了。尤其跟月桂对战的第一局也顺利拿下了，更是觉得谁都放不进眼里了，仿佛乙级联赛的晋级头衔已然戴在了自家战队头上。
    紧接着一盆凉水倾泻而下。
    月桂战队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成熟战队，在失利一局的前提下没有乱了阵脚，反而找出了他们最薄弱的地方，改变自身阵容加以猛攻，那两场反转局打得他们难以招架，到后来心态都崩了，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距离高层次的职业战队还有很大差距。
    膨胀的信心被戳破，剩下的就是沮丧和落寞。
    乙级联赛很残酷，只有前两名可以进入当年的BSL，否则连整合赛季积分的资格都没有，很多乙级战队挣扎三四年都没能出头，最后只能解散了之。
    将近92%的淘汰率，而在这些年轻人的心里，他们是从没想过自己晋级不了的。
    秦镜更是忍受不了这种挫折，拍桌怒道：“月桂？我的妈呀，输给月桂战队？他们算什么东西！想当初我能直接把他们拦在八强外！后两场打的什么玩意？训练过的东西全忘了！一个个慌成什么样了！没见过世面么？抓住机会反击啊！”
    岳炎在复盘数据，苦着脸说：“他们找我们的防御弱点，一找一个准，角度太刁钻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秦镜接着骂：“找到弱点又怎么了？想办法补啊，补不上就让他杀，死完了再杀回去就是了！怎么，他们就没弱点了？咱们是要跟他打招呼还是怎么着，逮着就上去跟他们缠！缠死他们！拉扯局跟他们拖到死也行啊！”
    其他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秦镜恨铁不成钢：“就这水平，你们还想打猎影、打极昼？做梦去吧！”
    他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为免他把士气打击得过了头，薄明野缓和道：“其实这场败仗对我们还是有利的，至少我们认识到自己比人家差在哪儿了，不至于飘在上头，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继续复盘，继续训练，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有时候我们的确是输在经验上，这个弱点没有捷径，只能在无数次的大赛赛场上才能获取。
    “不要骄傲自满，也不要妄自菲薄。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下楼吃饭去吧。”
    他的话温柔中带着鼓励，队员们听完舒服多了，拖着疲惫的步伐去吃午饭。
    秦镜嗤了一声：“连月桂都打不过，还有脸吃饭睡觉？我都没脸吃，都他妈跟我一起加训去！不训练完不准吃！”
    大家又停下了脚步，战战兢兢地看过来。
    薄明野睨他一眼，沉声道：“秦镜，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
    秦镜还想争辩，刚张开嘴就莫名感受到一股凉意。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薄明野是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可他刚刚看过来的那一眼，却似乎冷漠至极，还带着不容违抗的意味。
    难道是身高上的压制吗？
    薄明野收回目光，露出笑容，一时间万物复苏。
    他说：“好了，人是铁饭是钢，听话，都去吃饭吧。”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敢往董事长头上摔杯子的秦镜收敛了脾气，他没说什么，只从鼻子里哼了声，昂着头下楼了。
    其他人这才跟了下去，何清怡来回看了看这两人。
    自从钱诚打赌输了，在极昼大群里发了自己的百褶裙照，连着好几天都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说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还有人把他的照片做成了表情包，明里暗里地传播，把他气个不轻。
    就为这事，他竟然专门在全体例会上说涉及隐私，以后禁止传播他的照片。
    大家表面上答应着，背地里想发还是照样发。
    只有柳央是真的难过，此生不想再回忆起那张照片，那条裙子他到底是舍不得烧，最后埋在了楼下的花圃里。
    刻舟毫不在意，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
    他正在用小号去“张灯节菜”的超话里唱衰，已经被好些人拉黑了。
    之后他又跑去“刻舟求菜”的超话里点赞，看到一个资深CP粉发了个帖子：怎么办，咱们CP好久没发糖了，最近竟然觉得节制患者和菜神越来越好嗑了……
    刻舟当即气得七窍生烟。
    他用小号忿忿回复：有没有点专业素养！嗑CP还爬墙吗！张灯节菜就是个邪教！
    对方说：哎，姐妹别误会，我不会叛变的！就是好久没嗑到糖了，发发牢骚，本意是祈求CP快点发糖呜呜呜。
    刻舟这才放过她。
    与此同时，正在吃午饭的何清怡悻悻地点进这个账号的主页，蓦然发现这人转发的全是菜神相关的内容，一条Kezo的都没有。
    她忍不住给这个账号留言：别装了！你是个披着CP皮的菜神毒唯吧！主页里一条Kezo都没有，从来不端水，有什么资格数落我啊！我看你是菜神女友粉吧！
    说完她也把对方拉黑了。
    刻舟一头雾水，暗自嘀咕：我是CP粉好吗？等等，我好像也是女、男友粉？
    第121章 Act 121 倾轧
    在银帆打乙级联赛的时候，极昼开始了今年的季前赛。
    BSL的季前赛是线上国际比赛，由上届全球总决赛的十六强参加，不计算赛季积分，主要是让大家熟悉一下新版本和新对手，算是常规赛的热身。
    极昼的第一场比赛对战洛杉矶号角队。
    时隔数月，那个HTTP终于得偿所愿，再次与Kezo赛场相遇了。
    国内外对这场比赛的关注度很高，有人是冲着两支战队的实力和名气，有人是冲着自己喜爱的明星选手，也有人是冲着两个明星选手之间的八卦绯闻。
    众所周知，Kezo和HTTP的爱恨情仇已经持续多年，一个杀，一个追，他们都插翅难飞。自从上次全明星赛Kezo公然“Locking on HTTP”，外网里有关“KH”的同人作品便又翻了好几番，而且色香味俱全，已然称得上是BSL圈内的顶流CP了。
    薄明野记得很清楚，上次自己为这两人吃了好几颗黑蒜，那股酸味他真是经久不忘。
    所以，这场比赛他绝不会错过。
    经历过月桂战队的荼毒，银帆目前的训练节奏非常紧张。
    短暂的休息后，乙级联赛的淘汰赛下周就要打响，为了快速积累大赛经验，他们在训练之余会组织观看季前赛。能看直播就看直播，如果时间有冲突，他们就找赛事回看，目的是把握住机会，学习世界级的战队是如何应对各种危机的。
    为了迁就双方的时差，今天这场比赛的时间是晚上十点，正好能看直播。
    薄明野在智能大屏上打开了对战画面。
    到底是面向全球的大型赛事，跟他们乙级联赛的待遇天差地别。
    作为正式联赛的“预选赛”，BSDTL只有寥寥几家赞助商，品牌也算不上多么响亮，应该是主办方想方设法拉来的。奖金池也浅得可怜，只有五十万，对于职业俱乐部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美其名曰让青少年为荣誉而战，而不是为金钱而战，其实说白了就是抠门。
    而这个BSL的季前赛，即便只是个不算积分的热身活动，他们也有充足的大牌赞助商，所有设备都是当下最强悍最高级的，只为在这样的赛事中露个Logo。还有4K摄像头怼脸，不完全是为了记录选手的精彩表情，更是为了给选手队服上的品牌方高清镜头。
    奖金就更不用说了，区区一个季前赛，奖金池就上了五百万，是乙级联赛的十倍。据说还有外围博彩，又是海量资金博弈。
    不过在银帆战队的眼中，这些都不是很重要。
    他们最羡慕的是这种高级别赛事的实时数据分析，只有如此完善的收集系统，才能让他们更加准确地了解自身，也了解对手。
    此时双方队员悉数亮相，在冯亮的介绍中，屏幕上列出了每个队员的职业生涯数据。包括他们的单场平均击杀人数、伤害量、蓄能速度、治疗量等，还有常用英雄的平均存活时长、死亡次数、技能使用频次什么的，都用可视化的图表展现了出来。
    薄明野瞬间吸纳了所有数据，不由感叹：“不愧是最精密的测算仪器啊。”
    秦镜撇嘴：“想当年，我也是被这套数据分析系统眷顾的宠儿，没想到如今沦落至此，打完小组赛都无人问津，竟然没有分析师为我写报告了！真是太掉价了！我堂堂国服三大输出之一，到底为什么想不开来了银帆，还要陪你们从乙级联赛开始打！”
    俞舍好奇道：“三大输出，另外两个是谁啊？”
    秦镜懒得回答：“还能有谁，你觉得是谁就是谁！”
    俞舍认真盘算了下，问他：“是Kezo和书山吗？”
    “算你有点见识。”
    “那你的数据在三个人中排第几啊？”俞舍仅凭目测看过这三人的交锋，要说数据分析的话，就未必跟看到的一样了。
    “你觉得是第几就是第几！”秦镜抱臂后仰。
    “第三？”
    “去你的第三！”秦镜差点仰倒过去，怒骂，“老子能比书山那个弱鸡差？”
    “哦，这不是看不出来嘛。”俞舍早被他吼惯了，仗着自己个头比他高了，也不怕他，瞅了瞅屏幕说，“我看这些数据也很平常啊，你们打乙级联赛的时候我也看到了，感觉没什么了不起么，还要请专门的人来分析吗？”
    “你懂什么！”秦镜说，“屏幕上挂的那些都是给外行人看得，真正的操作细节数据才是分析师们争相收集的资料。EAPM、特殊击杀加成率、分均伤害值，伤害转换率，这些数据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仪器就能测出来的，都要靠人工分析好吗！真以为职业电竞就是打着玩儿呢？”
    “那乙级联赛怎么没有这么全面的？”
    “嘁，乙级联赛，谁在乎你啊。”秦镜不屑道。
    薄明野解释：“不是没有，只是很少有人愿意专门给乙级联赛的战队研究数据，毕竟只有强者才有竞争力，有足够的竞争，才会有数据上的较量。霖飞和小墨都是大俱乐部出来的，他们都知道分析师对一个战队的重要性。”
    万霖飞点了点头，没说话。
    朱墨挠了挠腮帮子说：“确实是的，虽然我没有被分析师好好分析过，但是我看过他们的分析报告，我其实都、都不怎么能看懂……不过刻队的分析报告特别特别厚，我还看过分析师把他叫进一个小房间里专门给他测数据的。”
    听到这里，岳炎开始阴阳怪气：“咱们战队就是太抠了，到现在也不给请分析师，太耽误事了。”话锋一转，他别扭道，“要不、要不我来试试吧？我对数据还是比较敏感的，可以勉强给大家屡屡思路。”
    薄明野笑着夸赞他：“小炎有心了，有时间的话可以试试，不过你现在的重点还是在于那几个重装英雄的掌握。至于数据分析这件事么，就先由我来做吧，我算是比较有经验了。”
    秦镜怀疑地看着他：“你行么？”
    薄明野说：“淘汰赛的时候，我就能给你们每个人出报告了。”
    反正无论他自己是否愿意，那些数据都会往他脑子里钻，索性利用起来，编制成分析报告，也给他自己调用墨线和锚点的经验。
    正聊着，薄明野忽然看向屏幕，皱起了眉头。
    超忆Debuff收集到的数据快速涌入，但与他预期的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他识海中的那根墨线，出现了不太稳定的震颤。
    B/P环节已经结束。
    洛杉矶号角队禁掉了柳德米拉，这是Kezo和他们的HTTP都很擅长的英雄。
    之后Kezo和HTTP都选择了速写。
    很显然，HTTP仍旧没有停下追逐Kezo的脚步，漫长的网线也阻止不了他的热情。而且以他的任性，就是想在Kezo最喜欢用也最强的英雄上打败他。
    柳德米拉的时代，他没有做到。
    速写的时代，这依然是他的执念。
    本以为这次会跟以前一样，由HTTP的挑衅开始，也由他的失败结束，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Kezo出现了连续失误，没接住他的连环攻击，不慎阵亡。
    秦镜当场冒出一句脏话：“卧槽！Kezo怎么回事！”
    比赛刚开始不久，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蒙。
    出现一两次失误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比赛还没有结束，后面可以有无数次扳回来的机会。他们真正惊讶的是，单凭这场交锋，就靠肉眼看出了Kezo与HTTP之间的差距。
    Kezo的速写，不如HTTP。
    而从薄明野接收到的数据中，这样的差距更加明显。
    毕竟是职业选手，单轮每一个环节，这两人数值上的差异并不大，有些方面甚至是Kezo要技高一筹的，然而一旦组合起来，Kezo那边的数据就显得很不协调。这样的不协调，带来了极昼整个前线的溃散。
    连他们这些局外人都能看出来，身在赛场中的人只会更加清楚。
    越往后打，Kezo在速写上的劣势就越明显。
    比赛进行到中场，Kezo的心态崩了。
    这场比赛似乎已经在此时结束了。
    直播间弹幕疯狂掠过，充斥着无数激愤谩骂的话语。
    接下来的时间里，极昼的粉丝、Kezo的粉丝、洛杉矶号角队的粉丝、HTTP的粉丝，在网上吵成了一锅粥。
    第一局输了。
    第二局刻舟被迫换成了卡特琳娜，前期稍有起色，但后期因为阵容的配合有瑕疵，被HTTP的速写成功复制。
    两个卡特琳娜同时放出大招。
    强壮的罗伊冲到对方的地盘上，满天的子弹飞舞。
    最后一个检查点失守。
    Kezo被击穿。
    极昼0-2，彻底输给了洛杉矶号角队。
    赛后，镜头同事给到了Kezo和HTTP两人。
    HTTP拨了拨自己淡金色的额发，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他浅绿色的瞳孔中盛满了狂热，脸颊绯红，颤抖着唇喃喃。
    谁都能看出来，他在一遍遍地重复着“Kezo”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赢下Kezo，而且还是零封，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自得——
    Kezo，我超越你了！
    他极度兴奋，生理上的愉悦让他舒服得快要落泪了。
    要不是他们隔着万水千山，他简直想冲出比赛间，跑到Kezo的面前去拥抱他亲吻他，哪怕会被Kezo暴揍，被保安拖出去，他也在所不惜。
    队友们纷纷前来祝贺他。
    他们说，太棒了HTTP，不枉我们天天带着Kezo的面具陪你训练！
    赛后HTTP在自己的社矫平台上发布了一句话。
    他说：Totally，I trampled Kezo.（我终于蹂躏了Kezo。）
    夙愿达成，这句话尽显他的病娇本色。
    他有多么热衷于Kezo，就有多么想要摧毁他。
    而刻舟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
    他不得不仔细回味这场失败，从每一秒，到每一帧。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薄明野问过他，怕不怕别人超过自己。
    他曾回答说，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总想着自己不能被后来者赶超，那岂不是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
    如今才真正体会到，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当第一太久了，摔下来——
    便是泰山压顶。
    便是体无完肤。
    第122章 Act 122 替代
    这场比赛之后，Kezo遭到了一些质疑和攻击。
    有人唱衰他是强弩之末，只擅长柳德米拉，在现有赛制下以后再无出头之日；有人嘲讽极昼把他的速写藏着掖着当秘密武器，结果表现得远不如HTTP；也有人为他辩驳，说他只是发挥不好，一场比赛代表不了真正实力。
    他们在他的蔚帛下留言：你可是Kezo啊，当过两届冠军，刚拿到MVP，全球的粉丝都在期待你新赛季的表现，怎么能输成这样？
    钱诚在赛后会议上暴跳如雷，把整个教练组骂了个狗血淋头，指责Kezo让极昼和赞助商们丢尽了脸面，也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场失利，勒令他在下场比赛前找回状态，不管用什么英雄什么方法，必须赢得漂亮。
    他指着他说：“Kezo啊Kezo，你可是Kezo啊！俱乐部辛辛苦苦栽培你，花在你身上那么多钱和资源，你有什么资格给出这种成绩！”
    复盘会上，江达岭从战术到细节，一点点拆开了掰碎了给他们做分析，寻找有可能翻盘的节点，给了他们鼓励，也给了他们鞭策。之后他又单独把两个速写的操作拿出来梳理，嘱咐Kezo放平心态，不要被舆论所左右。
    他安慰道：“没事的，你的速写在技巧上没什么问题，刚开始有些节奏上的不适应很正常，好好调整一下，争取下场比赛找回来。如果实在适应不了，也不用勉强，不说柳德米拉，你的维和者、妖刀斋和卡特琳娜都很有发展空间，你可是Kezo，我相信你能应付得来。”
    左震没给他们讲多少理论知识，但陪着他们演练了各种变化的战局。
    刻舟做了笔记，写了日志，反省了自己失误的地方。
    他认真听了所有人的责备和建议，在脑中反复模拟着那场比赛，回顾着自己与HTTP的每一次交锋，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不想赢。
    没有人愿意就此甘拜下风。
    可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落后对方这么多，明明在训练的时候，自己的操作已经足够精准了，他不是刚进职业圈、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一个英雄要练到什么程度才算拿得出手，他是知道的，而且经过之前的训练和薄明野的启发，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足够强了。
    是他的临场判断不够及时吗？
    是他的手速下降了吗？
    是速写这个英雄真的不适合他吗？
    为什么还是会输给HTTP？
    夏霜去医院复查身体，没有出席这次的会议，但她还是给刻舟打来了视讯。
    她的语气要比江达岭严厉，但与钱诚那种功利性的批评截然不同。
    不得不说，夏霜的眼光非常毒辣。
    即便她没有亲眼见到刻舟参加比赛的样子，对于他们这些职业选手的专业性也不算多么了解，但她一句话就指出了刻舟的症结。
    她质问：“Kezo，你在怕什么？你不是从来没把HTTP放在眼里吗？”
    她说，可是你打得畏首畏尾。
    速写的仿生设计是蜻蜓，那么精巧而灵活的英雄，被你用得像只警惕的苍蝇。
    你以为你是刚刚崭露头角的电竞新人吗？别人对你的期待只有这么点？
    你可是Kezo啊，他们不止要你变得更强，他们还要看你创造奇迹。
    如果你还是这种状态的话，我劝你放弃这个新英雄吧。
    你永远掌握不了它。
    挂断电话，刻舟瘫坐在自己的电竞椅上，放任挫败感吞没自己。
    是啊，人们想看他创造奇迹。
    就像他十七岁时用柳德米拉在阿尔卑斯山顶瞄出四杀，就像他坐在快乐狮鹫上状似随意地抢下了即将失守的目标点。
    他们不想看到他人生的极限。
    所以一旦窥见他的转折点，便要谩骂、失望、怨声载道、怒不可遏。
    人人都对他说，你不该这样，你可是Kezo啊。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就只是……Kezo而已啊。
    在那么多或真或假的“问候”中，薄明野的关怀却迟迟没有到来。
    说实话，刻舟的心情很复杂，他既想得到那个人温柔的安慰，又不想让他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算是一个年轻恋人的骄傲吧，他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
    他想让薄明野觉得，他永远都是那个不可战胜的MVP。
    在他的幻想中，一直是自己拉着薄明野登上巅峰，那里光芒万丈，无数人为他们欢呼，然后两人并肩而立，共同举起闪耀的时光杯……
    然而这个梦还没有实现，他就变菜了。
    另外银帆战队最近还要打乙级联赛，薄明野肯定很忙，估计没时间顾及他这里。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不能事事依赖伴侣，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克服困难，好好打出成绩……
    纷乱的思绪不断侵扰着刻舟，他就在这样的迷茫中睡了过去。
    薄明野知道刻舟遇到了瓶颈。
    这个瓶颈一直存在，他也一直想要帮助刻舟打破这个瓶颈，可不知是时机不对还是方法不对，总是没能取得显著的成效。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见到那个大杀四方的Kezo。
    不过他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给刻舟足够的时间，让他厘清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既然上回合刻舟做到了，薄明野相信这回合他也一定可以。
    他想给刻舟一些自省的时间，也想给自己一些为他铺路的时间。
    所以乙级联赛他们半点没有松懈。
    经历过瞩目的三连胜，又经历了惨痛的一场战败，银帆在正式大赛中逐渐成长起来。
    接下来的几场淘汰赛他们打得张扬而谨慎，但凡见过他们赛场的观众，都能从中看出他们独特的风格。那是种敢于探索、勇于尝试的打法，无论是新地图还是老地图，他们都敢采用适合自身阵容的全新战术。
    新战术容易出失误，这是电竞赛场的共识。银帆的队员们也不是毫无失误，但他们的失误都在可控范围内，如果有高级的数据分析师来给他们写报告，他们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支战队的容错率高得惊人，他们的失误恒定在一个范围内，从未超出。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恐怖事情，也非常难做到。
    但他们就是做到了。
    尤其是菜神，他几乎可以做到全场零失误，同时还能给队友们提供全盘指挥。
    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心理，薄明野的老东家尤斯塔专门研究了他的部署和操作，他们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从自家战队退役不久的“透明人”，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要说悔恨自然是有的，尤斯塔在今年的BSL中成绩垫底，当初也是好不容易赢了月桂战队才勉强保住了甲级战队的位子，否则这会儿在乙级联赛里跟银帆一起遨游的就是他们了。加入他们当初再跟薄明野续一年，岂不是能有更多的机会？
    可谁能想到这人二十三岁了才开始开窍呢？
    哎，只能说有缘无分。
    就这样，银帆一路杀进了六强。
    接下来他们将再淘汰三支战队，然后决出前三名。但只有前两名拥有晋级今年BSL的资格，第三名只能拿到一些奖金，和下届乙级联赛的直通名额。
    与此同时，极昼那边季前赛的进展却不尽如人意。
    他们第二场对战猎影。
    大概是想试探Kezo的状态，猎影禁用了速写，但没有禁柳德米拉。
    刻舟明知道这是在探他的底，要按他自己的想法，就不该顺着对方的诱饵往陷阱里迈，但战队不是他一个人的，教练和他们讨论过后，还是让他选了柳德米拉，说这样保险一些，极昼需要用这场胜利来挽回粉丝和口碑。
    刻舟深深看了江达岭一眼，后者叹了口气。
    他明白了，这不是江达岭的想法，这是江达岭也无法违拗的、那些高层的想法。如果他们“不听话”，之后可能会遭受禁赛的处罚。
    刻舟没有多说，他选择了柳德米拉。
    两支队伍是老对手了，用的阵容也不怎么新，不过地图和打法还是比较新颖的。
    然而刻舟还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失误。
    比分1-2，他们又输了。
    第三场，极昼对战熊吼战队，这是一支外国的新晋战队，打法上充满了那个国家的剽悍风格，属于横冲直撞的强推类型。
    这把刻舟没有选择速写，也没有选择柳德米拉。
    而是保守地选择了维和者。
    不是别人不让，而是他不敢。
    在打这场比赛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果然，他们0-2输得很彻底。
    这两场比赛后，刻舟关闭了所有的社交软件，一个人在健身房和训练室里消磨了三天，衣服不换，胡茬也不刮，就一个劲地跑步，然后去吃饭，吃完饭独自上机训练，然后在健身房休息会儿，接着跑步，如同一个呆板的机器，对外界的刺激失去了反应。
    队友们挨个过来劝，没有用，他只让大家都好好训练，不要管他。
    钱诚来骂过他，江达岭来找过他，夏霜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接到。
    就连尚之凛都来了，按停了他的跑步机，给他递上了一杯双倍奶的咖啡，苦口婆心地对他说了好多话。
    他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最后，尚之凛也没了办法。
    他对他说：“既然这样，战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在你状态恢复之前，由方乐乐接替你的输出位置吧。”
    刻舟喝咖啡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看见自己额发上的汗珠低落到了地上。
    短暂的愣神后，他还是喝了一口。
    原来加了奶的咖啡也是一样苦，那还不如直接喝苦的。
    薄明野间接知道了这件事。
    他也终于想好，要怎么帮他了。
    第123章 Act 123 奔赴
    季前赛继续进行，极昼接下来的一场比赛对战仁川玫瑰队。
    Kezo没有上场。
    极昼派出的两名输出是林辰东和方乐乐。[社会学家]和[灰原乐]的赛季首秀，意外地很不错，虽然进攻性和击杀数上不如Kezo那么抢眼，但配合还算默契，至少一举破除了有关他们两人不和的传言。
    之前[社会学家]转会空降到极昼，[灰原乐]被强行顶替，这事在电竞圈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看看，这两人似乎已经冰释前嫌，成为了表面友好的战友。
    当然，仍然有很多人为Kezo打抱不平。
    这场比赛的直播中，全程都有弹幕在发【没有Kezo的极昼不是极昼】，也有很多网友反驳说，Kezo才打了几年比赛，是极昼捧红了他，不是他带火了极昼。
    有些狂热粉放话：Kezo不在，极昼绝对赢不了。
    结果这场极昼2-0赢了仁川玫瑰。
    被打脸的粉丝不说话了。
    这场胜利对于极昼来说自然是好事，总算维护住了顶级战队的脸面，但对于Kezo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刻舟对队里的安排不置一词。
    他自顾自训练，自顾自跑步，保持着消沉的态度。
    江达岭看了整场他使用速写的训练赛，枸杞茶都喝不下去了，皱眉道：“啧，你知道自己在打什么吗？你的目标是什么？Kezo，你这是无效训练！”
    刻舟双手离开键盘，冷笑了一声：“我随便练练，无效就无效呗。反正战队已经不需要我了，你管我练什么。”
    江达岭被他气了个半死：“好，我再管你我就是狗！”
    看了极昼跟仁川玫瑰那场比赛，薄明野就大致知道了极昼的安排。
    这些事刻舟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主动去问。
    但要他完全不管，那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花了两天时间，把刻舟之前的三场比赛放进联觉里拆解，专门给他出了一份报告，里面的数据非常详细，有的地方甚至比职业分析是给出的参考值还要精准。
    而且他给出的修正建议也非常特别。
    一般的分析师会征求教练组的意见，给出相对具体的建议，例如操作上要如何调整，战术上要如何改变，但薄明野给出的建议不是这样的。
    他给出的是“专属于Kezo”的建议。
    这些建议不是普遍适用的，在表述中符合刻舟的思维方式和操作习惯，其他人看了可能会难以理解，或者难以实践。
    薄明野不会给出明确的指示，让他什么时候该去哪里，遇到阻击要施放什么技能，这些技巧他相信刻舟全都了如指掌，问题的根本也不在这种地方。所以他的建议更注重大方向上的启发，想让刻舟开拓思路，在危急或转机的时刻拥有自己的一套打法。
    比如他会建议在特殊地形下，让速写采用中远程狙击手的视角应对，但他不会明确这个视角在哪里，要由刻舟自己临场判断。再比如他会在某个情境下给出“虚晃再虚晃”这样的提示，具体怎么“虚晃”却只字不提，仿佛笃定刻舟能够明白。
    最后还有几个速写各种姿态的截图，标注了倾斜角度和受力分析，然后在图旁备注了“缠斗方案”和“分割距离”这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知道的这是有关速写这个英雄的动作详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考物理大题。
    这份报告完成后，薄明野没有把电子版直接发给刻舟，而是打印装订好了，让薛晓莹转交给夏霜。
    薛晓莹面露不屑：“你找别人去！我跟夏霜什么关系你不知道？搞不好她还以为我要趁机谋害她家王牌选手。”
    薄明野说：“我知道，所以才让你帮忙转交。”
    “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有挖墙脚的计划么？就当这次是向他们示好吧。”
    “你的意思是……”薛晓莹稍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她这个姿态摆出来，如果真的帮到了Kezo，那就算夏霜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也表明了银帆对于Kezo的野心。夏霜虽然身在极昼，但因为这场病情被逐渐边缘化，说不定以后也会有其他打算。这份报告过一下他们两人的手，所包含的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但她还是不确定薄明野的本意：“你这么做，是铁了心想让银帆掺和进Kezo的转会斗争里了？再怎么样，他要转会也是新赛季之后的事了，你是看他状态下滑想捡个漏，还是真觉得他有翻盘的可能，想抢过来当主力？”
    薄明野问：“这两种情况不是一样吗？都是银帆要签Kezo啊。”
    薛晓莹严肃道：“不一样，我们要准备的资金天差地别，银帆的体量不够大，我到时候还要说服那些投资人，你必须给我一个预判。”
    薄明野点点头，说：“那你按目前BSL最高转会价来算吧。”
    薛晓莹讶然：“你认真的？Kezo现在的状态可是有目共睹，常规赛还没开始，极昼就相当于把他半雪藏了，什么时候放出来都不知道，确定要赌那么大吗？”
    薄明野说：“你放心，他绝对值得，要不我也不会让你去送这份报告给夏霜了。”
    薛晓莹翻了翻报告，怀疑地看着他：“说得好像你这份报告是什么灵丹妙药一样，他看了就能大杀四方重振雄风了？”
    “这份报告只是第一步，我还有后手。”
    “行吧。”薛晓莹收好报告，给那个一直在好友列表但几乎从不联系的夏霜发了蔚信，约她见面，发着发着，忽然顿悟，对薄明野说，“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不想让Kezo知道是你写的这份报告？”
    薄明野：“……”
    薛晓莹嗤笑：“哼，你俩真有意思，谈个恋爱净折腾其他人。”
    要不是这东西的确算是一块联络夏霜的敲门砖，她才懒得搭理。无非就是什么不想让对方看不起自己啊，什么怕伤到对方的自尊心啊之类的，腻歪得很。
    既然被看穿了，薄明野也不否认：“越是亲密的人越难提供帮助，我要是自己给他的话，可能会给他造成更大的压力，我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破坏我跟他的感情。”
    薛晓莹翻了个白眼，带着报告走了。
    说来也巧，之后银帆战队训练的时候，薄明野让何清怡从自己电脑里拷贝一份重装英雄的分析资料，后者无意中看到了这个名为“K式速写养成法”的PDF，出于好奇，顺手打开看了下。内容上她没怎么看懂，但这东西仍然让她大为震撼。
    太明显了，那么详细的数据统计，那么完整的战术架构，一看就知道是哪三场比赛的分析报告，那么这个“K”是谁，就不言而喻了吧。
    是糖！是糖！
    何清怡醍醐灌顶，又开始嗑生嗑死，上了自己蔚帛小号发了一通感悟。
    这种报告属于商业机密，她自然不会公开出去，只是说自家CP不离不弃，一方遇到困难了，另一方慷慨相助，而且是只有他们那个高度的人才能理解的帮助。
    这就是强强，这就是默契，这就是让人甜到昏厥的双向奔赴！
    由于她语焉不详，没多少人看明白她的意思。
    但何清怡并不在乎，这种惊世大糖，有她记得就足够了。
    方乐乐和林辰东在做配合训练，刻舟在做自己的训练。
    左震辗转从夏霜那里得到了薄明野精心制作的那本分析报告，觉得自己口拙说不清楚，想让江达岭交给刻舟。
    然而江达岭还在跟刻舟赌气，即便看出这是个好东西也不肯去给，恨恨道：“我说了，我再管他我就是狗！要给你给！我懒得理他！”
    于是左震只好自己去给。
    他把这本报告放在刻舟手边，言简意赅地说：“分析报告，好好看看。”
    刻舟“嗯”了一声，淡淡扫了一眼，继续看向电脑屏幕。
    左震当他知道了，送到了就走。
    实际上刻舟以为这是队里的分析师又来给自己提意见，要他怎么改变策略，强迫他更换英雄，配合极昼完成新赛季的转型。如今他压根没心思再看这些东西，所以只是敷衍着收下，带回宿舍就丢到了床底下，翻都没翻开。
    他就这么又颓废了一天。
    直到薄明野打电话给他，邀请他来银帆私会，问他能不能偷偷跑出来。
    当初钱诚为了商业利益禁止他再跟银帆有瓜葛，但现在他不在乎了，自己都被替换出首发阵容了，跟禁赛没什么两样，还能有什么商业利益，不如好好谈恋爱去。
    于是刻舟下机后没去跑步发泄，先回宿舍打理了下自己，洗了澡，刮了胡子，因为心情比较急切，还不小心划破了下巴。
    今天银帆晚上没课，一楼没人，灯已经关了。
    战队的训练也在下午就结束，难得放一晚上小假，但薄明野还在留守，所以隔壁二楼的灯还开着，从连廊里透出光来。
    刻舟到了银帆门口，对着玻璃门照照，整了整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他故作轻松地走了进去，上楼迎向那束光：“明野，我来了！”
    薄明野围裙还没来得及解，招呼他在小客厅坐下。
    他把刚出锅的红烧肉端上木桌，看着他说：“估摸着你就快到了，稍等一下，还有碗西红柿蛋汤没端来，马上就好。”
    刻舟愣了愣说：“我、我帮你吧。”
    三菜一汤放在桌上。
    两人从小厨房拿了碗筷，盛了饭，面对面坐着，吃了顿家常菜。
    薄明野问：“四季豆是不是炒咸了？”
    刻舟说：“好像有点。”
    “那你多吃点红绕肉，这个我感觉刚刚好。”
    “嗯。”
    一顿饭吃完，薄明野去洗碗，刻舟站在他身后看着。
    在哗啦啦的流水中，他忽然感受到一种平静。
    仿佛有个轻柔的声音告诉他，不要急，生活还跟从前一样美好。
    什么都没改变。
    之后薄明野把他按坐在沙发上，摸摸他的鬓角，捧住他的脸认真端详。
    刻舟觉得自己要被这个人的目光蛊惑了。他想等这个人亲吻自己，但迟迟没有等到，终于忍不住了，伸着脖子主动凑了上去。
    然而薄明野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药膏，笑着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刮胡子也能刮伤自己？疼不疼？我给你抹抹药。”
    刻舟有点泄气，但又觉得有点高兴。
    喜欢的人时时刻刻都把自己放在心上，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抹完药，刻舟还想得寸进尺要点好处，可惜薄明野显然有另外的打算，及时阻止了他。
    刻舟抿了抿唇：“怎么了？”
    薄明野说：“今天叫你来，是想带你打游戏的。”
    刻舟神色一凛，拒绝道：“我不想打。”
    薄明野耐心劝说：“可是我想跟你一起打，不是训练，不是教学，我们就是简单地打打游戏，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刻舟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玩洗魂的很少有人不认识他Kezo吧。
    薄明野带他走进小训练室，做好了网络上的调试。
    他说：“我们开小号，去外服。”
    刻舟：“……”
    那确实没什么能认出他们。
    其实刻舟还是不想打，但见薄明野兴致高昂，他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他已经知道，这人是在费尽心思帮他渡过难关，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薄明野率先在外服创建了自己的小号，起了他之前用过但鲜为人知的名字：[MY- QJ]，是“明野-求剑”的缩写。
    他笑望向刻舟：“该你了。”
    刻舟也创建了自己的小号。
    他犹豫了下，边输入名字边笑出了声：[King of 7 Gods]（七神之主）。
    还挺有意思的，他想，反正没人认识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看见他这个名字，薄明野也笑了。
    他们组好队，进入了游戏。
    第124章 Act 124 装菜
    地图：乌代普尔。
    从踏出作战室的那一刻起，刻舟就莫名有种久违的紧张感。不是面对强敌的那种紧张，也不是被凝视苛责的那种紧张，可具体是那种紧张，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直到三十秒后，他亲眼目睹了薄明野选择的霍恩海姆冲进了河里。
    哦。
    原来是这种紧张感——
    菜神回来了。
    刻舟先是一慌，转头问道：“你旧疾复发了吗？”
    他记得当初这人说自己出现了神经系统和肢体不协调的问题。
    薄明野笑说：“没有，就是图个好玩，你不用管我。”
    知道他没出什么事，刻舟急忙回归到游戏里：“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啊……”眼瞅着霍恩海姆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再次冲来，他操控维和者跳了两下，兴奋地摩拳擦掌，“你想怎么玩，我和你一起！”
    薄明野在他面前举起护盾，指挥道：“大招还没好，咱们先上二楼收一波能量。”
    刻舟自然没意见。
    于是两人顶着对面的枪林弹雨退到了拐角处的二楼。
    一方阻挡伤害，一方弹无虚发，短短几秒钟，两人的大招能量池就积累上来。
    由于刻舟枪法过于精湛，对面连续两人被爆了头，他们心有不甘，便开始用英语骂他作弊开挂。鱼塘局里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刻舟早就习惯了，压根不予理会，反正就算他们举报了，系统也能明察秋毫地给出判定。
    队友倒是对此乐见其成。
    他们之前看到霍恩海姆跟个大傻子似的开冲刺掉进河里，还以为排到了两个菜鸡新手，这会儿见维和者火力全开，暗自庆幸至少有一个是大佬，那这局还是有希望能赢的！
    此时对面派了妖刀斋绕后切人，目标就是薄明野和刻舟。
    听到脚步声靠近，刻舟正要回头射击，薄明野拦住了他：“我来，我大招能量还差三分之一，收了这个就满了。”
    刻舟愉快答应：“好嘞！”他自己的大招早就准备好了。
    薄明野霸气地转身抡捶。
    不小心把二楼的围栏给扫掉了，同时不小心把身旁的维和者也带到了，最后才堪堪擦到了对方的胳膊。
    维和者失去平衡，毫无预兆地摔落二楼。
    而霍恩海姆跟对方“大战”了三回合，庞大的身躯上钉了六发袖里箭，在自己还剩下一丝血皮的时候，终于锤死了对方。
    然后他脚下一滑，也从失去护栏的二楼甩了下来。
    最后一丝血皮在半空中被敌方的远程削去，壮烈地死在了维和者的面前。
    队友：“……”什么玩意儿？
    刻舟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好怀念你的这种菜法！”
    残躯缓缓消散，霍恩海姆在作战室复活。
    薄明野操控游戏角色动了动筋骨，对刻舟说：“马上要上桥了，你懂的。”
    刻舟心领神会：“等你来！”
    维和者已然被己方的治疗加满了血，两名远程角色在桥边掩护，其他三人上桥进攻。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后，刻舟这边逐渐占优，一名队友率先冲锋到了对岸，并倒退着示意大家跟上，正当其他人想要跟进的时候，刻舟在队伍频道发了个单词。
    [队伍]King of 7 Gods：Wait.（等一下）
    队友不解，开语音询问他：“Wait for what？”
    [队伍]King of 7 Gods：Him.（他）
    [队伍]King of 7 Gods：You go.（你们先走）
    刻舟心知自己的英语口语一般般，怕在国外友人面前用错语法徒惹笑话，干脆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只要对方能看懂就行。
    知道他俩是一起的，队友也不跟他扭捏，三个人直接冲到前面的巷道里去了，剩下一个单目莲坐镇后方，也算是留存一个防守阵势。
    那个单目莲在桥上端着瞄镜看向远方，时刻注意着敌方是否要反扑。她这样的视角射击精准，但所能顾及的范围很小，容易有疏漏。
    凭借主C的本能，刻舟留意着各种犄角旮旯，还时不时望向后方。
    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刻舟来不及打字，下意识在队伍语音里说：“Right！Two！”（右边来了两个！）
    只见敌方两人更换了英雄，医圣牵着雪鸮，从右边的建筑顶端飞来，两人的飞行角度十分刁钻，周围建筑的掩体也很多，刻舟两枪没能射中对方的头部，削弱的生命值很快就被医圣加了回来。
    单目莲防御力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的火力炸掉了一半的血。担心被雪鸮的炮弹冲击到桥下摔死，她赶紧下桥寻找藏身地点。
    前方的队友也遭遇了袭击，无法回援，目前这座桥上只剩刻舟还在支撑。
    这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队友们劝他撤退，可他就是这么固执。
    单目莲的治疗有些跟不上维和者掉血的速度了，但对面雪鸮的推进背包燃料也已不足，他们不得不选择就近落地。
    就在此时，霍恩海姆赶到了。
    他庞大的身躯蓦然出现在雪鸮和医圣身后，一个冲撞技能将两人从岸边平台直接推到了桥面中央。
    眼见自家重装现身，单目莲底气顿时充足起来，也跑过来打算加入混战。
    谁承想，霍恩海姆突然开了大招。
    夕阳，石桥，裂地锤。
    击倒，弹飞，月牙船。
    仿佛是时光的溯回，是命运的安排，刻舟操控的维和者仰面坠落，躺倒在刚巧路过的月牙船上，在乌代普尔的河面轻轻摇晃。
    不幸的是，队友单目莲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她落到了河里，系统判定她阵亡。
    单目莲玩家一头雾水，飙出了英文脏话。
    趁此机会，霍恩海姆哐哐两锤砸死了敌方的雪鸮和医圣。原本这也是可以接受的局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顶多就是二换二，但薄明野偏不走寻常路。
    他让霍恩海姆遥遥望着月牙船上的维和者，在队伍语音里说：“You jump，I jump.”
    刻舟也没有辜负他的“厚望”，操控维和者在月牙船上做了个比心的动作，毅然决然地从渐行渐远的月牙船上跳入河中，撞碎了那粼粼波光。
    接着霍恩海姆也纵身一跃，在河里溅起了数米高的水花。
    对手们内心大为震动，在比赛频道发来连续几行问号。
    队友们也都看呆了：“What the Fu……”
    刻舟已经笑得趴在了键盘上。
    薄明野侧头看着他问：“我这么菜，我们能赢吗？”
    刻舟笑够了，满眼快乐地看着他：“能啊，怎么不能？”
    薄明野又问：“玩得开心吗？”
    刻舟点头：“开心，你故意装菜逗我的吗？”他能看出来，那些脚滑、乱挥的动作，看上去像是不慎失误，实际上都是有目的性的操作，料想以薄明野现在的能力，想犯这种低级错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薄明野坦然地说：“嗯，都是我精确计算的失误。”
    自从天菜Debuff移除后，他再没有出现过那种手脑不协调的失误，倒是超忆的Debuff会让他来不及处理信息，做出一些冗余的判断。
    不过这种程度的战局，还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
    所以，所发生的一切确实是他预先设置好的，每一步都分毫不差。
    虽然这局比赛打得无比诡异，但他们最后还是赢了。
    下半场赢得干净利落，仿佛换了两个人。
    队友不理解，觉得赢得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至今没想通他们到底是大佬带萌新还是两个大佬在调情。
    敌方也被他们打懵了，举报了他们作弊开挂，但没过多久就被系统驳回了。
    之后他们又打了几场。
    在薄明野的“刻意失误”下，他们再度遇到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到后来刻舟也放开来玩，自己没事也搞搞新奇小动作，不求赢得漂亮，只求玩得痛快。
    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最后都能赢，但也有一局玩脱了，玩成了战败。
    可那又怎样呢？
    不过就是被队友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
    输就输了。
    没有粉丝，没有教练，没有观众和网友，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就这样打了四五局，他们几乎换过了各种英雄组合，薄明野甚至顺手完成了一些进阶任务，但他同时注意到一个问题——
    刻舟一直没选速写。
    新开局的时候，薄明野提醒：“我记得你说过，要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速写？”
    刻舟打了个哈哈：“哦哦，不急不急，我这把想试试卡特琳娜。”
    薄明野点点头没说什么，但是刚进入选择英雄界面，他就抢先给自己选了卡特琳娜。同队中不能出现相同英雄，这就导致刻舟没法选了。
    心知薄明野是想逼他选速写，刻舟有点赌气。
    他偷偷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心想我选不了卡特琳娜，我还选不了妖刀斋吗！
    正当他想把鼠标移向妖刀斋的时候，薄明野秒选了妖刀斋。
    刻舟：那我再选回卡特林娜！
    薄明野秒选了卡特琳娜。
    刻舟：那我选……
    薄明野秒选了柳德米拉，之后又换成了代拓。
    刻舟根本来不及变换，气得摔了下鼠标。
    薄明野无动于衷。
    他的锚点程序是以刻舟作为“墨线”的，自然对他的每一个意图和行为都做过分析，再加上他本身对刻舟的了解，要想预判他对英雄的选择一点也不难。
    准备时间还剩下十几秒。
    队友们见这两人霸占着输出位，不停地变换英雄，迟迟没有做出选择，已经开始骂上了，催促他们快一点。
    刻舟抿了抿唇，又瞥了薄明野一眼。
    薄明野善解人意地取消了自己的选择，让出了所有的输出型英雄。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刻舟先选。卡特琳娜也好，妖刀斋也好，柳德米拉或者代拓也好，他想选什么英雄都可以。
    这一瞬间，刻舟突然泄了气。
    他想着，自己真的被这个人拿捏住了，不由自主地为他妥协，心甘情愿向他展露自己最难堪、最耻辱的一面。
    鼠标点击确认，他选择了速写。
    第125章 Act 125 挣脱
    速写。
    这个曾让刻舟向往憧憬、志在必得的英雄，此刻握在手中，却让他如坠冰窖。
    好像身后突然有无数人在注视着他。
    他们等着嘲笑他，等着责备他，等着把他拉进牢笼里鞭笞。从他进入这场比赛的那一刻起，神情就又变得凝重起来。
    但薄明野没有留给他纠结的时间。
    相比于之前那些无伤大雅的“失误”，这次他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力求让自己的每一个环节都险象环生。比如在失重装置里撞飞了队友，错失了攻占目标点的良机；或者把传送门放到了真空仓里，自己刚传送过来就缺氧憋死了；或者不小心把敌人空放的大招□□吸到了自家阵型里，吓得众人抱头鼠窜。
    被一个菜鸡坑成这样，外国队友们当然不乐意，在语音里气急败坏，越骂越难听，甚至恶意孤立薄明野，明摆着不想再管他死活。
    在这样的局势下，刻舟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既想发挥出速写的强输出力，又想兜住薄明野故意制造的麻烦，还想证明自己有能力给这场比赛带来翻盘，这些都是他作为职业选手的本能，可他根本顾不过来。
    刻舟不禁烦躁起来，原先放松愉快的状态荡然无存。
    在薄明野又一次“引狼入室”的时候，他忍不住抱怨了句：“你能不能消停点！”
    薄明野说：“不能。”他继续着自己的操作，无所谓地说，“我就是要这么打，怎么，你的速写玩得起职业联赛，玩不起休闲鱼塘局吗？”
    刻舟手指如飞，仍没有放弃挽回薄明野的失误。
    他皱起眉头：“你别添乱了，这把用速写，我想认真打！”
    而薄明野继续着自己原定的计划，把战局一步步拖入了更复杂的情况中。
    刻舟在百忙之中也出现了操作失误，不仅没救成薄明野，还被残血的敌人反咬一口，要不是队友及时治疗，差点连送两个人头。
    外国队友痛骂，让他别管薄明野了，他们都快被这个蠢货坑输了。
    刻舟回了句“闭嘴”。
    见他不领情，对方骂骂咧咧地去给别人加血了。
    大家越打越消极，要不是竞技模式下强退会扣积分，估计他们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刻舟还想坚持，可他越较真就越出错。打到第二个目标点的时候，别说扭转战局了，他甚至因为彩色炸弹的距离估算有误，在炸死一个敌人的同时，还炸伤了两名队友。
    语音频道早已吵了起来，各种脏话乱飙。
    刻舟一怒之下关闭了语音，不再跟队友进行任何交流，却固执地操控速写往敌阵里冲锋，犹如螳臂当车。
    薄明野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力挽狂澜？”
    刻舟嘴硬道：“我能！我就是能！”
    “是吗？”薄明野语气冷淡，“所以你前面用其他英雄的时候，可以随便玩玩，想赢就赢，想输就输，但是选了速写就不行？”
    “对！不行！就是不行！”刻舟恨恨敲着键盘，发泄似地说，“我练了那么久，我第一次在一个英雄上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怎么能练不好！怎么可能练不好！维和者、妖刀斋、哲别，那个不是我随便练练就能上手的，就算是柳德米拉，我也就认真琢磨了半个月而已，拿出手就是国服第一狙了，这个破速写，凭什么！凭什么！”
    在对面的排山倒海的火力中，刻舟的速写从高空坠落。
    他徒劳地敲击着键盘，不甘心地喃喃：“凭什么，凭什么……”
    薄明野说：“是啊，我一直听说你是天才，所以你是靠着天才获得比赛胜利，拿到MVP的吗？你看过你所有英雄的使用时长吗？”
    刻舟边等复活边说：“好久没看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建议你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啊！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英雄使用率好吗！”说是这么说，在薄明野的逼视下，他还是打开了自己的生涯介绍。
    一溜英雄数据显示出来。
    柳德米拉遥遥领先，使用时长几乎是第二名维和者的三倍多。
    之后是妖刀斋、哲别、代拓，往下翻到倒数几行，才看到了速写，相比之下，那根长方形柱子的长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刻舟辩驳：“这可是刚上线的英雄，当然不能跟那些出来好几年的英雄比了！你要不要比一下，我卡特琳娜的使用时长还不到速写的五分之一！”
    速写复活了，刻舟回到了游戏中。
    薄明野仍然平直地按计划操控着自己的英雄：“嗯，这么看起来，你确实在速写上花了不少心思。”
    刻舟道：“那当然！”
    眼见敌人即将彻底占领第二个目标点，薄明野突然操控妖刀斋脚步轻转，原本差点失足掉落深井的动作转变成了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连发两支袖里箭，箭箭集中敌人治疗的头部，瞬间收割了对方的性命。
    大招能量恰好蓄满：“我的刀，便是你的噩梦。”
    瞬移，连续斩杀，一气呵成。
    薄明野瞬间清空了目标点里的敌人，重新夺回了己方的目标点。
    外国队友：？？？
    这人是刚刚睡醒吗？他之前在做什么？现在又在做什么？
    这局……到底还能不能打？
    队伍语音里又开始骂脏话，只是这次在气愤中夹杂了许多震惊和疑惑。
    薄明野游刃有余地掌控了全局，没管其他人，只对刻舟说：“所以谁规定了，你花了心思，就必须是世界第一？”
    刻舟顿住了。
    “不是世界第一，就不会打了吗？
    “不是世界第一，就不能赢了吗？
    “你用柳德米拉就没输过吗？你用维和者、妖刀斋、哲别、代拓，就没赢过吗？速写跟他们有什么不同，让你如此接受不了失败？
    “在我的职业生涯里，从来就没有一个英雄能做到无人匹敌，哪怕是当初最拿手的单目莲，也只能留下寥寥几个最佳镜头，难道我就不配打电竞了吗，就不能去冲击冠军了吗？
    “我现在复出，银帆缺什么位置就补什么位置，我曾经更擅长辅助位，但现在必须打输出位。我们队里也没人拿过MVP，没人拿得出世界排名第一的英雄，我们就赢不了吗？
    “Kezo，你凭什么那么自负，觉得自己可以永远不被超越，觉得一场比赛只有靠你才能力挽狂澜？
    “别人也可以。
    “谁都可以。
    “你的恐惧和压力，根本不是来自那些围绕着你的人。”
    速写足尖轻点，落在了目标点高处的房梁上。
    它静静地俯视着整个战场。
    看到获胜的希望后，外国队友们围绕妖刀斋部署着全新的阵型，而因为专心说了那么多话，薄明野一时没有注意到地方合围了过来。
    队友们被牵制，妖刀斋孤身守点。
    就在敌方三人集中火力攻向妖刀斋的时候，速写终于动了。
    它凌空而起。
    褪去了厚重的外壳，甩开了繁复的枷锁，张开了它的两对膜翅。
    在薄明野的计划中，这局必须在这个目标点翻盘。
    大量数据涌入薄明野的脑海，他看见“墨线”延展出了新的未来。
    百忙之中，一个不在他意料中的失误出现了。
    对方塔提亚娜的链钩抓住了他。
    速写事先朝对方释放了三个彩色炸弹，逼得塔提亚娜后撤拉长距离，之后开启了大招绘制如生：“你与我，有何不同？”
    在爆裂枪抵上妖刀斋脑袋的前一秒，复制成塔提亚娜的速写用链钩抓回了妖刀斋。
    刻舟终于随心所欲地使用起这个英雄——
    如臂使指，肆无忌惮。
    这一局很快结束了，后半场赢得太顺，外国队友们迟迟不肯退队，在语音频道里吵吵嚷嚷说了一大堆，怀疑他们是不是中途换人了，想跟后半场的大佬加个好友。
    但薄明野和刻舟暂时退出了游戏。
    刻舟突然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有水滴从他的下颌滴落，砸在键盘上。
    两三滴后，他猛地伏在桌上，埋头痛哭。
    所有的情绪都决了堤，这个十九岁的少年、顶级战队的队长、被换下场的主力输出，终于卸下一切伪装，挣脱了出来。
    薄明野任他哭了十分钟，然后笑着问：“还玩吗？”
    刻舟抬起头，抽了纸巾擤鼻涕，点头说：“再来最后一把。”
    他还想试试自己的速写。
    与此同时，洛杉矶号角队的HTTP还在让队友戴面具来跟自己打比赛。
    队友没答应，说你的速写都赢了Kezo了，怎么还这么变态？
    HTTP抚摸着那个面具，自得又痴迷地说：“Kezo那么厉害，才不会那么简单被我打败，我一刻也不能放松。”
    可惜队友临时有事，还是没能陪他打对战。
    HTTP只能自己照常开了直播，上线随机匹配队友和对手。
    匹配完成。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出了什么故障，敌方竟然排进来两个等级较低的账号，两人是组队状态，分别叫[MY- QJ]和[King of 7 Gods]。
    第126章 Act 126 雪耻
    HTTP把特制的Kezo面具斜挂在显示器的左上角，深情地看看“他”的侧脸，意气风发地点进了游戏。
    这种虐菜局，随便打打就好了。
    不过既然用速写赢了Kezo，他还是很愿意炫耀一下，于是在直播间观众的吹捧中，还有Kezo面具的“注视”里，他选择了这个引以为傲的英雄。
    地图：莫高窟。
    比赛开始。
    [HTTP]和[King of 7 Gods]的速写同时腾空而起，飞出了各自的作战室。
    薄明野确实用神力干扰了系统匹配，目的是让刻舟在高端些的对战中进一步锻炼速写，但他也没想到竟然会直接匹配上HTTP。
    这就是孽缘吗？
    要让外网那些Kezo和HTTP的CP粉知道的话，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好在刻舟的这个账号是新号，虽然跟他国内的小号[霹雳下の七神之主]有一定的相似度，但正常人都不可能猜到这就是他本人。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骤然撞上[HTTP]，他以为刻舟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但侧头看过去，竟然毫无反应——没有想要一雪前耻的兴奋，也没有害怕再次失利的恐慌，以至于薄明野第一反应是他没认出对面的人是谁。
    薄明野没有细问。
    这一局他也是打算认真对待的，因为训练难度上已经足够，不需要他再特意安排那些“失误”，双方都拿出真实水平来打。
    在战局逐渐焦灼的时候，迫于大量数据涌入，薄明野启动了锚点程序，帮他把那些繁杂的函数变化整理清楚，便于判断自己下一步的操作，而在“墨线”不断拉长的过程中，他终于看出了刻舟的波动。
    那是种极为细微的震颤，像是绷紧的弦，每一次拨弄都是克制的，但又是充满力量的。如果这种震颤有声音，那估计是铮铮的鸣金之声，如同战场遗迹中的余韵不绝。
    这说明刻舟正在将全副精力放在这场比赛中，他不是不知道对面是谁，他只是没把这个人本身当做对手。无论这个人是谁，是打败过他的后起之秀也好，是籍籍无名的普通玩家也罢，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真的抛弃了所有身后的目光、干扰的杂念，只想拿出自己最强的速写。
    打得过，打不过，全看瞬息的应变。
    那无关任何其他人，是只属于他的战争。
    他面对的是自始以来并肩作战的伙伴，也是他永恒不灭的对手。
    也正是在这一刻，薄明野意识到了自己与刻舟真正的差距，他短暂窥见了人力不可及之处，甚至神力亦不可轻易触及。
    这人的一步之遥，或许是其他人的万水千山。
    那是登临王座的人藐视一切的资本。
    在绘满飞天壁画的洞窟中，[King of 7 Gods]单杀了[HTTP]。
    HTTP怔住了。
    他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都顿住了，纷纷发来了疑惑，表示刚刚那一轮操作他们没怎么看懂，这人怎么就用速写的三角镖把HTTP给收割了？那只是普通攻击而已！
    HTTP显然也不甘心。
    短暂的愣神后，他看起了阵亡回放。
    当时他们两人在洞窟中缠斗，他施放了彩色炸弹技能，红黄蓝三个粘性炸弹分别封住了那人的三个方向，按理说那人还是有机会跳到下方逃开的，但操作上似乎出现了失误，没能躲开那颗蓝色的炸弹，被牢牢吸附在了身上。
    然后对方也向他施放了彩色炸弹技能，三颗都没命中，炸弹黏在了后面的洞窟墙壁上。然后……然后对方一记灵巧的滑翔，突然逼近，连续普通攻击，施放出了九支三角镖，这几乎是避无可避的，但造成的伤害还并不致命。
    可是就在这个刹那，他的血条掉光了。
    为什么？
    HTTP的速写已然复活，但他没有搭理，而是又看了一遍阵亡回放。
    是这里！
    他终于捕捉到了那一瞬。
    那不是操作失误！对方是故意让身上黏住蓝色炸弹的！
    速写的彩色炸弹具有黏性吸附和延迟爆炸的特性，本身不会对自己和队友造成上海，但如果吸附在敌人身上，在敌人身上爆炸的时候，是会对己方造成溅射和冲击伤害的。所以对方的突然逼近，不光是为了朝他发射三角镖，更是为了让这一伤害波及到他自身。
    不仅如此，那人在洞壁上遗留的三个彩色炸弹，也都在近似的时间内爆炸。由于不是在他身上直接反馈，所以依然是少量溅射伤害。
    但他被堵在那个洞窟中。
    四支射中他的三角镖、一个对方身上的蓝色炸弹和三个墙壁上的彩色炸弹同时作用，这才导致了他的突然毙命。
    而在这套连环反应中，没有一个微操是作废的，没有一个环节是脱离对方掌控的。
    这不是巧合。
    这是天衣无缝的、职业水准的击杀。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刷新。
    HTTP操控速写重新回到战场，在这段时间里，对面已经占领了第一个目标点，开始护送一辆机械马车形状的运载目标。
    他发射三角镖吸引了半空中那个地方速写的注意力。
    在比赛频道打出一行字。
    [比赛]HTTP：Do you know who I am?
    对方没有回复。
    但他跟身旁的队友非常有默契，在看到这句挑衅之后，那个[MY- QJ]就给他的速写套上一个金钟罩，接着速写振翅而来，飞速悬停在HTTP的面前。
    双方开始了又一轮的Solo。
    这次HTTP算是有备而来，拿出了自己对战职业选手的状态。
    对方也并没有故技重施，而是利用沿途的掩体，用一个特殊的倒退滑翔姿态躲避攻击，跟他打起了消磨战。
    战况肉眼可见地激烈起来，双方的其他队友还是属于等级稍高的普通玩家，能提供的支援有限，打到后来，这场比赛的核心变成了二打一，主要是[King of 7 Gods]和[MY- QJ]在与[HTTP]斗智斗勇。
    直播间里的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HTTP多半是遇到职业选手了。
    HTTP刚刚那局挑衅之语，其实也是想要试探对方是谁，他想用垃圾话逼得对方自报家门，和自己来场光明正大的“决斗”，可惜人家并没有上当。
    运载目标即将到达第二个检查点的时候，[King of 7 Gods]再次单杀了[HTTP]。
    这下HTTP的直播间都快吵炸了。
    什么情况？
    这可是刚战胜了Kezo的顶尖职业选手，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且账号名字还那么中二！
    现在是有什么速写排名争夺战吗？
    第一名不断被刷新？
    等待复活的时候，HTTP再次查看了自己的阵亡回放。
    看着屏幕上那个速写的动作，他突然有种无比熟悉又无比悚然的感觉，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了显示器左上角那个面具上。
    Kezo的侧脸不屑一顾地朝向一边。
    就在这时，[King of 7 Gods]在比赛频道说话了。
    [比赛]King of 7 Gods：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输入的是中文。
    几乎在同一时间，[MY-QJ]把运载目标推到了终点。
    他们获胜了。
    HTTP怔忡地注视着画面中的“You Lose”，双手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已经有直播间观众去搜索翻译了那句中文，知道他就是重复了HTTP发的那句挑衅。他用一场胜利、两次单杀，向HTTP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他在说，谁在意你是谁，你该在意我是谁。
    而HTTP心中早有定论。
    不是他有多自负，觉得这个世界上能打败自己的只有Kezo，而是对方的打法、气势、技巧，无疑就是他心中向往的那个Kezo。
    他追逐了他那么久，把他的每一场比赛铭记于心，怎么会认不出？
    虽然这不是正规的赛场，也不是他们真正的对决，但HTTP非常笃定，Kezo又赶超了自己。那个人，并没有打算让出王座。
    想到这里，HTTP更加按捺不住心里的渴望，登录到自己的中文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条蔚帛，还贴心地用软件翻译成了中文——
    我知道你是谁。@极昼战队-Kezo
    当天晚上，由于国内的网络信息没有及时同步，所以这条蔚帛被当成了单纯的炫耀之词，以及HTTP这个知名病娇脑残粉的跛脚中文发言。评论区涌入了大量Kezo的粉丝和极昼战队的粉丝，对他口诛笔伐，说他自大狂妄。
    直到事件发酵的第二天，才从外网嗑KH这对CP的粉丝那里看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有人说那就是Kezo，你看他的外网账号跟他的中文小号多么相像；也有人说就是因为太像，所以一定是他人假冒的，否则哪个傻子会这样自曝身份；还有人说看了那个King of 7 Gods前几场比赛的表现，实在乱七八糟，完全不像Kezo以往凌厉的风格，还有过多次失误，所以搞不好跟HTTP的那场是开挂作弊了。
    说什么的都有，谁都没有石锤。
    最后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作为拥有“百分百掉马”Debuff的刻舟本人，倒是真的不在乎什么了。
    那天深夜，地铁已经停运了，他拒绝了薄明野的陪伴，独自一人从银帆回极昼，好像突然就理解了这种长夜里的孤独。
    他的思绪久违地、出奇地清晰。
    只想着我要变得更强，我要重回赛场，我要再次赢得胜利。
    送他踏上归途的那个人，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
    那盏莹润的路灯下，他用与别人截然不同的语气，说着跟别人一样的话。
    他说，你可是Kezo啊。
    不是责备，不是期许，也不是给他压力，而是全然的信任，还有把他放在心上的温柔。
    刻舟回到宿舍，洗完澡后睡不着觉。
    脑子里一会儿是薄明野的吻，一会儿是速写的战斗姿态，一会儿是把HTTP按在地上揍扁……失眠了好一会儿，他偶然看到被自己丢在一边的报告书，想起来是之前左震给他的，就捡起来打开看了。
    原本只是想随便翻翻，让那些枯燥的数据给自己催催眠，谁知一看就停不下来。
    因为这与其说是队里那些分析师常常絮叨的什么数据采集、比赛复盘，更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战术解构。
    不单单是速写这个英雄，还囊括了其他他擅长且可搭配的阵容，甚至列举了这个赛季所有可能碰到的对手，对他而言适用于哪些打法。
    就像是个一对一的教练，为他制定了系统性的训练方案。
    这是谁写的？
    刻舟翻遍了这本报告，却没有看到任何署名。
    第127章 Act 127 推理
    次日，熬了一夜的刻舟兴冲冲地去找左震。
    上回是左震把这份报告给他的，他想知道是哪位分析师大佬给他做的，再去找人家给自己做个专项辅导什么的。
    结果左震不在，问别人说是请假了。
    刻舟心急，又给他打电话，那边短暂接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详说就被挂断了。左震发信息回了句“不方便，回聊”，然后直接关了机。
    听出来他身在医院，旁边人的声音也很熟悉，应该是在陪夏霜复查身体，刻舟也不好再去打扰他们，只能憋着这股好奇自己去训练。
    按照那份报告上的方法，加上昨晚的一些经验和心得，刻舟练了两轮。整个过程神清气爽，仿佛又找到了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于是他越发惦记起写这份报告的人，趁着喝双份奶咖啡提神的时候，暗自搞起了推理。
    一个了解他操作习惯的、清楚他速写弱点的分析师，会不会是江教练？
    不太可能。江达岭最近跟他闹别扭，别说专门给他出报告了，迎面碰上都要把白眼翻到后脑勺。而且最近队里刚换了阵容，还要打季前赛，他忙得脚不沾地，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时间。
    要不然是左教练？
    应该也不可能。左震向来不太喜欢看数据，他的指导方法偏重技术实践那一类，要让他出具如此详细的数据分析，还是太为难他了。
    刻舟打开队内的OA系统翻看，把分析师那一栏挨个看过去，从人际关系到专业素养逐一排查，发现只有两个人可能符合这份报告的“气质”，然而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关键信息被自己忽略了。
    实在想不出来，他只能暂时放弃，打算等左震回来再问清楚。
    顺手刷了刷手机，刻舟登录了蔚帛小号，习惯性地逛起了“刻舟求菜”的超话，还有自己关注的几个比较“言之有物”的CP粉。
    忽然，他看到一个很眼熟的账号出现在自己首页，不禁有些诧异。诧异的点在于，他记得自己前几天已经被这个人拉黑了，原因是他指责对方意图爬墙节制患者和菜神的CP，对方回怼他不端水Kezo，是个披着CP皮的菜神毒唯，总之莫名其妙吵了一架。
    不过现在他又能看到对方发的蔚帛了，这是把他从小黑屋放出来了？
    刻舟得意地想，说到底还是一起嗑“刻舟求菜”的网友，哪有隔夜仇？而且在那之后他就学会了“端水”，时不时从极昼官方号上扒点自己的Q版图片过来，跟菜神的放在一起，让自己这个正宗男友粉表现得不那么像毒唯，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也不在意之前的龃龉，看了看这个账号近期发布的蔚帛，其中一条却让他顿住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
    话说何清怡无意中看到薄明野写的那份报告后，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偷偷在小号上说了两句。
    由于涉及战队机密，她当然不会把报告内容透露出来，甚至都没有点名涉及到的那两个人，什么话题也没带，什么关键词也没提，只模模糊糊地说：
    如果有人为我写出这样一份报告，陪我走过艰难时期的每一步，我一定会把他视为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可惜我不配，我只配躲在角落吃狗粮[柠檬脸]。
    这是她前几天发的蔚帛。
    正是“报告”这两个字吸引了刻舟的注意力。
    这个CP粉刚好提到一份重要的报告，时间上几乎就在刻舟收到那份神秘报告的同一天。
    太巧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刻舟又去查看了这个账号的关注，数量不多，除了CP超话和几名同好以外，比较显眼的就只有银帆战队的官方蔚帛。
    刻舟装模作样地喝了口咖啡，开启脑洞继续推理。
    如果是普通电竞粉的话，应该不止关注一个战队，还会关注游戏官方、选手账号和各种赛事消息等等，交流圈不会这么单一和贫瘠。
    所以这应该是个小号。
    一个明明非常讲究给CP“端水”，却没有关注极昼战队，只关注了银帆战队的小号，说明这人对银帆战队有着极高的忠诚度。
    那么，很可能是银帆战队某个工作人员的小号，一个可以近距离“吃狗粮”的小号。
    放下咖啡杯，刻舟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如果这人提到的报告就是他拿到手上的那份报告，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没错，就是薄明野啊！
    这么明显的事，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
    刻舟简直想拍烂自己的脑袋。
    他终于想起那个被忽略的关键信息是什么了。
    那个报告里着重说明了一种适合速写的飞行操作，简称为“倒退滑翔”。而昨晚他跟HTTP对阵的时候，是薄明野跟他说，速写的膜翅是蜻蜓的仿生拟态，横飞时高频振动，可以尝试在悬停时做后退的操作，跟前进时一样平滑。
    由此他才悟到了那个把HTTP兜得团团转的操作。
    所以还能有谁？
    只可能是他！
    薄明野早就把这些心得和指导写在报告里给他了，是他自己只顾着自怨自艾，没有好好研究，白白辜负了他的心血。
    昨晚他看见自己还在用速写摆烂的时候，一定很失望吧？
    不对，那个人好像从来不会对他表现出失望。他总是很有耐心地引导他，陪他慢慢趟过各种挫折，不会放任他，也不会逼迫他。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为什么要默默给自己写一份报告呢？
    刻舟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咖啡。
    他想明白了。
    是那个人知道自己最近压力大，不想以男友的身份再给他施加压力。而且身为银帆战队的主帅，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去帮一个极昼战队的选手做数据分析。
    所以他只能默默付出，托人辗转递给他。
    或许这就是成熟男人的浪漫吧。
    刻舟沉浸在这样的感动中，之后的训练也信心倍增，直到左震回来。
    左震问他：“你今天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虽然已经推理出了来龙去买，刻舟还是忍不住说：“没什么，就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份报告，我看了，很有用，谢谢。”
    左震回想了下报告的事情：“哦，不客气，不是我写的。”
    “我知道。”刻舟略带羞涩地说，“要保密是吧。”
    “保什么密？”左震没听明白，顺着话往下说，“那是薄明野写的，夏霜从薛晓莹那边拿过来，让我转交给你。”
    “啊？”刻舟懵了，“干嘛搞这么复杂？”
    “我也不知道。”左震说，“夏霜说薛晓莹和银帆没安好心，可能想挖你的墙角。但是薄明野还是有两下子，这份报告写得不错。”
    “我是说，薄明野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银帆不是要打乙级联赛吗？他那么忙，哪有空给你。”
    “就这？”
    “不然呢？”
    尽管如此，刻舟还是很感动。
    他专门上大号发了条蔚帛：绝不辜负你！
    为了不给薄明野带去麻烦，他克制了自己的手，没有@他。
    他想好了，无论之后如何，自己一定要加倍努力，绝不辜负薄明野给他写报告的一番苦心，也绝不辜负他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然而，他这条蔚帛出现时，刚好是HTTP那条用中文写的蔚帛开始发酵的时候。
    于是电竞粉们看到的是——
    HTTP：我知道你是谁。@极昼战队-Kezo
    极昼战队-Kezo：绝不辜负你！
    众网友：什么玩意儿？
    好几个CP超话全都翻了天，各类分析帖、挖坟帖盖了好几百层楼，即便没有实锤，蔚帛上还是连夜建起了“KH”的CP超话，还有许多外国妹子过来凑热闹说找到了家人。
    训练完毕，薄明野才看到互联网上这些纷纷扰扰。
    薄明野：……
    这个世界好嘈杂。
    后来刻舟终于闹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打电话跟薄明野表忠心，说自己是为那份报告向他表达谢意，绝对跟那个HTTP毫无瓜葛，那家伙就是个碰瓷的，又说自己马上去回他，让他滚远点，不要蹭热度。
    还是薄明野安抚了他，说这种事越解释越麻烦，晾着不管就行了，刻舟这才作罢。
    不过当天薄明野也吸取了教训。
    果然夏霜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的本意确实是想让这份报告保密的，不给刻舟增加心理压力，同时又想让夏霜承他们银帆这个情，以后关于Kezo转会的事情也好隐秘地商谈。
    没想到夏霜把他的野心和私情看得透透的，直接把这事放在了明面上，反倒让他这边有点骑虎难下了。
    薄明野痛定思痛，决定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夏霜了，否则都是挖坑给自己跳。
    整件事情下来，只有HTTP毫发无伤。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Kezo是回应了自己，还因此学会了一个四字词语——把自己和Kezo的关系归结为“双向奔赴”。
    HTTP越发刻苦地练起了自己的速写，期待着在总决赛里与Kezo一决雌雄。
    乙级联赛和季前赛还在继续。
    众人没有想到，银帆这支“劝退班”起家的战队，竟然真的成为了年度黑马。
    第128章 Act 128 晋级
    在这两周的乙级联赛中，银帆战队取得了连胜。
    他们一路通过了小组赛和循环赛，目前还剩下一场比赛，打完就将决定他们的最终积分。按照现在积分榜的排名趋势，他们可以保三争二。
    可惜第一名还是没指望了。
    月桂战队不愧是老牌的甲级战队，今年虽然不慎降级，却保持着全胜纪录，之前银帆在小组赛也输给了他们，现在他们已经提前锁定了积分榜首。
    而按照洗魂乙级联赛的晋级规则，只有积分榜的前两名可以稳进今年的BSL常规赛，第三名需要跟甲级联赛那边的末位三名打冒泡赛，赢得两场以上才能晋级，相对的，甲级联赛那边也会有至少两支队伍降级。
    银帆今天这场比赛是对战筚路蓝缕战队，但与他们争夺积分榜第二名的是夜航星战队。
    他们这三支队伍的关系比较复杂，银帆1-2输给过夜航星，夜航星1-2输给过筚路蓝缕，算上前期的积分，虽然筚路蓝缕已经失去了晋级的资格，但比赛结果对银帆的最终积分来说非常重要。
    如果银帆能以2-0赢了它，那么总积分就会高过夜航星，以第二名的身份直接晋级BSL。
    如果银帆是2-1获胜，总积分将会与夜航星持平，但因为他们曾经输给过夜航星，所以还是处于相对弱势的一方，大概率会与输掉的结果一样，还是要去跟甲级联赛的末位三名去打冒泡赛争名额。
    银帆自然是想更顺利一些，能有时间调整状态，筹备更重要的BSL常规赛，所以他们是抱着“必须大胜”的信念来参赛的。不过他们也知道，筚路蓝缕战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对手，否则二号种子夜航星也不会输给它，要知道夜航星战队可是猎影俱乐部重点扶持的二代战队，成立之初的目标就是冲刺今年的BSL。
    至于筚路蓝缕战队，正如他们的名字那样，他们是一支又穷又破的战队，算上老板、教练和经纪人，他们总共才八个人，比银帆还要寒碜。而且他们没有赞助商和投资方，所有参赛准备都是他们自己集资搞的，据说队员也没有薪资，跟打白工一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草台班子战队，毅然在乙级联赛中奋力拼搏。即便无法晋级，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让夜航星大意失荆州，让银帆头疼于该怎样才能争取到名额，让观众们重新看到他们，加深了对他们的印象。
    筚路蓝缕战队的所有队员，都是年龄超过26岁的退役职业选手。
    薄明野在做战前部署的时候说：“这些人是最顽强的，因为他们既然来了，就代表着不服。他们都是破釜沉舟的战士，没给自己留后路，曾经的战绩让他们不服，这场比赛不服，下场比赛也不会服，今年不服，明年也不会服。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让他们认输。”
    俞舍不明白：“既然一条路走不通，为什么不趁早换条路呢？”在他看来，人生有无数种选择，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秦镜哼了一声：“你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这样的脑子的资源？你选择电竞这条路是因为你喜欢，你觉得刺激好玩，等你觉得厌倦了，你还能去念大学研究物理，可他们不是。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能获得成就感的梦想了。”
    薄明野不甚赞同他的说法，笑了笑说：“倒也不必这么悲壮，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选择电竞这条路，还是因为喜欢，觉得刺激好玩。这种心情，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如果真的不喜欢了，也就不会那么坚持了，对吧？”
    秦镜看了看他，没有反驳。
    年轻的队员们大多还不太能体会这些争论的深意，不过他们至少提高了警惕，知道像这种有经验又倔强的老手，常常会带给他们出其不意的杀招。
    薄明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正如薄明野所料，这场比赛的开局并不顺利。
    第一场比赛的地图是春之城，对方眼光毒辣，十分会抓他们的漏洞，他们Ban掉了[罗刹]最擅长的仓鼠球，之后就开始针对她的塔提亚娜和[万山横]的巨噬细胞，一度让银帆的后方防线崩溃。
    由于[节制患者]还需要突破前线，[菜神]自然就担起了稳定后方的责任。
    这场的首发阵容他选择了柳德米拉，抬起枪杆的那一刻，墨线与锚点产生了共鸣，在那个充斥着海量数据的联觉程序中，他仿佛听见了两颗心脏的搏动。
    [罗刹]被集中火力攻击，刚刚倒了。
    [万山横]也危在旦夕。
    对方有两人入侵到他们后方，其中的卡特琳娜也开启瞄镜，对准了[菜神]。
    他们几乎同时扣下扳机。
    但在这种中远距离的对抗中，柳德米拉的子弹射速更快。只见那颗子弹直接命中了卡特琳娜的眉心，一击毙命，将她的海盗帽掀了出去。
    而面对那颗向自己飞来的子弹，她只是微微滑步，毫厘不差地让了开来。
    时机、角度、位置，全都在他的计算中。
    这是自信到极致的预判。
    解说甲在目睹这一枪和这一让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喊了声：“漂亮！K、柳德米拉这个救场太及时了！”随后说，“啊，菜神刚刚这个操作，让我想到一个人。”
    解说乙接话：“Kezo是吗？不瞒你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直播弹幕里也纷纷刷了起来。
    【别以为我刚刚没听见解说嘴瓢了一个K字！】
    【像，真的像，我看着也迷糊了。】
    【这么强势的柳德米拉，确实只在Kezo的手里见到过。】
    【啊啊啊刚才菜神像是被Kezo附体了。】
    【没想到菜神的柳德米拉这么强？这就是夫唱夫随吗？】
    从这个关键点开始，局势逐渐向银帆这边逆转。
    可惜被众人联想到的那个“全球最强柳德米拉”，此时却无暇观看比赛，而是身陷一场剧烈的争吵中。
    嘭！
    刻舟双手重重拍上钱诚的办公桌：“什么狗屁广告代言？我不接！全都不接！我要上场比赛！季前赛！常规赛！你听不懂人话吗！”
    被他这么挑衅威严，钱诚终于翘不住二郎腿了，站起来同样拍了桌子：“到底谁听不懂人话？你之前的比赛打成什么鬼样子？把品牌方都吓跑好几个你知道吗！就这种状态，你还想继续丢人吗？我这是在给你及时止损！广告代言怎么了？趁着年轻当红的时候多赚点生活本钱不好吗？你打电竞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吗！”
    “赚你个球的钱！你自己爱怎么赚就怎么赚！钱诚我再说一次，我要打比赛！”
    “Kezo，你听好了，我也再说一次！”钱诚试图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度，可惜刻舟最近身高都长到188了，他比人家矮上一大截，实在没那个气势，只能垫脚指着他放狠话，“极昼能捧红你，也能按死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把你雪藏！”
    刻舟冷哼：“来啊！你来啊！雪藏我？你问问夏姐、尚总还有其他股东同不同意！什么捧红，什么雪藏，你还真当极昼是自己家开的娱乐公司了？电子竞技是拿战绩说话的！就凭季前赛现在这个战绩，没有我，战队进得了八强？”
    钱诚皮笑肉不笑地撂下一句话：“你这么想？那你等着吧。”
    自从方乐乐把刻舟替换下来，跟林辰东搭档之后，极昼战队先是赢了两场，但之后成绩平平，虽说不至于让名次掉到第三梯队去，却也只能堪堪维持在第二梯队的中上部。毕竟新搭档和新战术都还在适应中，要想像前两年一样保持在第一梯队头部，还是任重而道远。
    诚然，一个战队不是单靠一个队员撑起来的，但经历了两个赛绩冠军后，Kezo无疑是极昼战队现阶段的主心骨。
    他能如此嚣张地跟钱诚叫板，也正是出于这种自信。
    他相信极昼战队还是想赢下这个赛季的，他也相信突破瓶颈后的自己，可以给战队再次带来胜利。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资本之间的较量，那些高层的动荡他弄不懂，那些利益的争夺他也不参与，所以他并不知道，如今的极昼，已经不完全是那个他想象中的极昼了。
    夏霜因病缺席，钱诚从中挑唆，而他，就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做了那个不合适的出头鸟——极昼确实需要他，但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他。
    所以吵完这一架的结果，是刻舟自己万万没想到的。
    当天高层就下达了通知。
    他没有被雪藏，但也没有被派上赛场。
    上一届的MVP，极昼战队的队长Kezo，坐上了替补席。
    银帆战队2-0赢了筚路蓝缕战队。
    他们的积分超过夜航星，拿下了直接晋级BSL常规赛的第二个名额。
    这场比赛结束后，筚路蓝缕的队长在比赛频道打下了GG（Good Game）。
    他说：Overload，明年BSL见。
    都是故人，老朋友用老称呼，薄明野没去纠正他。
    看样子他们这支“筚路蓝缕”的战队并不会就此放弃，还要继续披荆斩棘，以后大家若能在赛场重聚，就是最好的结局。
    赛后，薄明野请大家去火锅店吃大餐，庆祝晋级。
    火锅店里欢声笑语，他的心情也很不错，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和比赛，再过不久，他就可以顶着超忆症的Debuff，突破到第五阶了。
    有了锚点程序的存在，他现在已经不再畏惧新的挑战。
    想起心中那根五彩斑斓的墨线，他不禁有些想念对方，当即走到火锅店外，让夜风稍稍洗刷那股麻辣又火热的躁动，给对方打了电话。
    然而对面一直没有接听。
    第129章 Act 129 低谷
    因为并没有什么急事，又怕打扰到刻舟训练，所以薄明野没有继续拨打电话，只留了言说“我们晋级了，一起加油，赛场上见”。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BSL，但他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兴奋。
    从前他只是作为一名普通选手代表战队参赛，虽然也想赢，可肩上的担子没有那么重，他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现在的心境却有所不同，薄明野望向火锅店里的那些年轻脸庞，那是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伙伴，也是相互扶持至今的战友，比起自己登上领奖台，他更想实现他们的心愿，他想让银帆给他们希望。
    或许是倾注了太多心血，或许这就是当老师和当员工的区别？
    想到这里，薄明野不由得笑了出来，看见秦镜张牙舞爪地朝他亮出一摞空盘，无奈地走了回去，找服务生又加了几盘牛羊肉。没办法，这帮人实在太能吃了，仗着是“公款消费”，逮着他就拼命薅羊毛。
    薄明野加完菜来到桌边，就听到岳炎对俞舍说：“接你的电话去！”
    俞舍才不听他的，着急地冲着手机喊了声：“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之后这孩子就迅速挂了电话，一筷子插进锅里，加入到抢肉的行列中。
    几双筷子纠缠在一起，等他们终于把熟肉瓜分清楚了，薄明野笑道：“别急，我又加了几盘肉，包你们够吃。”
    大家闷头吃着，“唔唔”点头。
    薄明野问俞舍：“是你爸爸打电话来吗？最好还是跟家里人报备一下。”
    俞舍道：“不是，我跟我爸爸说过不回去吃饭了。刚刚是个陌生号码，可能是什么推销吧，我没仔细听。”
    薄明野便没放在心上。
    此时有新肉食送了上来，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战……
    刻舟在健身房锻炼了三个小时，发泄出了一身汗。
    回宿舍以后他才解除了手机的勿扰模式，不出所料，无数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呈现在他面前，大多是询问他被放到替补席的事情。
    夏霜质问他怎么会跟钱诚闹到这个地步；江达岭也放下架子，与他探讨“第二套阵容”的备选方案，显然是想安抚他的情绪；方乐乐和柳央就是纯粹为他抱不平，前者连发二十多条语音痛骂钱诚，说这货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他可不想跟自己的兄弟决裂，后者出主意说要不自己穿女装去找林辰东出个绯闻什么的，把他挤下去。
    刻舟回复夏霜说“你别管了，好好调养身体”，回复江达岭说“谢谢江教练，我会配合的”，回复方乐乐说“专心打比赛，别给我丢人”，回复柳央说“大可不必，人家林辰东又没做错什么”。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
    之前他只是暂时下场调整状态，身份上仍然是主力队员，方乐乐更像是给他做替补的，先帮他顶两场，可现在不同了，他的身份变成了替补队员，也就是说，只有林辰东和方乐乐出现问题不能上场的时候，才能轮到他。
    很显然，这就是在撕他的面子，打他的脸。
    而他只能默默挨着。
    愤怒吗？愤怒。不甘吗？不甘。
    刚得到消息那会儿，他简直想冲进钱诚的办公室暴揍他一顿，可怜他自己都很惊讶的是，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在健身房的那三个小时，他也彻底想明白了这件事。
    那就是任他电竞的技术再好、能力再强，他也撼动不了俱乐部这棵参天大树，哪怕它已经被侵蚀朽烂，依然不会在意他这只蚍蜉。
    所以身为队长，他此时能做的，只能是忍耐。
    忍耐到他们不得不启用自己的时候。
    忍耐到真正能证明自己的时候。
    挨个回复完其他消息，刻舟这才点开了薄明野那一栏。
    ——我们晋级了，一起加油，赛场上见。
    只这一句，先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设轰然崩塌。
    刻舟把头埋在膝盖里，紧紧握着手机，想要从字里行间吸取一点点力量。
    银帆晋级了。
    真好。
    薄明野率领的队伍，一路追上来了。
    他多想和那个人一起加油，他们已经走过了那么长的来路，为什么就是不能如愿，不能共同面对两人都热爱的赛场。
    他想起那个人说过：“我一直很憧憬，做你的对手。”
    在世界级的比赛中，在万众瞩目的光环下，怀着一颗爱你的心，与你一较高下。那是一场梦想，也是一种荣耀。
    刻舟闷着声音说：“我也是。”
    半晌，他重新按亮屏幕，打字回复。
    ——抱歉，刚刚结束训练，才看到信息。
    ——赛场上见，银帆加油。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真想你，晚安。
    五日后，银帆战队收敛了成功晋级的欢乐放纵，正式投入到了BSL常规赛的备战中。
    屈居乙级联赛第三名的夜航星，经历了艰苦的冒泡赛，终于勉强跻身成为了甲级联赛的战队，获得了BSL的入场券。
    与此同时，季前赛那边也出了结果。
    因为临时的阵容调整，极昼战队的整体表现欠佳，虽然官方没有积分排名，但观众们的心里有，在目前的世界十六强中，极昼的胜负接近五五开，也就能排个七八名吧。当然，他们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后续Kezo根本没有上场。
    这就给战队的失利找到了充分的理由。
    原本有很多声音抨击极昼让Kezo坐冷板凳，也有很多声音说Kezo跌落神坛，光芒不再。然而在舆论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这种声音逐渐消失，转变成了另一种说法。
    他们说，不让Kezo上场，是极昼在隐藏实力。
    还说Kezo的速写败给HTTP也是计划的一环，实际上他们早有制胜的法宝。
    传言甚嚣尘上，但薄明野可以肯定的是，刻舟绝对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这让他不禁想到了上回合刻舟的遭遇，那是他不了解的一段旧事，身为局外人，他当时也只能从外界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至于真实的情况如何，大概只能从现在开始步步为营了。
    训练之余，他正要联系刻舟，忽然听到旁边俞舍接起一个电话。
    俞舍听了两句后，面露疑惑，之后走到了外面的连廊上。
    这个电话他聊了十多分钟，回来的时候情绪平稳，拉开椅子就准备继续训练。
    岳炎顺口问了句：“谁给你的电话啊？杨叔叔又喊你去上物理课吗？”
    俞舍摇头：“不是的，杨叔叔最近很忙的，没时间给我上课。是一个姓钱的人找我，问我要不要加入极昼战队。”
    “……”
    训练室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骤然停止。
    岳炎转头看他：“你说什么？极昼来挖你墙角？俞小舍我跟你说，别以为去了极昼你就发达了，你要是敢忘恩负义地投奔他们，看我不在赛场上把你揍哭！”
    朱墨就是从极昼出来的，对情况比较了解：“姓钱？钱诚吗？等下，极昼现在有Kezo、灰原乐和社会学家三个输出了，把你要过去打什么位置？”
    众所周知，Roswell最擅长的也是输出位。
    万霖飞插了句嘴：“当替补？”
    何清怡说：“Kezo就已经是替补了，再去一个当替补？他们极昼这么豪横的吗？”
    秦镜也看了过来：“给你开价多少？我们成年人只在乎这个。”
    俞舍说：“他说两千万。”
    岳炎：“这么高？”
    秦镜：“啧，这么点。”
    朱墨：“啊这，这不是签训练生的价格，是正式队员了。”
    万霖飞：“厉害。”
    何清怡：“你乙级联赛都没上场，他们看中你什么了？到底要你去做什么？”
    俞舍奇怪地看向他们：“不知道啊，我说我不去，就没问那么多了。”
    听到这话，岳炎松了口气：“还算你有骨气。再说了，现在已经过了转会期了，极昼要签你的话，还得付我们违约金吧。”
    薄明野说：“不用。”
    “为什么？”岳炎问。
    “因为俞舍下周才满十六岁，银帆才能跟他签合同，在这之前，他也没有代表银帆参加过正式比赛，所以极昼这时候来挖人，是眼光最毒、代价最小的时机。”
    也说明，他们看得出来，Roswell就是个天才。
    薄明野说：“俞舍，这是你可以自己做决定的事情。”
    俞舍神色淡淡：“我不去，那边没意思。”
    他心意已决，两千万什么的，对他也毫无吸引力。幸好如此，否则薄明野也没什么信心能留住他。
    如此看来，当初利用一块小天才智能手表把俞舍招进来，这步棋着实是走对了。
    因为上回合极昼的后期阵容，是用社会学家和Roswell做主力输出的。当时的Kezo已经被半封杀了，到后来不得不转会，而灰原乐……
    方乐乐当时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薄明野猛地惊醒。他看了眼日期，结合上回合极昼发生动荡的时间，不由得担心起来，连忙起身离开了训练室，给刻舟打电话。
    他现在怀疑，降为替补并不是刻舟上回合的转折点，他反反复复的手伤也不是，甚至连Roswell的突然加入也不是。
    真正让他坠落的推力，或许是从那件事情开始的。
    那个起初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却结束于寂寂无声的小插曲。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电竞圈里的一桩逸闻，但对于刻舟来说，却是信仰之路上崩碎的第一块砖石。
    薄明野焦急地等待着对面的接听。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这根墨线，我绝不会让它就此中断。
    “喂？明野？”刻舟接听了。
    “你今天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薄明野说。
    “好啊。”刻舟欣然道，“我们今天还有复盘和训练，不过晚上约了跟乐乐他们一起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嗯，在哪里，到时候我去找你们。”
    “在九里香烤全羊。”
    第130章 Act 130 转折
    下午训练结束，薄明野难得没有留在银帆继续自己的突破任务，而是打算早早下班，先去九里香烤全羊给晚上的聚会占个座。
    他不清楚那件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只知道大约是在这届BSL常规赛开始前。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未雨绸缪，至少先给刻舟和方乐乐打个预防针，让他俩能多点提防。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刚出银帆，就撞见俞舍被两个人纠缠。
    那两人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看衣着像是房产中介或者卖保险的，但是那体格又像是健身房教练，两个大块头往俞舍面前一堵，就算俞舍个头已经窜上去了，可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单薄青少年，顿时被这阵势骇得愣住了。
    俞舍茫然问：“你们有什么事？”
    那边语焉不详地回答：“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聊聊天。”说着就要搭着他的肩膀往别处带，显然是想避开银帆的大门口。
    薄明野看不下去了，当即上前分开他们，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显示支支吾吾不明说，反问他：“你是什么人啊，我们找这位同学谈点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薄明野把俞舍护在身后：“我是他老师，他在我这里上课训练，我就要对他的安全负责，你们有什么事就当着我的面说清楚。”
    有了薄明野撑腰，俞舍立刻就不慌了。
    他头脑很好，学习很厉害，然而对这种事情总是应付不来。他一直很感激薄明野对自己的照拂，每次受到欺负，或者遇上什么难缠的事情，都是这个人在指引他、帮助他，要说银帆有什么最值得他留恋的，非薄明野莫属，这也是他当初执意要投身电竞的最大缘由。
    所以俞舍当然是站在薄明野这边的：“对，你们有什么事就当着我老师的面说。”
    眼见薄明野不依不饶，那两人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之后他们一改先前遮遮掩掩的态度，拽着他们走进银帆，嚷嚷得整栋楼都能听见：“行行行，这可是你们自己要求的。本来还想给你们银帆留点面子，现在看来也不用了。那就开门见山吧，我们今天就是来挖人的，我们极昼俱乐部要签新人，待遇丰厚，前途无量，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他们最后一句是对着楼上的战队队员说的，大家都还没走，听见动静就出来看看热闹，没想到撞上这么一幕。
    普通训练营里也还有学生在上课，尽管成鹏和方蕊在努力维持课堂秩序，还是有很多学生走神到外面来。毕竟是极昼的经纪人来踢馆挖人，这种盛况可太罕见了！
    薄明野眉头微皱，迅速给薛晓莹发了信息，让她速来。
    接着他不得不亲自上阵与那两人周旋。
    现在正是赛季开端，根本不是正经的转会期，无论这两人是极昼的什么人，显然都不是想来好好谈事情的。
    说白了，他们就是来银帆捣乱的。
    为了不影响训练营的学生们上课，薄明野把这两人领到了二楼的会议室里。
    他也没避讳自己的战队成员，让他们一起到会议室旁听，看看极昼愿意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薄明野很清楚，跟极昼俱乐部相比，自家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小战队，与其对自家队员藏着掖着，不让他们接触这些“盘外招”，不如让他们自己来了解清楚这个行业中的真实情况。如果他们当中真有人被说动了，那银帆硬留也是留不住的。
    果然，接下来那两个人就开始天马行空地胡诌。
    什么两千万买个没有大赛经验的新人就是为了造星，当初Kezo就是这么造出来的；什么极昼的训练生待遇都比这里好，劝他们不要做井底之蛙；什么其实极昼关注他们很久了，允许Kezo来做银帆的挂职教练，也是他们事先就布下的一盘大棋。
    起初大家还有点兴趣，想看看自己身价几何，听到后来也都明白了，对方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地来挑选人才。
    秦镜最先发出了一声嗤笑：“老子转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来找我。”
    朱墨也佯装无辜地问：“我就是极昼的训练生出身啊，你们不记得我了吗？”
    薄明野此时已经知道极昼那边在搞什么鬼了，上午听见俞舍说对方开价两千万，他还在想这价格确实挺高的，极昼再怎么大方，也不至于把这赌注押在一个毫无大赛经验的新人身上，除非他们另有目的。
    如今他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了。
    结合上回合极昼的操作，他们一来是想掌控这个跟当年的Kezo一样的天才选手，这算是一个赌注，也算是一个储备，本身无可厚非。二来，他们是想利用Roswell的存在，打压和削弱Kezo的影响力，说得更直白些，他们想替换掉Kezo。
    三来，就是这两人此行的用意——极昼既看不惯银帆这匹黑马，又看中了他们的潜力。
    他们想挑拨银帆队员的忠诚度，借此拆分这支战队，甚至直接吞并这支战队。
    这种念头并不是极昼俱乐部蓄谋已久的，而是在目睹了夜航星战队在乙级联赛中的实力之后，他们因此产生的紧迫感。
    因为夜航星战队是猎影俱乐部投资的一支二线战队，他们闯进了这届BSL，意味着猎影俱乐部在争夺总冠军的过程中多了一份竞争力，这是最让极昼俱乐部恼火的。为了不让自己落于人后，他们这才选中了银帆这个“软柿子”。
    想通了这个关窍，薄明野心中自有计较。
    他给秦镜使了个眼色，后者虽然个子矮，看着像个未成年，实际上老奸巨猾得很。何况他跟老东家斗智斗勇了那么久，薄明野能想通的事，他也早就看透了。接收到这个眼色，秦镜便寻了个由头，把其他队员招呼了出去，对他们进行简单粗暴的思想洗礼。
    而薄明野也等到了薛晓莹，两人合力应付起极昼派来的掮客。
    事情最终是摆平了，在薛晓莹的雷霆手段下，那两人自然是没捞到什么好处，被撕开层层“糖衣”后，只能揣着那颗丑陋的“炮弹”悻悻而归。
    但此时时间也不早了。
    薄明野想起晚上的约饭，来不及处理后续事宜，就赶紧前往九里香烤全羊馆。
    这家烤全羊在K市颇负盛名，位于城郊的一座山脚下，只开设包间，每个包间都是一个户外搭建的帐篷屋，帐篷里用果木烧起碳炉，在木炭上烤制全羊。
    在薄明野到达约定的帐篷外时，他听见了里面的争执和打斗声。
    那一刻，他猛然惊醒。
    就是这一天。
    那件事，竟然就是这一天发生的。
    绿色的啤酒瓶被砸成了渣。
    桌上的餐具撒了一地，除了筷子以外，没剩几个是完整的。
    烧烤架上的铁钎，穿透的却不是羊羔的皮肉。
    新鲜而殷红的血滴在了碎裂的白瓷盘上。
    时间像是静止了几秒。
    在短暂的愣神后，所有人终于动了起来。
    女孩子们惊恐地躲在角落，陆悠然报了警，努力向手机那头的接线员说明情况。
    刻舟扶着薄明野，慌张地问：“你怎么样？明野你还好吗？痛不痛？痛不痛？他捅你哪儿了？你的胳膊……在流血……”
    方乐乐怒极，要拿脚去踹瘫坐在地上的那个人。
    柳央架住了他，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四周吵吵嚷嚷，吵吵嚷嚷。
    在方才一系列下意识的反应之后，薄明野也处于半懵的状态。倒是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终于能用理智思考。
    大量的信息在他的脑中整合。
    在墨线和锚点的作用下，他串联起了上回合与这一次的所有细节……
    上回合，没有他和银帆的介入，夜航星直接晋级为甲级战队，参加了这届BSL。极昼俱乐部有了危机感，收购其他战队不成，就想从内部革新下手，一方面签下了天才新人Roswell，一方面想要削弱“不听话”的Kezo的影响力。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社会学家和Roswell的双输出阵容。
    于是钱诚寻了个由头，要给刻舟和方乐乐添麻烦。
    或许他的本意也没有那么龌龊，只是想让他俩闯个小祸，违反点队规，禁赛几场，好给自己力捧的新人腾地方。要是新人真的不行，还可以换他们继续给极昼效力。
    只是他也没想到，最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通过方乐乐上次的泄密事件，钱诚找人买通了陆悠然那个声名狼藉的师兄。他让他找机会跟刻舟和方乐乐打场烂架，然后把这事披露到网上，后面的舆论节奏就由他这边来带动。
    这天是陆悠然拿到发表课题的稿酬和奖金，请自己的朋友和方乐乐他们一起聚餐，却没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师兄跟了过来。那个师兄喝了不少酒，酒壮怂人胆，还雇了两个混混来帮忙，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双方很快起了争执，从口角冲突上升到肢体冲突。
    混乱中，师兄随手抄起烧烤架上的铁钎就往刻舟身上扎去，方乐乐本能地冲上去替自己兄弟挡下，结果被扎穿了手掌。
    一名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太过短暂，手部受到这样的创伤，方乐乐不仅无缘这次的洗魂联赛，就连今后的职业生涯也基本断送了。
    赛季结束后，方乐乐与极昼的合约到期，他没再续约，而是随父母去了国外。
    这个赛季的后半段，Roswell和社会学家的配合出现漏洞，刻舟还是得到了上场的机会。但在他的心里，这个机会是用好兄弟的整个职业生涯换来的。
    他那么悔恨，却又那么无力，只能担负着这种重压继续打比赛。
    而在那之后不久，却又遭遇了整个俱乐部的背叛。
    幸好。
    薄明野心想，幸好，这次他阻止了这样的局面。
    没有人可以彻底替代他们，没有人伤害到他们，方乐乐和刻舟都不用面临那么残酷的选择，他们可以问心无愧地争取自己的胜利。
    警察带走了师兄和那两个混混，陆悠然和另外两名女生跟着去做笔录。
    柳央出了主意，方乐乐先发制人，把那个师兄的丑事公之于众。可惜即便他们猜测这件事与钱诚脱不了干系，但没有直接证据，没法扳倒他。
    刻舟陪薄明野去了医院。
    医生妥善处理了伤口，给薄明野包扎好，打了破伤风针。
    情况算不上严重，但刻舟急得像一头困兽。
    他口不择言：“你冲上来干什么！谁要你帮我挡了！那个人是个疯子！这是戳到你的胳膊，要是戳到你心脏怎么办！戳到你眼睛怎么办！等一下，你还要打比赛，会不会影响你打比赛？所以你冲上来干什么！你让他戳我就是了，我反正现在就是个替补！我随便他戳！”
    等他宣泄完了，薄明野在他面前做出敲击键盘和甩动鼠标的动作，伤口受到了一些牵扯，但他忍住了，安抚道：“你看，没事的，我能参加比赛。”
    而且这点小伤，他可以动用神力加速痊愈，或者屏蔽痛觉。
    刻舟稍微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说：“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不能因为这种人渣断送了冠军梦！”
    薄明野点点头说：“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平安，我想看你再拿一次冠军。”
    刻舟苦笑：“在替补席上拿冠军吗？”
    薄明野说：“在你自己的赛道上拿冠军。”
    不用背负任何歉疚，堂堂正正地捧起那只璀璨的BSL拾光杯。
    虽然有些狼狈，但薄明野仍有心情开玩笑。
    他说：“这时候最开心的应该是你的保险公司吧。”
    刻舟没听明白：“怎么？”
    薄明野：“不是说极昼给你的上半身买了超级昂贵的保险吗？如果受伤的是你，他们恐怕要赔一大笔钱吧。”
    刻舟哭笑不得。
    忽然，他福至心灵，把薄明野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说：“如果心疼也算的话，他们还是要赔我好多钱。”
    薄明野实在忍不住了，大笑不止：“好油啊，你到底从哪儿学的霸总语录啊。”
    第131章 Act 131 预警
    紧张备战的间隙，俞舍在银帆度过了自己的16周岁生日。
    大家聚在小客厅里，关了灯，给他唱生日歌。
    从他许好愿望吹灭蜡烛的那一刻起，终于满足了年龄条件，正式成为银帆征战BSL的主力队员。
    之后大家分吃蛋糕，俞舍这个寿星开始兴致勃勃地拆礼物。
    这场生日会不像他以往在家里办的那么隆重，他爸爸总是会给他请来特别专业的策划团队，从会场布置到助兴节目，全都搞得盛大又精致。请来的客人也都是很有身份的，他们会穿着正装来送他祝福，生日蛋糕也是特别定制的好几层，上面通常还会用裱花裱出一道杨叔叔出的物理题，作为他当晚的“才艺展示”。
    以前他过生日也是很开心的，只是不像今天晚上这样，感觉那么亲切。
    蛋糕是薛晓莹订的，只有两层，用料很讲究，外观却很朴素，上面放了许多芒果和草莓，中间只是简单地裱了一个“Roswell生日快乐”。
    银帆的队员们基本都是学生党，平时工资也不高，拿出的礼物大多并不昂贵，但俞舍同样能感受到朋友们的真诚的心意。
    朱墨和万霖飞的礼物送重复了，是洗魂官方新出的一款双肩背包，俞舍欣然收下，说自己一洗一换，刚刚好。何清怡送他一个运动手环，督促他平时出了看书学习和打电竞之外，要多运动，好好长个子长身体。岳炎送了他一套最新版的物理竞赛真题册，阴阳怪气地说既然想两头兼顾，那就多多做题。
    秦镜送的比较特殊，是三张陪练券，说俞舍可以用这个券邀请他来当陪练，他可以免费指点他三次。
    薄明野算是比较大方的，送了他一套电竞机械键盘，价值好几千块。
    俞舍对这款键盘垂涎很久了，觉得它的灯光很酷炫，又听说它手感非常好，一直放在自己的购物清单里。可是他并不想花爸爸的钱买，就想着等自己能参加比赛了，用自己挣来的钱买一把，不过现在不用了，这个快乐提前了。
    薄明野说：“用你最喜欢的装备，才能打出最好的成绩。”
    俞舍开心得忘乎所以，直到他拆开了刻舟送他的礼物。
    刻舟本人并没有来，但他的“心意”送到了。
    众人期待地看着俞舍，无比好奇这位电竞圈的天才前辈会送他什么。
    只见俞舍从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里，缓缓取出了一块最新款的小天才智能手表。
    众人：“……”
    另外还有一张刻舟亲笔写的纸条，上面写着：
    你上回单挑输给我一块手表，我不占小孩便宜，这次还给你。
    祝贺你16岁了，职业竞赛的大门为你敞开。但是我要警告你，以后再输给我，不许扑到薄明野怀里哭鼻子了！
    ——各方面都比你捷足先登的Kezo
    薄明野：“……”
    俞舍一脸嫌弃地戴上了这块手表。
    BSL常规赛就此开始。
    随着本届比赛规模的扩大，全球共有32支战队参加，其中包含了国内的8支甲级战队。
    接下来就是漫长且繁杂的资格赛，还有四轮锦标赛，分别是暮春锦标赛、清秋争霸赛、夏季挑战赛和逆流者之环。
    每支队伍都将在本赛季参加16场资格赛，每次胜利获得1联赛积分。成功晋级并在锦标赛中获得胜利的队伍将会获得额外积分。在本赛季内获得的所有联赛积分都将影响季后赛的参赛资格和种子顺位，最终依然仅有8支队伍进入季后赛，有机会角逐全球总决赛的冠军。
    在神力的保驾护航下，薄明野胳膊的伤势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就在银帆获得四场常规赛的胜利后，他突破到了第五阶。
    在那之前，他已经让准备多时的俞舍替代了自己的输出位，而自己与朱墨和万霖飞公平竞争两个支援位。
    这是银帆第一次出现队内竞争。
    从前他们这支队伍连参赛的六个人都凑不齐，现在终于能有一个替补储备了。
    朱墨和万霖飞都是从赫赫有名的俱乐部出来的训练生，多少还是有些自负的。凭借它们现在的能力，去二线战队混个主力绝对不成问题。只不过银帆给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希望，所以他们情愿在这里竞争一个位置，或者当个替补。
    三人经过了单挑对决和战队配合等等测试，朱墨和万霖飞不得不承认，薄明野的实力比他们都要强。那不是某个单一能力的强，而是全方位的强，从技巧到意识，再到每一个操作的瞬时反应，甚至他们年轻人引以为傲的手速，竟然都比不过他。
    争无可争，其中一个支援位自然给了薄明野。
    他就是在这个位置上打了四场连胜的比赛，并且在击杀人数上取得了突破。
    而剩下的那个支援位，他们两人的成绩左右拉扯，一时间有些评比不出来，整体能力相当，连队内投票都投出了个2比2平，薄明野投了弃权。
    之所以投弃权票，是因为薄明野整合了他们两人的优缺点后，决定让他俩轮替。
    朱墨的问题在于有时会比较急躁，发挥不够稳定，但他对各个英雄的掌控比较均衡，不会太吃现有B/P机制的亏；而万霖飞的问题在于偏科严重，有些英雄也别拿手，有些用起来就很生涩，但他单场发挥都比较稳定，不会出现大的失误。
    鉴于两人的情况不同，薄明野让他们作为两种不同的阵容呈现，作为教练，他会根据对手、地图等等因素来决定由谁上场。
    两人都没有异议。
    但在这样的前提下，薄明野对他们的训练要求也更加严格。出现任何问题都会当场指出，包括哪些很小的细节和不好的习惯，他都会让他们限时整改。
    与此同时，他对全队的训练计划都做出了调整，时间和强度都几乎逼近了他们的极限。
    有一次，何清怡来了例假，节奏紧凑的训练让她无法及时去卫生间，导致裤子和座位上都留下了血迹。
    岳炎注意到了，说自己尿急要上厕所，再这么练下去膀胱要炸了，何清怡这才咬牙站起来，得空去卫生间打理自己。
    之后岳炎就去找了湿纸巾帮何清怡清理了座位，秦镜也状若随意地在她座位上铺了易清洗的垫子，放上了能让她舒服点的腰撑。
    何清怡回来的时候眼里含着泪，轻声说了句“谢谢”。
    为类似这样的事，薛晓莹专门找了薄明野谈话。
    她说：“你知道现在有的队员们会穿着尿不湿来训练吗？你知道何清怡那天哭着问我借裙子穿吗？薄老师，你不觉得现在的训练方式太不近人情了吗？”
    薄明野刚突破不就，正在忙着完成秩序给自己布置的新任务，闻言说了句“稍等”，直到打完这一局，才有心思来听薛晓莹说了什么。
    薛晓莹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关了他的电脑，把他按在座位上好好说教了一番。
    她盯着薄明野说：“银帆不是一个成熟的俱乐部，我们没有专门的营养师、心理指导、队医和生活助理，但是我们仍然要有一套科学的训练教程，我们要对那些孩子负责！你现在这个样子，跟那些拼命压榨年轻选手的黑心俱乐部有什么区别？你还记得自己创办银帆的本意是什么吗？怎么从进入BSL开始，你就像疯了一样地逼迫他们？”
    狂风暴雨般的指责砸在他头上，薄明野终于从虚幻的数据中抽身，稍稍清醒了些。
    他揉了揉睛明穴，详细询问了最近队员们的身心状态。
    其实在这次突破之后，他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但周围事情太过杂乱，他那会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被薛晓莹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得不好好正视这件事。
    第五阶：逆位隐者。
    这次给出的任务并不难，只要累积达到千万量级的治疗量就可以，薄明野觉得自己可以在短期内就突破。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秩序还给出了一句话。
    那个声音说：“逆位隐者，是不被了解的寂寞，无谓的花费，看不见的漠然，和被遗忘的自我。”
    薄明野原本以为，这是让他回归到自己曾经最擅长的领域的解释。
    如今想想，却是一句提前预警。
    他现在突破的进度飞快，但超忆症和频繁使用神力的副作用也显现了出来。
    由于每次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处理费神，他常常会下意识屏蔽掉一些无用信息。而这些无用信息，往往就是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所以他看不到何清怡的艰难，看不到队员们的辛苦，也看不到身边人的无奈。
    他的思绪被困在了自己的突破任务，和他强迫自己去关注的“墨线”上，而其他的一切，都被他像处理其他数据一样，放在了“不重要”的归类里。
    薄明野忽然意识到，成神是有代价的。
    得到那些奖励的同时，他也被那些数据淹没了，想要渡过那片危险的“熵之海”，就会丧失一些属于“人性”的东西。
    薛晓莹走后，薄明野停止了自己的单独训练。
    他来到训练室外，看着里面的人。
    那些被他搁置的数据被一条条翻了出来：
    那个含着棒棒糖的西瓜头小孩。
    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来给他拖地的“不良少年”。
    那个为他放弃高薪，说是被他骗来的矮个子暴脾气。
    那个在高校赛上披荆斩棘、生活里却懒懒散散的骄傲女生。
    那个被猎影放弃，看上去更适合打篮球的寡言少年。
    那个实力不俗，熬了那么久却还是错失良机的小胖墩。
    还有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那个身处巅峰，却被逼到了悬崖边缘的倔强王者。
    他哪里能放得下他们？
    可是如果他就此停滞不前，不能变得更强，又要怎么改变命运？不只是他自己的命运，银帆战队的命运，还有刻舟即将到来的命运。
    方乐乐那件事虽然已经解决，但刻舟的处境仍没有改变。
    极昼俱乐部还是签了新人，刻舟也依然坐在替补席上。
    他至今仍未知道，真正的契机在哪里。
    第132章 Act 132 表情
    极昼战队的前六场资格赛，刻舟都没有上场。
    俱乐部还是签下了一个新人，是在高校赛中表现突出的一名18岁大学生，XJ大学“有个想法不一定队”的主C，名叫杜方新，账号名[梅子过敏]。
    何清怡跟他交过手，对他有比较深的印象。对于这个人，她还是比较佩服的，用她的话来说，“这是高校赛中唯一一个能三枪打爆我仓鼠球的输出”，毕竟仓鼠球快速滚动的时候，全身装甲几乎无懈可击，二者人竟然两次击中过这种状态下仓鼠球的要害。
    这样的动态视力和狙击准头，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薄明野也看了不少XJ大学“有个想法不一定队”的比赛，他们是这界高校赛的冠军，尤其在最后的翻盘局里，两个主力输出的配合和表现极为亮眼。据说那位擅长柳德米拉的[烧水不开]已经签到了黑洞战队，而[梅子过敏]之所以拖到现在，应该是想给自己物色一个更好的安身之处，果然，最后由极昼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极昼这番连续签下输出位选手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外界的注意，加上前阵子灰原乐的禁赛和最近Kezo的神隐，圈子里都在猜测，极昼战队要么是想彻底调整现有阵容，要么就是悲了个大招，把后手藏得很深。
    然而这些杂音，如今都进不了刻舟的耳朵。
    要是换做以前的他，早就去跟中高层大吵大闹了，还要在网上大肆宣扬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可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精力。
    因为他了解极昼，也了解BSL。
    他知道这些吵闹都是无用的，真正有用的还是战绩。在他看来，以极昼战队现在的状态，想拿到参加锦标赛的资格都难。
    这不单单是让他做了冷板凳的原因，而是队员们心浮气躁，战术制定朝令夕改，还有各种阵容不能高效配合这些综合因素导致的。
    他能看明白，其他队员、江达岭、左震和那些数据分析师们更加看得明白。
    可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战队往未知的方向狂奔，在没有受到真正的打击之前，那些“拍脑袋做决定”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他们依旧被淹没在“顶级强队”“两届冠军”“高端俱乐部”的花团锦簇下，看不到前方的崎岖。
    薄明野跟刻舟谈起过那个新来的[梅子过敏]。
    刻舟语气平静：“还行，战斗风格很凌厉，就是经验不足，有时候太飞了顾不上后方，跟重装和支援的配合还差点儿意思。”
    这是非常中肯的评价，几乎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和当初他对[社会学家]的态度截然不同。说好听点，是宽宏大度，说难听点，似乎压根就没把人放在眼里。
    薄明野本想安慰他的，这么一看不用了，也比较中肯地说道：“他的卡特琳娜玩得不错，应变能力非常好。你们应该也发现了，他对动态物体的狙击非常准，这一点很厉害，而且是很难复制的强项，说白了，就是直觉和手感上的优势，好好利用的话，对部署上的帮助还是挺大的。”
    刻舟点头：“嗯，江教练也是这么说的，关键看他发挥稳不稳定了。”
    联想到上回合的一些传闻，薄明野下意识地说：“不过一名职业选手，不光要看赛场上的成绩，还要看职业操守，希望他……”
    “职业操守？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
    想了想，薄明野还是没有提前给别人贴标签。
    他记得上回合杜方新是进了哒啦哒啦战队，但在两届BSL之后就被禁赛并解约了，而且在电竞圈的名声很差。只是现在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人家现在又是进了管理更严格的极昼，或许就不会重蹈覆辙了，这会儿在背后给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总归是不好的。
    极昼的前六场资格赛还算顺利。
    刻舟坐着冷板凳，杜方新也坐着冷板凳，上场的还是配合已久的林辰东和方乐乐。
    但不出所料，这种向好局面没有维持太久，从第七场开始，极昼陷入了被动。这场与尤斯塔战队的比赛，他们以0-2的比分惨败。
    尤斯塔战队，极昼从来就没怕过的战队，去年止步八强的战队，竟然毫无悬念地赢了他们。关键对方这一届的选手阵容也没有多么强大，之前的资格赛中还输给了猎影和哒啦哒啦，可这次竟然把极昼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场失败，犹如一声振聋发聩的警钟，终于敲进了极昼那些中高层的脑子里。
    当天的复盘会，江达岭就拉着分析师给队员们做了全方位的解析，结论是，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把他们的战术套路摸了个一清二楚，点对点精准打击。所以他们要做一些战术上的调整，可以采用之前的备选方案……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抱臂在一旁参会的钱诚插嘴阻止了。
    钱诚说：“战术问题是吧？那正好换个阵容，让新来的小杜上场试试。我看[社会学家]和[梅子过敏]训练的时候配合就很好，我们极昼什么阵容拿不出手？新人上场，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江达岭顿了顿，没有反对，但是提醒道：“杜方新刚来，很多打法还在磨合当中，给对方一个奇袭是可以，就是恐怕做不到那么周密，战术上也容易被人家破解。”
    “下一场是对谁来着？”
    “夜航星。”
    “哟，那不是巧了么。”钱诚来了劲头，“猎影买的二线队，拿来练手最适合不过了，还能给我们的新人争争脸面。江教练，我觉得你现在太保守了，老抱着那么几个老队员不放，怎么培养新星啊？要我说啊，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让年轻人去拿拿成绩，挺好的。”
    江达岭哼笑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数据表：“行，那就按钱总的意见来吧。下一场资格赛对战夜航星，[社会学家]和[梅子过敏]打输出，大家好好练，加油。”
    说罢散会。
    杜方新本身倒不是个过于自负的人，能拿到这个机会，他也非常珍惜，当即向其他队员们鞠躬表示感谢，承诺一定好好配合训练，绝不辜负俱乐部的信任。大家也没说什么，刚经历了一场惨败，任谁都不甘心，要是他真能出其不意地获胜，对战队来说是件好事。
    送走了钱诚，杜方新凑到刻舟身边，激动地解释：“刻队，我其实想跟你并肩作战，啊我不是说跟林前辈搭档不好，总之我……”
    刻舟面无表情地路过他：“没事，加油吧。”
    杜方新怔在原地。
    江达岭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了句：“不用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你能力还是不错的，用成绩说话，大家都会接受你的。”
    杜方新低下头，暗暗握拳。
    从万众瞩目的人气新人，到不被重视的边缘替补，他只是没想到短短半个月，自己的人生会有那么大的落差。
    如果不是钱总力荐，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上场机会。
    是非职业与职业的差距真的那么大吗？
    还是这个圈子，只能用权利说话？
    当天共有四场资格赛，两场国外对国外，两场国内对国内。
    恰逢周末，官方就把这四场比赛的直播放到了自家的电竞场馆内。前面两场安排了实时画面，后面两场直接线下到场对战。
    这两场国内对国内，分别是极昼对阵夜航星，银帆对阵哒啦哒啦。
    开场前，镜头给到了观赛席。
    所有人都注意到，Kezo就穿着队服，坐在第一排。
    这就意味着，这场比赛他依旧不会上场。
    即便如此，镜头、媒体和观众也并不失望——Kezo不上场，岂不是更有好戏看了？
    无论极昼对他是暂时雪藏还是留有后手，或许都能从他看比赛时的情绪波动上找到蛛丝马迹。而且这次极昼用上了两个新签的输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这种噱头难道不该深挖一下吗？是不是上回Kezo玩速写输给HTTP之后，状态就彻底下滑了？这个赛季他还会上场吗？之后极昼还会跟他续约吗？这些问题简直比今天的比赛本身还要吸引人。
    可惜刻舟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极昼与夜航星的比赛，第一局，在十五分钟内决出胜负。
    不得不说，杜方新的加入的确带来了很大的改变，也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这局夜航星甚至输得有点难看，单场阵亡将近20人，节节败退，三个目标点的掌控时长还不到极昼那边的三分之一。
    可以说极昼赢得非常漂亮。
    镜头扫到了极昼的观赛席这边。
    钱诚好整以暇地抹了抹油头，怔了怔西装，露出谦逊又自豪的表情。
    可惜镜头完全没有在他身上停顿，而是直接给到了Kezo。
    Kezo翘着二郎腿，十分自然地鼓了鼓掌。
    直播间弹幕开始了微表情分析：
    【Kezo笑了吗？那个嘴角，是不是稍稍有了一点点弧度？】
    【我量了，没有，跟之前的角度一样，量角器不会骗人。】
    【那他的眼神呢？是不屑？是欣慰？还是嫉妒？】
    【我感觉这种眼神应该叫“平静”。】
    【说回比赛吧，我觉得身为队长，Kezo肯定希望自家战队赢啊。】
    【对，什么叫集体荣誉感，我们不要小人之心了。】
    【按这种进度，一小时内结束战斗吧？极昼赢定了哎。】
    【看来他们确实不需要Kezo这种级别的大佬出手？】
    然而从第二局开始，夜航星很快找出了极昼的防御漏洞，也逐渐适应了[梅子过敏]那种精准到可怕的攻击，即便伤亡仍然惨重，但并没有影响任务的执行，最终顺利扳回一城。
    钱诚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低头假装接电话，避开镜头。
    镜头再次给到Kezo。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
    【他皱眉了！我确定他皱眉了！】
    【还是担心的吧！极昼这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艰难起来？】
    【极昼的打法没变，是夜航星进化了。】
    【妈呀，刚从乙级战队杀出来，就有这种实力吗？】
    【猎影在二线战队的培养上下了大功夫啊。】
    而第三局，他们的战术调整又更加成熟，极昼在他们手上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没坚持到半小时，便彻底输了。
    钱诚愤而离席，去了后台。
    镜头依依不舍地对着Kezo。
    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玩手指，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神情。
    但极昼其他的工作人员都离开了，他没有动。
    【Kezo不走吗？怎么还坐着？不是应该去骂骂队员吗？】
    【对哦，他在等什么呢？】
    【是心情不好吗？自家战队连输两场了。】
    【不、不是，他是在等着看下一场比赛吧？】
    休息过后，银帆和哒啦哒啦战队的成员们走到了台上，进入对战室。
    刻舟抬起了头。
    镜头在他的脸上，终于捕捉到了笑容。
    那是久违的、纯粹的、属于一名电竞选手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这个赛季他唯一期待的战队选手和比赛。
    不需要微表情解析。
    谁都能看出来，他的眼神中，满是欣赏与倾慕。
    第133章 Act 133 盛极
    哒啦哒啦已经不敢小看如今的银帆了。
    资格赛的赛程进行到三分之一，银帆只输过一场，不算今天的，战绩几乎和极昼持平。而且他们是1-2输给了猎影，从战况上看，他们打得特别顽强，猎影想要完全封住他们都很困难，可见银帆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不过哒啦哒啦也不至于妄自菲薄，因为他们现在还未尝败绩，从积分上来说，已经排到了极昼的前面，再看今天极昼的表现，他们感觉今年自己甚至是有夺冠希望的。虽然失去了秦镜，但他们储备雄厚，早就签下了实力新人，调整好了新赛季的阵容。
    对上自己的老东家，秦镜内心毫无波动。
    他既没有觉得特别兴奋，想要证明跟自己解约是他们的损失，也没觉得略有伤感，对他们还想报答栽培之恩。
    薛晓莹问他赛前感受。
    他说：“不要跟打工人提什么恩义，所有对手在我眼里都一样——干就完了，谁都别想妨碍我赢比赛拿奖金！”
    别看秦镜当初跟哒啦哒啦的高层闹得那么难看，他是真的不记仇。哪怕都线下他都跟人家老总踹桌子肉搏了，到了游戏里，他根本完全不在意，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会夹带丝毫个人情绪。
    不过他在赛场上的风格还是跟以前有所不同，少了几分冲动暴戾，多了几分迂回谋略，这跟薄明野给他制定的训练方案有关。毕竟他要适应现有的战队和搭档，要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重新开始，所以他必须摒弃之前多年的部分习惯，并且摸索出属于自己的新路数。
    于是在这个赛季中，秦镜拿出的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账号，一个让曾经的老东家、粉丝和现在的对手们都陌生又畏惧的[节制患者]。
    可惜，被他当做命中宿敌的刻舟还是没分给他太多眼神。
    这场比赛非常精彩。
    哪怕抛开战况和比分不谈，也是足以将银帆定义为“强队”的一战。
    不仅仅是[节制患者]和[Roswell]这两个输出的操作亮眼，[重火]和[罗刹]的重装防御也少有破绽，[万山横]的辅助尽可能稳住了一个输出和一个重装的血线，表现也可圈可点。但全场最让人难忘的还是[菜神]。
    众所周知，[菜神]在之前的乙级联赛中是打输出的，很多人以为在[Roswell]参赛后，他会直接退居幕后当教练，或者跟[Roswell]轮替上场，但万万没想到，他选择重新回到了在[Overload]时期所处的支援位。
    最关键的是，无论他打哪个位置都游刃有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这场比赛中，银帆战队的单目莲才是真正的灵魂人物。从战术布局到临时应变，从后方稳定到前线补给，全都在他的掌控中。
    队友的失误，他给补上。
    敌方的针对，他能化解。
    那是真正的无懈可击。
    最终，银帆2-0击败了哒啦哒啦。
    刻舟在场下看得呆了。
    银帆获胜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站起来鼓掌。
    那就是他喜欢的人，是陪他一起经历挫折的人，是仰望着他、也被他所仰望的人。
    紧迫感和自豪感同时涌入他的心脏。
    砰咚、砰咚。
    是抑制不住的爱意，也是热血沸腾的向往。
    他想和这个人并肩同行，像之前约定的那样，一起得偿所愿。
    很多直播间观众也看得呆了。
    【银帆……这么强吗？】
    【好厉害，一个支援位也能carry全场吗？】
    【有没有人记得，几个月前，菜神曾经把Kezo拖得五连败？】
    【社会学家和Roswell也好强啊！】
    【这个小破队到底怎么凑来的这些大佬？】
    【银帆是不是有个青少年训练营？我现在去报名还来得及吗？】
    这天刻舟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回极昼，他等候银帆打完比赛，没理会那些等着跟他搭话的圈内人，毫不避讳地搭上了薄明野的肩膀，跟他们一起去吃了顿便饭。
    不过他也没时间多待，跟薄明野匆匆聚了下，就赶回了俱乐部。晚上有训练安排，赛季期间，即便他是替补，也不想错过练习和备战的机会。
    回到俱乐部的时候，他发现队里的人都不在训练室。
    这是怎么了？都去哪儿了？刚输了比赛，不复盘也不训练了吗？
    他在这层晃悠了一大圈，终于遇到一个工作人员，问他教练和队友都去哪儿了，对方讶然道：“尚总召集大家去开会了啊，你没接到通知吗？”
    尚之凛召开会议？
    是有什么重大事项要宣布吗？
    刻舟看了眼自己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掌权人召集整个洗魂分部开会，却没人通知他这个战队队长？
    呵，刻舟冷笑一声，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脚，想给他再按上一个目中无人的罪名，让他得罪大领导？
    无所谓，他怕过谁！
    事到如今，刻舟也不在乎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了，他径直走向楼上的会议室，漫不经心地敲了三下，没得到回应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好意思，没收到会议通知，来晚了。”
    钱诚阴阳怪气地说：“哟，是K神啊，比赛结束就不知道您跑到哪儿去了，大家回来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怎么就你特殊，回来这么晚啊？是不是名气大了，心思活络了，就不把我们极昼放在眼里啦？”
    他这话显然意有所指，但刻舟就当没听见，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只对尚之凛颔首：“抱歉尚总，您继续。”
    尚之凛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没对刻舟的迟到做出批评，继续接上之前的话题：“输给尤斯塔，你们说是阵容太老套的问题，好，换了新阵容、新选手，然后呢？输给夜航星？夜航星！猎影投资的二线战队！你们也有脸在这里跟我报数据讲借口？”
    鸦雀无声。
    看样子众人承受这样的怒骂很久了。
    关于尚之凛的态度，刻舟倒并不意外。
    资格赛连输两场，这对极昼来说已经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了，无论从士气、信心、能力、战术哪方面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后面的比赛稍有不顺，就很可能面临积分排名落后的情况，这也将直接影响到他们四轮锦标赛的排位和成绩。
    老板发火是应该的。
    但所有人更关心的是，这场火发完之后，责任由谁来承担呢？之后的战队事务谁来说了算呢？阵容还要做怎样的调整呢？
    果然，之后的会议就在讨论这些问题。
    数据分析师再次拿出比赛和选手数据来说话，江达岭提出自己的要求和意见，钱诚不认为自己的尝试有错，表示[社会学家]和[梅子过敏]就是现阶段的最优选择。
    一群中层领导和管理人员吵来吵去，队员们全都安静如鸡。
    钱诚怒斥江达岭用人太保守，战术制定不够新颖，对战队存有私心，对部分队员偏心，所以故意打压新人，就想借此巩固自己在俱乐部的地位。
    江达岭气得差点把平板电脑砸钱诚头上，说当初他不听分析也不听劝告，非要换人，他就让他换了，结果成绩不好又推卸责任，这才是真正的以权谋私。
    整个会议室里一团乱。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轰然打开。
    与刻舟刚才敲门进入的行为截然不同，来人是直接用高跟鞋踹开的。那气势，直把坐在上首的尚之凛都骇住了。
    原本吵闹不休的会议室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
    门口那人却没有暂停。
    夏霜走进来，谁也没理，只看向尚之凛，开口道：“尚总，你知道Kezo现在身价多少吗？你知道我们给他上了多少钱的保险吗？”她随手指向坐在边上的刻舟，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语气质问，“我就搞不懂了，这么个又值钱又好用的打工仔放在这儿，你们不用，非要在赛季冲分的时候‘培养新人’，是觉得公司钱多烧得慌，还是良心发现了不想压榨人才？”
    钱诚刚要开口反驳，夏霜抬高声音说：“有些人啊，脑子被不干净的东西糊了，张口闭口谈人家的权欲私心，搞得管理层乌烟瘴气。
    “我现在不想说那些腌臜东西，我们在商言商，就谈钱，既然你们想把MVP当摆设，我也没意见，趁早把他卖了不好吗？还能赚上一大笔！放这儿当花魁好看呐！”
    刻舟：“……”
    有了夏霜的加入，局势立刻发生了变化，钱诚几乎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江达岭终于顺了气，坐下来打开保温杯喝起了枸杞茶。
    真的，这种事他实在不擅长，还是要专业的上。
    会议室里没有夏霜的座位，左震默默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拖到尚之凛旁边，让她坐下慢慢说。
    夏霜很久没管事了，这次逮着人挨个教训。
    教训得差不多了，她才朝尚之凛说：“我病好得差不多了，也能回来复职了。要不这样吧，钱总去接手其他分部，我回来继续带带这帮不争气的兔崽子。”
    这件事她私底下就跟尚之凛提过，当时尚之凛虽然没给明确答复，但态度显然是松动的，现下她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提出，就是表明了自己要回来夺权的态度。以她在极昼股东会的地位，她觉得这点面子尚之凛还是会给她的。
    可没想到的是，尚之凛拒绝了。
    他说：“夏总你身体还在恢复期，医生也说了，不能太过操劳，战队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钱总只是对新赛季的情况还不够了解，我相信他后面能转变思路，多听听大家的意见，不会再一意孤行了，是吧钱总？”
    钱诚闻言立刻表了态，还不忘虎头给了夏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夏霜是震惊的，她盯着尚之凛半晌，有很多话想问，但好歹维持住了自己的风度，也没在这样的会议上驳了他这个掌权人的面子，只能暗暗咽下了这口气。
    幸而尚之凛也深谙制衡的技巧，当即宣布，如果下一场比赛仍然没有起色，就立刻换Kezo上场，全队以江达岭制定的战术为核心，钱诚不得再插手比赛阵容的决策。
    散会后，夏霜想找尚之凛详谈，但后者以有事为由，回避了她。
    夏霜若有所思，没再纠缠。
    所有队员都对夏霜的出现无比欢喜和感激，他们真是受够了钱诚的无脑欺压，当然，他们也对尚总驳回夏霜的提议感到愤懑，可是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他们也不敢强求她这时候就回来为自己操心劳神。
    夏霜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好好训练，积极比赛。
    只是在江达岭安慰她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
    她问：“Kezo上场，还能救得了极昼吗？”
    江达岭喝了口枸杞茶说：“没有人是不败的神，也没有战队是不败的王师。”
    盛极必衰，自古如此。
    第134章 Act 134 白塔
    与薄明野所预料的一样，最近的训练和比赛让他的突破任务进展神速。
    不到一个月，完成度已经超过了95%。
    如今他所要担心的，再也不是操作跟不上、目标达不到，而是他内心还处在迷茫中的时候，却连自己都无法阻止这样飞速增长的进度。
    他想缓一缓，再多想一想，可秩序不会给他犹豫的时间。
    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超忆症带来的数据洪流不断冲刷着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奔跑了那么久，明明早已又渴又累，可是怎么也停不下来。就像身后一直有鞭子在逼迫，就像前方传来了不能违拗的命令。
    除非即刻放弃电竞这条路，否则他无法中止成神的进程。
    而他还有太多想要实现的愿望。
    好在薛晓莹向他提出意见之后，薄明野开始重视自己的精神状态。
    既然这样的情况无法避免，他至少要用意志来维持住平衡，从而降低对周围人的影响。所以他这阵子都会定时让自己放松下来，有时候与队友们聊聊天，有时候独自出去散散步，他还订购了一些新鲜花束和盆栽，让何清怡帮着装点一下银帆的训练室，在紧张的比赛之余，给大家营造更舒适的氛围。
    这天他完成训练后，打算在园区里顺着河边走走，结果刚出门就接到一条信息。
    薄明野扫了眼发信人和内容，不禁有些诧异。
    想了想，他回复了几句，与对方约好了见面时间，随后去了不知苦咖啡店，买了两杯热咖啡打包带走。
    见面的地点就在虚洋科技园东南角的公共花园里。
    薄明野离着近，先到了那个僻静角落的小亭子里，把咖啡放在手边，耐心等了一会儿。
    春日雨后，天还有些阴，不过空气很清新，花草的味道沾染了一些湿暖气息，颇有种润物无声之感。
    这座小亭子造型很别致，不过地处偏僻，物业疏于打理，周围灌木杂草甚多，夏天蚊虫泛滥，冬天凋敝阴冷，鲜少有人来。园区里的人每天忙忙碌碌，最多午间路过一下，如果约了客户谈事，一般会选择大广场附近的咖啡店，或者银帆所在的那条路上，这些地方环境好，有商务格调，而这里风景固然不错，却显得不那么正式，甚至有点藏头露尾的鬼祟。
    不过提出邀约的人要的就是这种环境，薄明野自然没有异议。
    小亭子旁柳树成荫，今年冒出的新芽还透着嫩绿，微风拂过的时候，垂下的柳梢轻轻摆动，半遮半掩着亭子中的景象，很符合这次“私会”的主题。
    等了十多分钟，那位“客户”到了。
    隔着老远薄明野就听见了高跟鞋的哒哒声，他适时提醒：“这边木板裂缝大，小心……”
    咔。
    话没说完，来人的鞋跟果然嵌进了缝隙。
    薄明野：“……”
    夏霜抬腿拔了两下，没拔出来，直接脱了鞋上手，嘴里骂道：“什么破地方！这室外木地板都快烂了，物业也不修修！”
    薄明野连忙上前扶着她，哭笑不得道：“早跟你说了约在极昼附近的咖啡店，是你自己硬要到我们这里，还说要在没什么人打扰的地方。”
    穿好高跟鞋，夏霜在亭子里落座。
    她没跟薄明野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就不跟你说废话了，只问你一件事，这个赛季之后，银帆签不签得起Kezo？”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薄明野闻言还是怔了怔。
    他以为方乐乐那个隐藏的危机解除后，刻舟在极昼应该不久就能回归正轨，哪怕那个钱诚再使什么花招手段，应该也左右不了太多。
    毕竟按照上回合的发展，刻舟重新出战之后，极昼的状态就逐渐找了回来，等到打完四轮锦标赛，积分已经是第二名，仅次于猎影。到了全球总决赛，尽管第二局有些失利，掉入了败者组，但之后一路杀穿，最后更是直接拿下冠军，让极昼实现了三连冠。
    这样的成绩是既定事实，按照如今的事态发展，只要不出大岔子，刻舟应当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可夏霜这时候找来，向他提出这个要求，薄明野不得不深思，果然还是有不为他所知的缘由，才让刻舟在为极昼夺冠后，却毅然选择了转会。
    看出他的疑虑，夏霜解释说：“极昼内部出了问题，钱诚倒不算什么，股东内部一定存在更大的隐患。现在尚之凛讳莫如深，还特意把我排除在外，导致我没法深入了解情况。但我相信自己的推断，他们想要大刀阔斧地改革，甚至不惜舍弃Kezo，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牵扯其中，而他们认为Kezo并不可控。”
    “所以，你是想给Kezo找好下家？”薄明野问。
    “我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夏霜叹了口气，“这帮孩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们被舍弃，意味着我也逃不掉。但我身为极昼的股东，我还可以争一争，花一年、两年、三年去跟那些人斗都没关系，可是这些孩子等不了一年两年三年。我可以不管他们，但我做不到那么自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他自己也是带学生的，理解这种心情。
    “实话跟你说，银帆并不是我的首选。”夏霜坦言，“我最早接触的，其实是猎影。”
    这番谈话结束后，薄明野想通了一些事。
    上回合刻舟离开极昼，不只是突然闹掰，不只是遭遇瓶颈，也不只是因为对好兄弟的愧疚，他的离开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必然。
    夏霜提前察觉了极昼俱乐部存在隐患，哪怕她还没有接触到核心问题，就早早给刻舟谋划好了出路。
    她首先看中的是猎影战队，因为这是唯一能跟极昼抗衡，也能把刻舟稳妥签下的俱乐部，交给他们，至少可以顺利延长刻舟的电竞生涯。只是她没想到刻舟自己陷入了困境，他挣扎不出那个企图吞噬他的泥潭，也无法再面对自己曾经向往的事业。
    而这一次，夏霜选择了银帆。
    因为在她看来，猎影有它自己的培养机制，一线队伍、二线队伍都已形成了完善的竞争体系，他们的改革要比极昼科学得多，可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突然空降的刻舟。可以预料到，他会成为其中一个很强大、却格格不入的存在。
    这是一个很好的出路，但不是最适合刻舟的出路。
    思来想去，挑来拣去，只有银帆最合适。
    所以她来找了薄明野。
    这是一个预告，也是一个盟约。
    回去之后，薄明野思考了很久。
    极昼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夏霜如此忌惮，又让刻舟走投无路？
    抱着这个疑问，他打开电脑，在两小时内完成了第五阶最后5%的任务。
    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如果刻舟要来的话，或许这支战队需要变得更强，才能匹配上他的脚步。他希望自己为这人准备的后路，是真正适合他的。
    在突破的那一瞬，他在想，不知道下一阶的任务是什么？
    他现在已经把主要打法和要求都体验了个遍，几乎算得上是全能型选手了，就看秩序还能给他出什么样的难题？
    然而第六阶与他所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
    第六阶：静默白塔。
    这次秩序依然给出了提示。
    那个声音说：“静默白塔，是组织的崩溃，契约的破坏，由零开始的构建，暴风雨前的宁静。”
    薄明野青筋直跳，刚想问这是在说什么鬼东西，就突然发现，那些困扰他许久的数据信息全部消失了。
    如同遭遇了虹吸效应，原本几乎要溢满的水池转眼间被抽空了。
    没有给出突破任务。
    他意识到，这次的关口与以往都不同。
    所有他自行建立的程序顷刻间崩散又重聚。
    联觉构建出一个庞大而真实的世界。
    爬虫隐没在了这个虚拟的世界中，似乎无所不在。
    墨线和锚点汇聚成了世界里的每一处细节。
    而他本身也在这里拥有了实体。
    很奇怪，在他的成神之路上，看到的却是刻舟的轨迹。
    他成了上回合的刻舟——
    “Kezo，Kezo！”钱诚的声音异常聒噪。
    “……”刻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事对你来说不难吧，啊？人家猎影战队也不是弱队，你只要适当松松劲儿，这事不就成了？”
    “你让我们……打假赛？”
    “什么打假赛，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钱诚拍拍他的肩，“我这是让你们提前放松下，不给你们施加夺冠压力。你看，大家就纯粹把决赛当成一场训练，关键时刻不要那么较真就可以了，稍微犯点小‘失误’，也没什么关系。你已经是上届的MVP了，有谁会质疑你的能力？赛后你只要说声抱歉，做个检讨，你还是我们极昼的顶梁柱。”
    “为什么要输给猎影？”刻舟根本无法理解，“你被猎影收买了？”
    “傻小子，这事跟猎影战队有什么关系，是跟钱有关系啊，钱！”钱诚苦口婆心地对他说，“你们这些选手啊，一心只顾着搞训练打比赛，你们知道现在极昼面临什么局面吗？极昼就要破产了！股东和投资方都在想着跑路了，冠不冠军的，谁还在乎啊？”
    “怎么就要破产了？我们拿到冠军的话，有奖金啊，俱乐部也有得赚啊。”
    “噗嗤，几千万的奖金，顶个屁用？”钱诚不屑地说，“你知道外围博彩能有多少钱吗？我告诉你，现在冠军奖金救不了极昼了，我今天也不是在规劝你，我是在警告你，不要跟俱乐部过不去，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那也不能打假赛！”刻舟彻底爆发，“你们疯了吗！极昼的脸面不要了吗！尚总呢？尚总知道这件事吗？他肯定不会同意的！极昼是他一手创办的，是他的心血啊！”
    “尚总啊。”钱诚好整以暇，“你以为我是受谁之托来跟你谈这件事的？”
    “……”刻舟愣住了。
    “这次外围买的最多的，你猜是谁？”
    “不可能……”
    “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极昼是尚之凛的心血，他才不得不这么做！”钱诚冷笑着说，“尚家的集团今年遭了灾，捅了大篓子，这事压得死却瞒不住，你当他还有从前那么雄厚的资金链？你看他最近投资的项目，那个成了？所以这个冠军他不在乎，想办法保住极昼，才是他当下最关心的！”
    “我不……”
    刻舟不能接受，要是他们光明正大地输给了猎影，他无话可说，甘拜下风，但要他故意放水，制造失误，用如此丑陋的态度面对决赛，他做不到！
    钱诚了解他的性格，也早有准备：“我知道你不乐意，不乐意也没关系，我们完全可以以你手伤复发为由，不让你上场。
    “你不听话，有的是听话的人。但我劝你好好想想，这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其他队员有心拖后腿，你又能怎么样呢？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当中没人参与外围呢？
    “反正都是输，还不如输得光彩一些，你说是不是？你的职业生涯还有好几年，这次帮极昼度过了难关，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的。
    “所以Kezo，好好想想吧。”
    第135章 Act 135 回归
    最近薄明野的精神世界安静了许多。
    从前那些过载的信息量似乎都被所谓的“白塔”阻隔在外，只有经过他认可的那些才会输送进来，就像是天气突然从狂风暴雨转变成了和风细雨，让他在这个阶段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宁。只不过，也有小部分的时候，他会产生一些精神上的恍惚。
    在这个阶段，他时常会落入有关刻舟的生命轨迹里。
    整个资格赛期间，薄明野都发挥稳定，银帆战队也顺利获得了参加四轮锦标赛的资格，此时他们已经不再被称为“黑马”，而是真正被当作强队对待了。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那种“精神恍惚”的出现并没有规律，他会在比赛场上忽然看到一些零碎的片段，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缓慢进入连贯的梦境。而这些片段，大多都是以刻舟的视角呈现。
    比如刻舟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被签进极昼。
    他谁都不服，在训练生里横着走不说，挑战当时的正式队员也丝毫不怵，单挑赢了两位主力输出之后更是气焰嚣张。
    那时候左震还是队长，为了打压他的倨傲，跟他约了场竞技模式下的6V6，先让他挑队友。只要是俱乐部里的，无论正式队员还是训练生，随便他选。等他选完了，左震才组建自己的队伍。
    刻舟挑了三个正式队员和两名训练生跟自己搭档，对面左震只选了一个正式队员，连他自己总共两个，其余四个都是训练生。
    上场的时候刻舟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左震自己是打支援位的，那四个训练生的水平他根本瞧不上，只觉得自己这场稳赢。
    结果被打了个头破血流。
    左震赢得并不顺畅，甚至可以说赢得艰难，但他让16岁的刻舟明白了，电竞不是一个人的逞勇斗狠，而是一群人的战斗。
    比如，薄明野还感受到了刻舟第一次捧起BSL“拾光杯”的心情。
    在他本人的记忆里，这一幕是在台下的仰望。
    但在白塔营造的幻境里，他是亲手摸过那个奖杯的人。
    台下的欢呼经久不歇，台上铺满了金带彩纸。
    左震把奖杯传递给身旁的每一位队友，刻舟伸手的时候竟然略有迟疑，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直到真正触碰到了，才有了真实感。
    他的感受是：奖杯好重，队长的手好暖。
    这些或零碎或完整的画面，薄明野全都体验了一遍。
    起初他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采用的墨线和锚点程序是以刻舟作为参考的，所以才会跟他的人生轨迹有这么多交集。
    但随着BSL的赛程继续推进，也随着他在白塔中的体验越来越融合，他终于醒悟过来。
    或许从一开始，这条成神之路就不是属于他的。
    那天刻舟落水，他去救人，是被那跟猎影工作证的带子缠住了腿。
    当他选择重来的机会，恰好选择的是刻舟最鼎盛的时期，因此只消耗了很少的神力。
    明明他自己想要提升能力的时候那么艰难，对抗天菜Debuff的时候也有重重阻碍，可他想给刻舟治疗腕管综合征的时候，却进行得那么顺利。
    到如今，千辛万苦突破到了第六阶，在白塔中看到的却是刻舟的人生轨迹。
    原来，一切只不过是阴差阳错。
    只是秩序在挑选预备役的过程中，不小心选中了一个“替补”。
    所以，他是替代了刻舟，踏上了成神之路吗？
    那他……要不要偿还呢？
    这个问题薄明野去问了秩序，那边没有给出回答。
    他想了想，似乎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无论接下来如何，是他把这些所得全部交还给刻舟也好，是他真的成了一个替补上位的证道者也罢，他这一生，反正都与刻舟脱不开了。
    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愿意承担。
    于是薄明野不再多想，继续游走在静默白塔中，带领银帆打着比赛。
    与之前不同的是，关于下一阶的情况，秩序这次给出了提示。
    那个声音说：“从第七阶开始，就是半神的领域了。那里没有明确的突破任务，也没有任何指引，一切都要你自己去摸索。”
    “我能知道后面几阶的名字吗？”薄明野问。
    “当然可以。”出于对即将成为半神的合作伙伴的尊敬，秩序代言人十分友善，“第七阶，数据通判；第八阶，支配之主；第九阶，你知道的，就是我们英明、智慧、先进而伟大的赛博暴君。”
    “……”倒也不必如此阿谀奉承。
    “进入半神领域，你会感到神力非常充沛，但也会感到晋升更加艰难。”
    “我想问一下，有其他修真者进入这个领域吗？”
    “嗯，你这条途径还没有，不过，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就在近期，其他途径已经有了。”
    “哪条途径？”他记得还有神经机械序列、数据解析序列、基础物理序列等。
    或许涉及到了其他的半神，那个声音没有给出有效答案：“很抱歉，我不能透露相关信息，而且这就与你这边没什么关系了。”
    薄明野点头：“那我换个问题，你说第七阶之后神力会非常充沛，充沛到什么程度？可以充沛到……维持我的后半生吗？”
    如果声音有表情，估计它已经惊讶地挑眉了：“你是说作为人类的后半生吗？那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也要请你考虑清楚，真的要半途而废吗？作为半神和作为人类看到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你大可不必为了那些无聊琐事耽搁自己的前程。”
    薄明野没有与它辩论，只说：“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联赛中，银帆顺利通过了四轮锦标赛，但在全球总决赛中，一次输给了洛杉矶号角队，一次输给了月桂战队，双败淘汰了。
    但毫无疑问，他们参赛的第一年，就成为了全球最强的八支队伍之一。
    为此队员们十分沮丧，好几人刚结束比赛就落了泪。
    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那么近又那么远的至高荣誉，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
    离开那个没有实现梦想的高台后，薄明野拥抱了自己的队员们。
    俞舍虽然个头长高了不少，说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在他优渥的人生里，很少遭遇这样的“力不从心”，因此实在难掩悲恸，在薄明野温声安慰的时候，抱住他泣不成声。
    这是引领他进入新世界的老师，也是他最依赖和信任的前辈。
    在这一刻，他渴望从他的身上汲取勇气。
    即便薄明野因为突破的原因禁锢了一些人情世故，但如此深重的遗憾还是能够感受到的，他依然选择以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温度，去回应他们的情感。
    直播的镜头给到了这里的温馨一幕。
    几秒后，正抱着薄明野痛哭的俞舍突然感受到手腕上一阵强烈的震动，伴随着清晰的奥特曼主题曲，还发出五颜六色的炫目光彩。
    俞舍：“？？？”
    直播间观众：什么东西？Roswell要变成光了？
    俞舍哭得噎住，抬起手腕看了眼自己的小天才智能手表，上面滚动显示着一行名字：霹雳下の七神之主。
    来电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他按下接听键，把手表靠近嘴边：“喂？你也来安慰我吗？”
    对面传来一连串的谩骂：“我安慰你个球！自己技不如人有什么好哭的！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还敢抱着他哭？别以为我忙着比赛就没空监督你了，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哇？我警告你Roswell，你这样装可怜也是没有用的！我已经比你快了九百九十九步了！我……”
    薄明野面无表情地帮俞舍挂断了这通电话。
    银帆今年的征程就止步于此了，薄明野的计划却还没有停止。
    安抚好队员们的情绪，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联系了夏霜。他无法将白塔中见到的一切解释给其他人听，但他可以让有能力调查的人警惕起来。
    果然，从夏霜那边的反馈来看，她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只是因为对方还没有出手，所以还没有拿到关键性的证据。
    而且极昼到底是她奉献了半生的事业，如果可以，她还是想把损失降到最低。
    薄明野尊重她的意见。
    刻舟是在极昼资格赛的第十一场回归的，当时极昼已经累积了三场败绩，在这么打下去，恐怕连锦标赛都进不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Kezo被换了上来。
    当时连极昼的忠实粉丝们都不抱希望了，因为还是有很多人认为，Kezo之前没上场是因为状态下滑了，证据就是跟HTTP的那场对决，他的速写显然没有练到顶尖竞技的标准，而如果还用他以往擅长的柳德米拉，打法在这个版本中也有些过时了。
    所以他们想着，极昼今年多半是进不了决赛了，这时候让Kezo上来撑场子，可能也是想用粉丝情怀来堵一堵那铺天盖地的骂声。
    毕竟很多人舍得骂极昼，却舍不得骂Kezo。
    那场比赛打的是首尔鬼怪队。
    地图：薄荷港。
    在B/P环节，对面果断禁用了柳德米拉，足见他们对Kezo的忌惮。
    这样一来，他们认为Kezo会选择速写，而针对他的速写，参考上次极昼和洛杉矶号角队的比赛，他们是做过相应预案的。
    然而Kezo并没有如他们所愿，他淡然地选择了代拓。
    与他搭档的另一个输出是社会学家，他选择了雪鸮。
    首尔鬼怪队这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全新的阵容，全新的Kezo。
    这场比赛看得观众们情绪跌宕起伏：
    【Kezo放弃速写了吗？改用代拓了？】
    【啊，B/P机制出来之后，是不是都看不到Kezo的柳德米拉了，太遗憾了吧。】
    【哦哦哦Kezo的代拓也好强！不是，他什么时候隐身在那里的！】
    【社会学家也好强啊！雪鸮这个大招几乎让他们团灭！】
    【我怎么感觉，Kezo现在更像是辅C？他是不是真的状态不好啊？】
    【赢了！我天赢了！】
    【谁是主C谁是辅C重要吗？重要的是能赢比赛吧？】
    【你们没看到刚刚是Kezo先把对面几个人吸引过来的吗，而且提前黑了周围的血包，不然雪鸮的大招哪能收割这么狠。】
    【首尔鬼怪毫无还手之力哎。】
    【总感觉Kezo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一局的全场最佳镜头给到了[社会学家]。
    赛后Kezo摘下耳机，把自己的键盘收进背包，拒绝了一切采访，平静地离开了赛场，像是一个真正高深莫测的队长。
    长久的打击和压力，让他领悟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
    他只把自己的快乐分享了一个人。
    薄明野收到了一条信息。
    Kezo：我回来了。
    在那之后，刻舟没再坐回过替补席，他选过妖刀斋、溜溜球王、死亡之影、卡特琳娜、冲锋机器等等英雄，搭档过灰原乐、社会学家和梅子过敏。
    这些变化对他的发挥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就像是一棵无法撼动的参天巨树，让整个战队稳稳扎住了根。
    资格赛极昼再没有输过。
    四轮锦标赛，极昼也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即便不是全胜的战绩，也足以让粉丝们看到今年再次夺冠的曙光。
    真正的力挽狂澜。
    唯一的诟病就在于，他依旧没有拿出自己的速写，哪怕HTTP对他使用莫名其妙的激将法，他也没有如对方所愿。
    于是很多人都说，Kezo在速写这个英雄上栽了。
    对此刻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他悄悄告诉薄明野：“他们懂个球，我这是要在全球总决赛里拿出最完美的速写，吓他们一大跳！”
    薄明野笑着看他，继续用神力给他治疗手腕：“这么厉害么？那你是怕自己的速写太早暴露，被他们禁掉吧。”
    刻舟恶狠狠地用吻堵住他的嘴：“不准戳穿我。”
    第136章 Act 136 疯子
    为了不影响刻舟的比赛状态，夏霜没有把俱乐部那些暗地里的事情透露给他。
    刻舟就这样带领极昼战队一路打进了全球总决赛。
    银帆失利之后，刻舟百忙之中抽空去了趟银帆，并以特聘教练的身份对所有队员进行了一番“爱的鼓励”。
    为了聆听他的重要讲话，当天银帆还停训了两个小时，隔壁训练营里的学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扒在窗户外面偷听，搞得成鹏和方蕊也只能暂时停课，大家都期望能从这位传奇大佬口中听到发人深省的人生哲学。
    刻舟清了清嗓子说：“除了明……薄老师以外，你们都还差得远呢！
    “输给洛杉矶号角也就算了，我姑且当你们没有外战经验，输给月桂算怎么回事？月桂！它就没在我手底下活过！
    “没记错的话，你们输给月桂三四次了吧？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输的！就他们那个防守，跟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有什么好跟他们磨时间的！我平时教你们的都忘了吗！”
    俞舍举手提问：“你平时教我们什么了？”
    外头偷听的学生也都伸长了耳朵，Kezo传授过什么秘籍吗？
    刻舟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模样瞪着俞舍：“我没教过你输了比赛不要哭鼻子吗！”
    俞舍：“……”你为什么还能这么理智气壮地胡扯！
    后面二十分钟就是刻舟对他们进行了挨个的教训：说何清怡竟然不给仓鼠球以外的英雄买皮肤，一看就偏心；说岳炎没事剪什么杀马特发型，是不是刘海挡住了视线让他看不见右边的敌人；说朱墨光长肉不长记性，非要跳起来放大招，结果大招没放出来被人打死了；说万霖飞白长那么高，总是奶不住飞在空中的自家队友。
    之后秦镜跟他吵了起来，两人谁也不让谁。
    刻舟酸溜溜地说：“你就仗着明野奶着你才敢横行无忌，但凡在赛场上遇到我……”
    秦镜打断他：“怎么的，遇到你怎么的？你想跟我抢奶喝啊！”
    薄明野实在听不下去这种对话，匆匆结束了这场“特聘教练指导大会”，让刻舟也别光嘴上逞能，既然来了就陪他们打打训练赛，这才把气氛缓和下来。
    不过训练营的孩子们倒是看戏看得挺开心的，觉得自己学费都没白交。
    训练赛结束后，薄明野单独约了刻舟。
    两人去了薄明野的工作室，刚一独处，刻舟就忍不住开始毛手毛脚，估计也是连日的比赛让他憋得狠了，把人抵着门亲了一遍还不够，还伸手扯他的T恤裤子，灼热的手掌顺着腰就磨到后背去了。
    外头全是学生，薄明野顾忌着为人师表的尊严，纵容了一会儿还是把他拉开了。
    刻舟不满道：“你们前面要比赛我就不说什么了，这会儿可以稍微放松下了吧。我特地来看你，他们重要还是我重要啊？”
    薄明野无奈，恨不得对他唱“你最最最重要”。
    他安抚刻舟坐下，熟练地拉过他的手腕问：“最近训练和比赛手腕还痛吗？”
    刻舟也不瞒他：“偶尔会有点，但比以前好多了，俱乐部的按摩医师没有你按得效果好，不过也能缓解一些吧。”
    薄明野点头，继续帮他揉着：“极昼下一场打洛杉矶号角，HTTP等你的速写很久了，有信心赢他吗？”
    “就他？”刻舟不屑地哼了声，“嗯？你怎么知道我下场打算上速写了？”
    “猜的，比赛越来越难打，你们上次赢釜山海鸥已经有些吃力了，到了胜者组的决胜局，你肯定想要更稳一些。”
    “唔，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刻舟抬眼问他，“你觉得我们能进决赛吗？”
    薄明野揉他手腕的动作微顿。
    他回答：“我相信你可以带领极昼进决赛。”
    夏霜联系了薄明野。
    事情与他们所料想的一样，尚之凛的家族集团受到重创，急需一笔资金填补空缺。
    钱诚在这件事里充当了牵线人和执行者。
    夏霜说：“没有回头路了。”
    薄明野表示知道了：“其他人我管不了，但是刻舟……我会把他摘出来。”
    绝不让他再受一次煎熬。
    与洛杉矶号角的对战前，由于HTTP在这一届联赛中的拿手英雄也是速写，所以江达岭站在教练的角度，还是提出了禁用速写的建议。
    队员们都看着刻舟。
    他们知道刻舟为了拿出最完美的速写，付出了多少努力。这段时间他们也训练了配合速写的各种阵容，他们信任自己的队长。
    但比赛是比赛，还是要有综合考量。
    江达岭提醒：“如果不禁速写，而我们又落下风的话，你受到的争议会非常大，战队的状态也可能会受到影响。”
    刻舟说：“我知道，但是江教练，B/P机制的存在，是为了让选手们呈现更多样的阵容，而不是让我们畏首畏尾。电竞比赛，难道不就是要追求突破吗？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我们的速写阵容能够碾压对手，就能在决赛前获得更强的信心和士气……”
    他说，“我们会赢。”
    我们会赢。
    队员们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仿佛听见了战鼓的擂响，再没有任何迷惘。
    Kezo拿出了自己的速写。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HTTP无比兴奋。
    这是他继那次莫名其妙的网络对决后，再一次碰上Kezo。尽管那次他的猜测没有得到印证，在蔚帛上发的告白也没有得到回应，还被一群不知道打哪儿来的CP粉阴阳怪气骂了半个月，但是这些他都不在乎！
    只要能见到Kezo的速写就够了！
    Kezo直到今天才拿出速写，足可见他对自己的重视程度！
    于是备受瞩目的两个速写在赛场相遇了。
    地图：阿尔卑斯。
    这一战，观众们见到了BSL中两个最强的速写。
    Kezo的粉丝几乎要为之疯狂，他们看见自己的偶像以另一种形态封神。
    之前那些质疑他速写拿不出手的黑子，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巴。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所有质疑都只是反向的衬托。
    雪山背景下，Kezo使用了速写最原始的白色皮肤，而HTTP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选择了如梦似幻的粉色皮肤。
    一白一粉两个速写同时腾空，在阵营的两端遥遥对峙。
    速写的飞行和滑翔速度本来就很快，HTTP的操作令人眼花缭乱，他的技能接二连三，给极昼的前进带来了极大的阻力。
    相比之下，Kezo的速写却没有那么匆忙，他更像是一只游刃有余的智械蜻蜓，盘旋在战场的上空，却控制着整体的局势。他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替队友缓解压力，也总是在对方反应不及时施加打击。
    等对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封死了退路。
    Kezo的速写是自由的。
    明明看起来毫不费力，可看到数据统计就知道，他的击杀率和伤害量是全场最高的。
    第一次大招，他几乎和HTTP同时施放。
    在绘制如生的效果中，他们都变成了重装型英雄来保护自己的队伍。
    第二次大招，Kezo先于HTTP释放。后者本想根据他变换成什么再考虑自己的应对，结果让HTTP没想到的是，Kezo复制了他的速写。
    只见原先的白色速写散为微粒，重新聚合成了粉色的速写。
    HTTP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是为了更快的二次大招！
    虽然都是速写，但是复制状态中的大招蓄能速度是正常状态的16倍！
    HTTP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复制了社会学家的卡特琳娜，想要精准击毙Kezo。
    然而Kezo实在太灵活了，一个精彩绝伦的后空翻避开了他的眉心一枪，但不知是不是操作失误，他还是中了一枪在腿部。之后Kezo调整身形，三角镖和彩色炸弹齐发，在极短的时间内，蓄满了第三次速写的大招。
    不过刚刚的闪避和那一枪还是耗费了些时间，HTTP也借此蓄满了能量。
    HTTP施放了卡特琳娜的大招。
    此时Kezo在复制状态下的速写还剩7秒，他也按下了大招按键。
    复制态卡特琳娜：“罗伊！把酒桶给我抬上来！”
    复制态速写：“你与我，有何不同？”
    下一秒，复制态速写幻化成了卡特琳娜。
    ——Kezo复制了HTTP的复制态卡特琳娜，他将继承卡特琳娜的当前状态，直至第一次复制的时间截止。
    时间只剩3秒。
    复制态的复制态卡特琳娜：“罗伊！把酒桶给我抬上来！”
    两个召唤出来的罗伊对撞，全都被撞出了目标点。
    时间到了，Kezo恢复成白色的速写。
    他轻松地抬起双手，形成一个三角形，用聚焦射线消灭了HTTP的卡特琳娜，并且协助队友荡平了目标点里的其他敌人。
    HTTP也回归成了原本的粉色速写。
    他没有死，但他不在点内。
    他们输了。
    这一场比赛看下来，观众们目瞪口呆，就连解说员的嘴巴都快要打结了。
    赛后，解说回顾全场最佳镜头时说：“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速写极限套娃，我一直以为，这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战术。”
    确实，这样的操作容不得一点失误，如果回溯细节就能发现，Kezo的后空翻和中招的那一枪都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押中HTTP施放大招的瞬间。
    这是疯子的打法，也是天才的打法。
    这是Kezo的打法。
    第137章 Act 137 转会
    这一战，奠定了极昼胜者组的第一名，他们以全胜的战绩进入了决赛。
    对手是败者组的获胜者猎影战队。
    国内的电竞粉们提前狂欢，因为无论冠军归属于谁，都已经为国争光了。当然，两家俱乐部的粉丝还是撕得天昏地暗。
    可就在决赛前夕，极昼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Kezo因手腕伤复发，决赛无法上场。
    刻舟是真的腕管综合征复发了，而且很严重。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跟洛杉矶号角队打比赛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点也不同，可刚下台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像是有股热气在他右手腕里钻来钻去，钻得他疼痛无比。
    第二天，他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
    队医和按摩师也急得不行，给他拍片子，看不出什么问题，给他按摩，毫无缓解效果，迫不得已，江达岭只能宣布他退出决赛阵容。
    刻舟非常沮丧。
    但夏霜和薄明野似乎并不那么紧张，只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第11届BSL决赛，刻舟在现场的台下观看，薄明野在银帆看了直播。
    这次极昼的出场选手是林辰东、杜方新、柳央、袁建智、毕盛、曲采平，没了Kezo，极昼的状态和士气都不是最饱满的，就像是在一片坦途上走了九十九步，只差最后一步了，却发现前方的桥断了。
    他们只能跨越过去。
    极昼的粉丝们有些失望，但他们还是希望自己支持的队伍能赢。
    比赛开始了。
    有些人知道，这是一场注定要输的比赛。
    而此时薄明野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上回合的这场比赛。
    它们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和之前一样，他又附在了刻舟的视角上——
    钱诚说：“你知道的吧，你一个人的顽强不屈是没有用的，电竞不是一个人的比赛，如果你不想打，我们也不勉强，只要你对外宣称因伤退赛……”
    刻舟打断他：“我明白了，我会上场。”
    钱诚眯了眯眼：“你真的明白了？”
    刻舟道：“你也说了，电竞不是一个人的比赛，我孤军奋战又能怎么样？而且我现在不上场的话，你们这场戏就不完美了吧，我的手腕动过手术，那么多人关注它的情况，你们瞒得住吗？不会有人说极昼演得太假了吗？”
    钱诚满意地说：“嗯，看来你确实不笨。说实话，我也不怕你搞什么幺蛾子，毕竟输给猎影这样的战队还是挺简单的，不难看。”
    谈话中止于此，刻舟摔门而出。
    回到训练室，他看见了即将与自己出征决赛的队友们：俞舍、柳央、袁建智、毕盛、付晓宇。
    他不知道这些人哪个可以信任。
    如果方乐乐没有受伤出国的话，刻舟相信他一定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原本他也是相信柳央的，可自从方乐乐那件事情之后，这人再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想要讨回主力位置，有意放任了那件事的发生。
    兄弟离心，便是如此。
    那个俞舍，刚来的小孩，他根本不怎么认识。
    袁建智和毕盛是老队友了，大家是比赛时的好搭档，可要说多么了解，也算不上。
    付晓宇……
    他记得以前这个位置是曲采平在练习，付晓宇替换了他，是为了适应现在的阵容，还是因为应允了什么条件？
    刻舟谁都怀疑。
    他真的明白了钱诚找自己谈话的目的。
    无论他内心愿不愿意趟这滩浑水，在他连队友都不信任的时候，在他背负了这么多杂念和压力的时候，他要怎么赢？
    他只能负重万斤，去打这场决赛。
    刻舟已经做好了自暴自弃的准备，可是赛前，他听见了那首《贯日》。
    那些炫目的、闪耀的灯光，照穿了他的灵魂。
    他听见全场排山倒海的声音在唱：
    蒙轮挟輈之士，壮气凌空；
    拔山扛鼎之夫，雄心贯日。
    去做狂风，
    破开经年不散的迷雾；
    去做风帆，
    挑衅巨浪滔天的沧海；
    去做利刃，
    劈斩黑暗冷硬的城墙。
    是渺小的微尘，
    也是万丈星光。
    魂灵终将被洗礼，
    铸就为坚强。
    披上旧日的荣耀，
    去指引，
    新的起航；
    离开封闭的茧房，
    去未来，
    勇敢闯荡。
    躁动吧，蜕变吧，
    出发吧，冲刺吧。
    火种，
    在你我手上，
    从未消亡。
    火种，在你我手上，从未消亡。
    刻舟戴上耳机，对自己的队友们说：“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相信你们。
    “相信你们没有被收买，相信你们一样想赢。
    “相信你们也会觉得，有些东西不能背叛。
    “我会尽全力。
    “加油！”
    他还是抱有希望。
    所以他怀揣着一颗绝望的心，使出浑身解数去面对眼前的强敌。
    他不在乎身后的重伤与背刺。
    刻舟想着，如果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场比赛，如果他明天就要结束职业生涯，那至少今晚，他想做一回无归的英雄。
    极昼赢了。
    当胜利的标识在屏幕上绽开，当然无数礼花在他们头顶绽放，当他再度捧起那只又重又冷的“拾光杯”，刻舟的手在颤抖。
    粉丝们在欢呼雀跃，许多人给他们送上了祝贺。
    但他却丝毫笑不出来。
    他走下台。
    迎接他的不是热烈的拥抱，不是对他满意的夸奖，他只看到了一束束冰冷的目光。
    直到他碰见夏霜。
    夏霜红着双眼，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跋涉千里的归人。
    她笑着说：“好样的Kezo，你是最棒的。”
    那一刻，刻舟终于崩溃，他抱住这个唯一懂他的女人，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
    之后便是转会到猎影。
    磨合失败，状态下滑，酗酒，雪藏，被迫退役……
    落水。
    薄明野从静默白塔中醒来。
    现实的屏幕上，极昼已然战败。
    一个月后。
    极昼俱乐部因外围假赛丑闻，被禁赛调查。
    钱诚涉嫌经济犯罪，被警方带走。
    杜方新靠博彩赚了不少钱，但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此结束。
    尚之凛引咎辞职，退出股东会。
    一代豪门俱乐部遭到如此重创，元气大伤，在这个转会期内，队员们纷纷另择明主。
    其中最让公众好奇的，自然是Kezo的去向。
    许多人猜测他会去猎影，毕竟那里最符合他MVP的身份，也有人说他手伤未愈，恐怕以后状态不是太好，也可能去二线俱乐部养老吧，到时候转型当主播或教练。
    就在众说纷纭之际，一则消息确定了他的去向——
    银帆战队以BSL有史以来最高转会价格，签下了Kezo。
    刻舟求菜超话当晚就炸了锅：
    号外！号外！我们菜菜倾家荡产买花魁了！
    第138章 Act 138 迎新
    银帆战队签下Kezo这件事，其实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吃瓜群众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银帆这小破队，哪儿来这么多钱？
    第二个问题是：Kezo的手腕伤人尽皆知，严重到决赛都无法参加，说不定以后都没法打比赛了，风险这么大的选手，还值得花这么大代价来签吗？
    第三个问题是：极昼已经陷入了假赛丑闻，身为队长的Kezo是真的没有参与，还是表面避嫌实际也买了外围？
    这些问题银帆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说辞。
    薛晓莹专门发布了战队声明，感谢了银帆的六位投资方，能让银帆战队更有底气；出具了Kezo腕管综合征的治疗记录，表明之前只是积劳成疾的突发情况，是可以治愈并恢复的；而极昼的假赛案件已经交由审查机关调查，事实清楚证据充分，Kezo和其他几名队员均未参与，甚至毫不知情。
    薄明野的话就比较浅显易懂，他说，越是这样，我越要给Kezo排面。
    在这之后，转会事宜就进入了常规流程。
    在这一届BSL中，有两支战队虽然没有夺冠，却获益良多，一支是猎影的后备战队夜航星，一支就是银帆战队。
    猎影作为老牌战队自有它的强项，但同时也因为管理方面过于庞杂而显得尾大不掉。夜航星是他们的一次尝试，也是他们的一种培养机制，事实证明，这样轻便灵巧的战队可以更好地适应现在的电竞模式，同时最大限度地缩减成本。
    至于银帆，他们又是另一个路数。先是用训练营养活战队，再用战队反哺训练营，这让他们的起点很低，收效却很可观。投资方看到的是，这支没有任何后台的战队仅用了一个赛季就冲进了全球前八强，何况他们还签下了Kezo，这时候不往里面加码，更待何时呢？
    不过攀上资本这棵大树，也有一定的弊端，薛晓莹近来正在为此劳神，整个人显得有点暴躁易怒，就连薄明野也不敢轻易惹她。
    今天刻舟的转会手续全部办完了，从极昼搬了出来。
    薄明野去接他。
    夏霜百忙之中抽空来送他，左震陪着夏霜下楼，给她批了件外套，江达岭没有来。
    近来极昼俱乐部的情况不大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有假赛丑闻在先，到底还是有些家底，解决了害群之马，又重整了董事会，还能考往日余晖保留一些东山再起的可能，不至于树倒猢狲散。
    他们这届正式队员中，刻舟去了银帆，林辰东和柳央几经犹豫，还是选择留在极昼，方乐乐的父母把他接去了国外，不过他也没有就此离开电竞圈，转而签进了国外的一家俱乐部，而且还是他们的老熟人——洛杉矶号角队。
    说到底还是好兄弟自己的选择，刻舟也没说什么，和柳央去机场送了他。
    方乐乐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他没参加那场决赛，但他临走前告诉刻舟和柳央，钱诚也找他说过买外围的事，他没答应，但也没有办法阻止，所以他选择了逃避，没有去跟杜方新争上场名额。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愧疚，一种无能为力的愧疚。
    离开的事情他没告诉陆悠然，说是不想让她来送机，打算到了国外再跟她说一声，就算是正式结束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单恋。
    刻舟心里清楚，他这是怕自己见了陆悠然之后又想起上回薄明野受伤的事情。
    其实他知道那件事跟陆悠然没什么关系，根本不会迁怒于她，但方乐乐就是这样的人，他在乎身边每个朋友的心情，他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开开心心。
    只是聚散终有时，互相告别之后，他们各自开启了新的人生。
    刻舟拖了个大行李箱，又背了个大包，队服已经脱了，只穿了他自己的运动服。
    薄明野接过他的行李箱，问一旁的夏霜：“真不考虑跳槽吗？”
    夏霜笑道：“我好不容易熬成大股东，跳什么槽，等我这儿缓一缓，以后极昼且有得赚呢，我干嘛还另起炉灶？”
    薄明野表示理解。
    话是这么说，但他很清楚夏霜的难处。她大病初愈，就要接手这么个烂摊子，其中的艰难苦楚外人难以体会。但要说割舍，她又真的割舍不下，这是她倾注了半生心血的事业，只不过遭遇了一些挫折，按她的性格，绝不会就此认输。这是她与尚之凛不同的地方，也是剩下的投资方和股东信任她的地方。
    夏霜瞥了眼刻舟：“看我做什么？遂了你的心意还不好？我看你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吧，一天到晚往银帆跑。”
    刻舟讷讷：“夏姐……”
    他后来才知道决赛前夕发生的那些腌臜事，也知道是夏霜一力帮他挡下了，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那样的决赛。
    只是有一点他始终没弄明白，他的手腕伤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发作了，决赛之后又突然毫无征兆地好了，像是特地要让他避开那些事一样，他都怀疑是不是夏霜暗地里给他下毒了或者趁他不备电击了他的手腕。
    想不通的事情他索性就不想了，但对夏霜的不舍还是藏不住。
    夏霜抬头看着这个青年，伸手给他理了外套的领子和拉链，垂眼感叹道：“你算是我拉扯的颜值最高的选手了，可惜啊，以后只能看你穿别家的队服了……”她半开玩笑地对薄明野道，“老实说，你们银帆的队服真没我们极昼的帅气。”
    薄明野也笑：“我们尽量改进。”
    夏霜嗤笑：“不指望你们能改好看，薛晓莹的审美不行。”
    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其他人谁也不敢插嘴。
    薄明野只能说：“那以后咱们赛场上见？”
    左震点头，夏霜冲他们挥手告别：“走吧走吧，赛场上见。”
    刻舟走了两步，又抬头看了看楼上，对左震说：“让江教练别探头看了，上头风大，本来也没剩几根头发了，吹得不冷吗。”
    左震忍俊不禁：“我会转告他。”
    离开极昼，两人坐地铁去银帆。
    刻舟开始唧唧歪歪：“好歹我也是联盟身价最高的选手，你们银帆怎么回事啊，连辆接送的车都没有吗？”
    薄明野拖着他的行李箱站在检票机旁：“那要不我们上去骑共享单车？我请客。”
    刻舟噎了下，当先刷卡进了地铁站，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以前不在一个队的时候，还知道哄着我，现在好了，泡上手了就不珍惜了。有那么多钱赎我的身，打个车都不愿意，还骑什么共享单车，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
    薄明野听他念叨了一路，强忍着笑说：“我错了，你是我的人了，不能让你受委屈，我马上就租一辆幻影来接你，咱们回极昼门口，我再给你拍张照片发蔚帛怎么样？”
    地铁来了，刻舟果断走上去：“不用这么麻烦了，还好我不是追求享乐的人，你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我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放心吧，我已经买了一辆豪华跑车了，以后我们上班和比赛就能开车去了。”
    “你有驾照了？”
    “哦这个啊，我还没时间去考，你先开着吧。”
    “……”
    两人一路坐公共交通来到了虚洋科技园。
    往银帆走的时候，刻舟隐约看到一坨紫色的影子晃过，他也没多想，继续往前走。反倒是薄明野发现了不对劲，周围涌入的数据反馈给他，这地方绝对隐藏了什么幺蛾子。
    果然，刻舟没走几步，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炮响！
    紧接着，彩纸礼花漫天飞舞，仔细一看，金色亮片里夹杂着红色碎纸，每张碎纸都是明晃晃的“囍”字！
    趁着刻舟被吓得发愣的时候，旁边的巷子里突然钻出四个大汉，分别是俞舍、岳炎、朱墨和万霖飞，他们推着一把黑色的转椅出来，二话不说把刻舟按坐在上面，然后四人合力把他抬了起来。
    刻舟：“！！！”
    薄明野：“……”
    此时何清怡拉响了第二个彩纸礼炮。
    砰！
    欢快的音乐和唢呐声响了起来。
    秦镜拿着麦克风，跑到刻舟面前高唱了一曲《大花轿》：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
    歌声飘给我们花魁听啊
    听到我歌声他笑呵呵
    春天里那个百花鲜
    我和那花魁呀把手牵
    又到那山顶我走一遍啊
    看到了满山的红杜鹃
    秦镜个子矮，刻舟又被他们抬得高，他想去拉刻舟的手却够不着，刻舟又一脸嫌弃地要挥开他，结果上头差点失去平衡，一群人歪歪扭扭地往前冲，好不容易才稳住。
    秦镜还在唱：
    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嗬呦嗬呦
    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
    花魁他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啊
    我知道他等我的大花轿
    刻舟破口大骂：“我笑你个鬼！我这是上了你们贼船了！还大花轿！”
    薄明野也是愣住了。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准备了这样的“欢迎会”，之前他还问过他们要不要一起去银帆接新队友，顺道一起吃个饭，拉拢一下感情，当时是个个都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没想到是准备了这么一出等着他们。
    不知苦咖啡的老板也来凑热闹，吴锦秋出来给大家发了一圈咖啡糖，说是她自己做的，让大家尝尝味道，权当是银帆的“喜糖”了。
    她弟弟吴锦春就是站在路口报信的那个，这会儿躲到旁边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猎影战队的向涛和卜可也来了，还带了一套键盘鼠标，说是来“凑份子”。
    刻舟被架在转椅上，还在跟秦镜吵架：“行啊，我来当银帆的花魁！我告诉你截肢矮子，到时候别怪我抢你的生意！”
    秦镜也不甘示弱：“我怕你啊！来啊！单挑啊！”
    俞舍在旁边凑热闹：“我也要来，我也要来！”
    薄明野：“……”
    闹完这一出，他这个刚把“花魁”接回来的老板只能大手一挥：“走吧，我请大家吃喜酒，自助餐好吧？”
    所有人欢呼：“好耶！”
    第139章 Act 139 自助
    薄明野请大家去了一家中高档的自助餐厅，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席间一群年轻小伙子们把餐厅的牛排海鲜吃空了三轮，薛晓莹没准他们喝酒，只开放了饮料畅饮，于是大家硬生生把可乐喝出了白酒的架势。
    刻舟一伸手就让秦镜自罚八杯，说你在我这儿输过八次，不喝的话就要喊三声“K神饶命”。
    秦镜哪能咽的下这口气，掰着手指头跟他较劲，嚷嚷说哪有八次，最多六次！而且你别嘚瑟，你还输给过我三次！
    两人你来我往，各自灌了好几杯可乐，喝得直打嗝。
    之后又为谁当银帆的主力输出吵了起来，互相喊对方“替补”，俞舍不甘示弱，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能被落下，也举起杯子跟他们拼起了可乐，搞得好像谁可乐喝得多谁就能上场一样。
    万霖飞不怎么说话，就是埋头苦吃。
    刚开始朱墨还想找机会跟刻舟套套近乎，毕竟是自己的前队长，关系搞好一些以后赛场上也能配合得更默契，结果一扭头看见自己面前的牛排都被万霖飞夹去了，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飞速下筷，把好吃的往自己盘子里拖。
    岳炎难得说话没有夹枪带棒，几乎可以说是态度谦卑地在朝向涛讨教。作为猎影连续五年的主T，向涛的的重装英雄玩得炉火纯青，BSL中没有哪个玩重装的没学过他的相关教程。以前岳炎还没踏进电竞圈里的时候，觉得这人也不过如此，现在他自己身在其中，就知道想保持这样的能力和状态有多么不容易了，因此牢牢抓住这次偷师的机会，甚至把自己的抢来的食物都让给了向涛。
    何清怡感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去拿了不少蔬菜水果和冰淇淋，有点遗憾的是西瓜没有了。一旁的卜可听见她跟薛晓莹说一会儿再去看看西瓜有没有补充，就顺手把自己还没动过的一盘让了出来。一来一回的两人也聊上了，卜可见识过何清怡的仓鼠球，询问了她几个操作，以备自己以后做对抗训练时的参考。
    解答了岳炎的几个疑问，向涛本想再跟他说两句，结果一坨紫毛钻了过来，勾着岳炎脖子就把他拉去抢第四轮的肉了，吴锦春骂骂咧咧：“你小子有完没完了，想挖我们猎影的老底吗！”
    岳炎：“……”
    桌上气氛正好。
    向涛扫了眼闹哄哄的众人，笑着对薄明野说：“真羡慕你还能有余力再争一届。”
    听出他这话的言外之意，薄明野有些惊讶：“怎么这么说，你要退役了吗？”
    向涛点头，夹了块小火锅里的娃娃菜吃：“嗯，退了，打不动了。”
    薛晓莹眼神一亮：“那你……”
    向涛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回答：“多谢薛总好意，我已经找好去处了。”
    “留在猎影么？”薛晓莹拈了颗小番茄，略有不屑，“不是我说，猎影现在的状况跟之前的极昼差不多，尾大不掉，管理混乱，股东之间争权夺利，你这时候转管理岗的话，难免要被裹进去，可真算不上什么好选择。”
    “不是。”向涛坦言，“我是要去夜航星当教练。”
    “哦，夜航星啊……”薛晓莹被小番茄酸了下，不甘道，“那还行，挺适合你的。啧，看来今年夜航星要成为我们银帆的强劲对手咯。”
    “祝贺你。”薄明野举杯。
    向涛是他初中同学，那时候就一起打游戏，后来各自上了不同的高中，不约而同地走上了电竞这条路，浮浮沉沉这么多年，终于，这位老朋友也要退下前线了。
    但他们也同样没有放弃。
    夜航星确实是很好的选择，那里更有希望，也更有未来。
    向涛端起可乐与他碰杯：“谢谢。虽然我们以后仍然是对手，但身为同学和朋友，我还是要祝你心想事成。”
    叮。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像是一个提示音，开启了他们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之后的聊天又轻松起来，卜可又拿了盘水果来。
    向涛问：“听园区物业说你们银帆要搬家了？”
    薛晓莹道：“确实要搬，不过还在虚洋科技园里，暂时先租了C座的两层楼，跟A座的猎影还是邻居，以后两块招牌对着挂。”
    向涛笑起来：“还能线下约架是吧。”
    薄明野说：“战队肯定要搬的，不然地方太小了，要搞一个正规的战队，哪怕是小型战队，也是需要做好后勤保障和日常运营的，后面还要扩充队员，还是需要宽敞点。不过训练营不搬，还在现在的位置，那里的环境适合办培训机构，对青少年更友好一些。”
    “那个劝退班……咳，训练营你们还要接着办？”向涛问，“我以为你们只是想借这个起家，现在战队都建起来了，两边顾得上吗？”
    “嗯，接着办。”薄明野说，“这个行业要有擅长的人，更要有热爱的人，这并不冲突。”
    聊到这里，薛晓莹本有些话想说，但被薄明野用眼神制止了。
    她叹了口气，去吃了两片西瓜。
    此时刻舟发现薄明野跟向涛聊得似乎有点太久了，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向涛瞥了他一眼：“在聊银帆搬家的事。”
    刻舟顺势坐到薄明野身边：“对啊，我们要搬家了，就搬到你们猎影对面楼，到时候敢不敢约训练赛啊？谁输了谁就挂横幅说自己是菜狗。”
    向涛：“……这么幼稚的游戏真是好久没玩过了。”
    薄明野打圆场：“向队要退役了，以后去夜航星当教练。”
    而刻舟显示愣了一下，随即再次放狠话：“一样！不就是夜航星么，敢不敢约训练赛啊？谁输了谁就用官方号发蔚帛说自己是菜狗。”
    薛晓莹拉开他：“走开走开，你就别添乱了，官方号能随便让你用吗！”
    刻舟对向涛继续放狠话：“是不是玩不起啊……”
    薄明野无奈，只能带他去寻觅一些吃的，省得他费尽心思地挑衅。
    去拿食物的路上，薄明野小声劝慰他：“舍不得老对手退役么？别想太多，一代新人换旧人罢了，以后还能遇上的。”
    刻舟木然地往盘子里放生蚝：“你们在考虑退役的时候，真的舍得吗？那时候在想些什么？”
    薄明野没有回答。
    如果真的舍得离开这个领域，他就不会创立银帆了，此刻也不会与他们一起筹备新赛季。只是无论是谁，在岁月面前，都只是一个平凡人而已。
    有人彻底告别，有人选择留下。
    在想什么，只有到了那一刻，自己才会知道。
    薄明野看着盘子里堆得高高的生蚝，表情复杂地问：“你要吃这么多生蚝？”
    刻舟红着脸说：“……嗯，挺好吃的啊。”
    吃完饭，薄明野给其他人叫了车回家。
    他和薛晓莹打算先回银帆商量点事，刻舟和秦镜见状就没离开，也跟去了。
    回到银帆，都是自己人，薛晓莹也不瞒着，当着那两人的面跟薄明野讨论起来，他们的议题是，维持训练营的资金从哪里来。
    目前银帆背后的投资方还是挺大方的，一来他们首次冲进甲级联赛，就一路杀进了全球前八名，前途无量，二来，他们签到了Kezo，更说明了他们的野心。
    可他们也跟向涛的想法一样，在做投资方案的时候，没有把训练营本身考虑在内。薛晓莹跟他们提过训练营的价值，但投资方的意见是，他们投的是战队本身，如果他们是要扩充战队替补阵容，或者招募训练生，那都是可以的，可训练营不行，这跟战队运营是两码事，不可以用他们的钱来做战队以外不相干的事。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就连创始人都无法强求。
    而这就意味着，如果想把训练营开下去，他们还是只能自负盈亏，自己管理，战队那边的财务必须跟训练营这里完全分开。
    薄明野问：“亮仔那边什么意见？”
    薛晓莹说：“冯亮说愿意再增加一些股本，但也有限了，加上我们两个手上能出的，别说扩大训练营了，能暂时维持住现状，再招一个职业经理人、两个老师就不错了。”
    薄明野沉吟一会儿：“没关系，我可以先贷……”
    不料刻舟和秦镜异口同声：“我来。”
    两人说完对视，又是异口同声：“你又跟我抢风头！”
    之后也不管薄明野和薛晓莹苦心劝架，两人兀自比起了家底。他们之前就了解到了银帆训练营的的困境，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刻舟冷笑：“呵，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价是多少吧？”
    秦镜也冷笑：“呵，要不是为了买你，我们银帆的资金能这么吃紧吗？”
    刻舟：“总比某个矮子不得不自降身价转会来得光彩吧！”
    秦镜：“那是我高风亮节！雪中送炭！你一个锦上添花的还好意思说我？快点叫前辈！”
    最后吵来吵去，这两位大户合起来快凑到八位数了，彻底解决了银帆训练营的难题，当然，他们也会自动成为这里的大股东。
    谈妥之后，后续事宜就交给薛晓莹处理了，大家终于解散回家。
    刻舟在银帆门口跟薄明野面面相觑。
    他的行李箱还拖在手上。
    薄明野：“……”
    刻舟理直气壮：“我没地方可去了，你不会让我住酒店吧！”
    薄明野早知道他的花花肠子，叹了口气：“走吧，先去我那里将就住着，战队另外租了两间别墅，给大家当宿舍用的，后面咱们再搬过去。就是我那儿是单身公寓，地方有点挤。”
    刻舟面上不显，心里早乐开了花：挤点才好呢。
    回到那间单身公寓，时间也不早了，薄明野让刻舟先去洗澡，自己帮他把东西稍稍收拾归置了下，这地方是真的小，放上两人的东西就显得满满当当了。
    收拾完毕，薄明野坐在沙发上，检视了一下识海中的墨线。
    收集到的数据已经告诉他接下来会是个怎样的夜晚，他敛目笑了笑。
    洗得差不多了，刻舟果然就开始作妖。
    他要薄明野帮他把睡衣送进去。
    薄明野刚推开浴室的门，就被一个坚实精赤的胳膊硬拽了进去。
    水汽雾蒙蒙的，氤氲了整个卫生间，热得让人头脑发晕。
    刻舟把人按在门上，得逞地说：“看看，咱们银帆的战术大师也有上当的时候吧？”
    薄明野丝毫没有反抗，晃了晃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刻舟愣了下：“你怎么没带睡衣进来？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薄明野顺从地倚在门背后，看着他说：“因为我说过，今晚请吃自助餐，而某个人的自助，还没有结束。”
    看着他的深黑湿润的眼睛，刻舟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了。
    他呼吸粗重，欲念左冲右突，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薄明野摸了摸他泛红的炙热的胸口：“早说了，血气方刚的，不要吃那么多生蚝……”
    其后的调侃，尽数淹没在了亲吻中。
    这一夜的自助美食，还远远没有吃完。
    第140章 Act 140 半神
    刻舟这顿自助吃得可说是物超所值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还看见薄明野在给自己做早餐，顿时觉得这日子真是太舒坦了。
    只剩下一点琐事让他在意。
    刻舟抓抓乱翘的头发，走到薄明野身后，把脑袋搁在他的颈窝里，边看他煎蛋边闷声念叨：“你没有觉得腰酸腿软吗？不是都说会有点难受需要人照顾的吗？我觉得昨天我们已经做得……嗯，很厉害了，是生蚝吃得还不够多吗？”
    薄明野给两个鸡蛋翻面的动作顿了下，犹豫着说：“你已经嗯……做得很好了，我可能就是……天赋异禀吧。”
    不然怎么办呢？
    总不能怪神力把他的身体修复得太好吧。
    刻舟还是有点不太甘心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强硬地接过煎蛋的活：“我来我来，你还是好好坐着歇会儿吧。”
    无奈之下，薄明野只能假装扶着腰坐到沙发上。
    刻舟一会儿看看薄明野，一会儿心满意足地走走神，把两个鸡蛋的另一面都煎焦了，原本溏心的蛋黄也变得又干又硬，卧在薄明野已经下好的面条上，给这顿早饭增添了一些遗憾，亏得两人都不嫌弃，呼啦啦吃了个精光。
    饭后刻舟接了个电话，说过几天要去提车，他订购的那辆跑车在过入关手续了。
    综合这些天刻舟的表现，薄明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的严重性。
    他问：“你赚到的那些钱，平时都怎么处理？”
    又是买跑车又是投资银帆训练营，照这个撒钱法，再多的钱也不够他花的。
    原本薄明野以为刻舟会是一笔糊涂账，出乎他意料的是，刻舟竟然自有一套理财方案，而且还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
    刻舟打开手机查看，告诉他：“我每个月会给爸妈打一些生活费，再给他们存一些用来养老的保险。还有些钱用作投资理财基金股票，这些我不大懂，是夏姐给我介绍的经理人帮我操作的，还是挺靠谱的。还剩下不少，我就捐掉一些，自己零花……”说着说着他忽然卡住，转头瞅瞅薄明野。
    薄明野不明所以。
    刻舟骤然醍醐灌顶，把手机往他手里塞，兴奋地说：“你花那么多钱买了我，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了，都给你管！我还没考驾照，车子也给你开！或者我再给你买辆车？你房子太小了，想买个大点的也可以！都可以花我的钱！”
    他懂了！原来这就是上交工资的快乐！
    薄明野：“……”什么玩意儿？
    无意识地扫了眼手机屏幕，即便薄明野并没有帮他“管账”的打算，可那些数据还是一如既往地涌入了他的识海。
    光是用来零花的数额，就已经非常可观了，看样子刻舟确实是有自己的计划的。
    那他就放心了。
    之后再给他做好数据分析，让他的资金再稳一点就好。
    薄明野忙把手机还给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花钱太过大手大脚，赚多少花多少，没给将来做打算。这行是真的吃青春饭的，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还是要有些规划。不用给我，训练营的事情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刻舟仔细看看他，总觉得他这话听着不大吉利，好端端的怎么就给他规划起未来了？他们以后不都要在一起吗？自己的未来怎么可能没有这个人的参与呢。
    然而不等他细究，薄明野就严肃地问了句：“你交税了吧，可千万别偷税漏税啊。”
    刻舟：“交了啊，这次转会费我交了四百多万的税了。”
    薄明野：“……那就好。”
    不愧是Kezo，果然不差钱。
    两周后，银帆战队搬了家，正式入驻到猎影战队的对面。
    当天双方就挂起了横幅。
    猎影蓄谋已久，专门定做了白底绿字的横幅，上书：对面是菜狗！还配上了“菜狗”的表情包。
    银帆这边忙着搬东西，没时间准备，只能先在窗户上贴了两个大字：反弹！准备后面安顿好了，比赛打起来了，再好好反击回去。
    战队给大家安排的宿舍也装修完毕了。
    两栋三层高的别墅，提供给现有的队员和工作人员居住，男女各一栋，一人一间房，环境优美温馨，条件算是很不错了，唯一不方便的地方是，这边地方略微偏僻了些，没通地铁，要去园区的话，需要坐八站路的公交车。
    此时刻舟就得瑟起来了。
    这天他让薄明野陪自己去提了车，然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路风驰电掣开进了别墅园，引得大家纷纷出来围观。
    刻舟站在跑车前炫耀：“哎呀，对不住了，以后我和明野就不跟大家一起挤公交了。”
    众人：“……”有被齁到。
    秦镜破口大骂：“好你个Kezo！你买什么跑车！只能坐两个人，能不能实用点！你买辆七座的SUV，咱们挤挤就能坐进去了！大家一起上班多方便！”
    刻舟骂回去：“谁要跟你一起上班啊！就我跟明野两个人刚刚好！再说了，一共八个队员，怎么挤啊，超载了好吗！哦，你个子矮，你可以坐后备箱是吧？”
    就为这事两人又吵了一通。
    闹完了，大家欢天喜地挑选了自己心仪的房间。
    陈清怡的房间在另一栋，薛晓莹在那栋也留了个房间，不过她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回家，只是偶尔加班的话会留宿在这里，所以大多数时候何清怡是一个人住。何清怡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就是觉得房子太空了有点无聊，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女性同伴加入。
    薄明野有点担心，给她这边安装了更高级的监控和防盗装置，男生这边也跑来给她出谋划策，说遇到危险就大叫，他们立刻赶过去救她，晚上可以在他们这里吃晚饭打游戏聊天，要休息了他们再送她回隔壁。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直到刻舟抱着枕头敲响薄明野的房门。
    薄明野打开门，挡着没让他进：“这里是宿舍，是战队的公用地盘，不可以以权谋私。”
    刻舟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来找你玩，怎么就是以权谋私了？”
    薄明野额角抽搐：“玩什么要带枕头来？”
    刻舟：“……”
    薄明野压低声音：“而且俞舍就住我对门，他还未成年！”
    刻舟还想往房间里挤：“他未成年关我什么事啊？我成年了不就行了……”
    咔哒。
    正当两人拉扯间，对面的房门开了，俞舍整理着自己的外套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两个人在门口掰扯一个枕头。
    俞舍疑惑：“怎么了？枕头不够用吗？我多带了一个，可以借给薄老师。”
    薄明野连忙松开手，和蔼地说：“没有没有，我们只是……试试枕头的松软程度。”
    俞舍不是很懂他们在玩什么，但是点点头，就准备下楼去。
    见他穿着整齐，一副挺正式要出门的样子，薄明野不由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俞舍回答：“杨叔叔也住在这个别墅区，爸爸跟他说了我搬来这里的事情，他说想来看看我，薄老师，我可以带他进来参观一下吗？”
    薄明野道：“这么巧吗？当然可以。”
    杨叔叔，就是那位教导俞舍物理的博士和教授。俞舍一直很尊敬他，也一直为自己选择电竞这条路而对他感到歉疚，现在他愿意来参观战队给俞舍安排的宿舍，或许也算是一种认可吧。
    薄明野自然是欢迎的。
    他跟俞舍一起下楼：“我跟你一起去接他吧。”
    俞舍很高兴：“好啊。”
    经此一事，刻舟只能悻悻地抱着枕头回自己房间，顺便考虑自己要不要再在隔壁买栋别墅，跟薄明野两个人住，这样就不算以权谋私了吧，也不用管那些未成年。
    薄明野见到了杨煜星。
    他和俞舍在别墅门口等着，在见到那个人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冲击了他的识海，以至于他接收到的信息是爆炸式的，甚至难以理解的。
    杨煜星的目光也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下，随即就转到了俞舍身上。
    这是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实际已经四十岁的男人，他的身上有种温文尔雅的学者气质，但同时，也有着某种让薄明野感到熟悉的力量。
    两人简单致意。
    薄明野邀请他参观了银帆的宿舍，跟他聊了许多俞舍的战绩和规划，坦诚地表现出自己是一个负责任的教练、前辈和老师。
    杨煜星的话很少，大多数时候是在听他和俞舍说，等到他们说完了，他才表达了自己意见。
    他对俞舍说：“起初我是不赞成你打电竞的，我以为这是玩物丧志的事情，会耽误你的逻辑思维能力，也会糟蹋你的天赋……”
    俞舍有点着急，想辩解什么，薄明野拍拍他的肩，让他听完杨煜星的话。
    杨煜星接着说：“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认可这是一项与科技相关的运动，我认为在科技和运动的分类上，它都不够有足够的学科基础，但我想，这是你自己的人生，还是该由你自己来做决定。而且这段时间我也明白了许多，有些东西科学暂时无法解释，有些研究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结果，或许你先去追求看得见的目标，才是更加实际的，也是更值得探索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薄明野：“因为说到底，大家都殊途同归，重要的是付出的代价换来了什么，您说是吧，薄老师。”
    薄明野点头回答：“是的，杨先生。”
    我们不过是，殊途同归，又同样受挫的探路者罢了。
    离开时，杨煜星微笑着祝福俞舍：“不要有后顾之忧，我希望你能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回到物理研究中来，我也会陪你走一段的。”
    参观完之后，俞舍先回去了，薄明野以熟悉小区为由，跟杨煜星单独散了会儿步。
    杨煜星开门见山地说：“你突破到第七阶了，是吗？在半神领域，我们的阶段名称是共通的，你现在应该是数据通判了。”
    薄明野说：“是的。”
    自从他改变了刻舟的命运，把他从既定的轨迹中拉扯出来，他就正式离开了那座静默白塔，跨入了所谓的“半神领域”。
    这里没有任何提示，也没有任务安排。
    他脱离了超忆症的Debuff，但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
    因为他终于看见了那片熵之海。
    杨煜星说：“你也看到了吧，那是越来越激烈的混乱，是必将到来的机械革命。身为一名物理学者，我其实不太在意那些，我只想在自己的研究领域中，得到一点点的提示。我甚至愿意用所有的神力，去换一个基础物理学的答案。”
    “我知道。”薄明野能够理解这样的渴望，“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惜我还不够格。”杨煜星苦笑。
    “你已经是支配之主了，还是不行吗？”
    “嗯，还差得很远。”杨煜星说，“而且，是我自己临到头想要放弃了。因为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失去太多了。我终归是个自私的人，别的都无所谓，我不想再让俞钴和俞舍难过了，他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想回应这份属于人类的情感。”
    “我知道。”薄明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
    “喜、怒、爱、思、欲、忧，这些情绪是秩序并不需要的，除非选择终止探索，让整个进程静默，否则我们会一个一个失去。”
    “但我还有想要达成的目标。”薄明野不甘地说，“凭什么我给得了别人机会，却不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还想努力一次，就一次，就这个赛季，很快了。”
    杨煜星没有劝他，似乎他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
    他只是在识海中仔细辨认了一下薄明野，提醒道：“你的情况比我还要更复杂一些，你的控制论势能不是来源你本身。”（注：控制论：Cybernetics，研究生命体、机器和组织的内部或彼此之间的控制和通信的科学。）
    薄明野道：“控制论势能？你是说神力吗？”
    杨煜星：“你叫它神力吗？抱歉，我是无神论者，对它进行过一些研究，我认为它是储存在控制论系统中的状态量，所以称它为控制论势能。”
    “好的。”薄明野顺着他的话说，“因为一些意外，我的控制论势能确实不属于我。以前没什么感觉，最近……它总会出一些状况。”
    “什么样的状况？”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只是那些情绪，我还经常会丧失人类正常的感知能力，转而全部替换为识海中的数据状态，而且所有的数据处于加剧混乱中，在那样的状态下，我是瞎的、聋的、无感的，没办法打比赛，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杨煜星沉吟片刻，“你这种情况我没有遇见过，但我想，应该算是一种能量失控，控制论势能的失控，因为它在叛离你。”
    送走杨煜星，薄明野独自坐在房间里。
    他缓慢地放空自己，来到那片熵之海的边缘。
    这片海是由无数的数据组成的，涡流遍布，混沌纠缠，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薄明野觉得它黑暗可怖，像是要吞噬人性的深渊。
    可现在，他竟然在这里感受到一丝平静。
    杨煜星的推论，他自己也早有预料，如果那些神力不属于自己，想叛离就叛离吧。
    他依然想跟最在乎的人，去完成最在乎的事。
    在最后的时限里，他会把一切镌刻成永不磨灭的数据，带进这片潮汐中。
    第141章 Act 141 失控
    由于神力和情绪的不稳定，薄明野觉得自己的状态时好时坏，很多问题在训练的时候愈加明显，但他一时还没有找出应对的方法。
    可时间不等人，这年春天来临的时候，第十二届BSL如约而至。
    今天银帆战队举办了一场队内训练赛。
    他们把输出位和支援位分好组别：Kezo和菜神一组，Roswell和万山横一组，节制患者和撞不到墙一组。由于重装位的选手只有两名，所以罗刹和重火可使用自己擅长的英雄自由加入这三个组，组成每局3V3的阵容，两两较量，决出胜负。
    第一组是Kezo、菜神和罗刹对战节制患者、撞不到墙和重火。
    突破为数据通判之后，薄明野对游戏信息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加上神力总量的充盈，目前他自创的联觉、爬虫和锚点程序已经能够自动协作，组成一个完整的“矩阵”，形成机器视觉。
    简单来说，就是他在进入游戏的时候，神力会主动开启所有程序协作运行，让他进入到一个近乎完善的数据体系中。在这里，薄明野的意识和手感都是随心而动的，他能“看见”战场中最瞬时的变化，能“听见”每一个最细微的声音，所有的操作都迅速且精准，所有的信息都能被处理和解析，这让他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感到无比自在。
    正因为有这样的加持，薄明野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在绝佳的状态下，带领银帆冲击冠军。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杨煜星给他的警告，正在一步步击碎他的幻想。
    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越频繁地使用神力，这些属于人类的感觉就越快地从他身上退化。
    而且随着与刻舟的长期协作，神力失控的现象也越来越频繁了。
    在这局比赛中，薄明野出现了短暂的断片，导致了一瞬间的操作迟滞，幸好他很快调整过来，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使用加血技能时放缓了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一个好征兆。
    尽管如此，他们这组还是赢得了比赛。
    Kezo和菜神的配合尤其出色，明明他们这两个月才正式身处同一支战队，但每步操作都像是经过了商量和练习，甚至不用在语音里提示，当自己需要的时候，对方一定会出现在身边。
    这局打完后，秦镜气得直摇头，指指点点地说：“行啊行啊，你们俩果然是偷偷加训了，是不是还得了什么电竞心法，双剑合璧了是吧！”
    刻舟得意道：“我们这叫心意相通。”
    秦镜冷哼一声：“那我觉得我跟薄明野也能心意相通，不信我们试试？从今天起，我跟某人一样，每天晚上都到他房间‘加训’，假以时日，说不定他跟我打配合更默契呢。”
    刻舟怒骂：“有你什么事啊！你找他是加训，你找他就是骚扰！”
    薄明野的头有点疼，按了按睛明穴，制止了这两人的争吵：“好了，下一组来比。”
    注意到他有些不对劲，刻舟立时停了对骂，去外面给他倒了杯水，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就说你不要自己做分析报告，太伤神了。”
    薄明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之后Kezo这组暂时休息，由Roswell、万山横和重火对战节制患者、撞不到墙和罗刹。
    这两组打起来有点难分难解，俞舍最近进步很大，有一次刻舟跟他用维和者单挑，竟然在伤害量上还输给了他，为此刻舟也很有危机感，对自己的训练要求更加严苛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近来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练什么都得心应手，似乎手腕上和之前极昼那些破事对他的负面影响都消失了，如今对于速写的掌握更是炉火纯青，照这个势头下去，他觉得自己说不定都能再拿一次MVP。
    这局3V3，加时又加时，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分出了胜负。
    Roswell组惜败。
    秦镜顿时又找回了自信，踮着脚去拍俞舍的肩膀：“小朋友还需要再接再厉啊。”
    俞舍抿了抿唇，技不如人，他已经在复盘自己战败的原因了。
    最后一轮，由Kezo、菜神和重火对战Roswell、万山横和罗刹。
    如果按照朴素的强弱理论来判断，Kezo组赢了节制患者组，节制患者组赢了Roswell组，那么Kezo组应该大概率能赢Roswell组。
    当然，Kezo不会轻敌，Roswell也不会投降。
    比赛开始，地图：薄荷港。
    3V3的打法比常规的6V6要更加自由一些，因为没有那么多队友需要顾及，也没有那么多敌人需要防范，阵容切换起来也非常方便。
    如果想要打得更加诡谲一点，随时回作战室换英雄也是可以的，每次出战都是全新的打法。
    Kezo这次采取的就是这种战术。
    从开赛到现在，过去了十五分钟，他已经更换了三种英雄了，为了相互配合，菜神和重火也及时更换过英雄。而Roswell那边也很稳，他们保持着同一阵容，以不变应万变。
    可以说，这是场战术上的对决。
    Kezo现在选用的英雄是代拓，利用隐身技能在整个港口神出鬼没。他先黑掉了这片区域的血包，显然是想在这里阻挡敌方的攻势。
    重火提前占据了高位，用兰布达的普攻技能吸引火力，积攒大招能量。
    菜神的单目莲也架好了狙击枪，在Roswell他们推着运载目标过来的时候，先给他们上了一层禁止治疗的Debuff。
    遭遇战就此爆发。
    代拓从数据流中现身，电磁脉冲避开罗刹的铜皮铁骨，精准击打在万山横的身上——他要把对方的支援英雄先干掉。
    Roswell自然不想让他得逞，雪鸮腾空，带动万山横的医圣也躲开代拓的攻击，然后以空对地的形式反抗他们地面的“陷阱”。在这一点上，代拓这个英雄是吃亏的，Kezo只能再次隐身，在心中读秒等候雪鸮的推进背包耗尽能量。
    双方在这个点位发生激烈冲突，运载目标距离指定位置只有0.3米，但Roswell就是寸步难行，而Kezo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重火的能量屏障被击碎，为了替己方输出和支援阻挡伤害，他被对面的火箭弹炸得只剩一丝血皮，不得不暂时离开，去吃两个血包。
    代拓本就是个擅于在暗中偷袭的英雄，Kezo也很沉得住气，他相信单凭自己和菜神的配合，这个点足以守到最后。
    可他没想到的是，此时的薄明野陷入了难以名状的失控。
    矩阵中的墨线突然发生畸变，原本稳定向前延伸的末端长出各种分叉，并且彼此纠缠在一起，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它，导致整个联觉领域出现崩坏。
    薄明野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于依赖这些“程序”的他根本看不清自己前方的路线，也分不清敌人的攻击从哪里袭来，他竟然在自己的识海里迷路了。
    他努力去梳理墨线和锚点，当他自以为找到了一条出路时，却发现完全是错的。
    现实中，众人看见单目莲茫然地转身，然后径直从桅杆上掉落到了海里。
    唯一的支援型英雄跳海自杀了，这是个令人无法理解的失误。
    直到单目莲头朝下栽向海平面时，穿过薄荷港静谧的黄昏，穿过那一汪泛着金色粼光的倒影，薄明野才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他在矩阵中看到的那条“出路”，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属于刻舟的视角。
    代拓转身前进，一举击杀了堪堪落地的雪鸮。
    ——正如薄明野刚刚想要做出的操作。
    只可惜，不属于他，都不属于他。
    Roswell他们将运载目标推到了指定点位，并且继续向终点推进。
    Kezo依旧使用代拓，菜神更换为巨噬细胞，重火在兰布达和塔提亚娜之间犹豫。
    薄明野听见刻舟和自己异口同声地说：“别慌，还用兰布达。”
    在那之后，矩阵的失控状况依旧没有缓解，时而散乱纠缠，时而切换为刻舟的视角，薄明野只能尽量收拢神力，弱化虚拟领域对自己的作用，尝试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观察战场。
    这让他极为不适应。
    经历了天菜和超忆症Debuff，他已经很久没有采用这种方法打比赛了，总觉得这种属于人类的感知力太过迟缓，又太多错漏。
    他坚持到了最后，但他们还是输了。
    岳炎十分自责，他觉得是自己的表现拖累了另外两人，因为今天这三把，都是他所在的那个队伍输了，他连输了三局。
    对此大家都安慰了他，因为他的操作其实很稳定，要说有什么问题，就是第三局的时候心态有些崩了，但整体上没犯什么大错，相反，很多细节是可圈可点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局是薄明野那边出了问题。
    薄明野没有推卸责任，可他一时也没有心力去复盘，比赛刚结束，他就摘下耳机冲去了洗手间。
    刻舟连忙追过去，就看见他满头是汗，撑着洗手台在干呕。
    他拽了好几张纸巾递过去，急道：“明野你没事吧？我在这里，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是不是旧疾复发了？”
    之所以提到“旧疾”，是因为刻舟觉得薄明野现在情况很像他们在科技城参加活动那次。当时这人也是打完比赛就头晕目眩，还吐了很久。而且那时候薄明野也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失误，说是神经系统不协调。
    看见他这样，刻舟怎么能不担心。
    缓和一会儿后，薄明野洗了把脸，漱了漱口，摇头道：“我没事。”
    “你这样哪里像没事！”
    “真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可能低血糖吧。”
    看来，神力真的会叛离。
    薄明野擦干脸上的水，温和地望着刻舟。
    不过也无所谓。
    至少，他可以找到解决方法。
    或许很艰难，或许很冒险，或许，他可能无法陪伴刻舟走到最后。
    但他愿意尝试。
    他在那个虚幻而旖旎的世界中浑浑噩噩地蹒跚已久，是时候醒来了。
    “低血糖？你上次在科技城也这么说！”
    “对啊，你看上次不也没事吗？”
    “薄老师……”俞舍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用一张脱离了稚气的脸，递出一根牛奶咖啡味道的棒棒糖，“你又怀孕了？”
    刻舟脸红：“别瞎说！不、不可能吧？”
    薄明野：“……”
    你俩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病。
    第142章 Act 142 戒断
    薄明野自己是教练和队长，他知道，现在神力出现的问题是他在新赛季中的不定时炸弹。尤其是在跟刻舟打配合的时候，一旦失控，很可能会造成全局崩坏的后果。
    为此，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应对之法。
    从一场场训练赛中，薄明野总结出一些经验，就是每当神力开始失控的时候，如果及时收拢并压制它们，让自己终止“矩阵”“联觉”等程序，快速脱离虚拟世界，是可以回归普通人的状态，继续维持比赛中的激烈作战的。
    但这样一来，他就必须在短时间内提高常态下的感知敏锐度和操作精准度。
    这让薄明野骤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离开神力就无法好好打游戏了？
    最初他是因为有天菜的Debuff，不得不动用神力抵抗那种防不胜防的失误机制。之后是因为超忆症的Debuff，让他不得不开发更多的程序来处理过载的信息。进入到所谓的“半神”领域后，由于神力的存量十分充沛，给了他可以随意挥霍的错觉，以至于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一进入游戏就沉浸在虚拟世界，依赖于那里的数据来做出反应。
    可这样真的对吗？
    如果是为了维持生命，或者抵抗不公平的待遇，他使用神力还算无可厚非。而他如今已经拥有了足够维持生命的存量，也不用再去对抗刻意施加的Debuff，甚至因为特殊原因造成了失控现象，为什么还要采取这种方式来对待游戏呢？
    当他过度使用那些外来的力量，逐渐丧失了属于人类的情绪和意志，那他去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胜利吗？
    这样得到的冠军奖杯，对他而言真的还有意义吗？
    薄明野想起上回合落水那晚，自己和那个被劝退的少年说的话。
    那时少年不忿地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玩游戏也不是这样的……什么都不一样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还问过他，你还喜欢打游戏吗？
    少年回答，喜欢啊。
    即便有两百多场败绩，即便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打电竞的天赋，即便花了钱、努了力，也没有办法摸到最低处的门槛，可他还是喜欢。
    如今薄明野也不由反问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什么时候，那么玩不起了？
    于是自这一刻起，他重新制定了自己的训练计划。
    由于天天待在一起训练，银帆战队的众人自然发现了他的变化，刻舟也询问过他状态是不是不太稳定，薄明野的心态却已经调整过来，答复他们不用担心。
    他决定按照自己的步调，回归到真实中来。
    时间不等人，在他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季前赛已然打响。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是老朋友洛杉矶号角队。
    说是“老朋友”，在上届确实交手过好几次，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如今洛杉矶号角队阵容发生了变化，而他们新加入的选手，银帆的人也都认识。
    虽说是线上比赛，两边的选手还是通过视频打了招呼。
    刻舟一时没忍住笑了场：“方乐乐，你这起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账号名？”
    对面的方乐乐也笑了出来，洋洋得意道：“Grey，灰色，Plain，平原，Happy，快乐，Happy Grey Plain，灰原乐，怎么样，哥们儿现在英语词汇量暴增，不可同日而语了！”
    要跟昔日的好兄弟和好搭档对阵，原本刻舟的心里是有点五味杂陈的，结果现在“旧友重逢”的气氛全给毁了。
    “你这名字还不如用汉语拼音呢。”刻舟调侃，“哎说真的，你们队服不好看，你穿着显黑。”
    “你们银帆的队服也一般啊。”方乐乐回击。
    HTTP也学习了汉语，用蹩脚的语调插嘴道：“你放屁！Kezo穿什么都最New Bee！”
    一句话里，放屁和New Bee都被消音了。
    解说尽职尽责且津津有味地介绍了双方队员间的爱恨情仇，弹幕也疯狂做着补充。
    【来了来了，这就是我们期待的修罗场！】
    【让我捋一捋，Kezo跟灰原乐是旧爱，灰原乐跟HTTP是新欢，Kezo跟菜神是官配强娶，HTTP跟Kezo是爱而不得？】
    【天哪，各家CP站子不得打起来？】
    【强娶不香吗？我们刻舟求菜天天过年，看，他们穿的是情侣衫！】
    【那是改良版的银帆队服！照这么说灰原乐跟Kezo也穿过极昼牌情侣衫啊？】
    【突然想到，HTTP不是要让队友带着“Kezo面具”跟自己打训练赛吗？他的面具是不是要更新了？至少要换下衣领颜色吧，要不然都不与时俱进了。】
    【我作证！外网嗑KH的CP粉已经帮HTTP画好了最新版的Kezo面具！】
    【精彩，精彩，八卦跟比赛一样精彩。】
    季前赛是上届十六强的切磋赛，BO3，不计入联赛积分，所以薄明野把这个阶段当做自己戒断神力的过渡期，也当做自家战队的大赛磨合期。
    银帆的首发阵容是Kezo、节制患者、重火、罗刹、菜神、万山横。
    第一局打得十分顺畅，薄明野在开启矩阵和回归现实之间来回切换，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在一个清醒的状态。只是这样频繁释放和收拢神力，会让它们叛离的速度加快，也会让他的精神受到影响。
    第二局的时候，银帆的阵容换成了Roswell、节制患者、重火、撞不到墙、菜神、万山横。
    薄明野刚开始还能适应，但打到后来，即使刻舟并不在场上，他的神力也在飞快流失，而且他再度出现了眩晕和出虚汗的症状，眼前一片花白，还产生了中度的耳鸣。
    镜头给到了他的画面，银帆的粉丝们十分揪心。
    【菜神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刚刚菜神又失误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懂你，我也是从菜神直播间追过来的粉丝，这一刻，我们又回想起了曾经被菜神的“菜”所支配的恐惧。】
    【据说他那段时间是生了病？】
    【不清楚啊，但是现在情况真的不太妙，HTTP抓住反击的机会了！】
    【是不是因为Kezo不在场？Kezo快给菜神应援一下！】
    【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一把，菜神的状态就有点不大对劲。】
    这一局银帆果然还是输了。
    第三局，薄明野再次替换阵容，银帆以Kezo、Roswell、重火、罗刹、撞不到墙和万山横的阵容上场。
    他自己体力不支，只在场外观战。
    这样的阵容十分危险，解说和弹幕都提出了质疑。
    因为撞不到墙这个替补显得太过仓促，之前打了重装位，现在又打支援位，似乎更加证实了菜神状态不佳的问题，所以在这关键的一局中，众人都不是很看好银帆。
    但令人诧异的是，Kezo和Roswell的配合极为刁钻。
    他们就像两根锐利的枪戟，势如破竹地插入敌方腹背。
    这两人一起打输出位，既不像Kezo跟灰原乐那样默契，能互相填补疏漏，也不像Kezo和节制患者那样各自为营，以暴制暴，而是自有一种诡谲的打法，一个削人筋骨，如凌迟一般慢慢消磨血量，一个招招凶狠，以趁你病要你命的架势，瞬间收割人头。
    这样的攻击节奏，直接打乱了敌方的部署，所以哪怕自家后方有略微薄弱的地方，也能够快速弥补，将局势力挽狂澜。
    正应了那句话，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薄明野在场外缓缓吁了口气。
    他收集了那么多数据，深知银帆的各种优缺点，也为此制定了各种阵容，有些阵容中，甚至是让Kezo去打重装位或者支援位的。
    在这一点上，他又不得不感谢神力。
    如果不是那些数据分析开拓了他的视野，他也无法挑选出更精巧的战术。
    至此，银帆靠战术赢下了这场比赛。
    此时观众们才回过神来。
    解说也惊觉了自己先前的草率，他感叹道：“我现在算是知道银帆真正的可怕之处了，他们真的很敢打，而且他们做足了准备，任何阵容、任何战术，他们都有应对方法。
    “这是个诡计多端的战队，让我们期待他们在这一赛季的表现。”
    正是这句话，拉开了银帆在第十二届BSL的征战序幕。
    此后的常规赛和锦标赛中，银帆虽没有拿到全胜战绩，但他们以出人意料的表现，俘获了大批专业人员和粉丝的尊敬。
    一个都敢打敢拼的新兴战队，总能给人们带来更多希望。
    薄明野依然会参赛，只是他现在通常只打两局。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神力出现了越来越多的Bug，也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但他也强行戒断了自己对神力的过度依赖，开始用一个普通人的能力去适应高强度的大赛。
    银帆在常规赛中积分排名第四，但事事不能尽如人意，他们痛失了暮春锦标赛、清秋争霸赛和夏季挑战赛的胜者头衔，即便在这三轮锦标赛中他们取得的积分并不算低，但在总排名中只堪堪位居第六名，如果在最后一轮锦标赛中不能取得佳绩，他们很可能失去参加全球总决赛的资格。
    于是在“逆流者之环”这轮比赛中，银帆使出了全力。
    他们一路打进了这个循环赛的最终局，对阵夜航星。
    作为备受瞩目的两支年轻战队，银帆和夜航星总是被拿来比较。
    这是银帆本赛季第五次跟夜航星交手，前四次的战绩是2-2平，不得不说，在向涛的调教下，这支队伍又有了惊人的进步。
    比赛开始时，双方选手在线上会面。
    银帆的首发阵容是：Kezo、Roswell、重火、罗刹、菜神、万山横。
    夜航星的首发阵容是：合鸟、空白格、Rosette-Nebula、Pray、蛋黄锅巴、冲天路由器。
    银帆是传统意义上的全华班，夜航星中有两名外援，两支战队的发展路线不尽相同，但在战斗风格上很相似，都是非常敢打的类型。
    此时银帆积分足够，其实已经拿到了八强名额，但他们还是想赢。
    再赢一次，拿下逆流者之环，是他们的底气。
    赢到最后，夺得总决赛的“拾光杯”，是他们的野心。
    第143章 Act 143 降临
    逆流者之环，决赛，BO5。
    第一局，双方都想先拿下一局，奠定良好的心理优势，所以都派出了最强阵容。
    薄明野在这场比赛中还是免不了借助了神力，倒不是他自己想这么做，而是由于他试图边打边收集对手的相关数据，稍不留神就开启了矩阵。
    夜航星这支战队的阵容变化也很多，这次上场的Rosette-Nebula（蔷薇星云）是名来自意大利的新人选手，这个赛季刚被夜航星签约过来，之前是在国外打商业赛冒头的，脾气很拽，能力也是真的很强。向涛对这名选手似乎有特殊的出场安排，他仅在这届BSL中登场了六次，这六次夜航星都是大胜，其中就包括了他们赢了银帆的那两次。
    所以薄明野想借此机会，摸清楚这名选手的迪西，找出他的破绽。这需要大量且细致的数据收集，他既要兼顾比赛，又要实时分析，难免就有些疏忽，让神力跑了出来。矩阵给他带来了虚拟世界舒适区，可同时也大幅增加了他失控的风险。
    临近尾声的时候，薄明野已经出现了一些失误，好在不算太影响大局，经过终点线前的一番极限拉扯，他们最终还是拿下了这一局。
    Rosette-Nebula在比赛频道发了句意味不明的话：Vegedivine，(-@y@)。
    他直接点了菜□□，而后面那串符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是他很喜欢用的一个颜文字，意思是我注意到你了。
    解说和弹幕还有些迷茫，在刚刚那场比赛中，分明是Kezo和Rosette-Nebula的交锋更激烈一些，为什么这人会把注意力放在身为支援的菜神身上？
    薄明野却有不同的体悟——
    这人看穿了他的试探和目的，他非常敏锐，知道藏在暗处的敌人是谁。
    第二局和第三局，银帆更换了阵容，菜神没有上场，支援位换上了撞不到墙。
    然而这两局银帆表现欠佳，被夜航星把控住了比赛节奏，连下两局，比分变为1-2。
    弹幕中的银帆粉丝开始急了：
    【菜神是不是怕了啊？这有什么好怕的，上去揍他啊！】
    【对啊，有Kezo在，我们赢面很大的啊。】
    【难道真是状态下滑了？旧疾复发？】
    【银帆跟夜航星胜率五五开，犯不着这么谨慎吧？】
    【赛点局了，再不上逆流者之环也拿不到了！】
    确实，下一场就是赛点局，如果再不遏制夜航星优势，他们就真要输了。
    第四局，薄明野离开替补席，再次上场了。
    包括Kezo在内，银帆的队员们都感到精神一振，他们早就深刻地认识到，即便这支队伍里有那么多天才选手、明星选手、新秀选手，但主心骨仍然是薄明野。
    这是他们的教练、队长、老师、前辈、伙伴，是整个战队的定海神针。
    有他在，他们的心态立刻稳住了。
    银帆粉丝也激动起来：
    【我就说嘛，菜神不可能放弃的！】
    【众所周知，菜神是战术大师好吧，他刚刚肯定是在场下重新制定战术了。】
    【哎哟，马后炮谁不会啊，连放对手两局，也不怕翻车了。】
    【拭目以待吧，我反正相信菜神。】
    筚路蓝缕战队也在组织观看这场比赛。
    他们今年凭借乙级联赛第三名的战绩，跌跌撞撞地进入了BSL，虽然还是没能走多远，在常规赛时就被淘汰了，但总算达成了他们最初的心愿。
    他们是连统一队服都没有的战队，但是他们相携着一路走到了今天。
    昏暗的桌球室里，七个人围着一块四十寸的智能电视，用手机投屏观看比赛。他们都是曾经的职业选手，如今有人转行做了桌球室的老板，有人头上带着区域最强外卖员的专属帽子，有人需要时不时关注着网上店铺的顾客消息，有人长出了啤酒肚，西装的扣子都有些扣不上了。
    他们把自家战队的Logo贴纸贴在胸前，开了啤酒，开开心心地看着屏幕中两支新兴战队的较量。
    绿色的桌球台上放了几张二十块的零钱纸币，是他们内部下的赌注。
    桌球室老板说：“我觉得夜航星能赢啊，那个什么星云，跟有读心术一样，各种进攻角度刁钻得很，上次跟他交手，我被他打掉半管血都反应不过来。”
    外卖队员说：“我觉得合鸟和诗织芸编的配合更缜密一点，后方防守打不穿啊。”
    网店队员跟他们的意见不同：“我信菜神的啦，说到底竞技比赛还是玩战术的，你们看看菜神的部署，要不就是占尽先机，要不就是力挽狂澜。”
    西装男也觉得银帆的赢面更大一些。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了注，最后夜航星得票4个二十元，银帆得票3个二十元。
    大家举起啤酒罐干杯，继续观看比赛。
    此时第四局进行到了中段，地图：圣彼得堡。
    因为地形原因，这局对方Ban掉了Kezo擅长的柳德米拉，银帆没有Ban掉Rosette-Nebula擅长的妖刀斋和斗气拳师，而是Ban掉了合鸟擅长的万钧道长。
    只见Kezo的速写从冰湖上掠过，骤然腾空，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夜航星及时做出调整，留下合鸟和诗织芸编坚守住运载目标，其余四人向Kezo发起了集火攻击。
    万山横和重火紧跟在Kezo身旁提供支援，整个冰面在双方的对峙下产生了一道道裂痕。Roswell在桥上提供放冷枪的策应，以备不时之需。
    在游戏设定中，冰湖的湖面跟重装英雄的能量盾一样，在承受了一定伤害后，会崩解开来，届时冰面上的人就会全部落入水中，被判定为坠落死亡。
    以前薄明野还处于天菜Debuff的时候，就会遇到明明其他地方还没什么事，但他所处的位置就是莫名其妙承受了所有的伤害量，而且冰面最薄，导致全场就他掉进冰窟窿里摔死。后来他死磕过这张地图，愣是把整块湖面的冰层厚度和各处承受伤害量的极限全都摸清了。
    如今既然战场选在了冰面上，他们就想在这里一决生死。
    双方僵持了近三分钟，各有伤亡。
    原本罗刹的仓鼠球在运载目标的周围阻止敌方前进，但因为合鸟操控的巨噬细胞施放大招，在整个区域开启了疫区封锁，所以罗刹受困其中，无法继续跟进，而且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仓鼠球被诗织芸编布下的监视器一层层吸取血量。
    两边都出现了危机。
    菜神操控单目莲，在一座极具俄罗斯风情的宫殿二楼蹲身下来，开启了瞄镜。
    由于仓鼠球身处疫区，他无法穿透封锁给它加上血，所以他先发两枪救心针，支援了Kezo、重火和万山横那边。看上去他对敌方控制下的运载目标也是束手无策，似乎无法构成什么威胁。
    Rosette-Nebula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在语音频道里说了什么，诗织芸编愣了下：“有必要吗？”
    虽然这么问了，但他显然愿意相信Rosette-Nebula的判断，于是诗织芸编在那个二楼放下了传送门，将自己直接传送了过去。
    Rosette-Nebula让他先解决菜神。
    菜神反应过来，让单目莲立时收枪，看似仓促地跳下宫殿，躲避监视官的攻击。
    此时仓鼠球到底阵亡，单目莲孤身堵在了敌方的前进方向上。
    诗织芸编发现他转移，利用传送门又传送了回来。
    运载目标因为菜神的降临而停下了。
    但他现在面对的是对方的最佳搭档——合鸟和诗织芸编，一个能加血能扛伤害的巨噬细胞，一个能攻击能设陷阱的监视官。
    而他只是一个适合远程辅助的支援型英雄。
    第144章 Act 144 逆流
    很多人都不看好银帆的这一局。
    薄明野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的所有操作都是基于自己的瞬时判断，属于普通电竞选手的判断和反应。
    他彻底关闭了自己对神力的控制，彻底到他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
    也就是说，他放弃了本身对于神力的约束，任由他们四散逃逸，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无疑会让神力流失的速度达到顶峰，但他并不在乎。
    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才是最清醒的。
    现在的他看不到那些精准的数据，做不出万无一失的结果预判，但他仍然可以竭尽所能地投身到惊险刺激的战场中。
    面前是力量悬殊的强敌，身边是需要保护的伙伴。
    他不能退。
    他还想赢。
    观众们看见菜神平静地抬枪，花费了两次普通攻击，才打掉了监视官的传送门。
    【不是吧，搞这么多动作，就是想打掉传送门吗？】
    【啊，太莽撞了吧，菜神怎么想的啊，好歹等罗刹复活再一起进攻吧？】
    【刚刚是星云让诗织芸编去干掉菜神吗？为啥？】
    【不知道，可能就是顺手的事吧。】
    【等一下，Roswell在哪？他怎么不来帮菜神？】
    【完了完了，要输了！】
    【谁说菜神是战术大师的？就这？就这？】
    菜神且战且退，运载目标且走且停。
    十几秒内，他把所有技能轮番丢出，给自己的加血瓶，给敌人的禁疗瓶，催眠烟雾弹，除了大招没放，其他能用的招都放了。
    亏得他自己是个奶妈，勉强把血线维持在三分之一处，不然早就没了。
    即便如此，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大招对他自己没用，其他技能全都放空，他只能干巴巴地朝对方射出毒素针了。
    另一边，Kezo脚下的冰面已成蛛网状，眼看着就要崩塌。
    呜呜——
    火车从冰湖上的桥面开过，像是给银帆在逆流者之环中的征程唱着挽歌，有节奏的哐当声敲击着人们的心脏，这一局的结果已近在眼前。
    白色的蒸汽飘散，短暂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就在这时——
    Rosette-Nebula猛然惊醒，发现了自己的疏漏。
    他急得飙起了意大利语，跟自己队友说了一大堆，冲天路由器捕捉到信息，赶紧操控塔提亚娜向运载目标的方向回援。
    然而为时已晚。
    “肾上腺素已注入！”
    “丧钟为你敲响。”
    菜神的大招放给了Roswell，Roswell对着敌方四人施放了大招“丧钟”。
    Rosette-Nebula及时躲闪，但由于塔提亚娜的站位变化，其他人没能幸免，枪枪爆头，蛋黄锅巴和Pray当即毙命，塔提亚娜因为血厚还剩一丝，只有Rosette-Nebula还算完好。
    “你与我，有何不同？”
    速写复制了对方的塔提亚娜，施放了后者的链钩技能。
    镜头给到Kezo的脸上。
    他得意地笑了下。
    冰面破裂，万山横和重火放弃挣扎，遵从计划掉进了湖里，Kezo把Rosette-Nebula生生拖了下来，后者含恨坠亡。
    Roswell朝冲天路由器补了一枪。
    Kezo操控速写尝试着飞上高耸的桥面或陆地，但他之前为了复制塔提亚娜就耗费了腾空技能，为了拖死星云又飞回了湖面，而速写的滑翔动力有限，如今已不足以让他看到上方的景象了。
    但他知道，他们赢了。
    能量终于耗尽，速写的膜翅收拢，还是坠落进了冰湖。
    比赛的倒计时归零，运载目标没有到达目的地。
    银帆的屏幕上出现了“胜利”。
    桌球室老板嘴里叼着烟发愣，长长的烟灰掉落在手背上，这才烫醒了他。
    他说：“是Overload，他回来了。”
    在三年前，他跟这样的超载祭司交过手，这一战，让他回忆起了当时对那个人的惊艳。
    那不是一个多么锋芒毕露的人，总是给人一种隐忍而沉稳的感觉，可他打起游戏来也很疯。
    只要条件允许，他就会采用出其不意的打法。而这样的出其不意，往往是他潜心演算了好几页草稿纸，偷摸练习了成百上千次，才找出来的一点点灵光。
    这不是天赋的力量，也不是勤奋的力量。
    这是热爱的力量。
    今天的这一局比赛，就是这样的。
    从他安排Kezo那四人在冰湖拖住敌人开始，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中。
    他躲在那座宫殿二楼，目的不是偷袭，也深知难以给己方队员加到血，他就是为了让Rosette-Nebula产生疑心，让诗织芸编耗费掉传送门技能。
    因为他们制胜的关键时刻，不能存在“传送门”这一隐患。
    之后，他跳下二楼，孤身去挡运载目标，看似莽撞，实际上是一个诱饵动作。他的每一个技能、每一个走位，都是根据对方两人的反应做出的调整。
    看似是他节节败退，实际上是他将合鸟、诗织芸编连同运载目标一起引入陷阱。
    而这里也显示出了他无人可及的耐心与过硬的实力。
    一打二，他也并不处于劣势！
    直到火车路过湖面，Roswell向他报告了那边的战况。
    他听着鸣笛声，数着火车的哐当声，算好了最终的“案发”时间和地点。
    他相信Kezo那边可以处理好一切。
    所以他安心地堵在对方的运载目标前，用自己的单薄的身躯和救心针扛住了铁轨上的最后五秒。
    火车呼啸而过。
    白色的整齐飘散开来。
    运载目标被机械巨兽的力量轰然撞开，两名敌人不急躲闪，葬身其中。
    当然，菜神自己也没能幸免于难。
    但他们赢下了这一局。
    2-2平。
    筚路蓝缕的队员们恨不得把这一局掰碎了复盘，外卖队员说：“现在弹幕里都在刷战术大师菜神了，这人以前就这么厉害吗？那怎么Overload时期还会混成那样的？”
    桌球室老板猛吸了口烟压压惊：“怎么说呢，我感觉他还是变强了，但也变回去了。就是，就是……跟以前的Overload相比，变得更强了，跟上届的菜神相比，变得更像以前的Overload了，你们懂我意思吗？”
    队员们：“……算了，继续看比赛吧。”
    第五局开始，地图：长安城。
    银帆的粉丝们十分担心，因为按照这个赛季中菜神的惯例，他单场比赛最多只打两局，外界传言是他身体和状态的原因，但也没有什么官方印证。
    赛间休息时，解说和观众提出了各种猜测，搞得所有人都很紧张。
    好在这次菜神还是上场了。
    如果是在线下的话，估计现场会掌声雷动。
    不知道是不是Rosette-Nebula的心态有点崩，他们上来就Ban掉了菜神擅长的单目莲。
    弹幕中纷纷讨论：
    【Ban菜神有什么用，菜神跟Kezo那种选手不一样，玩不玩拿手英雄没差的。】
    【还是有区别的吧，毕竟更顺手。】
    【人家玩战术的哎。】
    【哎对了，是谁刚刚喊“就这就这”的？怎么的？菜神还不算战术大师？】
    【别吵别吵，选英雄了！】
    【嚯！选了邪禅！】
    【新粉提问，菜神的邪禅很强吗？】
    【看来真的是新粉，我来科普一下，菜神是全能型选手，上届他还打过重装位和输出位的，那叫一个稳如泰山。】
    【对啊，上届银帆还没有Kezo呢，你猜他们怎么打进八强的？】
    正如他们所说，菜神对于英雄的选择并不挑。
    或者说，他本来就觉得这张地图更适合用邪禅，压根没打算选用单目莲。在他看来，对方这局更应该Ban掉Kezo的速写，因为他在这场图里用速写能杀疯了。
    相比第四局而言，这一局银帆打得要轻松很多。
    他们的两个输出位是Kezo和节制患者，这两人放到长安城里，就跟回家了一样撒欢，各自收割的人头数节节攀升，宛如两个杀人狂。
    反观防守那一面，就非常佛性。
    当菜神放出最后一个大招的时候，Rosette-Nebula这个意大利人都感觉自己是不是要皈依了。
    菜神：“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邪禅盘腿而坐，悬浮空中，胸前和身后六臂如莲花伸展，一时佛光普照。
    比赛结束。
    银帆3-2拿下了逆流者之环。
    第145章 正文完结 未来
    银帆以总积分排名第四的成绩，跻身进入全球八强。
    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总决赛的“拾光杯”。
    所有队员都满怀期待，而此时薄明野，在亲手触摸到逆流者之环后，却终于释然了。
    这种释然并不是他不想去争夺最后的总冠军，不是他不想带领银帆到达那座电竞世界的巅峰，而是他终于与自己这场重启的人生和解了。
    自从他彻底关闭自己与神力的连接，他又重新感受到了身为人类的喜怒哀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沙漏在加速流逝。
    因为不加约束，那些不属于他的神力自由消散。
    他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或许是供给了刻舟，或许是回归了秩序，总之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接踵而至的不是身体机能的衰竭，而是一种意识流层面的干涸，就像是一条原本丰沛的河水，在打开闸口泄洪之后，逐渐变成溪流、浅滩、荒漠。
    原来这就是神力枯竭的迹象。
    薄明野扒拉着手指头估算，是不是还能再坚持一两年，或者几个月？或者，只有短短几天？
    他算不出结果，因为根本没有参考数据。
    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了。
    他这次去爱了自己憧憬的人，去做了自己梦想的事，遇见了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改变了那么多令人遗憾的现实。
    竭尽了全力，就没什么不满足的。
    所以他继续带领银帆去打比赛，去靠近他们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荣耀。
    可惜事情总没有那么顺利，他们第一场就又遭遇了夜航星。
    这次夜航星调整了自己的战术，他们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再去纠结禁用菜神擅长的哪个英雄，而是在各方面针对了他。
    不得不说，向涛真的非常了解薄明野。
    他们俩当初是一起去网吧打游戏打出来的，在某些方面，向涛最能看清真实的薄明野，他懂的他的野心，懂得他的思维方式，也懂得他的执念和巧思。
    这就导致薄明野打起来非常难受，处处捉襟见肘。而且没了神力的加持，他的反应和手速没有那么快乐，跟Rosette-Nebula硬碰硬的话相当吃亏。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们也可以相应改变战术，寻找夜航星的破绽，但谁承想Kezo被他们逼得发疯了。
    他眼见菜神被三个人围堵，一次两次就算了，打到后来对方什么阴招损招都用上了，像是把折磨菜神当做一种乐趣，另外还在比赛频道上口出狂言，各种垃圾话狂飙，中间还夹杂着看不懂的意大利语，最终彻底把Kezo惹毛了。
    两大主力心态不稳，后续换了人也难以为继，最后只能惜败。
    于是银帆在双败淘汰赛的第一轮就被打进了败者组。
    之后薄明野好好安抚了刻舟，具体的方法难以赘述，总之深夜谈心谈了两次，深夜陪练陪了两次，给他好好把心态梳理了几遍，让刻舟整个人神清气爽。
    其他队员也都挨个做了心理辅导，大家很快就调整好状态，投入到接下来的比赛中。
    在这样的气氛里，银帆在败者组一路高歌猛进，以一穿四，打进了最终的决赛。
    中途夜航星和月桂掉了下来，也被他们干掉了。
    而胜者组出线的战队算是个生面孔——莫斯科熊吼队，他们是第一次进入BSL全球总决赛。
    常规赛的时候熊吼队也跟银帆交过手，当时没有觉得有多么大的威胁，但他们似乎中途换了阵容，之后取得了夏季挑战赛的冠军，现在更是保持全胜进入到决赛。
    这是个强敌，但银帆并不畏惧。
    总决赛的赛制是BO7。
    刻舟知道最近薄明野身体不太好，想让他量力而行，打个两三场就可以了，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关键局交给他，其他局他们自己能够应付得来。
    但薄明野拒绝了。
    他笑笑说：“我今天状态很好，放心吧。前面养精蓄锐，就是为了今天能和大家一起把拾光杯捧回来，相信我，我们会赢。”
    刻舟还是有些担心，不过看他今天气色好像的确好了很多，精神也很饱满，想着先让他上场打，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再换上其他人。
    他所不知道的是，薄明野是铁了心要打满全局的。七局四胜制，需要打几局他就打几局，打满七局也无所谓，他会坚持到最后一秒。
    这是他最后一点任性，也是他给自己设置的句点。
    这场比赛一直从下午五点打到了深夜，真的打满了七局。
    出乎刻舟的意料，正如薄明野自己所说，他全程状态饱满，调整战术、机动配合、爆发手速、布置陷阱，没有一次掉链子。
    能跟自己喜欢的人配合无间，携手夺冠，这让他感到无比快乐。
    正因如此，他越打越顺手，情绪和手感都处于巅峰，隐隐觉得“拾光杯”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最后一局，地图：嘉年华。
    这局比赛中，Kezo的速写被Ban了，他选择了柳德米拉，菜神选择了邪禅。
    两人打出了几个绝妙的配合。
    在其中一个点位，邪禅和仓鼠球把三个敌人吸引到了一个角落。那个角落对他们本身并没有益处，对方的代拓黑掉了那里补血包，他们两人还被围堵在了犄角旮旯里，唯一有利的就是自家监视官放的几个监视器，也只起到了减速的作用，看上去像是一次失误的诱敌计划。
    但就在对方志得意满的时候，游乐园里的快乐狮鹫开了出来。
    这个吵闹的过山车掠过他们头顶，狮鹫的翅膀呼扇呼扇。
    Kezo坐在上面，发出了“呜呼”的一声欢叫，然后快乐地射杀了对方三人。
    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完成任务后，他还让柳德米拉做了个抛飞吻的表情。
    薄明野侧头看他，眼里全是笑意。
    他们就像是在逛游乐场。
    过山车的尽头就是幸福的彼岸。
    这是个梦幻般的结局。
    银帆赢了。
    他们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捧起了拾光杯，灿烂的彩纸礼花降落在他们头上身上，给他们的电竞人生增添了更多绚丽的颜色。
    这个深夜美得像一场梦。
    镜头中，薄明野却没有去看那只象征着最高赞誉的奖杯。
    他转头看向了刻舟。
    这才是他此生，最珍惜的荣耀。
    *******
    银帆的所有人都兴奋得整夜睡不着，他们一路唱着歌回到宿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电竞选手，觉得自己的青春真是太值得太值得了。
    唱歌唱到一半，岳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嗷嗷叫着：“天哪！好多奖金啊！”
    于是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要去哪里旅游，要去吃什么好吃的，要买什么带回去给爸爸妈妈，要怎么在社交账号上显得低调又谦虚。
    薄明野是最后进宿舍的。
    他目送着这群年轻人勾肩搭背、蹦蹦跳跳地回到属于他们的天地。
    抬起手，感觉到微风从指尖轻轻吻过。
    刻舟探头出来找他，对他招手：“怎么不进来？快点快点，薛姐给我们买了蛋糕！超大一个！但是他们都疯了，再不来抢就吃不着了！”
    薄明野点点头，笑着跟他们去瓜分了蛋糕。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这栋别墅里依旧吵吵闹闹。
    薄明野拉着刻舟回到房间。
    刻舟眼神晶亮，还有些脸红：“这不好吧？他们都还在外面呢。”
    薄明野知道他在想什么，生怕他先发制人，赶紧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陪我再打一局嘉年华吧，自定义比赛，就我们两个，你带我去坐快乐狮鹫，好吗？”
    以为他还在回味刚才的胜利，刻舟满口答应：“好哇！这有什么的？我带你！”
    随后他们一个用台式机，一个用笔记本，进入了游戏世界。
    嘉年华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
    外面的年轻人在唱：
    去做狂风
    破开经年不散的迷雾
    去做风帆
    挑衅巨浪滔天的沧海
    去做利刃
    劈斩黑暗冷硬的城墙……
    他们坐在快乐狮鹫上，一起俯瞰整个游戏世界。
    ——[菜神]已加入比赛。
    ——[Kezo]已通过[菜神]的组队申请。
    ——你不是新手。
    ——我不是新手，我只是菜，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地菜。
    是渺小的微尘
    也是万丈星光
    魂灵终将被洗礼
    铸就为坚强
    ——看了你今天的训练赛，第一次看到有人坐在“快乐狮鹫”上精准狙击，最后的大招也是神来之笔，你很有灵气，加油啊小Kezo。
    ——也许有些晚了，认识一下，我是Kezo。
    ——Kezo，我一直很憧憬，做你的对手。
    披上旧日的荣耀
    去指引
    新的起航
    离开封闭的茧房
    去未来
    勇敢闯荡
    ——他是我的陪练，也是我的良师益友。
    ——我希望他有一天能重新回到赛场上，你们会见识到他的厉害。
    ——因为他是一流的职业选手。
    ——你早就喜欢上我了吧？
    ——那我勉强接受你了。
    躁动吧，蜕变吧
    出发吧，冲刺吧
    火种
    在你我手上
    从未消亡
    ——Kezo，我们赢了，谢谢你。
    ——谢谢你，带给我如此曼妙的一场人生。
    铛铛铛。
    快乐狮鹫到达了终点。
    刻舟高兴地看向身旁的人。
    他好像睡着了。
    却一直没有醒来。
    薄明野回到了熵之海边。
    他看见身上残存的数据还在不断流入那片翻腾的海水。
    那个声音问：“就这么放弃了？”
    薄明野说：“我想知道这些神力最终会怎么样？刻舟会怎么样？”
    那个声音说：“这个事情，我们会询问他自己的意见，他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
    薄明野点点头：“就是说，他会知道一切的真相，是吗？”
    “嗯。”
    “你们选人选错了，是工作失误吧？我为了救人落水而亡，想尽办法积累神力，到头来修真修了半天都不属于我自己，这个失误总不能让我白白承担吧？”
    “秩序是不会出错的。”那个声音言之凿凿，“你们人类所谓的命运，不过也就是各种数据混合筛选后的结果，之所以造成现在这个情况，说明从一开始秩序就制定好了流程，数据按照这个流程自行整合，分析出了最佳的成神方法，这没有问题。”
    “到底谁要成神，这难道不是问题？”
    “当然不是，你们两个究竟谁能成神，或者你们都不行，是别人成神，对秩序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们只看结果而已。”
    “行吧行吧，我就不该跟你在这儿多费口舌。反正我修失败了，神力也都还回去了，白赚这辈子也不算亏，以后我就要在这个熵之海里泡着了是吗？”
    “是的。其实你大可不必感到沮丧，以这样的形式存在，何尝不是另一种永生，而且不会再有那么多烦恼，你可以在秩序的世界拥有自由。
    “我知道了，你走吧，我想在这里静一静。”
    那个声音消失了，薄明野也不知道它到底走没走。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海边，看着潮水慢慢没过自己的脚踝、膝盖、大腿……
    确实没有什么痛苦，或者说，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是这样，多么无趣啊。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当一个俗人，去哪个复杂的人世间挣扎求存，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
    薄明野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迷糊中，他看见那根五彩斑斓的墨线抽了出来，飘向了深邃的海水。
    他伸手去抓……
    醒来的时候，薄明野觉得阳光好刺眼。
    他用手挡住眼睛，又阖了一会儿眼睑，等到瞳孔适应了才再次睁开。
    撑起手肘坐起来，他发现自己下肢有点使不上力，还有就是有些口渴，四下看了看，想找杯水喝，这才惊觉这不是自己的宿舍，而是一间病房。
    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着那个熟悉的青年。
    薄明野笑了笑：“早。”
    刻舟把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着他冷笑：“早？”
    薄明野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妙。
    果然，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刻舟都在质问和控诉他。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你知道医生告诉我你变成植物人了我有多绝望吗！
    你知道那些神力有多烦吗！哦不，杨煜星告诉我那是什么控制论势能。
    管它是什么呢！我把它们全都吞了然后去找傻逼秩序大干一架！
    你知道那个熵之海有他妈多大吗？
    你知道我费了多少时间才找到你吗？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每一句质问，都真真切切凿在了薄明野的胸口，疼得他以为自己得了心脏病。
    他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脏。
    低下头，看见那跟五彩斑斓的墨线，连接了他们两个人。
    他惊讶地看向刻舟：“你成为支配之主了？”
    刻舟抿了抿唇：“也不算吧，我就跟哪吒闹海一样，好不容易抽出来你这根墨线，然后跟秩序干架，干完就莫名其妙成了支配之主，但是我为了把你两辈子的数据找全，把控制论势能分了一半到你的身上，所以我们俩就成现在这样了。”
    他给薄明野添了杯温水，送到他嘴边：“杨煜星说，暂时成不了赛博暴君了，得过且过吧。我觉得挺好的，当什么暴君啊，我们一起当顶尖的电竞职业选手不好吗？”
    薄明野润了润嘴唇，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温柔的话吞没在唇齿之间：“嗯，这样就很好了。”
    薄明野昏迷了两个星期，银帆的人都很担忧。
    在他出院当天，他们给他举办了欢迎会，顺道给他带来了两个重磅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今年要举办电竞的“世界杯”了，《洗魂》是被选中的游戏项目之一，选手们不以俱乐部的名义参赛，而是以国家的名义参赛，也就是说他们马上就要筹备国家队的筛选赛了。
    第二个消息是，菜神被选为了第十二届的MVP，主办方在他的代表英雄上十分犹豫，究竟是单目莲还是邪禅，至今还没有定论，既然他醒了，就由他自己来定。
    薄明野由衷地觉得，这日子，不比熵之海里精彩多了！
    一个月后，BSL献礼电竞“世界杯”的宣传片发布了。
    从第一届到第十二届，各个国家的明星选手接连出现，真人和对应的英雄同时亮相。
    第十届，Kezo，极昼战队。
    身穿极地孤狼皮肤的柳德米拉跪姿举枪，侧头瞄准，一发子弹破空而来。
    银帆训练营里发出一阵欢呼，学生们高喊着：“Kezo！Kezo！Kezo！”
    成鹏和方蕊实在难以维持课堂秩序，只能随他们去了。
    夏霜抱臂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隔壁不知苦的咖啡，阴阳怪气道：“Kezo还是在我们极昼的时候比较帅，这孩子的颜值巅峰就是那时候。”
    薛晓莹冷笑：“有什么用？你现在叫他回极昼，你看他答应吗？”
    第十一届，HTTP，洛杉矶号角队。
    速写腾空而起，十指交叉呈三角形置于胸前，裹着灰白相间的雪地迷彩涂装，看上去像是Kezo那套极地孤狼的同款，就是风格上实在不搭。
    薛晓莹嗤了一声：“学人精！”
    夏霜怒道：“要不是MVP奖项不重复颁发，速写轮得到他来展示？”
    第十二届，菜神，银帆战队。
    邪禅盘腿而坐，胸前和身后六臂如莲花伸展。
    他说：“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训练营里的学生们更加激动了。
    他们与有荣焉地高喊：“是薄老师！我们银帆真是太厉害了！”
    薛晓莹问：“所以你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
    夏霜笑着看向那些孩子：“我啊，我来这里，找找电竞的未来啊。”
    -全文完-